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法四肢跪在地上咳著水,妮卡則是狼狽的頂著滴水的長髮站了起來。只有蕾雅帶著一張有些抱歉的表情,毫髮無傷地站在原地。
三人在茉莎消失後便垂直向下墜落。由於她們飛得並不高,蕾雅是使盡全力才能在墜地變成一灘肉泥前接住了他們。
「茉莎剛剛是......突然消失的吧?」妮卡不可置信的擰乾頭髮,被擠出的水滴隨著剛才蕾雅召喚出的水一同和泥土化為泥窪。
「那為什麼只帶她走?我們明明是一起的......」蕾雅默默揮起法杖,就像之前一樣帶走兩人身上的水珠。
「可能是下午跳出窗外的時候被看到了吧,或者那個人的能力有什麼限制之類的。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我們該怎麼回去?」妮卡整理好儀容後便走去回收飛到一旁的毯子。
「這距離我能傳送回去,但該怎麼應付那個人才能救出茉莎。就算要先發制人,我也不知道對方的長相,唯一的線索就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蕾雅皺著眉頭,雖然明白茉莎現在很危險,但沒有計劃就貿然回去則會讓所有人陷入危險。
「我......好像對那人的身份有一些頭緒,但也可能只是巧合。」阿爾法本來咳到泛紅的臉終於平復下來。
妮卡驚喜的挑起眉,和蕾雅同時望向他,示意她趕緊開口。
「我過去進行騎士訓練的歐羅王國曾經有過一位年輕的宮廷魔法師,而且能力也是許願。最神奇的是,他也是在六十年前突然失蹤,還有名字正是德繼羅。」
聽完他的「猜測」後,目瞪口呆的兩人無法立即做出回應,因為這些說是巧合也太過牽強,根本就是同一個人的描述。
「你怎麼不早點說?如果是真的......這樣我幾乎不可能贏啊。」蕾雅在許久之後才終於說話,雙手將法杖給握得更緊。
「第一次聽到德繼羅這個名字的時候就覺得莫名的熟悉。後來伊麗又提起六十年和許願能力,從妳們的談話我才終於串起這些線索。誰會把失蹤六十年的人隨時放在心上啊!更何況我連他的長相都不太清楚......」阿爾法稍微反駁了一下。
「先別爭了,現在我們應該趕快想對策。而且就算打不贏,我們還是得去救茉莎。」
妮卡跳出來阻止爭執,不過兩人似乎本來就沒打算繼續吵。時間一點一滴在過,而月亮已經高掛於夜空之中,只怕茉莎等不到他們的救援。
「可是伊麗叫那個男孩德繼羅,那不符合六十歲老人的敘述。」蕾雅突然提出疑問。
「但伊麗也說過能力是可以成長的,所以他說不定能改變外貌或年齡。我也很懷疑那個會去迎接伊麗的男孩的「爸爸」,還有一開始我們遇到的老人也看過茉莎。」妮卡仔細回想他們在村子所遇見的所有人。
「其實我們也沒親眼見過他們說的那個人,一切都只是個幌子也說不定。雖然還不知道茉莎被帶走的理由,但是我會先懷疑伊麗,因為她應該是那裡唯一知道茉莎有風屬性的人。」阿爾法緩慢地說出自己的看法。
他引來妮卡一臉沈重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要辯解的意思,算是默認了他的猜測。
「不如我們邊行動邊說吧,真的沒有計畫就隨機應變吧。」妮卡最後將茉莎的毯子用皮繩束緊,背在身後便將手搭在蕾雅的肩上。
大概兩個手臂粗的數根木棍被隨意的插在地上,橘紅色的火光僅能照亮村子的正中央。而在黑暗之中的村民們都目不轉睛的盯著待在光明之中的少女們。
茉莎緊張的不斷看著四周,但沒有一雙眼釋出善意或歉意,反而不約而同的裝滿了冷漠。
在她面前的是帶著淺笑的男孩,左前方站了一個看起來快三十歲的男人,手上拿著一把斧頭,憤怒的瞪著茉莎看。而在男孩右前方的女人和男人外貌年紀相仿,視線不斷在茉莎和伊麗之間切換著,手持一把菜刀的她彷彿隨時都會眨眼間把她們給剁了。
現在茉莎除了害怕,滿腦子想的全都是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以及行蹤怎麼被發現之類的。
「不得不說,橘色髮絲在白色床單上真的很顯眼。」
男孩的一句話將茉莎暫時從混亂的漩渦中給拉了出來,她先是望向了為難低著頭的伊麗才轉向他,但橘髮少女依舊無法直接了當的做出回應。
「妳應該不是唯一一個吧?同伴在哪裡?有幾個?」男人直接走到她跟前,一手就揪起了她的領子。惡狠狠的逼問方式讓茉莎瞬間亂了陣腳。
「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根本不認識你們......」她的掙扎完全沒有影響到眼前的男人,雙腿只是無助的在半空中踢著。
