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沙集 - 等待

等待

Dec 23,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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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坐在石頭上，等待著。

　　廣袤千里的原野，芒花隨風擺動，屬於秋日的蒼白天空下，男人的身影顯得渺小。

　　他在等待什麼呢。划過蒼茫天幕的群鳥，抑或遠山全憑想像的，一隻奔跑的鹿？

　　不是。那些並不需要他放棄一切去等待。

　　男人直挺挺地坐著，看著前方——那眼神就好似無須闔眼般。他在等待結束前都會保持著這種眼神吧。

　　等待接續著等待，呼吸之後是下一次呼吸。一切就像是無趣的風景畫那樣，到最後，就連風也失去了扯動他亂髮的興致。

　　男人只是坐著不動，似乎要跟石頭同化。

　　然後他稍微睜大了眼睛。在視線的前方，有誰推開了芒花，慢慢朝他前行。

　　那人衣服破舊，套在乾瘦的身子上，散發出頹廢無害的氣息。他微微笑著接近了，就像要擁抱老朋友那樣前進著。然而男人只是等待著，等到他足夠接近為止。

　　「可以了。我的復仇已經結束了。」男人說。「我依約回來，用我的命賠償你。」

　　「不需要了。」那人安穩地在他面前站定。

　　「我只有這條命。」男人看起來不大高興。「沒有錢，沒有土地——就這個。你沒有工具的話，我帶了我的刀。」

　　「那你怎麼不用這條命去賺錢、去買土地呢？」

　　「你僱用殺人犯嗎？」男人回答。「該結束了。把傷害局外者的餘罪償清，此生才算得上無愧。」

　　「只是一道小傷而已。」

　　「不。」男人堅持想把刀遞給對方。「你不願意原諒的話，就直說好了。」

　　「怎麼會。」瘦弱的男性語氣溫和。「沒什麼要原諒的。你做的事並沒有改變我的人生。」

　　男人無語。但他舉在半空中，橫握著刀的手分毫未動。

　　「那這樣好了，你能為我做一件事嗎？」瘦弱的男性問。「不是殺人，就是件簡單的事。」

　　「你說。」

　　「能麻煩你從我身上起來嗎？」他微笑著請求。

　　一陣風吹來，響起了白色的沙沙聲。

　　男人睜眼。一切如故，但人已不在，而他的刀還收在鞘中。

　　他低頭張望，然而身下只見土地，還有那塊石頭。

　　四周唯一可見的石頭。看著有些許突兀。

　　他倏地站起來了，先是拍拍屁股，接著再拍拍那塊石頭。

　　他呆站了半晌，茫然四顧。

　　視野一下子開闊起來了。頭髮搔得臉有些癢，他又突然聽見了遠方的鳥鳴。

　　哈哈——

　　他仰頭大笑起來。

　　一切依然如故。男人的頭髮依舊凌亂，身影在天空之下依舊渺小。

　　然後他便出發了。他身無行囊，悠悠遠去，最終，消失在地平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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