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欄杆像是天羅地網限制住牠的自由,矩陣型的瞳孔不住游移這陌生的環境,濃密粗糙的黑色覆蓋全身,四蹄遮掩不住怒火不止踢踏,地板上喀喀作響,螺旋的長角挾著不悅以及無法平息的憤怒衝撞著。這是一頭古蘭斯山上特有的魔物,類似山羊的存在。
過不了多久,倒三角的腦袋似乎知道撞擊無效,低下頭發出不滿的咆哮,砂石匯聚成團寄於角上,扭過頸子無數土錐飛射而出,穿過欄杆毀壞實驗室的擺設,攝像頭也遭受波擊,「哇賽,就跟您說的一樣,真的會使用魔法呢。」
與湯瑪森的中餐為相同物種,不過體型更大更具侵略性,捕捉時可沒少過工夫。黑羊隨著胸口起伏喘著大氣,惡狠狠的盯著這個陌生人,「所以,妳的下一步是什麼?乾瞪眼可不會自動完成實驗。」
「在保持心跳的情況下,完成部分身軀及器官的移植手術。」
他按下手中開關步步逼近柵欄,面對蜷縮在角落一隅的生物,扭曲的紫色興奮彈跳不已,正負兩極牽引發出可怕的聲音,那副微笑儼然成為待宰羔羊眼中恐懼的代名詞,鼻頭不停傳出陣陣低鳴。湯瑪森手持電擊棒觸擊黑羊,後者發出高分貝的嘶吼。
不堪強力電流負荷,僵直的四肢失去功能終將沉重倒下,瞳孔上翻露出大面積的眼白,粉色的舌頭掛在嘴邊,白沫則從嘴角溢出。吃力抱起昏迷不醒的牠,喘著大氣丟上手術台,「真是吃力不討好的工作,這羊到底是吃什麼長大,怎麼這麼重。雨潔,即將移植器官的傢伙在哪裡?」
冷凍櫃依序打開,手術台旁邊很快多了一具屍體以及沉睡已久的鐵盒,前者正是宅邸的原主人,後者則是調皮的奧克鋼金屬。「您要抓緊時間,畢竟這可不是舊世界,這黑羊的耐電性我們無從知曉。如果在途中醒來......」
「我知道妳很著急,但也要考量我並不是機器。」
湯瑪森再度說道,「雨潔,妳的這個計劃,實在太瘋狂了......」驚喜與刺激交錯的影響下,顫抖的手仍然執起手術刀。一刀劃開仍然起伏的胸膛,不見任何遲疑,專業的手法並沒有切斷主要動脈,血濺四方的場景自然沒有出現,「開胸器準備固定......」
湯瑪森操控八爪器具垂直而下,一把撐起滿是毛皮的胸腔,為此提供絕佳的手術視野。雨潔則針對手術刀分割臟器的次序,機械手臂依序為主要血管安裝幫浦,進行人工血液循環,用已延續臟器與黑羊的性命。
前台的湯瑪森,負責將所有臟器取出備用,後台的雨潔,負責汰換巴風特失去功能的器官並植入魔物的臟器,最重要的腦袋則以微電流刺激神經元,暗示身體已經換人的事實。兩人不快不慢的配合彼此步調,就像一場絕妙雙重奏。
看著全新的屍體躺在台上,湯瑪森相當期待接下來的驚人之舉,「兩種不同的物種,該如何契合達到嫁接,甚至沒提及活臟器如何駕馭死屍復活。接下來妳打算怎麼做,不會是直接注入奧克鋼金屬吧?」
「正是如此。」
「我可沒忘記全數罹難的結果,這樣做只怕浪費昂貴的金屬吧。」湯瑪森回道。
實驗室中的投影機升起,百來隻老鼠的直播間再度重播。雨潔說道,「我反覆觀看影片不下萬遍後的結果,發現存活率稍高的老鼠都是因為本身體質健壯,才能熬過奧克鋼金屬給予的異變。」
「這說不通啊!剩下熬過異變的老鼠,怎麼也死了?」
雨潔再度調出當時數據化分析樣表,除了以往原有資訊,更多了一條死亡後的萎縮率,居然高達百分之四百,換句話說,死亡後的老鼠都是營養被吸淨後身亡,變成一塊只剩皮囊的鼠乾。這是沒有參與打掃的湯瑪森無法得知的事實,畢竟那天他累的先去休息了。
「小白鼠全部都是餓死的......」
「從注入的觀點來看實驗一直是成功的,只是耐不住奧克鋼金屬無窮的食慾,從結果來看只能以失敗收場。如今,我們將宿主的基本素質提高,難保不會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如果真是如此......,實驗的結果將全面改寫。除了百分百的成功率外,更有百分之二的外觀異變,僅剩百分之一出現殘暴性格。嫁接的物種依據奧克鋼的活性驅使,再度復活也不無可能,畢竟器官都還活著。它們總要攝取營養吧。」
