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鋼鐵巨獸發生猛烈撞擊,衝擊力震破擋風玻璃,宛如利刃飛梭而至,扭曲的鋼鐵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相依的金屬更是支離破碎。車上的保護措施立即發揮效用,充氣軟囊瞬間彈出,強大的反作用力下,撞暈坐駕上的兩人。
刺鼻的汽油味飄進鼻頭,不祥的危機感油然而生,拜倫迷茫的睜開雙眼,轟鳴聲不停在腦海中盤旋,額上血水不停往下滴落,幾乎佔據他的半面臉頰,「媽媽,回報車身受損率......」
特警車上再度遭受干擾,甚至啟動廣播系統,雨潔的聲音悠悠飄出,「媽媽已經永遠離線了,就由我來回答吧。車體毀損率,已高達百分之八十五,爆炸機率已抵達紅色警戒。」
由於車速過快,僅管安全氣囊正常發揮,拜倫依舊身受重傷。左手肘的骨頭破體而出,手臂更扭曲成詭異的形狀,座椅下染成一片茵紅,聽見清柔聲音傳出,臉部表情從緊張轉為憤怒,大火直奔腦門,一股腦吼出,「他媽的,妳的保證呢?」
雨潔發出銀鈴般動聽的笑聲,「拜倫隊長真是貴人多忘事,與我簽訂保密條約中,一個簽名,一個安全保證,其中可不包含這年輕人呢。要知道這種撞入角度十分不好拿捏,只要撞的角度差一點,恐怕大家都將一起升天。」
「在我全權管理下,他會保持沉默的......」
「鑑古至今,只有死亡才是最好的沉默,畢竟死人不會開口。」
心急如焚的他,做夢也沒想到,入侵的駭客以言語煽動情緒,運用人生安全做為威脅,只為了拖延時間。其真正的目地,在於操控特警車與油罐車互撞,並沒有放過車上任何一人的念頭。即使拔斷網路線,依然無法阻擋她的存在,有如病毒一般。
「媽的,什麼信譽皆是枉然。」
「呵呵,以相互尊重與平等為基礎,信譽是建立在同種生物的契約上,我跟你們屬於不同次元的生物,自然不能夠相提並論。況且,即使與我簽約後,敢說沒有謀反之意?依然健在的你,又怎麼說是枉然呢?」
既然事已至此,對話中已然沒有禮貌與尊重,尤其枉然一詞,力道更為加重。雨潔的一字一句皆往內心刺去。
「隊長......」
趴在一旁的他,在嘶吼聲中轉醒,喉頭發出輕聲叫喚,兩行鼻血抹花白淨臉龐,痛苦呻吟著。熱辣的液體濕潤了眼眶,分不清是熱血還是淚水,惹得拜倫又急又惱,放聲大喊,「雨潔,快將這該死的車門打開......」
「唉呦!不是我不願意幫忙,瞧瞧車身已經嚴重變形,實在無法開啟車門,建議手動尋找出路,也許還有百分之十五的機會救他。」
「她媽的,妳這混蛋。」
不見氣餒的拜倫,負傷的右手抽出軍刀,勾起安全帶向外奮力劃開,每次用力都造成劇烈疼痛,實在苦不堪言。掙脫後,奮力轉以側身,以臀為軸兩腳朝外,甩著相連的斷臂,用力踢蹬絲絲裂痕的車窗。
「破......,畜牲,快給我破阿......」
「隊長,別管我了......」
「閉嘴,少說話,當心咬傷舌頭」,努力不懈的踢滿七下後,特工鞋突破堅強的防守,強化玻璃碎落一地。拜倫試圖爬過狹小的窗口,像條蠕蟲上下不停扭動,窗口上橫豎的玻璃碎屑,劃開皮膚血流不止。
終於,失去重心的他,倒頭一栽,跌落地面。
他拖著疲憊殘缺的身軀,繞過埋沒於金屬中的半截車身,右手奮力板著鐵板,試圖撬開車門救出偉恩。曝露在爆炸的危險困境下,仍然阻擋不了拜倫的血性,「等等我,偉恩,我這就來......」
