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關性的性事 - 前篇　第三章

　　好久沒有睡得這麼舒服了。雖然陽光已經撒滿整個房間，我卻沒有一絲想要起床的意願。

　　我恣意地聞著女子的髮香，然後感到胸膛上一股輕柔的壓力。

　　一條青春少女的手臂，就橫掛在我的胸膛上。

　　「莳依！」我一轉頭，就馬上想起昨晚的事。她全身赤裸著，我也是。

　　「好久沒有睡得這麼舒服了。」她揉揉眼睛，說出了我心裡的話。

　　「我們……」我驚慌到不知要說什麼。

　　她望望我，『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別告訴我你長這麼大，還沒碰過女人呀！孝君兄。」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這下慘了。我跟刑案當事人發生關係，甚至連私生活都捲了進去。我想我快要丟工作了。

　　「你昨晚不只是做而已，話還超多的……很可愛。」莳依嫣然笑道。

　　「我們……真的做了？」我仍是無法置信。

　　「警官先生，不然你覺得孤男寡女同睡一張床上，會發生什麼事？蓋棉被純聊天嗎？」莳依轉動著她那雙靈動的大眼，電力依然十足。

　　「可是學長……莳依小姐……」我一時之間語無倫次。

　　「放心啦，我不會告你的。我是完全出於自願的，而且還玩得很愉快。」莳依用手指舒展她的頭髮，下床穿回她的小褲褲，然後隨手拿起我扔在地上的襯衫：「借穿一件囉……呵呵，好久沒穿男生的衣物了，挺懷念的。」

　　酒後亂性。我還能說什麼呢？

　　「我們……會變成怎樣呢？」我完全沒了方向。我是被她的青春胴體迷到死去活來。然而另一方面，我又意識到她的身體裡仍住著士一學長的靈魂。

　　「什麼怎麼樣？你還是你，我還是我呀！想這麼多做啥……看你也是個單身光棍，怎麼會如此放不開？想當年……」她忽然顧左右而言他：「你有吃早餐的習慣嗎？我喝杯咖啡就走。」

　　是的，我早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煮咖啡喝。

　　可是我從來沒有煮過兩人份。

　　莳依走進廚房時，咖啡已經煮好了。我還烤了兩片吐司。她玲瓏有緻的身材曲線在我寬鬆的襯衫下若隱若現，要我看到她不想到性實在太困難了。

　　「好吧，我承認。昨晚我是有勾引你的意圖。可是你配合的很好呀！」她一坐下來，就喝著咖啡，吃起麵包來。好像跟在自己家中沒兩樣。

　　「我配合的好，是因為我是個男的，面對美女……」我實在不知該道該如何說下去。當酒精把頸部以上的功能麻痺後，你大概也只能用下半身思考了。

　　「那不就得了嗎？你情我願，男歡女愛，不就是那麼一回事嗎？」莳依兩手一攤，一副我的煩惱是多餘的模樣。

　　「我以為……妳還在適應『這個身體』。」我弱弱地說。我想要說的是，我很確定我是個男的，但是我不確定妳是否是個女的……

　　「是的。所以我一直想辦法要突破這點。」莳依摸摸頭道：「昨天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是我變成女生後第一次感到溫暖。我知道是這個身體帶給我的感受。它是來自性別的差異，但是單純就感受本身，卻是與性無關。」

　　「嗯？」

　　「所以跟著感覺走，最完美的結局，就是跟你發生關係。呵呵，真是奇妙。跟你在做的時候，我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個女的哩！」

　　我一頭霧水地望著她，完全不知所云。我不知道自己在玩的時候是否仍意識到自己是個男的。因為昨晚發生的事，真的就跟夢一樣，那樣的虛幻不實。

　　「所以妳適應了『這個身體』了？」

　　「嗯……只能說有更深一層的了解而已。不過這個還好，我相信時間磨下去我會越來越熟悉的。所以這並不是最難的部分。」

　　「最難的部分是什麼？」

　　「最難的部分，是我所有的過去，都是建築在另一個性別之上。」

　　越熟悉現在，是否能越遺忘過去？可能吧……不管如何，莳依現在面臨的困境是我無法想像的。

　　「別聊我了，還是說說你吧。」莳依見我久不答腔，便把矛頭指向我：「你的話好多呀，是寂寞太久了嗎？不過挺可愛的就是了。我想你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已經二十九歲了，還沒有女朋友，對嗎？」

