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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將室內鞋放回置物櫃裡,然後輕輕關上。面無表情的少年彎腰綁好鞋帶,拾起方才放在一旁的書籍就打算要離開學校了──儘管這時候天色依然明亮,而各個社團的部活才正要開始。
他想,他也不過只是個膽小鬼,因為做不到也無法改變,於是他乾脆選擇逃避一切,曾經是他最喜愛的籃球,可是現在他卻連聽到球拍擊地面的聲音都無法忍受。
……或許最讓他無法忍受的不是隊友的變化也不是搭檔的冷漠,而是那人永遠也沒有一點溫度的眼眸吧。
黑子這麼想道。
綁好鞋帶站了起來,黑子把還拿在手上的書放進包包裡,才正要踏出第一步的時候,卻被後方一道如蚊蚋的叫聲給喚住了。
茂密濃綠的大樹下,一對少年少女佇立其下,清秀溫文的少年和嬌怯可人的少女形成了一幅美好的夏日畫卷。
「那、那個,我是和黑子君同班的淺川……不過黑子君可能不知道我是誰……」女孩似乎很緊張的樣子,手緊緊抓著制服的下擺,滿臉通紅的低著頭就是不敢對上黑子的視線。
在置物櫃被眼前的女孩叫住說是有話要告訴他,於是就莫名其妙被帶到這裡來了。黑子雖然還是不知道女孩到底想做什麼,不過身為一個男性,他對待女性的態度都是十分溫和的。
「沒有那回事,我記得淺川同學的,是班上的衛生委員吧?」
「是、是的……!」
似乎因為少年出乎意料地記住自己而感到喜出望外,女孩的聲音不自覺地變得激動,黑子有點被嚇到,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給了她勇氣,淺川往前踏了一步,激動的雙頰緋紅,大聲地說出接下來那句話。
「黑、黑子君!我喜歡你!」
雖然因為緊張而有些不順暢,可是這樣一點也沒妨礙那句話所要表達的意思,黑子睜大了眼,水藍色的眼眸流露出了驚訝的意味。
看著眼前的少女因為脫口而出的告白滿面通紅的臉龐,黑子的驚訝只維持了幾秒鐘,少年總是平淡的面龐少見地揚起了淺淺的微笑,然後他微微彎下了腰。
「很謝謝妳,但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所以請原諒我無法回應淺川同學的心意。」
淺川愣愣地看著水藍少年唇角那抹清淺的笑意,漂亮到讓她幾乎看到失神,甚至忘了自己才在剛剛失戀的事實。
直到她望進黑子含笑的眼眸之時,她才恍然回神,同時才感受到了一陣心痛,眼角有些熱熱的,好像快要哭出來了,她仰起頭深呼吸,強迫自己把淚意收回去。
「我知道了,很抱歉說了這些讓黑子君困擾……」
黑子搖了搖頭,「這不是淺川同學的錯,請不要道歉,是我不好。」
女孩看著眼前少年清秀溫文的臉龐,心中一陣酸澀,但更多的卻是釋然。一個沒控制好,眼淚不小心就掉了出來,但她連忙抬手擦去,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像花一般的燦爛。
「我知道這麼說可能會讓黑子君困擾,但是希望黑子君可以答應我一個要求……」
「呵……」
突如其來的輕笑引起了男生的好奇,他暫時擱下手中的工作抬起頭,望向站在大片落地窗前的赤髮少年,不解地出聲詢問。
「會長,您在笑什麼?」
學生會辦公室本來就位於社團大樓的最高點,從那片落地窗往下眺望,校園內的景色幾乎一覽無遺,赤司征十郎就站在窗邊,樹下那對少年少女相擁的身影自然也一分不差地落入了那雙赤金異色的眼眸裡。
「我在笑什麼?呵……我在笑有人居然敢不知死活動我的東西。」
赤司輕笑著撫上了玻璃,俊秀的面龐上勾起了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異色的眼眸中卻連一絲溫度也沒有,冰冷的讓人恐懼。
那個男生聽到了赤司那句讓人心底直泛涼的話語,也看到了赤司唇邊那抹帶毒的笑意,不禁打了個寒顫,並識相地閉上嘴繼續做自己的工作。
赤司沒有理會背後的男生,他輕輕撫摸著冰涼冷硬的玻璃窗,溫存的彷彿在撫摸情人的臉龐,他歛下眼眸,無聲無息地笑了。
哲也,我說過的吧?
