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沙集 - 奉獻

奉獻

Dec 19,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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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是誠心供奉之物，就算是一草一葉，我亦歡喜接受。」那個人微微一笑，飽滿的唇輕觸我獻上的野花。十歲的我看著，渾身顫慄，彷彿那個吻是落在我的額上，而非花瓣。

　　回家後，母親告訴我，那個人不是什麼流浪者，是神明大人。

　　「你要愛祂。」母親說。

　　「那他會愛我嗎？」

　　「會的。只是祂永遠不會只愛你一個。」

　　我不明白母親的話，兒時的我只是因為能被他所愛而高興不已。

。　　

　　那句話成了一切的開端。

　　我每天都去見他，有時獻上花朵，有時是我一部份的午餐。被母親稱作神明的俊美男性總是微笑著接受我的供奉。他有如群鳥飛越的夏日天空，有如海鹽與茉莉堆起的芬芳，有如氣味在舌尖縈繞不去的蜜酒。

　　不知何時開始，在他人面前，我稱祂為神，但在我獨自入睡時，我在夢中次次呼喚他為我的愛人。

　　十四歲，我考上見習祭司，要向他報喜的時候，我看到另一名少年向他獻上花束，而他的微笑一如既往，眼眸中的愛意就像我看他那麼多。

　　「呀，你來了。」他招呼我過去，這是我頭一次嚐到他的一視同仁。

　　即使如此，我還是無視了這點，成為了正式祭司。不同的是，我不再那麼常去找他，不再那麼常呼喚他的名字，只有腦內的幻想不受控地不停描繪他的容顏——那我早已刻骨銘心的線條與陰影。

　　最後，我指責他是負心漢，拋下了一臉不解的他與祭司的身分離開家鄉，加入戰爭。

。

　　愛他如此容易，而想要離開之時，我的雙腳彷彿荊棘纏繞。那裡，那裡，還有這裡，在戰場的縫隙間我看到他的身影，在吶喊慘叫之中我聽見他的笑聲，在腥臭瀰漫之時，我因為他的香氣得到救贖。他的回應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多麼渴望向他獻出所有。

。

　　那麼，是了，來到現在。我躺在戰場上，身旁有無數屍體，我知道自己很快也要加入它們。我呼喚我愛人的名字，於是他出現了，帶著微笑俯視著我，一切就如數年前的初遇那樣。

　　你是我的幻覺，抑或是真正的你？

　　我蠕動著乾燥龜裂的唇向他傾訴愛意，傾訴那一開始就不是對神明該有的愛意。

　　「我的命，我的所有都獻給你。」我的視線變得模糊，睡意襲來。「拒絕我吧，以你的拒絕獎勵我，因為我要的只是獻上我的愛。」

　　我感覺一雙手臂抱住我，他的氣息吹到我臉上。額上傳來輕柔的觸感，我微笑起來，安然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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