　　我點點頭：「我再不努力，就要跟妳一樣了。到時候，妳不但是我的學長，還會是這方面的前輩。」我自嘲著。

　　「放心吧，你不會跟我一樣的。」

　　「哦？怎麼說？」

　　「你是塊結婚的料。根據你昨天傾吐的內容，你會很適應婚姻生活的。」

　　「話是沒錯。可是我剩下不到一年，對象又不是那麼好找……」於是我把跟思雅那段的刻骨銘心又拿出來炫耀一遍。

　　莳依對我的愛情故事無感，不過她還是很耐心地聽完了。這是她的結論：「你忘不忘得了她都無所謂，反正你是塊結婚的料。」

　　「啥？什麼意思？」

　　「意思是誰跟你在一起，都會幸福的。反而跟這個叫思雅的小姐……可能是個未知數。」

　　「為什麼呢？」她的評論讓我感到意外，你要結婚，不找你的最愛，這合理嗎？

　　「不知道耶！就是一種感覺啦。總覺得你想從她身上得到些什麼。沒聽過婚姻是戀愛的墳墓嗎？這可是千古不變的真理喔！」

　　還想得到什麼？不就是我愛她，她愛我，然後我們攜手相伴終生，這樣不是很美好嗎？

　　「那我該怎麼辦？」

　　「放輕鬆。我看你一表人才的，你的心若願意敞開，會有女生貼過來的。」莳依對我扮了扮鬼臉：「就算最後不成功，你變成了女生，將來你也會是個賢妻良母。所以呀，如果我是你，我根本就不會去擔心這許多……呵呵，那時我還可以以過來人的身分，帶你去適應新生活。」

　　我看著她說話的模樣，忽然興起了跟她在一起也不錯的念頭……

　　「喂，別打我的歪主意呀！我可是當定單身貴族的。」莳依馬上就拆穿我的心思：「我可是不會為誰停下腳步的……不過如果你要找女生，我倒是可以幫你一下。只不過我現在認識的朋友圈，大部分是跟我一樣變性的女孩。」

　　我跟她說著笑著，享受著我們之間性事過後居然還存在的『純友誼』……

　　莳依走後，小傑並沒有來找我，很無聊。

　　沒跟小傑鬼混的時候，我就上網打遊戲。我雖然是警察沒錯，可是在遊戲中槍法沒那麼準，動作也不夠俐落，自己不能當領隊。通常得依賴強者帶領，才能一直闖關下去。

　　其實我對闖關挖寶興趣也不高，只是喜歡沉浸在遊戲的虛擬世界中。現在的遊戲越做越好，聲光效果玩起來非常有臨場感。玩著玩著自己就好像掉入了那個世界中一樣。

　　其中有幾款遊戲小傑會跟我一起打。他跟我不一樣。我是任何遊戲都在平均水平。他則是喜歡打的很厲害，不喜歡的就很肉腳。我跟他說不喜歡的就不要浪費時間，他說他只是想看看我在玩什麼而已。

　　果然，我進網遊沒多久，就看到他上線了。

　　一般我們會一邊打遊戲，一邊簡訊交談。不過今天他很沉默，只是默默地跟在我的身旁，連子彈都沒發射幾顆。

　　『士一學長……有承認他的身分嗎？』他今天的第一條簡訊嚇了我一跳。

　　『你昨晚……已經認出她了？』

　　『是啊，我不忍看到他變成女生的模樣，所以先行離開了。』

　　『你以前跟他很要好？』

　　有一陣子，小傑都沒有回應。

　　『她是活得很艱辛，不過我想她在努力適應中吧。』

　　『真沒想到她居然會去從事性交易。』

　　『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偵查不公開，我不方便說。』有很多事我都不方便說，這還包括我居然當晚就跟她上床了……

