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接防備戰4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6ncX6ZtFE
得知陳留城太守棄百姓不顧,顏瞻帶領着喪家軍將士入城,接防備戰。眾人知道胡人大軍快將兵臨城下,都感到驚惶失色,城中的百姓人心惶惶。顏瞻也覺擔憂,不自覺的加緊步伐前行,眾人緊緊跟隨其後。顏瞻走在大路之上,只見城裡的牆身也都殘破不堪,有些甚至能夠透入陽光,像是百年沒有修補過的遺蹟一樣。陳留城位於近關之處,是兵家必爭之地。這座城池曾多次抵禦外敵,可惜日久失修,因此城牆才會殘破至此。顏瞻從這些細微之處已然明白,過往太守於防禦的工作是何等粗疏,平日對政務的態度如何,也可想而知。
顏瞻繼續前行,沿途所到之處,也有百姓站在路旁,以無助而絕望的眼神凝望着他,或許百姓都不再相信希望會降臨在他們身上。百姓無聲的哀號,使他倍感難過。百姓大都瘦骨嶙峋,他們都在捱餓。有的人還能勉強站着、有的人抱膝而坐,有的已失去知覺,倒臥在地上。
顏瞻發現當中有小孩在吃着米水,相信他們家中已經沒有糧食,只好用剩餘的米開水來吃。在戰亂的世道裡,這也是常有之事。有時候行軍遇到糧草不繼之時,也會以米水充飢,好讓軍糧能夠應付長久的戰事。
顏瞻再往前走,看到有些百姓因太過飢餓,將樹皮放入口中咀嚼。人在過度飢餓下,往往會失去常性。這樣的情景實在是令人慘不忍睹,顏瞻不禁皺起了眉頭。
「看來這裡的百姓快要瘋了。」劉忠喟然嘆道。
顏瞻沉默不語,看到此情此景,他又能說些甚麼?自五胡入侵中原以來,這樣的情況屢見不鮮;不單百姓幾近瘋狂,就連顏瞻也自覺快要被迫瘋了。
百姓無以為繼、任由胡虜踐踏他們的生命,人命賤如禽畜,對這些狀況顏瞻愛莫能助。他痛恨現實為何這樣殘酷,更痛恨自己為何這樣無能。
站在顏瞻身旁的樂平,對這樣的局面甚為憂心,便道:「要是再這樣下去,他們很快便會人吃人的了。」
在亂世中,糧食短缺,人吃人是常事。聽到樂平這麼說,眾人原來沉重的心情,變得更為鬱悶。
樂平在晉軍之時,曾經看過不少這樣的情景。所以他明白人到了生死關頭,所有道德、理智以及尊嚴,統統都能夠拋棄。為了生存,他們不會將自己看作是人,他們會變得不擇手段,這就是人的本性。
雖然顏瞻跟城中百姓素未謀面,但他還是會為百姓受苦而感到難過。他欲安撫眼前的百姓,但是身體卻不聽使喚,雙手無力的軟軟垂下。他熱淚盈眶的呆立當地,強自忍耐着內心的躁動。身為喪家軍的主帥,是不容灑下男兒淚的。
顏瞻心猿意馬,左思右想。過了良久,忽然向左右高聲說道:「發五天糧給百姓。」
此言一出,眾人呆若木雞,將士們都不敢相信,主帥會作出這樣的一個決定。眾所周知,軍中的糧草已然不多,怎能隨意將糧食配給於百姓?
