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關性的性事 - 前篇　第二章

　　「學長……？」我仔細端詳著沙發上的那名女子，看似面熟，卻想不起來哪裡見過。

　　說時遲，那時快。我還在尋思，準備攻堅的那個臥室忽然竄出一名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當場把我撞翻，越過沈威，奪門而去。

　　「還不快去追！」沈威這時已經差不多制伏了跟他扭打的對手，不過一時之間還不能出手幫我。我被他一叫，也顧不了那名女子，便跟著追出了大門。

　　連續拐了兩彎，我把他囚住在電梯間。他拼命地按著電梯按鈕，可是已經於事無補了。我就站在他的面前，舉出手中的迴力銬。

　　「求求你，警官。我家還有妻小，我不能變成女生！這樣的懲罰太不人道了。」電梯門還沒打開，他向我苦苦哀求著：「我是被設計的。那名女子原本同意交易，卻出爾反爾。我叫淫媒前來處理，她竟然還強詞奪理……」

　　這名男子看上去就是一般的上班族，年紀跟我相仿，一副白面書生的模樣。當然姦淫這事是不會道德的，可是若是出於自願或是交易買賣，在法律上又是另一回事。然而若是脅迫性甚至強暴，又有人蛇集團介入操弄，刑責就會變得很可怕了……

　　「先跟我回警局再說。」我很無奈：「你是現行犯，我是不可能就這樣放你走的。如果你說的是事實，司法會還你一個公道的。」

　　「現在的法律幾乎一面倒地保護女生，法院那邊只會採納那賤貨的說詞……你一逮捕我，我的命運就幾乎註定了。」他憤恨地說。

　　「就算是通姦也好，若是被你的妻子發現呢？她要跟你離婚呢？」

　　「她不會的！」那人斬釘截鐵地說：「現在這個環境，超過三十歲就找不到單身的男人了。除非她有把握找到一個小鮮肉……警官，我求你了。這樣的法律不是在懲罰我一人而已。我一人犯法，卻是全家受罪呀！」

　　他說得沒錯，我陷入沉思。可是我只是個執法者，沒辦法去糾結這中間的是非對錯。你犯法了，我必須逮捕你，就這麼簡單。

　　可是我又無法不去想像當他的小孩得知自己的老爸變成女生後的場景。如果只是通姦，這樣的懲罰好像有點過當……

　　電梯門打開了。他一腳踩了進去……

　　「站住！你不能走！」我大喝一聲，可是卻沒有行動。

　　「警官……」他望著我，小心翼翼地把另一隻腳也踩進電梯內……

　　我還是沒有舉動。

　　眼看電梯門就要關上了……

　　忽然，從我身後飆出一副迴力銬，不偏不倚地銬在他的雙手上。他一震驚，跌倒在電梯內。隨即，又從我身後伸出一隻手，阻擋了電梯的關門。

　　「世界奇蹟耶！有人居然在逮捕嫌犯的過程中發呆神遊去了。」沈威一邊嘲諷著我，一邊把那人從電梯內拖了出來。

　　「我完了，我這一輩子就這樣毀了……」那人哭天喊地地哀嚎著。

　　「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沈威鐵面無私地回應。

　　我轉身調頭才發現小傑佇立在我身後。也許剛才我跟那人的對話，他全部都聽到了。他只是低頭默默不語。

　　於是我們把那名女子和兩名嫌犯一起帶回警局。女子看來是無辜的，可是那嫖客堅稱她是自願接下這筆生意，沒有任何脅迫的行為。所以我們只好也帶她回去釐清案情。

　　一到警局，沈威就帶開跟他扭打的那名淫媒，個別審問去了。那名淫媒承認仲介這筆買賣，可是抵達現場前究竟有沒有發生脅迫甚至強暴的行為，他推說他完全不知情。

　　他們走去獨立審問室後，留下我、女子、嫖客，和小傑。我們四人分別坐在辦公室的四人拚桌的四個角落發呆。小傑低著頭，偶爾偷瞄一下那名女子，看上去有些沮喪。完全失去了現場直擊採訪應有的熱情。

　　那名女子毫不在乎，就大落落地坐在那邊，沒有一點女性該有的優雅端莊。她甚至有時會用略帶挑釁的眼神看我。不過大半的時候，她是望向隔壁的嫖客，得意洋洋地好像贏了什麼似的。

