此生有幸與你相遇,但願與你共度餘生
他這一生過盡滄桑,還好走的時候不再痛苦,大概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樣吧!俗話說名字會影響人的一生,看來果真如此。
冷冷清清的街道,大雨滂沱而下,為滿身是傷的青年更添上幾分悲涼。感覺頭上沒了雨,青年抬起頭,面前是穿著黑衣的男人,手拿黑傘,看不出是喜,是憂或是怒,但從青年全身發抖的反應來看,他很害怕眼前的男人。
「曉曉,好久不見。」男人低沉的嗓音開口說道。
「閉嘴,不要這樣叫我」青年顫抖的說。
「你……」黑衣男子欲言又止,最終改口「我們換個地方聊吧!」說完不顧青年的掙扎,拉著他離開。
咖啡廳內,兩人面對面坐著,尷尬的氛圍瀰漫之間。
「你把名字改回去了?」男子率先打破沉默。
「從你拋下我的那刻起,我們就沒有關係了。現在我是顧厭,不是顧曉。」顧厭冷靜地說。
「對不起。那件事我可以給你一個解釋,不是你……。」男子說。
「沅陽!我們都不小了,你的道歉我可以接受,解釋就不用了,留著你自己知道就好。你覺得我被你害得還不夠慘嗎?還是你覺得你的解釋可以改變現在的一切。」顧厭打斷,不讓沅陽有機會往下說,「託你福,我被退學,也沒有學校敢收我。唾棄、謾罵、嘲諷、霸凌、退學,這些不都是你想要的結果嗎?我已經夠慘了,你還不滿意嗎?為什麼不要我了,還要來找我?是來看我笑話的嗎?」聲音不大,卻強而有力,字字句句訴說著這些年來所遭遇的不測。
「那件事我調查清楚了,是我爸瞞著我做的,我會回來也是因為事情解決了。我知道你恨我,恨我的不告而別、恨我將你拋下。我不求你原諒,但你希望你能聽我解釋。」沅陽沒有受到顧厭情緒的影響,緩慢的說。
顧厭沒有回話,低頭把袖子往下拉了拉,想蓋住手上那些不堪入目的傷口,這些不經意的小動作全都被沅陽盡收眼底,他開口問道:「你手上的傷是怎麼回事,這些年沒有照顧好自己嗎?」
「他們打的。」顧厭沒有多說,那些不堪入目的回憶,是他一輩子都不想想起的,如今被提起,還是從以前的愛人口中說出,那種感覺更不好受。
看顧厭一副不想開口的樣子,沅陽換了個話題說:「雨停了,要不我載妳回去?現在這麼晚了,也不好打車。」
「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說完便起身準備離開,突然的姿勢變化,加上長年不規律飲食引發的低血糖,使顧厭眼前一黑,身子也跟著搖晃起來。
「沒事吧?」
「沒事,謝謝。」
「你看起來不像是沒事,還是我載醫院處理你身上的傷?」
「不用麻煩了。這點小傷早就習慣了,家裡還有藥,不用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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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至少讓我送你回家。」看著沅陽那討好的眼神,顧厭終究心軟,點頭同意,把他攙扶上車。
「你還是住原來的地方?沒搬家?」為打破沉默沅陽率先開口問道。
「搬了,現在自己住,地址……。」
一路上除了前面的問與答外沒人再開口說過半句,曾經相愛的兩人,變的如此陌生。
顧厭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的景色快速的往後移動,路上的行人來來往,有的要匆匆回家;有的才剛下班,”家”對於顧厭來說是個生疏的名詞,從有記憶開始,父母對他的打罵從沒停止,即使在學校拿了好成績,換來的也只是冷言冷語,沒半點鼓勵的話。從小到大,沒感受過所謂的關愛、親情更不用說家庭的溫暖,他至始至終都缺乏安全感,以致於當遇到與他同屆,只比他大幾個月會關心他、照顧他的沅陽,理所當然認為這是愛,如同飛蛾撲火般,即便在這個充滿對同性戀閒言閒語的年代。
老舊的大樓、黑暗的樓梯、泛黃的燈光,昏暗狹小的房間,昏睡中的青年蜷縮在角落止不住顫抖,大汗淋漓,棉被包住身體,只剩下被汗水浸溼的頭髮露在外面,心理學家說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現,睜眼,外頭還是一片漆黑,但對於長年失眠的顧厭來說,幾個小時的睡眠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似乎是還沒從惡夢中緩過來,他瑟縮在床頭用棉被裹住身子,一絲不漏,嘴裡喃喃念著:「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真的錯了,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原諒我好不好。疼,好疼,不要打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求你不要打了。沅陽你在哪裡,我好想你。」淚,順著臉龐滑落。
天邊剛翻白肚,嶄新的一天開始,但對於顧厭來說又是痛苦的起點,他知道自己病了,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熟悉的無力感席捲而來,動也動不了,彷彿回到他人生最低谷的時候。