百姓聽得顏瞻要放糧,都不知所措,他們不相信世上還有善人的存在。直至傳令兵喊出放糧的話,才知道顏瞻所言不虛,百姓頓時欣喜若狂。
「多謝將軍!」
「將軍萬歲!」
「天佑喪家軍!」
百姓歡聲雷動,對顏瞻甚為感激。劉忠得知顏瞻要放糧後大驚失色,急道:「且慢!大哥請三思。」
劉忠立即衝上前來,走近顏瞻悄聲道:「大哥,我們就只剩下這一個月的糧草,要是分給百姓,兄弟們將不夠吃的。胡虜不久將至,我們如何對抗?沒糧,誰會為大哥賣命?」
「我也是無可奈可才作這個決定。只是五天的糧,可解百姓燃眉之急。讓百姓繼續捱餓,我於心難忍,萬一百姓都餓死了,我們到這裡來又有何意義?」顏瞻堅決地道。但劉忠仍死心不息,說道:「如今糧食短缺,一天糧食可影響戰局、足以論成敗!還望大哥三思。」
「我們來此是要解救百姓,要我見死不救,萬萬做不到。如若我是這般麻木不仁,誰又會來追隨我?」顏瞻激動萬分,他恨自己無能,更恨出生入死的兄弟不明大義。其實他何嘗不知,糧食對於戰爭至關重要。但要他眼睜睜看着百姓受苦,他如何做得到?正因這樣,才有這麼多人願意跟隨他,才有今日的喪家軍。
顏瞻道:「要是糧草不足,只要我們省吃儉用,總能撐過去的。」劉忠雖知道顏瞻的脾性,只要認為是對的,他都會一意孤行;但為了顧全大局,劉忠也顧不了會否得罪他,便道:「胡虜大軍已迫近陳留城,我們的糧草早就不足以作長久的守城戰,如今再少五天的糧食,叫我們如何守下去?」
顏瞻不理會劉忠之言,堅決地道:「這是軍令,不容再議!」眼見顏瞻如此固執,劉忠知道已無法說服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呆立當地,不再多言。
顏瞻這一義舉,不單感動了全城百姓,也感動了喪家軍的兄弟,樂平站出來表示贊同,道:「我贊成大哥放糧給百姓!胡虜來犯時,我們直接搶光他們的糧!那不就成了嗎?」
顏瞻默然不語,繼續向城裡進發。突然從城門方向傳來馬蹄聲,一名探子一邊騎着快馬疾馳而來,一邊高聲呼喊着:「急報!」
探子騎馬奔馳至顏瞻跟前,下馬躬身報告:「報!胡虜軍已在東南方向一千里外,向陳留城進發。」
聽得敵軍前來,眾人不禁大驚。顏瞻忙問:「他們有多少兵馬?」
「約二千人。」
「知道是哪一路人馬嗎?」
「從服飾及軍制來看,應該是突羯族的軍隊。」
大家得知來者是突羯族,登時驚愕失色。突羯族以好戰殘忍而聞名於世。每當他們打敗敵人後,都會用盡各種殘忍手段虐待戰俘及百姓;老弱婦孺會供他們玩樂或烹殺;壯丁將淪為奴隸;少女也會成為他們的玩物,供族人玩樂及烹煮,他們會稱這些少女為兩腳羊。這種攻一城屠一城的做法,令漢人聞風喪膽。因此在胡族當中,漢人最害怕的就是突羯族人。
顏瞻向探子下令道:「再探。」
「得令。」探子答應後,立即騎馬出城去。
樂平道:「想不到那些胡虜來得這麼快,他們應該還有三天左右便到。」
顏瞻道:「突羯軍善於出其不意的突襲,可能會比預期來得要快,不能以常理度之。以我計算,他們最快可於兩天便能趕到。」
聽得突羯軍來得如此快,眾人聞之色變。劉忠憂心忡忡地問:「大哥,我們該如何是好?」
顏瞻閉目沉思,手緩緩地拂着鬍鬚,過了良久也沒有動靜。眾將早已習慣了他這一舉動,大家都默不作聲,不敢打擾他的思緒。過了約一盞茶時間,顏瞻緩緩睜開眼睛,向眾將下令道:「召集城中百姓前來,我有話要說。」說罷,眾將立即將陳留城中的百姓帶到廣場中。
顏瞻站在城裡的廣場中央,百姓都圍在一起凝望着他。剛入城便解決了百姓燃眉之急,如今眾人已對他奉若神明,相信他能化解陳留之危。顏瞻提高嗓門,向百姓高聲地道:「各位父老鄉親,相信大家都已經知道,太守棄你們不顧,領軍退守關內;而突羯軍亦快將殺到,陳留已危在旦夕。」
百姓都不敢相信胡虜軍會來得這麼快,當知道敵人真的快要來襲,而且來的正是惡名昭彰的突羯軍,眾人無不驚慌失措。顏瞻也不理會百姓是何反應,續道:「雖然突羯軍快將來襲,但我們還是有勝算的。陳留城本就易守難攻,城北有護河、城東靠山,有了這些天然屏障,對我軍大為有利,此乃得地利也。」
「我軍雖只有約一千人,但全都是身經百戰、曾跟胡虜多次交戰而存活下來的強兵良將。而且我軍跟你們同氣連枝、上下一心,此乃人和也。我們佔有地利及人和,已有五成勝算。」
「據我所知,突羯軍不好跟他族合作,所以我們不必顧慮敵人會有援軍。而且他們遠征在外,戰線過長,糧食補給難以持久。加之長途跋涉,人馬定然疲憊不堪,士氣也必不穩。只要我們死守陳留城,不出一個月,敵軍必定糧草不繼而不得不退兵。」
聽了顏瞻的一席話,眾人精神為之一振,大家也覺得或許真的能擊退突羯軍。
「不過我必須言明,雖然喪家軍會竭盡所能助你們擊退胡虜,但你們作為陳留城的人,也要克盡己任,為此戰出力。」顏瞻環顧着百姓,冷冷地道:「如今你們只有兩條路可走。第一條路,不論男女老幼,只要能夠拿得動兵器的,都要跟我們一起上陣殺敵;第二條路,你們可以直接離城,另覓生路。」百姓聽得此言,不禁目瞪口呆、又驚又怒。
喪家軍不是來救我們的嗎?