　　「你完了。」她看著那名嫖客，忽然冒出這一句。

　　「我就知道！」嫖客慌張地跟我說：「警官，好好記住她現在的模樣，你就知道誰說的是實話，誰又在說謊了。」

　　「呵呵……看來你還沒認出我是誰。」女子奸笑道：「看清楚些，你還是老樣子，一色慾薰心就什麼都不管了，這樣居然也能結婚……都拜現行法令之賜呀！」

　　「是你……」嫖客盯著女子，忽然面露驚恐起來。

　　「你們認識？」我有點疑惑。

　　「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女子沒有理我，只是冷冷地對嫖客說。

　　「我真的毀了……」嫖客顫動著雙唇，快要語無倫次了。

　　根據審訊守則，案情只要不單純，一定要分開詢問。看那嫖客激動的模樣，應該一時之間無法做有效的回應。所以我就叫員警把他帶去拘留室，先行審問女子再說。

　　他被帶走的時候，完全腿軟，連路都走不好，只是不停地對我求饒：「我不要變成女生！警官，求求你。一定要相信我，不要相信她……」

　　嫖客被帶走後沒多久，小傑忽然起身求去。

　　「要走了？」我有點意外。

　　「偵查不公開，不是嗎？況且……我有點累了，人不舒服。」他看上去的確很疲憊，不像在說謊。

　　「我晚點過去跟你過濾直擊犯案的鏡頭，看看那些可以播放。」我只想找人喝酒。

　　「不用了，學長。今天這個採訪我想放棄……改天再聊。」他拿起自己的外套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很少看他這麼沮喪過，到底出了什麼事呀？

　　現在剩下我和那名女子大眼瞪小眼的。

　　「妳認識小傑？他喊妳學長？」我率先開口。我當然也會好奇她跟嫖客的關係，不過小傑的事比較重要。

　　「小傑？是那名新聞記者嗎？喔……是的，我們在前世遇見過。那時我是他的學長沒錯。」她咯咯地笑了起來。

　　我越看她越眼熟……

　　「妳叫甚麼名字？」

　　「我叫莳依。」她拿了張白紙寫給我看。

　　「莳依……士一？妳是士一學長？」我失聲道。

　　「原來你也認識我……的前世，幸會幸會。」莳依尷尬地望著我，她似乎不願意被人識破：「原來是同校的校友。」

　　我點頭道：「妳是修比優那屆的。」

　　「呵呵……修比優都變成了我們那屆的代名詞了。他是功成名就到可以了……不過那也是我前世的事，今生我也無所謂了。」

　　儘管沒有小傑熟識，我是知道他的。然而看著現在的莳依，除了熟悉的氣質外，我怎麼也想不起以前那個士一學長的模樣了。她現在看上去，就是一個任性鬧脾氣的妙齡女子，還有一個婀娜多姿的青春胴體。為此我是會忍不住多看她幾眼的。