再次遇到沅陽後,一切好似回到原點,那些偽裝崩潰一匱,讓他無地自容,往日的夢魘糾纏於身,擺脫不了也掙脫不掉,身陷黑暗,他的周遭圍了很多人,對著他指指點點,數落著他的不是、他的罪狀。
人群散去,只剩父母和沅陽站在他面前,爸媽說:「從今往後,你與我們毫無瓜葛。」;沅陽說:「小朋友?哥哥?玩玩而已你也信。沒想到你是這種人,這麼無恥」,他聽到為自己辯解顫抖的聲音說,明知都是幻覺但他還是忍不住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冰冷的刀刃劃下,血,沿著蒼白的皮膚流下宛如細水,似乎只有痛,能讓顧厭保持清醒,不再受困於夢中。
電話聲響起,在令人窒息的空間裡格外突兀,過沒多久就被掛斷。
顧厭動了動發麻的手指,感覺恢復了知覺,才從抽屜拿出紗布簡單包扎,拿過手機正猶豫是否要回撥時,刺耳的鈴聲便再次響起,顧厭戰抖著接起。
「喂,還沒死呢?打那麼多次才接」
「爸。」
「還知道我是你爸,家裡最近急需一筆錢,還有你弟也快出生了,這個月的生活費記的多匯一點聽到沒有。」
「是。」
「你那什麼態度,別忘了你只是家裡的一條狗而已。」說完便掛了電話,完全不給顧厭反應的時間。
「又是要錢的阿,這個月的開銷快要不夠了。是不是多該找幾份工作,可是自己的破身體吃得消嗎?」看了看所剩無幾的餘額,顧厭默默的想「好累,活著好沒意思。」
太陽很大,但照不進他的心;風很大,卻吹不走心中的陰霾。
「今天沒有太陽,難怪那麼冷,天空好灰,如果就這樣走了,也不會有人傷心吧!」顧厭漫無目的走在大街上,邊走邊看店家的應徵廣告,打算再找一份工作,即使身體吃不消他也無所謂了。
「顧厭,你怎麼會來這邊?」熟悉的聲音傳來,轉頭,沅陽就站在他面前,笑著跟他打招呼。
顧厭不想明說他來這裡的目的,一是怕被說閒話、二是薄弱的自尊心和長期的沒安全感,使他不能這麼做,也使他不輕易相信別人。
「我……來這邊散步。」顧厭心虛的說,像怕謊言被戳破,他連忙轉移話題,「那你呢?不用上班?」
「上班?我就是老闆,今天不進公司,所以才會在這邊遇見你。」沅陽雲淡風輕的說,好像不是什麼大事,「需要陪你散步嗎?」他發出邀約。
「你還真閒。不用了,我先走了。」又是落荒而逃,討厭這樣的自己。
告別沅陽,顧厭沒有繼續找打工的動力,現在的他只想找個黑暗、無人的狹小空間躲進去,不見任何人,此刻甚至他連自己都不想見。
頭越來越痛、心越來越無力,噁心感湧上心頭,一個沒忍住直接吐在旁邊的花圃裡,感受到旁人熾熱的目光和議論紛紛的話語,不顧身體的異樣,瘋狂地奔跑,一路跑回那個即使破舊、昏暗、光線不足,但能給他些微安全感的地方,他太缺乏了。
回到家,鎖緊門窗,來不及反應,便縮到牆角抑制不住發抖,「死吧!去死吧!活著又有什麼意思,你不是知道怎麼結束嗎?」聲音又出現了,這一次他沒反抗,因為他覺得”它”說得有道理,死亡何嘗不是種解脫呢?活著真的很痛苦,只是會死得很難看吧,但又有誰在乎呢。前男友的破鏡重圓、父母的冷落,無非是他心中最後一根稻草。
拿出紙和筆,他決定寫一封遺書,不管有沒有人看見,就當作是他對世界最後一個念想吧。
“TO:沅陽、爸媽
哥哥,容許我任性一次,就一次,讓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很久沒有這樣叫了,叫起來特別陌生,卻又好像特別熟悉,那股暖洋洋的感覺包圍著心,就像真的有人在關心我,是這22年來前所未有的。
謝謝你,讓我遇見了你,即使這一生殘破不堪、是別人眼中的汙點,你卻依然守在我身旁。
後來的我們發生很多事,使我們被迫分離,在你離開的這幾年,我很想你,很想,比你想像中的想。請原諒我的自私與任性。我怕,怕自己不夠好沒資格站在你身邊;我的卑劣與不堪,配不上如此耀眼的你,於是在重逢後我不敢與你相認,怕自己再次深陷,也怕,把你拉近深淵。自卑與敏感,讓我總在原地踏步,不敢邁出一步,是你拉著我的手,一步步看向世界,是你帶領著我找到人生的方向,即便把我留在原地,先行而去,我也從未怪罪過你。
不後悔在15歲的夏天認識你,也不後悔在18歲的冬天愛上你。
我要走了,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不會回來了,別等了,我們都等不起。
不要為我哭泣,因為不值得,黃泉路上,我先替你探路,但願下輩子能早點與你相識。
爸媽,請容許我叫最後一次,未來也沒機會了。對不起,未能做好一個孝子,總是帶來麻煩,如今我走了,你們都要好好的,不要為我難過。你們總說我是我們家的一條狗,這樣我也知足了,至少表明我還有用,不是嗎?接下來請弟弟連同我的份一起好好的孝敬你們吧!對不起,也謝謝。”
他們年少輕狂,相識、相愛、相知、相惜,卻因敵不過世俗的留言非語,而被迫分開,再次重逢後,卻又因現實,不敢相認,原本相愛的兩人,最終以悲劇結尾。
故事的開頭就注定了它的結局,不論好與壞,我們誰也改變不了
今生不怨與你相識,但願來世與你共度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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