為何要我們上戰場送死?
為何趕我們離開?
他們不是保護弱小的正義之師嗎?
百姓滿腹狐疑,一同起哄道:「你怎可以這樣?」
「我們全都是老弱殘兵,又怎會有能力上陣殺敵?」
「我們是無辜的,為何要這樣對我們?」
「你不是來幫我們的嗎?你為何這般狠心?」
「我們看錯你了!」
霎時之間群情洶湧,百姓呼天搶地,大家都感到無比憤慨及絕望。任由他們對自己怒吼與謾罵,顏瞻都不為所動,一雙冷眼掃視着眾人,這一切就像跟自己毫不相干一樣。謾罵的聲浪逐漸減少,隨之而來的是絕望的哭泣聲。有些人伏在地上嚎啕大哭,有些雙拳搥胸、大叫大嚷,有的則是相擁在一起,互相安慰着對方。
顏瞻仍是冷眼旁觀,默默的呆立當地。過了良久,才高聲向百姓道:「到了這關頭,你們還未清醒嗎?陳留城是你們的家園,不是我們喪家軍的;突羯軍要攻打的,是你們的城池,殺害的是陳留百姓。說自己是無辜?在亂世中有誰不是無辜的?你們有力氣在這裡怨天尤人,不如留點力氣跟胡虜拼命,保護自己家園、救你們的親人。能拯救你們的,就只有你們自己!」
顏瞻頓了一頓,續道:「要是怕死的,立即給我離開陳留城!但我可以告訴你們,如果陳留城淪陷了,你們也別想活,因為你們永遠比不上突羯軍快,敵人會追上你們,將你們殘忍的殺死。如今中原盡是胡虜,你們逃得了一時,早晚也會遇上其他胡虜,別再心存僥倖有人會來保護你們!」
「但,只要大家團結一致,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如果大家不團結,誰也別想活命!我顏瞻答應你們,喪家軍所有將士都會留下來,跟大家共同抗敵,就算只剩下一兵一卒,我也會跟你們一起奮戰到底!有誰願意留下來,跟我一起對抗胡虜?」
「顏將軍,我留下!」
「我也留下。」
「雖然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作戰,但我願意一試。」
「突羯軍可能會比預期早到來, 所以我們時間無多, 大家一定要儘快行事, 不得有誤!散!」顏瞻再三叮囑,眾人答應後立即分頭行事。
在顏瞻的帶領下,大家看見了希望。明明知道強弱懸殊,但都願意放手一搏,這就是顏瞻的魅力之處。他有一夥堅定的心,給人們無限的希望。在亂世中,人們需要的正是希望,所以大家都對顏瞻甚為愛戴。
第一天樂平盡力協助三隊人進行工作,但因人手不足,而且百姓全是老弱婦孺,所以進度只能有限度地進行。顏瞻明白不能操之過急,不過強敵將至,叫他如何不急?