我啊,最討厭自己的東西被其他人染指了。
在那之後的好幾天,黑子都沒有在班上看到淺川,問其他同學也都沒有人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淺川麻美這個人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黑子的生活裡。
直到某天班會,導師才用輕描淡寫的語氣提了一句淺川已經轉去其他學校了。
黑子不知道在淺川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他知道其中一定出了什麼問題,那個即使眼中盈滿淚水也依然堅持著微笑的女孩是不可能只因為一點小事就放棄的。
黑子揹起了書包,靜悄悄地離開了教室,其他同學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水藍少年的離去,他向來就像是影子一般,沉默地存在於角落,所以除了那群奇蹟的世代外從來也沒有人會注意到他的存在。
黑子向外走去,心情有幾分沉重,不只是因為淺川突然轉學的事情,也是因為青峰最近對於籃球所表現出的意興闌珊和消極態度,黑子可以感覺到,他現在所處的團隊已經開始逐漸地分崩離析了。
──他正在逐漸失去那些曾經讓他擁有歸屬感的地方。
他低著頭慢慢走過走廊,途中他與一群男生擦身而過,那幾個男生似乎也是二年級的,聽他們談話的內容似乎在爭論某些東西。
「所──以──啦,我不是說過了,赤司那傢伙私底下擁有的特權可不少呢。」
「真的假的啊?」
「是真的啦,他們家很有錢,他爸好像還是什麼財團的總裁。」
「所以那件事是真的嗎?」
「哪件啊?」
「就是那個嘛──」
「六班的淺川是因為得罪赤司才被強迫轉學的不是嗎?」
黑子倏地停下腳步,水藍的眸猛地睜大,他調頭追上去,一把抓住了剛剛那個說話的男生。
「你說的是真的嗎?!」
「什、什麼真的?」被抓住的男生一臉驚嚇,完全不明白黑子到底在說什麼。
「就是剛剛你說的,六班的淺川同學突然轉學是因為得罪了赤司君?」
黑子問得又快又急,水藍的眸不自覺地帶上了迫切,他的心臟跳得好快好快,快到像是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膛。
為什麼、為什麼淺川同學的事會扯上赤司君?!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是、是啊,現在全校都在私底下傳這件事啊,好像是因為淺川她動了赤司的人,所以就被報復了吧……」
黑子覺得心一點一點變涼,一股遏制不住的冷意從內心深處蔓延而出,讓他四肢冰冷到無法動彈。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幾乎無法思考,原本緊抓著那個男生的手不知不覺也鬆了開來,然後下一秒他突然轉身往回跑。
「喂、你──」
黑子在走廊上奔跑,他感到全身的血液一點一滴變冷,大腦混亂成一片。
「赤司君!」
他猛地推開學生會辦公室的門,一路狂奔到最高層樓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大口大口地喘氣,水藍的瞳眸直直看向坐在辦公桌後的那人。
赤司看也沒有看他一眼,只是吩咐一旁的書記先離開,被突如其來闖進來的黑子嚇到的男學生驚魂未定地收好東西就先行告退了,只剩下黑子和赤司獨處。
赤司不慌不忙地先收拾好了手上那疊文件,蓋章簽名然後放到一旁,這才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赤金異色的妖異瞳眸對上了黑子的目光,帶笑的神情就如同盛開的曼陀羅花。
他從容自在地走向黑子,腳步沒有一點遲疑,赤髮的少年渾身帶著無人可比擬的氣場走向他來,黑子突然有種卻步的感覺。
「哲也,有事?」赤司越過他將後面的門拉上,同時落下了鎖,門鎖喀啦一聲清脆拴上的聲音終於讓黑子回過神來。
「淺川同學的事跟赤司君有關,對嗎?」黑子定定注視著赤髮少年俊秀的面龐,輕輕地問出了這句話。
其實他更想問的是,是不是你逼迫淺川同學轉學的?
赤司垂下視線,細細地打量著已經好幾天都沒看到的少年,他貪婪地注視著少年清秀的面龐上每一寸細節,像是想把這幾天的份一次全都補足。
黑子最近也不來部活了,或許對少年來說,看到現在的籃球部只會讓他難以忍受吧。
「哲也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那又何必來問我呢?」赤司微涼的指尖挑起黑子淺藍的髮絲,他把玩著手中那一小搓髮絲,心不在焉地答道。
「請赤司君回答我的問題。」
面對少年的固執和不肯妥協,赤司像是感到有些厭煩似地挑起了眉,他嘆了口氣把手收了回來。
「哲也真的很固執呢。」
「我只是想要從赤司君口中得到證實。」黑子沒有動搖,冷靜地回望著赤髮的少年。
「這麼做又有什麼好處呢?」
「是沒有什麼好處,但、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事。」
話語才落下,黑子突然被赤司一把摁到門板上,他驚慌地睜大了眼,接著便感到赤司灼熱的吐息吹拂著敏感的耳殼,少年比他略高的身量抵著他,讓他被困在對方懷裡而無法動彈。
「哲也真的很懂得如何讓我生氣啊……對,那個女人是我弄走的,誰叫她要犯了我的禁忌。我知道她只是要求一個擁抱,但那又怎樣?我說過,我最討厭我的東西被其他人碰了。」
「我找到那個女人,叫她滾出我的視線外。哲也你知道嗎,冰冷的剪刀映著血跡跟女人驚恐的表情還有眼淚真的是很美的畫面,可惜我討厭那個女人,所以就算看到她恐懼的表情我也興奮不起來……如何,哲也,現在你知道你所喜歡的赤司征十郎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了嗎?你還會跟之前一樣無知地喜歡著我嗎?」
赤司一邊舔弄著黑子的耳朵一邊低低地笑了,惡意像是毒蛇一般滑進了黑子的耳朵,讓他忍不住一陣顫抖,他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赤司的衣服。
「不過就算現在你想後悔,我也不會放過你的。」赤司低低說了這句話,然後便吻住了黑子。
熾熱的吐息落在唇上,赤司狠狠地嚙咬著他的唇瓣,彷彿野獸急欲將眼前的獵物吞吃入腹。他們像是互相撕咬的獸,赤司掐住了黑子的下顎,不容許拒絕地急切啃咬著少年軟嫩的唇,絲絲的血腥味在彼此貼合的唇中擴散開來,黑子的口中嚐到些許鐵鏽味,苦澀而絕望的讓他忍不住閉上眼。
他猛地一把推開赤司,轉身打開門鎖,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被推開的赤司只晃了一下便站穩了,他舉起手擦掉唇上沾染的血跡,那是黑子與他的血,微腥的氣味在口中泛開,赤司勾起了一個帶著邪氣的笑容,赤與金色的眼眸流轉著詭麗而深沉的光華。
──那是毀滅與崩壞的前奏。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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