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夜放花千樹 - 鼎上周家 (二)

面對周海仁這般不領情，華芊蓮更加確信自己所想，這人與衛晨希不單是有過往，而是有過節。雖說以衛晨希的行事風格，在外樹立幾個敵人並不教人意外，可如若是非友之輩，又何必費神來探？1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u88frQjE5

"周家上下百餘口人，周伯父是當家鼎梁柱，應當更加愛惜自己的身子。"

衛晨希將地上的藥丸撿起，放入一旁桌上的空杯中。

"哼，這會兒倒是關心起我周家死活了？當年周文遇難，怎就不見你這般古道熱腸！"

周海仁氣急攻心，又咳了幾聲，喘著氣罵道。

面對對方的指責，華芊蓮原以為衛晨希會像平常一般巧舌如簧地說個分明，沒想過此刻的衛晨希竟不發一語，任由對方斥責。

"怎麼，一向能言善道的德親王竟不辯駁幾句，是怕事實殘酷，壞了你的形象？"

周海仁像是在嘲諷，又像是在自嘲般，仰頭苦笑了幾聲，眼底透著酸澀。1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MADUy9HIo
他對著因為困惑而皺緊眉頭的華芊蓮道：

"聽聞當年公爺府一事，德親王出面親護了一姑娘，想必就是妳吧？他在妳面前一副翩翩君子的樣子，妳可知官爺們私下給德親王封的名號？叫做青蛇！妳把他當作恩人，卻難保被他暗傷和算計！"

華芊蓮看著近在咫尺的衛晨希，不想就這麼因著他人三言兩語而對他有所猜忌，思忖過後，她只問道：

"周老闆方才所提的周文，是何許人也？"

"周文曾是本王底下的一名能人，也是周伯父的親姪，六年前因著兵部貪墨一案，遭斬於市。"

衛晨希輕輕將前額的髮絲沿著頭頂順至背後，打破沉默回應道。

獄中燭火閃爍，映著他的側顏忽明忽暗，悲喜無從察覺。

"呵，王爺短短幾句說得雲淡風輕，小姑娘怕是沒聽明白！"

周海仁閉眼沉聲，娓娓道起往事：

"我那賢姪自幼聰穎，入京赴考後亦榜上有名，可惜他生性耿直，初生之犢，不懂朝中險惡。一次，他上書彈劾陳王黨下一官員，想當然無果，反遭欺壓被貶，就在灰心之時，文兒因緣際會結識了當時年少有為的德親王，被他所描繪的盛世抱負打動，自此歸於其麾下，盡心盡力。"

許是憶及故人哽咽，周海仁停頓了片刻，再繼續道：

"後有一日，他奉德親王之命經手兵部軍需資金一事，當時主事者恰巧是陳王。才交付隔日，文兒突然就因貪汙罪命被捕，說是款項少了兩萬兩！可偏偏，那兩萬兩恰好就在文兒家中搜出，當場人贓俱獲。事發時我人在京中，文兒許是遭威逼脅迫，竟全盤接受認罪，他可是個樂善好施、直內方外的孩子！我不相信他會做出這等醜事，無奈陳王言之鑿鑿、處處針對，可誰又敢說不是藉機報復彈劾舊事？放眼朝中竟無人敢替文兒發聲，就連德親王也撇得一乾二淨！"

言至此，周海仁雙眼泛紅，佈滿著水氣，對著衛晨希喊道：

"我求過你！我懇切的求過你救他！他為你鞠躬盡瘁，你卻連隻字片語都不願為他爭取！最後令他背著莫須有的罪名早逝！當時周家耆老認為文兒敗壞門風，甚至不願讓他入周家墓園，他就這樣孤苦一人，被隨意葬於郊外一棵路樹之下……。"

他老淚縱橫，字字鏗鏘，滿是對衛晨希的不解和對周文的不捨，而後周海仁的情緒由悲轉怒，他惡狠狠地看著微晨希，憤慨不已：

"文兒死後，我到處藉由經商人脈打聽當時之事，輾轉之下從任職兵部的友人處得知，那兩千兩是陳王的人給文兒下的套，而你一早就知情，卻一聲不吭地讓文兒操辦，簡直讓人匪夷所思！後才知曉原來那兩萬兩的油水，竟也有你一杯羹！打從一開始你與陳王就是一丘之貉！"

說到激動處，原先就抱恙在身的周海仁更是咳得厲害，接著摀著胸口，因不適而彎下腰來，隨即猛地吐出一口老血。

衛晨希見狀，速令獄卒解鎖牢房，不顧周海仁抗拒，強硬地將方才杯中的藥丸兌了水後讓他服下，周海仁嗆了幾口，但終歸是將那藥丸給吞了下去，而後精疲力盡的軟下身子。衛晨希將他攙扶至角落坐下休息，周海仁意識昏沉，口中喃喃道：

"文兒對你赤誠一片，你為何要如此對他……"

聞言，衛晨希並未正面回答，而是起身說道：

"您對周文之死耿耿於懷，甚至不惜以身犯險，是本王思慮不周；如今陳王對周家發難，又豈只是因為區區染坊生意？星鐵一事牽扯甚廣，您莫要再涉入。"

對於衛晨希的警告，周海仁心知肚明。

這些年來自己為了周文假意接近陳王，憑藉周家商譽遠播，又頗受地方愛戴之便，與其建立起合作關係，甚至不惜讓對方大插乾股、干涉決策，都只為暗中蒐集能給予陳王重擊的證據。

此番染坊黑水，他當然知曉是陳王故意嫁禍，可他無所畏懼，只因他知道自己終於掌握其要害，若非如此，陳王也不會急欲除周家而後快。

而那個罪證，便是他因著陳王緣故，使得周家礦業以協辦名義助官府開採北國星鐵時，誤打誤撞地於帳目中發現了陳王中飽私囊之情事。

按理，北國一切資源敏感珍貴，皆須歸於官府，那陳王卻將採集到的星鐵私取部分為己所用，不足數便以普通鐵礦充之、魚目混珠，卻仍高價賣予官方賺取暴利，如此欺君之罪，縱然他是皇帝寵臣，勢必也難逃重罰。

"我忍氣吞聲多年，此次就是玉石俱焚也要將他拉下！至於你……"

服下藥後的周海仁症狀緩解許多，但因情緒跌宕起伏過盛，加之年事已高而疲累不堪，他抬頭望向衛晨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道：

"我不知你當初對文兒灌了什麼迷湯，令他至死都不願怪你，甚至早早備好遺書，要我切莫遷怒於你。可文兒如同我親兒，喪子之痛，何以輕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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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上周家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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