夜間,明月當空,晚風吹拂著顏瞻的面頰,也吹進了他的心。他忽然感到一陣悲涼,一種無助感湧上心頭。
夜晚的陳留城,平常都是烏燈黑火的,但今晚卻變得分外熱鬧。四處滿佈零零星星的燈火,照遍了城內各處。士卒們分作日夜兩更工作,晚間仍會有士卒在活動。只因性命攸關,大家都怕耽誤工作,只好努力到最後一刻了。
顏瞻徹夜難眠,在城中巡視着,正好遇上了仍在工作的樂平。看到顏瞻到來,樂平上前問道:「大哥,還未睡嗎?」
顏瞻道:「平弟,陪我走走。」
樂平伸了伸腰,答道:「好!我正要休息一下。」
兩人在城中慢步而行,不時遇到仍在工作的士卒。大家看見主帥前來,精神為之一振。就這樣走着走着,忽然聽到前方傳來刀劍撞擊之聲,兩人對望一眼,迅即急步向聲響那邊走去。
兩人轉了個彎,只見兩名手中拿着菜刀的小孩,正左支右絀的揮動菜刀,互相比拼着。
年紀較大的約十來數,較少的約七歲;另外還有兩名小孩在圍觀。樂平一個箭步疾衝上前,出手快如閃電,伸手奪去兩名小孩手中的菜刀。兩人還沒來得及反應,菜刀已全部落在樂平手上。年紀較少的孩子因驚慌過度而嚎哭起來。
較大年紀的孩子定睛看了看樂平,過了良久才回過神來,便向樂平罵道:「死黑鬼,你為甚麼要欺負我們呀?」
樂平道:「我哪有欺負你們了!我才要問你,區區毛頭小兒,何故動刀?」
小孩道:「我們要練好刀法,跟大家一起上陣殺敵。」
樂平大感錯愕,區區一個無知小孩,竟要上陣殺敵,真是聞所未聞。他不禁冷笑道:「乳臭未乾的小鬼,也要上戰場?可笑,可笑。」
小孩感到被輕蔑而惱羞成怒,喝道:「哼!我們要上戰場有甚麼好笑的?你們大人做得到的,我們都可以做得到!」
「你⋯⋯」樂平正要向小孩說教,顏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制止。顏瞻轉而凝望着小孩,問道:「你叫甚麼名子?年紀多大?」
小孩答道:「我叫項玄,今年十一歲。」
「才十一歲就嚷着要上戰場,真不知天高地厚。」聽得項玄年紀竟然這麼少,樂平忍不住出言譏諷,顏瞻立即嚴厲地喝止:「平弟,休得無禮!」
項玄向樂平怒目而視,憤憤不平地道:「誰說我不能上戰場的,今早將軍你不是說,只要能拿得動兵器的,都要上戰場嗎?我們不是也能夠拿得動兵器了嗎?」
在旁的小孩聽到項玄這麼說,也一起嚷着道:「我也要跟哥哥一起上戰場。」
顏瞻指着在旁的小孩問道:「他們是你的兄弟姐妹?」
「對。」
「你真的要帶他們上戰場?」
「是!男子漢生於世,就應該幹一番大事!他們是項家的人,也應當如此。」項玄堅定地答道。顏瞻上下打量着項玄,他不相信這般年紀,能說出這番話來,便問:「這番話是誰教你的?」
項玄自豪地道:「是我爹爹教我的,他是一個大英雄。」
「你爹在哪?」
「爹爹他⋯⋯他在之前的戰事中,被胡虜殺死了。」項玄說到傷心處,已然熱淚盈眶,眼淚快將掉下。但他努力強忍,不讓自己掉下一滴眼淚。從小父親便教導他,男兒有淚不輕彈,他一直將這番話牢記於心。
顏瞻再問:「那麼你們的娘親呢?」
「娘親她已在一年前病逝了。」提到母親,項玄仍在強自忍耐着。雖然他努力地閉上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但也隱藏不了內心的悲傷;他的弟弟妹妹憶起母親,也不禁放聲大哭起來。戰爭無情的奪去了無數的家庭,項玄一家便是其中之一。所以顏瞻對戰爭深惡痛絕。顏瞻續問:「如今家中就只有你們了嗎?」
項玄道:「不,家中尚有爺爺跟奶奶,不過他們都老了。家中就只有我最有力氣,所以我必須肩負起責任上陣殺敵,這樣才能保護家人,免受胡虜欺壓。」
項玄年紀輕輕便有此志向,顏瞻深受感動,同時他的心也感到一陣刺痛。戰爭迫使他變得麻木,但想不到戰爭的殘酷,還是會令這名鐵漢感到心痛。顏瞻再問項玄:「你有否想過,要是你戰死了,誰來保護你的家人?」項玄空有一腔熱血,但從未想過這個問題,被顏瞻這麼一問,一時間也無言以對。
顏瞻續道:「你為家人挺身而出,拼死一戰,是值得敬重的。但如果你不幸戰死,就再也沒有人能保護他們了。」顏瞻頓了頓,道:「不過我有一個法子,可以成全你的。」項玄忙問:「甚麼法子?」
顏瞻從腰間取出一把匕首交給項玄,道:「現在我命你為喪家軍護城隊長,要是敵人攻入城內,便由你帶領其他孩子逃走。此乃重任,你能勝任嗎?」
