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蓋在白雪中的石拱橋是從大廳通往圖書館區域的慣用道路,霍格華茲城堡的各個塔樓間有無數座大大小小的石拱橋,而這座橋便是當中最巨大的一座,既壯觀又典雅,從大廳外的廣場往左下走的拱橋庭院便是以它為名,這處庭院垂直分為三層,站在中間層就能俯瞰整座橋身,往下走穿越下層庭院才能抵達拱橋入口。克萊拉的室友艾莉西亞曾說她的夢想之一是和男友一起牽手走在白雪覆蓋的石拱橋上,觀賞塔樓與峽谷層層交疊的壯闊景觀。
克萊拉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在拱橋庭院的中層角落喘息,天空飄著輕雪,而她雖然穿著一件毛衣外套,脖子上卻沒有圍巾的蹤影,手上也沒有任何保護,只有手中的玫瑰花瓣為她擋下少許冰雪。
她無法阻止身體的顫抖,只得將雙手縮進袖子中,並摀住裸露在冰冷空氣中的脖頸。
儘管如此,她依舊沒有想回去城堡的意思。
「嘿。」
一聲歡快從她頭頂傳來,克萊拉馬上就認出那是屬於誰的喊聲。
弗雷從上層的石牆探顆頭出來,紅頭髮在飄雪中更加顯眼,五官在陰影下有些模糊,但克萊拉仍知道他面帶笑容。
「找到你啦。」他笑著說,卻不像以往飛揚瀟灑,聲音裡有些別的情緒,像是在——顧慮些什麼?
「弗雷。」
冰冷的雪花落到克萊拉臉上,她臉部蒸騰的熱意將那些雪全都融化,鼻水堵住她的鼻腔,這聲弗雷叫的嬌柔,她自己聽都覺得害羞。
「那個——喔!你做什麼!」克萊拉驚恐地眼望他翻越石墻,順著藤蔓爬下,他駕輕就熟,一落地站穩,就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
克萊拉瞪著他,眼底的擔憂和恐懼表露無遺,就怕他剛剛不慎失手跌下石牆。「這樣很危險!這麼高——還下雪!」她使勁轉頭,抬眼示意,弗雷在雪天裡爬下足足四公尺高的圍牆。
「好嘛,下次不會了。」弗雷賠著笑,解下圍巾,直接繞到克萊拉脖子上。
幸好她鼻子堵住了,否則大概會因為弗雷的氣息太過接近而羞的不知所措。脖子上突如其來的溫暖已經讓她心跳加速,她可禁不起這麼刺激的衝擊。
這些雪大概是從清晨才開始下的,他們腳下的積雪只有薄薄一層,克萊拉低頭不語,看著自己的黑色靴子,半張臉埋到弗雷的紅色圍巾裡,她的鼻子感受著溫暖,總算好過了一點。
事實上,她本來有話要告訴弗雷的,只是經過方才一連串折騰,她都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說才好了。
還是說,回去寫在信上再拿給弗雷看呢?
她藏在外套袖子裡的手發力,攢緊袖口處的布料,不讓冷空氣鑽進空隙中,獨留下那朵玫瑰的花苞裸露在外。
另一雙棕色的靴子走近一步,鞋頭與她的鞋頭相對,克萊拉抬頭,弗雷帶著笑意的雙眸直視她,然後他拉起她的雙手,隔著手套握在手心裡,玫瑰在他們的臉之間綻放。
「女巫小姐,就算你忘了自己還有魔杖能用,也不可以忘記我喔。」他說著,掏出口袋裡的魔杖,對克萊拉的外套施了個保暖咒,然後接過那支玫瑰,替她戴上自己的手套,又把玫瑰交還到她手中。
克萊拉抿了抿唇,難為情地瞧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試圖把手套脫下,然而弗雷手上用力,不讓她動作。
「先放開我,你已經給我圍巾了。」
她說完,弗雷的手反而握的更緊。克萊拉蹙眉瞧他,一對上他的雙眼,又急忙低頭。「都給我戴你怎麼辦?至少把手套或圍巾拿回去——」
「好啦,我們趕快回去不就好了?」弗雷拉她倒退走了幾步,又笑著說:「要抓緊我的手喔,不然我會很冷。」
他牽著克萊拉,走向庭院盡頭的樓梯,步伐不快不慢,直到他們抵達階梯底下他才放慢速度。
因為下雪,石頭階梯變得又濕又滑,弗雷抓緊她,等她一步一步慢慢登上樓梯。
克萊拉緊盯那個在眼前上下移動,又不時轉動的後腦杓,弗雷的後腦杓有個好看的弧度,配上他凌亂的紅髮,莫名的,莫名的讓她感覺到灼熱。
那股灼熱驅使著她的目光往下滑,弗雷沒了圍巾的脖頸、肩膀的輪廓線、手臂隱約散發的強壯力道,最後是他暴露在雪天下的右手。
他的右手!