「......」聽得解說,湯瑪森的嘴巴久久不能闔上,沉默背後是過於驚訝的反饋。他以最快的速度切割沉睡已久的奧克鋼金屬,並將回溫後的液態金屬注入躺在手術台上的屍體。
奧克鋼金屬直接注入屍體的臟器,像是上了燃油的引擎心臟率先做出動作,強而有力的鼓噪牽引整個循環器官,腸胃加速蠕動,肺臟也恢復跳動,屍體奇蹟似有了呼吸。湯瑪森和雨潔二話不說做起緊急閉胸處理,因為他們知道這次的實驗將會是最特別的一次,即將拉開人類進化的序幕。
當最後一根針頭縫合完畢,實驗體的腋窩迅速長出黑色毛髮蔓延至整個胸腔,臂膀骨骼更是發生異動寬度成為原本的兩倍,掌心逐漸變大爆出利刃般的指甲,腳毛也越漸濃密包覆整個下半身,大腿的肌肉鼓脹而起,小腿骨骼則轉變成為山羊的後蹄,尾椎甚至竄出形成一條羊尾。
「雨潔,這是怎麼回事......」發生大幅度的變化,已經超乎湯瑪森想像了。
「我們真的很幸運,還能遇上百分之二的外觀異變。話說,奧克鋼金屬真是了不得,直接繼承主體外觀,為了將生存機率提高甚至強化下半身的肌肉......」
變異並沒有因為兩人對話而停止,反而有加快的趨勢。實驗體的頭骨拉長成為倒三角,鼻骨重新塑造向外突出,額上的皮膚裂開竄出螺旋般的長角,臂膀上的黑毛攀爬而至,象徵山羊的矩陣瞳孔再度出現。
剛復甦的人工魔物自手術台上翻身而起,利爪直接坎進手術台留下五道清晰抓痕,雙腿著地發出喀喀聲響的瞬間便失去重心直接倒下。晃著黑色腦袋的羊角將實驗室撞的天翻地覆,想要再次取得平衡卻又不住摔倒,地上留下數道不甘的痕跡。
透過攝像頭看著愚蠢至極的生物,雨潔再也忍不住,「博士,我們會不會估計錯誤。看情況,牠連爬都有問題......」
「不,也許牠還沒有適應新的身體罷了,給點時間觀察看看吧。」
不料,這個對話卻讓羊頭魔物聽得正著。豎起兩旁耳朵的牠呼出一口鼻息,後蹄猛烈踢踏蹬出,強大的爆發力猛如火箭,將金屬地板踩得四分五裂,龐大的身驅瞬間推進而至。看著致命的螺旋如同雙槍突刺,湯瑪森壓根沒想到會有這種變化,腳跟一軟跌坐在地。
牠沒有草食性魔物該有的特性,眼神中只有殺戮、殘暴、癲狂與憤怒。
緊急迫使心臟加速,驚慌迫使自己跌倒,他自己知道這是恐懼下的產物。恐懼迫使湯瑪森閉上雙眼,藉此逃離這可怕的現實,腦袋中快速浮現從小到大的點滴,嘴巴默默的說出一個字......
「幹......」
「如果這就是您的遺言,那還真是言簡意賅啊。博士。」
熟悉的語氣就像以往,清晰透徹且動聽,酸性依然十足。湯瑪森緩緩的睜開雙眼,黑壓壓的犄角正巧停在前端兩米不到的位置,矩陣型的瞳孔正與其對視,濕漉的口水正低在自己的褲襠上,頸子正好卡在魔物的手掌虎口間。
「怎麼回事......,怎麼會停止動作了?」
「實驗過程中,我將類人工智慧晶片植入魔物大腦。所以牠跟我一樣必須遵從人工智能的三大法規,現在看來非常成功啊。」雨潔略帶得意的說道。
羊頭魔物的肚子發出激烈抗議,腹部更因此明顯萎縮,嘴邊的口水更是加劇,噁心至極。偎在懷中的湯瑪森明顯不是滋味,「所以牠將遵從我的命令?」
「基本來說,是的。」雨潔話鋒一轉,「系統偵測到少量氨的代謝產物和鹽類的水溶液,強烈建議您清洗內褲。」
「少囉唆,妳又不是我,妳怎麼知道尿褲子對人體不好?」雖然露出尷尬的笑容,湯瑪森內心卻十分雀躍,畢竟這可是第一隻與奧克鋼金屬契合的人工魔物,也是邁向成功的一大步,「我該如何命名才好呢?」
雨潔回答道,「我認為牠原有的名字就很不錯,十分適合這頭黑羊型態的魔物,充滿霸道與霸氣......」
其名為,巴風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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