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信，你偷偷的收好，不能讓班上其他同學知道喔。」班導師將信遞給了我，我不知道該做何感想？
國中二年級的新學期，學校來了幾位實習老師。和教學多年的正式老師們不同，實習老師們各個充滿活力與熱情。正值青春期，又是男女分班的我們，很幸運的被分到了女老師。
記得第一堂的英文課，馨茹老師穿著合身的白色七分褲，搭配米色系的針織外衫以及粉色的上衣走進教室。所有同學屏氣凝神的注視著這位有點嬰兒肥，臉上有些痘疤但不失可愛的老師，有的開始評分老師的外表和身材，有的打量著老師的穿著，也有的聚精會神等待著老師的自我介紹。
坐在教室中間的我，看著馨茹老師專注的盯著筆記，大口的深呼吸，好像自己上台前會緊張的心情，心裡默默的幫老師加油。隨著老師可愛而纖細的嗓音，我的注意力也漸漸的轉向老師的外在。說實話，痘疤一直是顯眼且扣分的存在，微肉但不失線條的身材和女生班的同學相比算不上特別吸引我，合身的七分褲強調了全身上下最有優勢的臀部線條與腿的比例，可惜在想法還不夠前衛的我的心中，是難以接受的。
然而不知為何，這一切的缺點隨著老師的言談而逐漸消失。連本應被當作地獄的小考安排 — 每天早自習考至少十題單字，每週大考一次，目標平均90分 — 都變成溫柔的天使細語。
下課鐘響，老師徵求一位小老師，自願者自行和她一起回到辦公室，討論交辦事項。我想也沒想的走向講台。原以為應該會有不少人和我一樣因為老師的可愛自願擔任小老師一職，結果只有我一個，也許是被地獄般的考試安排嚇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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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師的工作，是每天早自習前到老師的桌上拿考卷，發下去讓同學們寫完後收回，以及在每堂上課前後，幫老師拿麥克風並set好。大約作了幾天後，我發現馨茹會來不及改好我們的考卷好在上課時檢討，便默默的翻出她放在桌上的答案卷自行批改了起來。
「謝謝你。」馨茹在我的身旁放了一塊點心，對我說：「我昨晚在出你們接下來的試題，弄到很晚，今天睡過頭了，不好意思。」
此時在我身旁的馨茹，像是沒有老師的距離感，多了一分平凡女孩的感覺。也許因為距離的拉近，我開始注意到馨茹的針織外衫下，有著相當大的舊傷疤，便好奇的問：「這個傷是⋯？」
「喔，這個嗎？」馨茹拉起袖子，將疤痕展示給我看：「小時候調皮，從樹上摔下來受傷的。」
「看起來好痛。」我的手想試著撫慰馨茹手上的舊傷，但因為對男女肢體接觸有些羞澀，而僵持著不敢行動。
馨茹笑了一下，對我說：「很痛喔，你可別跟我一樣，弄傷你漂亮的手。」說著便把放在我身旁的點心交到我的手上，在我耳邊輕聲的囑咐我必須要在回到教室前吃完：「這是我們的祕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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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馨茹在我心中的份量變得很重，我開始在意馨茹每次上完課後手上滿滿的粉筆灰會傷害她小巧纖細的手，因此我存了些零用錢，在放學時到書局買了三個可以套不同顏色粉筆夾送給馨茹，並在上課前幫她換上全新的粉筆。為了多和馨茹相處，我會在午休時間到老師辦公室和她共用辦公桌一起改考卷，或整理資料。有時她在辦公桌上午睡，我也會順手幫她蓋上外套。
「馨茹在這裡實習一年之後，不知道會不會繼續留在學校？」我看著趴在辦公桌上熟睡的馨茹心中想著：「也許我們兩個之一離開學校時，我可以跟馨茹告白吧？」
「但 ⋯ 馨茹會接受年紀比她小這麼多的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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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來到了國二下學期，實習老師們為期一年的實習期將至，大家都在討論實習老師們是否會留下。然而自從第一次段考後，我們的英文老師換了人。
「辛苦了，麥克風什麼的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代課的英文老師欲言又止的對我說。我在過去一個多學期頻繁的出入老師辦公室，雖說不上對馨茹有什麼親密舉止，但我和馨茹之間的交集老師們應該都看在眼裡才是，代課老師的態度讓人感到不舒服，彷彿這中間有什麼我不該知道的故事。
英文課下課後，班上八卦四起，對於馨茹突然的離校原因有著不同的猜測。主流的說法是：『馨茹懷孕了，爸爸是最近也沒來學校的同學A。」此說法一出，引起了正反兩方的辯論。
反對方認為：「同學A看起來就痞痞的，應該不會是馨茹老師會喜歡的類型。」
支持方則說：「曾經有別班的同學在打完網咖回家後看到同學A和馨茹老師走在一起，而且動作很親密。」
「很親密？」我聽到這邊，想追問下去：「是到怎麼樣的親密？牽手嗎？」
看我出口追問，大家的討論沈默了。一個不會讀空氣的同學繼續說：「同學A家裡很有錢，如果我是馨茹 ⋯ 靠，好痛，衝三小啦！」 說到一半，另一個同學用力打他的肩膀中斷他的話。
幾週過去了，馨茹確定被學校解僱，而同學A也在馨茹確定解僱後回到了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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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我的心像是被挖空一般，沉浸在偷帶到學校的漫畫以及CD隨身聽之中。拜學校嚴格的教育所賜，即使上課時偷偷的聽著音樂或翻著漫畫，透過地獄般的連續小考，班排名就算墊底也不至於低過80分左右。哪怕老師的要求之高，作為當年常態的體罰，牙一咬很快就習慣了，就算加重體罰，那份辛苦也被我當作自己還活著的證明。
就這樣一路到了國三，在即將迎來第一屆的第一次基測的前一個月，班導師罕見的取消了該堂的小考，把我叫了出去。
「這封信，你偷偷的收好，不能讓班上其他同學知道喔。」班導師把我帶到離教室遠一點的樓梯口，說：「這是馨茹老師寫給大家的信，但我覺得應該由你自己收好就好。你可以在這邊一個人慢慢看完，整理好心情再回教室。」
說完，便拍拍我的肩膀，起身走回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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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X班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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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考將至，大家有沒有努力準備呢？
很抱歉用這種方式離開大家，這段時間老師都很掛念著大家。 ⋯
.
【中略】
.
⋯ 很開心我的實習期間，遇到善良又溫柔的你們，一起度過的每一天，我感到滿滿的溫暖，彷彿我才是被你們照顧一樣。都不知道誰才是老師了呢（笑）
最後，還是祝福大家考試順利，心想事成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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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念你們的馨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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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起了信，坐在樓梯上抱著雙膝，低著頭，不知道該做何感想。而我的淚水，潰堤著不斷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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