一扇車門隔閡著兩人,近在咫尺的身形,卻是最遙遠的距離。偉恩苦笑道,「光憑一人救不了我......,您也聽到雨潔的分析,趁現在還沒有爆炸,快走吧......,您還有家人......」
「給我閉嘴,你就是我的家人,我絕對不會放棄你。」
男人的友情,往往就是如此浪漫,樸實無華且枯燥。明明彼此沒有血緣關係,卻能發揮捨己救人的精神,聽得雨潔不由得插上一句,「唉呦,真是感人的一幕,這是哪齣連續劇?我都快流出眼淚了,這等感傷情節,肯定要追蹤訂閱一下呀。」
逞口舌之快也只是浪費體力,拜倫選擇無視直接略過,幾番坡折後,終於撬開一個破口。將半個身體探入扭曲的廢鐵中,以斷臂做繩繞過傷者腋窩處,嘗試將其拉出車體,卻頻頻受阻。
偉恩更是發出一陣哀嚎,「阿......,不......」
強拉不出自有道理。拜倫發現,鋼鐵已經刺穿偉恩的大腿骨,此刻的血水勢如泉湧。沒有專業機具以及人士。「我到底該怎麼辦?」
溫度急遽升高,引擎蓋上已冒出些許火花,情況很是危急,雨潔細心的提醒道,「偵測到車身過熱,溫度持續上升,恐怕再過幾秒就將爆炸,不跑就來不及了呦,親愛的隊長大人......」
若要強行取出,只怕失血過多身亡;不取,即被一把烈火活活燒死,越是用力拉扯,無奈鐵條仍然聞風不動。面對問題,更要沉著冷靜,分秒必爭的情況下,拜倫努力思索第三條選項,內心卻開始糾結,眉頭深鎖透露無奈,暗淡眼眸盡是痛苦與抉擇。
偉恩強咬牙根勉力說道,「隊長,既然沒有解決之法,放棄也是一個很好的選擇,沒人會怪你的。快走吧,不用再管我了。」
雨潔則在一旁加油添醋,一派輕鬆的說道,「既然有人坦然面對死亡,隊長你也沒必要如此糾結,更不需要為此懊惱。畢竟雙方都做出選擇,不是嗎?」
「她媽的,妳們都給我閉嘴......」,盛怒下的拜倫吼了回去。
「記住,您的家人還掌握在我的手中,這次可要好好選擇,千萬不要變成如同這次的遺憾。忘了告訴你,我對於威脅這件事,也是十拿九穩。沒有百分之百的勝算,我又怎麼敢讓你活著?」雨潔的聲音漸漸消失在熱浪中,笑聲嘲諷意味十分濃厚。
反觀車內,偉恩使勁最後的力氣,將他的上半身推出窗外。淚珠默默滴了下來,「很高興能與您一起執行最後的任務。活下去,將這些回憶轉化成動力,全力緝拿真兇......」
「不,你不能這麼做......偉恩。」油火順即交融相互影響,點燃的油箱一觸即發,爆炸的威力更將拜倫狠狠彈飛。
瞬間散發的熱能,引出巨大火光,將兩輛糾結一起的鋼鐵吞噬其中,空氣中隱約飄散著焦味。倒在路邊的拜倫眼眶佈滿血絲,面容沾染雨水及淚水,嘴唇夾雜血水及唾沫,雙手捶在柏油路面上。
「對不起,偉恩......,我救不了你。也救不了我自己......」夜晚的連環爆炸中,思緒久久不能散去,憤怒夾雜無助湧上心頭。那是一種特別的感受。
這情感是源於威脅之下不能同仇敵愾的憤怒?
還是對於一手拉拔視如己出的後輩,無力挽救的遺憾?
或是恐懼逼迫下,扮演手握生命的自己不夠成熟?
亦或是面對死亡威脅的家人,感到不知所措?
或許,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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