「是嗎?哼......」男孩沒趣的輕輕哼了一聲,當視線轉到伊麗身上時,對方無法克制的抖了起來。
女人突然邁開了步伐,菜刀架在伊麗的脖子旁。茉莎的眼角餘光瞥見了紅色的液體緩慢地沿著刀身低落地面。
「我不太確定......」伊麗的聲音顫抖著,眼角堆積起的淚水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疼痛又甚至兩者都是而導致。
「妳是希望我們像剛剛那樣逼妳說嗎?這次可不會那麼簡單就放過妳。」女人的眼神毫無感情,冷靜並緩慢的將刀刃陷進頸部之中。
「嗚......!有、有三個人......」在伊麗吃痛後她才終於說出口。而女人也很乾脆的將菜刀給直接拔出,眼神卻始終一樣毫無波瀾。
「哇,謝謝妳為我們一家的幸福說實話!怎麼可以讓一個人毀了我們一家好不容易得到的清淨呢?」男孩高興地拍著手,臉上的笑容十分天真可愛。
茉莎看著男孩與年紀不符的行為,感覺到一陣寒氣竄上背脊。彷彿身體再告訴她「再不跑就會死」。
恐懼讓她的思考停了下來,拼盡全身力氣用氣流將男人推開,而自己則往反方向彈開,人群也被她硬生生撞出了一條路。
她甚至顧不得疼痛的感覺,坐在地上想趕緊起身的同時卻被一旁倒在地上的村民給抓住了一隻手。
「不能讓妳......毀了我們的生活......」喃喃自語的村民讓茉莎直接嚇得甩開了他的手。
眼看周圍的人們緩緩朝她逼近,茉莎牙一咬、雙手一伸,一陣颶風吹的他們頓時睜不開雙眼。當他們再次睜眼時,茉莎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在半空中的少女才剛轉過身,就看見地上三個熟悉的身影正朝著村莊跑去。
「等等,別過來啊......!」她著急的小聲說著,同時也朝下方飛去。
但是,地面上一個小小的黑影卻暴露了她的位置。男孩頭一抬,便看見了無法融入夜色中的橘髮少女。
『妳給我貼著地面。』
茉莎聽見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就如同她在毯子上所聽到的那個深入腦海的聲音一樣。
一個心跳後,茉莎發現自己一邊臉頰和身體已經與泥土地緊貼在一起。
「真是的,這樣就連好好談談都沒辦法了啊......」男孩還沒說完,茉莎便感受到地面傳來的震動。
「一直逃跑、一直逃跑,我們也厭煩了啊……」男人的說話聲突然變得低沈。茉莎能清楚的聽見似乎有人踏著沈重的步伐正在朝她前進。
「不要!」伊麗大喊著。
突然茉莎感覺到又有更多雙腳在地面跑動,村民的呼喊聲將她一點一點的吞食,陷入恐懼的漩渦之中。
儘管她還是不知道即將要發生什麼事,但還是死命的使用風力試圖將自己與大地分開,卻只能不斷掀起塵土在周圍打轉。
「雖然有點可惜,但還是把威脅給消滅吧。」當她聽見男孩的話的那一瞬間,心沉了下去。
她似乎,已經沒救了。
現在除了害怕,更多的是不甘心的情感,因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產生的不服氣。明明她也有力量,卻被一個來路不明的傢伙壓在地上打。
此時她開始看見過去的記憶像畫作一樣在腦中一張換過一張,宮裡的人們陸續出場,而最後出現的是蕾雅和她飛行談話的回憶。當時在朦朧中,她聽到了該為自己的能力和身分驕傲,和以前在姊姊們面前聽見的說詞很相似,只不過身分加上了王族的含義。
她不懂所謂的驕傲,但姊姊們總在她的前方領導和照顧她,所以她相信她們。而蕾雅則是她在神臣道路上的前輩,或許她是對的,自己應該不論何時都為自己感到驕傲。
但眼看她就要無意義的死去,那想起自己身為一個神臣和一位公主的驕傲,又能怎樣呢?什麼都還沒開始,想看到的、想嘗試的、以及想拯救的人,都只能止步於在夢中。
她早已無助的閉上雙眼,等待感覺抽離身體的那一刻。在一聲低沈的慘叫過後,周圍突然安靜了下來。幾滴冰冷的水滴突然落在她的臉頰上,才讓她勉強睜開了一點縫隙確認狀況。
「沒趕上嗎......」蕾雅輕輕喘著氣,手上的法杖筆直地指著男人的方向,而他手上的斧頭和他的右手掌伴隨著慘叫一同落到地面上。
茉莎看見停下腳步的妮卡臉上震驚的表情,接著又隨即轉為憤怒和悲傷的模樣,同時口中喃喃低語著什麼。
「伊麗……」
那是茉莎讀她嘴形得到的答案。
儘管她依舊無法轉頭看看後方所發生的事,但她也沒有勇氣去確認身後的現實。
自己又暫且活了下來,但還是什麼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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