　　『學長……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看看士一學長，我無法想像有一天你會……』

　　『嗯，我想去找女朋友。』

　　我簡訊才剛發出去，他馬上打電話來：「真的嗎？學長，你想通啦！」

　　我一接他的電話，馬上亂了套。自己的角色三兩下就被敵人打死了。我退出遊戲後開罵：「好歹也讓我挺過這一關呀！」

　　「唉呀，你在遊戲裡可以死千百回，可是你的人生就這麼一回。當然這事比較重要呀！」

　　「唉……好吧。可是我除了思雅以外，沒有跟別的女生交朋友的經驗呀！」

　　「這種事不需要經驗的啦。只要你是男的，對方是女的，就可以了。學長很帥，但是卸下警察制服後私生活很邋遢，這方面可能要改一下了。」

　　「要怎麼改呀？」

　　「放心交給我吧。」我知道小傑對流行裝扮是有一套的，可是我並不是這樣的人。

　　「這樣……不就在欺騙人家嗎？」

　　「有女生跟你約會時不化妝打扮的嗎？」小傑大聲訓誡道：「第一印象就五十分了。換句話說，人家對你的第一印象不好，以後再怎麼努力，都是不會及格的。知道嗎？」

　　在小傑全面主導下，接下來的生活，起了很大的變化。

　　首先，我開始活耀於社交場合。不再只是警局、酒吧，和網咖。我不擅開口講話，看到女孩子馬上就臉紅。所以除非是一對一的相親，否則我能認識新朋友的機會不大。這不得不使我懷念起跟莳依的一夜情，那確實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只可惜她無意結婚，我也不太確定能完全把她當作女生。

　　小傑對我外表的改變多少有點奏效。我會塗髮膠了，胸前的鈕扣也愛扣不扣的。由於是外勤員警的緣故，小傑在服裝搭配上也有意無意地要讓我可以展現好身材。我是花了一筆治裝費，也換來很多異性的注意。只不過我總覺得她們其實是覺得我很奇怪，而不是真正對我有興趣。因為我就覺得自己的裝扮很奇怪。

　　就這樣跑了幾次活動，也認真參加了幾次相親。結果都沒有結果，我便開始有點灰心。

　　壓力不但來自自己，也來自我任職的單位。局長竟然讓我留職半薪放一個長假。我跟沈威的搭擋就這樣被解散了，沈威被調去培訓新進員警。局長對我說，睜大眼睛不要放過任何一個好女孩，盡早傳來喜訊。因為他們負擔不起我變成女生後的空缺，現在人員已經夠少了。

　　即便如此，我仍提不起勁。我有罪惡感。總覺得這是在騙婚。在欺騙對方來挽救我仍能維持男生身分在這地球上活下去。小傑比我還積極。有他在的場合他一定把我推銷得天花亂墜，比偶像劇裡的男神還要出眾。

　　我還是負了他。

　　不是我不想努力。可是每回跟女生出遊，我就很自然地把對方跟思雅做一個比較。我知道這樣很不公平，可是我就是無法克制自己。終於，在最後一次相親結束後，我放棄了。

　　「學長，眾裡尋她千百度……過程會很艱辛。不過不打緊，我們還有一點時間，先休息一下吧，然後再繼續衝刺。」小傑知道我很氣餒，於是給我打氣。

　　不過我想通了。我這輩子就只想跟思雅結婚。雖然我們好久沒有聯絡。可是我們之間根本沒有開始，當然也不會有結束。所以我想再試一次，如果她親口拒絕，我就死心。

　　我的死心，是去嘗試愛上其他的女生，還是不再在乎自己是男是女？我沒有答案。

　　由於太久沒有聯絡，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否已經嫁人。忐忑了好久，連簡訊都發不出去。小傑逐漸失去耐心，對我發出最後通牒。如果接下來的三天內我不把這件事解決，他會想辦法強迫我繼續去相親的。