　　「警局裡准抽菸嗎？」

　　我搖搖頭。

　　她的眉梢抹上一層憂鬱，似乎不想再跟我說話。更精確地說，她不想再跟過去有所連結的人說話……

　　「我做個筆錄吧。」我淡淡地說。

　　「哼，有什麼好說的。他要強暴我，我一定要告死他。」她悻悻然地說。

　　「故事好像不是這樣的。莳依……小姐，妳要想清楚，這可是非常嚴重的指控，有人會因此遭到懲罰的。」

　　「還假的了嗎？」莳依猙獰地咆嘯道：「看我這身的衣物……哼，這是他應得的下場。」她的上衣都快被扯爛了。只是我還不能確定這是那嫖客一人所為。

　　「下場？……學長，呃？……小姐，妳跟那位先生好像有些過節。」

　　「過節？呵呵，能有什麼過節。」莳依乾笑道：「不過就是我前世的馬子變成他今生的妻子而已。然後我又不巧知道這傢伙是個花心大少，如此而已。」

　　「學長……」我真的不知該如何稱呼她，精神有點錯亂：「我有聽小傑提過妳，當初是妳自己要選擇單身，對抗法律的。妳的……女友要選擇別人，這也完全情有可原呀。」

　　「那傢伙是個愛情騙子。我只稍稍賣弄了這個身體，他就上鉤了。」她忿忿地說：「誰規定談戀愛就一定要結婚？我想談一輩子的戀愛不行嗎？」

　　她在說『這個身體』時，好像是一個獨立在她身體以外的另一個人在說話。而那個人跟『這個身體』有關連，卻不是同一個人。

　　我好錯亂啊，腦袋有點暈了……

　　「很錯亂是不是？更不要說我是當事者了。」莳依嘆了口氣。

　　「所以……妳要告他？」

　　「絕對要告到底，我想親眼看他變成女生的模樣！」

　　「這樣做……也許會傷到他今生的妻子，也就是妳前世的女友。」我試著用她的語境跟她對話。

　　「不會的。」她忽然哽咽：「她的愛人，早就死了。」

　　我忽然有個衝動，想上前去擁抱她……

　　這是什麼樣的年代，又遺漏了哪些靈魂呢？

　　筆錄我不想做了。反正她如果想告他，還會再來的。我心底到底有想為那名男子開脫的偏見，而那也可能是個事實。所以莳依這邊做得越含糊越有利。

　　「接下來會如何呢？」莳依問。

　　「接下來會走法律程序。他是現行犯，今晚在這裡是待定了。」

　　「那我呢？」

　　「如果沒有別的事情要告訴警方的話，妳現在就可以離開了。」我老實說。

　　這時有名員警跑來跟我說，沈威審問的那名仲介人，後面有很大的人蛇集團的內幕。他今晚要加班審理。這邊的兩位就交給我了。嫖客的部分，他會去找律師，不過我沒有義務等他準備好。所以理論上我可以下班了。

　　我只想喝酒……

　　「想喝酒嗎？警官。」莳依猜透我的心思。

　　「一般是找小傑。可是他剛說他人不舒服……」

　　「這附近哪邊有好的酒吧？」莳依提議道：「一個人喝也是喝。」

　　我兩互望一眼後，同時起身。她身上的衣服真的被扯得很爛，於是我主動拿起我的外套，為她披上。

　　她有些意外，怔怔地看著我，然後嘆了口氣。

　　我的心情很複雜。一直以來，我只跟小傑喝酒。而且一直以來，我沒有跟思雅以外的女生單獨出去過。

　　眼前的這位莳依，實際上交談下來跟小傑很像。但是走在身旁又像是跟思雅走在一起……

　　我今晚才認識的……受害者？

　　到底該叫她學長？……還是稱聲小姐？

　　我帶她來到我跟小傑常去的小酒吧。是一間離主街一個巷口的二樓店面。我們平時有習慣的座位，剛好今天也空著。

　　我叫了份雙料威士忌。莳依也跟著點一樣的。

　　「年輕人，酒量不錯呀！」莳依對我刮目相看。

　　年輕人？……如果沒記錯的話，資料上她的年齡是二十三歲……

　　我們並沒有交談太多。大部分的時候，只是喝著酒，靜靜聆聽著酒吧內放送的爵士音樂。莳依真的很美，可是我不敢稱讚她。

　　「所以妳打算如何呢？」不知怎麼地，我是在關心她。

　　「還能怎麼打算，盡情享受單身生活，直到變成單親媽媽為止。」莳依用空的酒杯望我，看來是有點醉意了。

　　「妳就是因為貪圖單身生活，才變成如此。現在妳還想這樣嗎？」

　　「這樣又如何？我還是我啊！不會說換了性別就不是我了……」莳依苦笑了笑：「這樣也好，多換了十年的單身生活……只是該如何用現在這個身體去享受我以前會享受的，我還在適應當中。」

　　我想我應該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呵呵，想到性了嗎？也可以呀。不過我指的是那些極限運動。我以前可是這方面的高手。女體不是說不能訓練……我只能說我還在適應而已。」莳依把我的酒也搶去喝了：「想當年我……」

　　她忽然又哽咽了。

　　我很自然地就坐過去她那邊安慰她。她忽然就倒在我的懷裡，啜泣了兩聲後又若無其事地掙脫我的臂膀。

　　「我應該會對這種事感到噁心……可是事實上是，我感到溫暖……我的身體告訴我不同的聲音……呵呵，我只能說我還在適應。」

　　我不敢告訴她，我其實強烈地感受到她來自異性的吸引力。然而我也覺得有點不妥，儘管思雅跟我已經近乎斷絕往來。

　　「警官，說來荒唐。」她對著我傻笑：「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話才說完，就『啪』的一聲倒在桌上，睡著了。

　　我把莳依扛回家中時，已經過了子夜。我將自己的床讓給了她，匆匆地把沙發改裝成床位，倒頭就睡。

　　不過我才熄燈沒多久，就聽到莳依起床了。她似乎在找廁所。她摸到了電燈的開關，也找到了浴室的所在。我盡量克制自己不去理她。只是不斷告訴自己，今夜什麼事都不會發生。明天我和她仍是陌生人。

　　我輾轉難眠，腦袋飄過很多想法，卻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胡思亂想一通過後，就尿急了。

　　於是我也下沙發去上廁所。在馬桶前面，我忽然清醒了。

　　我要像莳依一樣嗎？還是趁最後的最後，趕快找個女生……

　　明天就開始吧。

　　一有主意後，我的睡意就來了。懷著放鬆的心情，我走回臥房，倒頭就睡。

　　正要入睡時，才發現莳依全身赤裸地側臥在我的身旁。

　　啊，我完全忘了，這床是讓給她的。我應該是睡客廳才對。

　　我正準備躡手躡腳地起身下床時，莳依粉嫩修長的玉腿勾了上來……

《無關性的性事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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