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茶時間一到,當妮卡到達領主的茶室門口時,蕾雅已經在那裡等她了。
跟平時一身藍的樣子不同,領主送給蕾雅的是一件碧綠色的洋裝。不過兩人的衣服沒有差太多,都是小小的澎袖搭配裙擺上的些許花朵。
蕾雅的頭髮被繫成兩綑看來十分蓬鬆的低雙馬尾,跟平時總是將頭髮盤成一個高高的糰子的嚴謹形象十分不同,多了一點可愛的感覺。就連本人似乎都看起來異常高興。
昨天四人討論了一番,以貴族地位來說,茉莎應該是最合適的那個。但本人以之前在督拉發生的事件而拒絕出席,因為她認為自己對妮卡周遭可能發生的爾虞我詐還應付不來。
本來阿爾法提出讓自己以騎士身份陪同,畢竟貴族和王族到哪都有護衛在身旁,不會帶給對方壓力。
妮卡考慮到她已經讓阿爾法陪著自己鍛鍊,旅途中如果露宿也常常都是他在守夜,所以她也想讓他好好休息一下。
而蕾雅如往常一樣打從一開始就毛遂自薦,也就理所當然變成陪伴者了。
妮卡今早一起床就收到了一盒禮物,裡頭是一件樣式簡單的玫瑰粉色洋裝,甚至還有已經準備好的飾品。女僕們直到把每件首飾都戴到妮卡身上後才詢問她的意見。
儘管她們的十分手腳利索,妮卡也沒有太認真看,僅看了一眼就批准了。畢竟只是個小聚會,所以並不需要過分打扮。
一頭長髮久違得到護理,柔順蓬鬆的模樣跟平時比起來完全不同。完全沒有昨天剛抵達那風塵僕僕的模樣。女僕們也只幫她盤起了一半的頭髮,剩下另一半就讓其自由飄動。
「連妳的衣服都很合身欸......明明只是早上簡單測量一下而已,他們也太厲害了。」妮卡一邊打量著她一邊說。
「聽女僕們說領主女兒在出嫁前時不時會邀請朋友過夜,所以他們習慣調整服裝了。」蕾雅倒是被她看得有點害羞了。
這棟大宅還有一個奇怪的地方,明明有那麼多的空房,他們卻只有見過領主和下僕。領主的其他家人們就連影子都沒看見。
「咳咳。」
站在茶室門邊的管家輕咳了一下,示意要她們準備好,看著兩位少女挺直背脊站好後,便伸手敲了門。
「領主大人,公主殿下到了。」
「讓他們進來吧。」
褐色木門被管家拉開,印入眼簾的茶室比預想中的空曠。房間中央僅有一張矮桌,搭配兩張類似沙發的長型座椅。木框內的沙發布是醒目的深桃紅色,其中一個短邊有著能讓人靠著的背脊,另一個短邊卻沒有,而一邊長邊像沙發一樣有椅背。
領主今天穿著深紫色的服裝,身邊坐著昨天站在她身後的另一名男子。兩人一起坐在其中一張奇怪沙發上,彷彿一切都十分平常。
妮卡和蕾雅面對眼前的場景都僵住了,觀察另外兩人的同時姑且先入座了。
「您的茶室配置非常有趣呢,我從沒看過這樣的沙發。」妮卡帶著禮貌性的微笑稱讚。
記憶中,她們只在索羅德瑪的城堡裡看過長得相對類似的日用床,但是決不會出現在個人書房以外的地方。一般被稱為貴婦椅,是一種只有一邊短邊有椅背的長沙發,而且是給女性躺著放鬆用的,不可能作為招待客人用的椅子。但這裡的沙發不僅顏色或構造都跟她們記憶中的不完全一樣,介於普通沙發和日用床之間。
但作為客人,就算是主人也罷,直接指出另一方不符合禮儀的地方更失禮。何況今天她們來到的是完全不熟悉的領地。
「這是最近新請的設計師做的椅子,為了放在茶室和書房等地方來暫時休息或小睡用的。像我這種上了年紀的人,有時就會想打盹,畢竟穿著這身洋裝不好躺床,有時躺下又反而睡不著。會用這張椅子招待您,就是希望您能輕鬆的和我談天。」彷彿像是她讀心術般,領主帶著一抹淺笑說明了配置。
「這樣啊,看來您是個十分細心的人呢。」妮卡用手輕撫著布料。
「如果您還喜歡的話,我可以派人送幾張去索羅德瑪,作為慶祝您回歸王室的一點小小心意。」
「我當然是非常高興能收到您的賀禮。請讓我也附上一封信,讓他們知道我現在正在特利斯領地。」妮卡順著她的提議,心裡一角想著對方究竟想要從自己這裡得到些什麼。
「您一寫完我立刻就會先派人把信送到索羅德瑪去。」
提起回歸王室這件事,妮卡突然發覺自己好像沒收到什麼特別的禮物。畢竟整個典禮舉行的很倉促,之後她也過沒多久就踏上尋找神臣的旅程了。要不然瑪麗女士還有特別囑咐她關於收禮和使用的事項,因為這種場合就是用來炫耀家族能力和證明忠誠的。
王室成員愛用的所有物品都很常引起上流的流行,畢竟最好和最新的東西通常都會先送到他們手上,對原產地或設計者有極大的宣傳作用。
「哎呀,看來公主殿下身旁的神臣小姐對萊斯很有興趣呢?」
領主對著蕾雅微笑,妮卡轉頭剛好看到她立刻別開視線的模樣。
「很好看對吧?」領主伸手直接勾起了身旁男子的下巴,讓本來就在微笑的萊斯轉向蕾雅,彷彿像是在衝著她笑感覺。
「不是!等等,我也不是這個意思......」蕾雅急忙否決,卻又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話,整個人十分尷尬。