「我可以!」項玄堅定地答應。顏瞻莞爾一笑,道:「好!我相信你。那城內的守備便靠你了。現在我命你們去睡,有足夠的休息才能夠擊退敵人。」
「知道了!」項玄爽快地答應,跟弟妹興奮地走回屋裡。樂平向項玄喊道:「小鬼,不要臨陣退縮呀!」
項玄回過頭來,向樂平罵道:「死黑鬼,我是不會怕的,你才不要臨陣退縮!」
樂平笑道:「好!誰退縮,誰是王八蛋。」
項玄扮個鬼臉,道:「好呀!王八蛋。」
樂平哈哈大笑,跟着顏瞻繼續前行。只見顏瞻愁眉深鎖,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喃喃地道:「唉,只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孩兒⋯⋯」
看到顏瞻如此感慨,樂平也都收起笑容,不發一言的向前走着。他明白顏瞻此刻的心情,只因他的心情也都一樣沉重。
兩人不知不覺間,已登上了城樓之上。在城樓上,各處都有喪家軍士卒站崗。兩人向城裡望去,能一覽無遺地眺望城中景色。微風輕輕吹過,顏瞻覺得夜裡的風特別冷,突然有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過了良久,兩人走到遠離士卒之處,席地而坐。樂平見顏瞻一臉疲態,便問:「大哥,你不累嗎?」
顏瞻道:「還好。身為主帥應當身先士卒,多在軍中走動走動,對保持士氣也有好處。但最主要的原因,我是真的擔心了。」
顏瞻抬頭望天,嘆了口氣,續道:「自帶領兄弟組成喪家軍至今,雖然多有敗績,但我都努力地將傷亡減到最小,起碼也要令大家可以全身而退,一路走來着實不易。雖然日子艱苦,但每天都會抱持希望,相信總有一天能令喪家軍壯大,擊退胡虜,令百姓過上好日子。就是這種渴望奇蹟出現的心情,才得以支撐自己繼續走下去。」
說着說着,顏瞻若有所思地仰望天上繁星,續道:「不過這次不同,前方有胡虜追擊,後方就是關內了。以往戰敗了還有路可退,還可指望他日東山再起,但這一次真的是進退維谷,無路可退了。如果晉軍肯發兵支援,或許我們還有勝算;但要是他們不願發兵,後果將不堪設想,想到這裡便不敢再想下去了。」
樂平看到顏瞻一臉愁容,跟平日處變不驚的他大相逕庭,不禁百感交集,對他深表同情。樂平道:「大哥所憂心的,我都明白。從前我身在晉軍時,曾經歷了無數次的戰敗,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死傷無數。那時候,我們從不曾有過任何希望,明知付出再多的努力,換來的也只是絕望。但自從遇上大哥後,我才知道這世上是有希望的。我們都相信你,相信有朝一日你會救大家脫離苦海。正因為這樣,大家才會全心全意的輔助你、跟隨你左右。以前我們相信你,今後仍會相信你。我知道總有一天,你定能改變這個世道,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
樂平堅定地凝視着顏瞻,豪氣干雲地道:「既然計算不到結果,就只有相信希望了。大不了跟胡虜拼命,殺一個賺一個,就算戰敗了,也要敵人付出沉重的代價!」樂平如此豁達,顏瞻也被他豪邁的個性影響,登時感到豁然開朗,道:「好!我們雖不是親兄弟,但我倆兄弟之情比海深,今後同生共死,患難與共!」
樂平道:「好!能遇上大哥,是我樂平一生之福,只恨現在沒酒,不然可跟大哥痛飲千杯,一醉方休。」
顏瞻道:「對!人生得一知己,死而無憾,本該痛飲千杯!」
樂平笑道:「我們這就下去,以水代酒!」顏瞻跟樂平相對而笑,所有煩惱暫且拋諸腦後。
顏瞻回房後,整晚都在輾轉反側,一夜難眠。但為了明天備戰,只好躺在牀上,閉目養神。
第二天清晨,顏瞻正要起床時,忽然門外傳來一陣急速的呼喊之聲:「大哥,不好了!大事不妙!」聽得來聲趕急,顏瞻立即上前打門房門。甫打開房門,便看見一名氣喘如牛的士卒跪在門外,顏瞻忙問:「何事如此慌張?」
士卒仍在喘着氣,急道:「剛才探子回報,突羯軍已到了城外五百里。」聽罷顏瞻大驚。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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