　　如果她已經結婚了，我問了她這次後又不聯絡，那我到底在幹嘛？

　　第一天過去了……

　　如果她仍是單身，可是仍然不想跟我結婚。我能接受這樣的事實嗎？

　　第二天過去了……

　　如果她有意願跟我結婚，卻無法忘卻修比優。我能接受這樣的事實嗎？

　　第三天也過去了……

　　我還是沒有動作。

　　『有時候，你真的不像一個男人。婆婆媽媽的，一點也不爽快。』小傑簡訊的口氣非常敗壞：『我要開始安排下一輪的相親了，到時候我會親自到你家去押你上場的。』

　　我讀完小傑的簡訊，嘆了一口氣。他罵得一點也沒錯。如果要上斷頭台，伸頭縮頭都是一刀，那還不如給自己一個爽快。

　　於是我把家中的酒都喝光後，拿起手機準備傳簡訊給思雅。

　　電話在這時響了。

　　是思雅打來的。她約我出來喝咖啡。

　　記得最後一次跟思雅見面，也是在這間咖啡館內。

　　那時她要辦社團的同學會，我去幫她協辦，就是在這間咖啡館內開會討論活動該如何安排的。那次同學會的主旨是要給她們的指導老師修比優一個驚喜。同學們在畢業後對他仍是念念不忘。

　　我到咖啡館後，就馬上坐到熟悉的窗邊角落。我有很多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的偏好，跟小傑在酒吧喝酒有習慣的座位，連跟思雅在咖啡館裡喝咖啡也有習慣的座位。

　　因為習慣與熟悉，往事就會歷歷在目，揮之不去。那種揮之不去，讓我意識到自己除了是個警察，一個冷血無情的執法機器外，還有屬於自己個人獨特的一面。正是這種獨特，在某種程度上證明了我的存在。

　　而思雅又在這些獨特中，佔有不可被取代的一個席位。

　　天空中飄著細雨，她從雨中慢慢走來。

　　她穿著我熟悉的碎花連衣裙，飄逸優雅的模樣，盪漾著我的心神。

　　喔，思雅……

　　「孝君，是我約你的，又是你先到。」她一進來，把傘收好，踏了踏鞋子才走過來，不帶一滴水漬。這就是思雅，珍惜咖啡館的地板跟自己家裡沒兩樣。

　　店員見思雅坐下了，便過來招呼。我幾乎是反射式的回答：「兩杯榛果拿鐵不要泡沫，謝謝。」

　　「這麼久了，你還沒換口味呀？」思雅嫣然笑道。

　　「沒有……妳呢？」我太習慣了，竟忘了問她。

　　她搖搖頭，我鬆了一口氣。

　　「你還好嗎？」她看著我。有她的凝望是我感到最幸福的時刻。

　　「嗯，還好。妳呢？」

　　思雅沉默不語，望向窗外飄落的雨絲。一直到店員端上咖啡，她才又開口。

　　「我錯過了你二十九歲的慶生會。」

　　「還好啦，就我跟小傑，還有我的搭檔沈威而已。一群臭男生，妳不會想來的。」

　　「小傑還跟你混在一起呀？」思雅似乎有些意外。

　　「就剩他了。」我喝了口咖啡，笑道：「我們兩個光棍，互相取暖。那妳呢……」結婚了嗎？我想問。

　　思雅搖搖頭。

　　我心中一塊石頭頓時落地。她會約我出來，我心中已經十拿九穩，只是她自己證實，我才真正舒坦。然而真正的奮鬥才要開始。該如何跟她開口我的請求？

　　「孝君，你已經過二十九歲了，難道不著急嗎？有交往的對象嗎？」

　　「嗯？」我非常意外，除了搖頭外，一時之間竟然語塞。

　　「跟我預想的一樣……你如此害羞內向，恐怕是很難的……所以我想了想，最好的辦法是……」

　　「什麼辦法？」

　　「我跟你結婚，你看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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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瘋狂了。

《無關性的性事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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