他的右手什麼都沒有!
這時他們已經登上了最後一級階梯,來到大門外的室外迴廊。克萊拉猛然用力,往後一拉。
弗雷被拉的往後踉蹌了下,吃驚地回頭。
「怎麼了?」
「你的手這樣會冷。」她掙開弗雷的手,把手套脫下,戴到他空蕩蕩的右手上,接著回來握住弗雷原先抓著她,那隻一樣空蕩蕩的左手,和自己的手一起拉進外套袖口。「這樣都不會冷了。」她舒心地笑了笑。
手心與手心相貼,弗雷的手就像天然的暖爐,赤裸裸的溫度傳過克萊拉手心,她看著弗雷的臉,他的表情從驚訝開始,先摻上了欣喜,再加了點炙熱,最後他緊咬下唇,像是在忍耐些什麼。
直到這時,克萊拉才意識過來,她這又是在做什麼呀!
她藏在外套袖子裡的手猛地鬆開,不料,一切已經來不及了,弗雷怎麼可能願意放開她呢?
他緊緊盯著她,視線就像直射日光,試圖穿透她的腦袋,像是拼命要看清她內心最真實的情感,克萊拉知道,那個坦白的時刻已經到來。
「那個⋯⋯」她的聲音很小,在胸口翻滾了一個晚上的情緒,逐漸漫開,一直到她嘴邊。
「昨天晚上——」她輕嚥了下,雙手已經分不清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寒冷而顫抖。
「我想了很久,我覺得——應該說——我想要讓你開心,我希望我可以讓你開心,但是我、我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跟你一樣,不過我還是想——」她喘了幾口氣,抬頭望向弗雷。
「想和你——在一起——」
她一股腦兒地說完,直接抬起拿玫瑰的那隻手遮住整張臉,手套柔軟又有些粗糙的材質接觸到皮膚,帶來一點安心感,她用力吸氣吐氣,發熱的腦袋和外界的冰冷交織,急速鼓動的心臟一發不可收拾,一瞬間她以為自己病了,還想脫下手套摸摸額頭確認自己有沒有發燒。
弗雷突然放鬆地笑出聲,整張臉盛滿喜悅,棕眸閃閃發光又滿懷熱烈,克萊拉現在可以理解戀愛小說裡描述『溺斃在對方眼眸』是怎麼回事了,她快要被弗雷盯到窒息了。
「我還以為真的要等兩年。」他低頭,把她拉的更近了些,「昨天晚上喬治還幫我一起擬了個兩年計畫,剛剛的這個——」他抓起她拿玫瑰的手擺動,「本來是第一步的,喬治那傢伙叫大家都留下來了,所以才有那麼多人。」
他嘴上抱怨著,臉上笑容依然開懷。
「就是有點抱歉,你好像不太喜歡?」
眼前的這朵玫瑰,艷紅花瓣柔的嬌搖,白雪輕綴其上。玫瑰不是克萊拉最喜歡的花,不過這朵玫瑰讓她想為其施上永久保存咒。
「只是因為人太多了。」她雙頰泛紅,縮進紅圍巾裡小聲囁嚅。
下一秒,略為粗糙的觸感滑過克萊拉下巴,那是弗雷麂皮外套的右邊肩膀處,她愣愣地越過他肩膀望向庭院迴廊盡頭的石獵犬雕像,左耳有些搔癢,好一會兒她才意會過來那是弗雷的頭髮。
他收緊雙臂,無比真實的力道衝擊克萊拉內心甜蜜的某處。克萊拉慢慢抬起手,輕抓弗雷側腰的衣服,好吧,她雖然不確定自己和弗雷是否懷有完全相同的心情,但有幾件事是肯定的——
他手心的溫度,她喜歡。
他送的那枝玫瑰,她喜歡。
這個觸感粗糙而真實,又伴隨溫暖與甜蜜的擁抱——
她非常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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