「呵呵,不用那麼緊張。人都喜歡好看的人事物,不是嗎?」她放開了手,而萊斯依舊保持著笑容,看向了身邊從容喝茶的領主。
「我只是在想,萊斯先生既然坐在您身邊,那他是您的親信之類的嗎?」
蕾雅此言一出,坐在對面的兩人先是互望了一眼,不約而同的露出笑容。
少女們還在疑惑的同時,領主已經將手自動疊上萊斯放在大腿上的右手。妮卡盡可能不過度反應,就算她不看向蕾雅的方向,她也能猜到蕾雅估計也在忍著不做出失禮的反應。
雖然都有聽說過許多大人物的情人們的故事,但是相比那些茶餘飯後的八卦,正面接觸帶來的衝擊比想像中的大。
「萊斯是我的秘書,在處理領地事物時替我管理雜事。」領主在回應的時候,手依舊沒有離開過萊斯的手。
「啊,不過一開始是以男寵的身份送過來的。」萊斯倒是一派輕鬆的說。
「男寵?!」蕾雅一個不小心還是說出了心裡話,立刻摀住了自己的嘴。
「別再戲弄年輕小姑娘了,沒看到她們不自在的模樣了嗎?」
儘管帶著指責的語氣,萊斯也沒有繼續說下去,兩人的相處模式更像是在調情。
蕾雅趕緊道歉,但他們也似乎真的不太在意。現在妮卡不確定究竟是領地風氣不同,還是就只是她們沒見過世面。
「那麼,請問在領地某個小鎮弄掉項鍊的人是萊斯先生嗎?」一聽到「男寵」二字,妮卡想起了因為被領地人民口中領主的「寵物」導致被捕入獄的事,順道轉移了話題。
「原來您知道這件事啊。但弄掉項鍊的不是我,是貝克。」萊斯露出意外的神情。
妮卡能從眼角餘光瞥見蕾雅,她正拿著茶杯啜飲裡頭紅褐色的茶水,試圖利用杯子遮住她大部分的臉,藏起她幾乎無力掩飾的失禮反應。
「我今天邀您來茶會,有幾件事想和您談談。第一是關於神臣的部分,由於我們領地結束戰爭不到一年,所以我們這裡的人才所剩不多,很多第二種和第四種人都在戰爭中損失,請您見諒。」在妮卡來得及做出回應前,領主先轉移了話題。
『雖然一接到在督拉的男爵被拘押往索羅德瑪的消息就開始籌備一切了,她來的還真不是時候。我就連領主位子都沒坐穩,之後還要推舉新王,要是這個公主被暗殺就真的是得不償失了。』
「如果有什麼招待不周的地方,請儘管提出。我們領地很少有如此貴客,尤其是那位從沙漠地帶來的神臣,不過薩拉沙跟沙漠外的國家之間的交流十分平凡,希望她還算住的習慣。」萊斯也隨即補上,雖然說他是秘書,但表現的卻像是個主人一樣。
「沒關係的,畢竟我還得到了兩張新奇的椅子呢。您對於領地外的消息和習慣似乎很靈通呢?」妮卡笑著回答,一邊聽著她的心聲。再次下意識告訴自己要控制表情。話鋒一轉,話題轉到了領主身上。
她不懂,明明督拉國王已經把消息壓了下來,雖然不可能完全不走漏出一點風聲。但是既然還能傳到身處遠處的領主耳中,要不是消息被人洩漏,不然就是其實領主跟督拉有密切的關連。最糟糕的情況就是,索羅德瑪想讓她消失的那些人已經把爪子伸到這裡來了。
「我對外頭發生的一切都很感興趣,常常派人到外頭定期回報新消息給我。比如說薩拉沙公主最近和另一個國家聯姻,但聽說本來該結婚的另一個公主逃婚了,理由眾說紛紜。」
『反正都得待在宅邸裡,那不如看點有趣的東西。現在忙起來卻還是只能待在這裡。』
『領主大人果然很喜歡這種新聞呢。』
『她是在說茉莎吧?公主......您要怎麼回應?』
蕾雅也預判了她會使用能力,而妮卡雖然對於領主的心聲和領地戰爭很感興趣,但是眼下也不能說太多,在消息比她靈通的領主面前,一個不小心露餡就危險了。
「我有到過薩拉沙,但因為身體不適所以大多都在床上休息,不知道傳聞在說的是哪一位呢。」妮卡嘆了一口氣,裝出有些抱歉的神情,起碼她說的也是事實就是了。
她估計是把領主和萊斯都呼隆過去了。一旁的蕾雅心聲則是幾乎停止,儘管她相信著妮卡,但光是看到妮卡回應的方式估計還是讓她嚇得心跳都要停了。
「來聊聊其他的事吧?」領主喝了一口茶,帶著笑意的雙眼眨呀眨。
『現在終於可以切入重要的部分了。』
看著她散發出令人放鬆善意的模樣,反而另妮卡更加警戒了。他們這樣閒聊了一大段,就是為了掩飾接下來的問題。
和那些國王或貴族交流時不同,妮卡並沒有太多和貴婦或中年女貴族交流的機會。而且絕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表面的客套,像這樣坐在一個地方聊天倒是沒有過。
「我的慶祝派對上,要護送您的是哪位呢?」
領主跟某人露出十分相似的眼神,一個橘髮少女默默浮上妮卡的腦海,她暗自想著應該帶她過來的。雖然年齡差了快二、三十歲,說不定兩人會意外的有話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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