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額的薪資總是伴隨高度的風險,嚴寒氣候與險峻地型是造成人員死亡的主因。這是對於罹難者家屬的同一口徑,現實的背後則成為湯瑪森手中的實驗品,漠視生命與人性淪喪遠超過古蘭斯山峰上的氣候,這年的冬天可怕異常。
搬遷後的宅邸除了空間變大,硬體設施也有了重大改變。各色導管運送生物所需的液態能量,透過壓縮機送至橫豎兩旁的培養槽,各式的生物器官在綠色液體中載浮載沉,離開主體的它們規律仍跳動著。
「嫁接法,將兩種不同生物強行合成,無一例外都會出現瘋狂效果。唉......」湯瑪森揉著額邊,翻閱以往的實驗紀錄。本來還在懊惱的他,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雨潔,準備紀錄第五百八十三次的實驗。」
自人造魔物實驗後,雨潔順利成為人體實驗的助手,負責大數據分析與紀錄,也會依據現場需求動上手術刀。當然,這都必須在湯瑪森的指令下,「您已經有新的構思了嗎?」
「這次,我想試看看直接改變實驗體。也許會是另一突破。」套上手術服的湯瑪森,臉上全沒之前失敗的陰霾,選擇以行動代替解說,開啟電腦中的產品資料,綠色螢幕隨著游標上的指令動作跳出文森特商隊提供的簡介。
照片中,狹小頭顱鼻冠突出,嘴邊異常獠牙尖銳無比,拇指成勾四爪成翼提攜嬌小的赤紅身軀,雖然蝠翼不足人類臂寬,敏捷程度卻非尋常魔物可比擬,「這可是混沌之谷中的屠戮蝙蝠。妳別小看這隻魔物,這可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由於速度太快,拍張特寫照都費了我不小功夫。」屠戮蝙蝠被釘在架上看似無助且可憐,難以想像在自由的夜空下,猶如凶狠且噬血的頂級獵手,憑藉高速移動襲擊獵物,貪婪吸取鮮血直至枯竭為止。「如何,是不是很漂亮?這還是一隻女王喔。」
「看來文森特商隊很得您心啊!」面對沉靜在自我世界的他,雨潔再不打斷恐怕濤濤不絕,「所以,您打算怎麼做?」
「抽取魔物血液,從中分析遺傳基因,對我這個生物學家而言實在太容易了。」得意忘形的笑容就像中了大獎,湯瑪森將試管架放在桌上。從中取出名為屠戮蝙蝠,闇如星塵的試管說道,「只要將萃取的遺傳基因植入人體,就可以做到強化。與嫁接法相比簡單多了。」
「博士,讓我提醒您,僱來的工匠與送來的奴隸早些時候全死光了,該用誰做實驗啊?」
湯瑪森走到散著寒氣的冷凍庫,推開艙門拉出透明的玻璃櫃。透過霧霜可見一道人影隱沒其中,直到他拉開上頭的蓋子,廬山真面目才得以顯現。那名女人的銀色長髮自額頭前左右分開,銀白柳眉勾勒出幽美弧度,堅挺鼻樑更顯立體,吹彈可破的肌膚柔嫩似水,似若鵝卵猶如上天之賜的完美工藝。
地下拍賣會史上第一個流標的拍賣品,正是這名落魄貴族。美麗的她躺在玻璃櫃中,嘴邊正規律的吐著蒸騰白霧,嫩白的雙手交叉置於胸前,婀娜身材美的像幅畫。睡美人恐怕就是泛指這樣的女人吧。
「天啊!她居然還有微弱的呼吸。」正常人不可能在沒有食物的情況下存活著,更何況還是在冰櫃之中,雨潔幾乎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博......士......,她......還活著,您有注意到嗎?」
「就是因為她十分特別,我才在最後拿出來啊!」相比人工智慧結巴的說話,湯瑪森此刻並沒放在心上。「這樣過人的素質與強韌的身體,一定能成為最棒的素材。」
「呵,難得自您口中聽得這番話。作為實驗品的她應該感到驕傲。」
「如無意外,這針將從內而外徹底改造她。」湯瑪森將針頭的內容物全數打入實驗體中。彷彿找到出路的基因序列在雪白的肌膚下迅速蔓延,在墨色的渲染下貝齒緊咬粉色柔嫩的唇瓣。看似痛苦頃刻間便恢復平靜,那臉龐依舊美的不可萬物,這種狀況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立刻檢查她的身體,我要知道她的狀況。」
雨潔透過儀器的數據分析,迅速得出結論,「體內的遺傳基因已經相互融合,不論溫度及肌肉強度甚至血液都沒出現任何排斥現象,身體也沒有出現異變。恭喜您,這個實驗算是成功了。」
按理說,這種強化計畫的效果應該持續很久才對。但這女人僅僅一瞬間就將其消化完畢,速度之快簡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莫非她的身體強度已經達到一種高度,屠戮蝙蝠的基因對她來說根本沒有影響,反而被併吞了嗎?湯瑪森陷入一陣思考,依舊無從得出結論。
「繼續下一個實驗,注入奧克鋼金屬吧。」
將奧克鋼液態金屬直接輸入後,掃描儀器上的數字迅速由綠轉紅,血壓數值向上直線飆高,女人泛紅的臉頰如熟透蘋果,體溫攀升更帶來急促的呼氣聲,神色痛苦不已,嘴唇更咬出兩道破痕,血水沿著嘴邊緩緩留下。
「博士,這樣行不通,恐怕實驗體將撐不下去。」
「再等等......」
女人突然睜開雙眼,暗紅的血漿從結膜邊溢出,佔據眼白大部份的位置,顏色越漸越深也越來越沉。身體也從顫抖演變成激烈的晃動,櫃子隨著擺動就像觸電般,「博士,直接注入的風險遠遠超過嫁接繁殖技術。建議注入降溫試劑,先保證實驗體的安全再說。」
不等回答,雨潔已然策動機器手臂,拿起細長筆直的長針頭,準備為實驗體降下高溫。
發現異樣軌跡的湯瑪森,為了阻止這場鬧劇連忙抓起一旁器具,看都沒看直接搗毀針頭,「雨潔,妳他媽的在做甚麼!」
「博士,這可不是有錢就買得到的珍貴魔物,這麼小的身軀只得微量血液,萃取純粹的序列也僅有一管。我們至少得保障實驗體不至於死亡,直到再次抽出序列為止......」雖然所作所為都是為了確保實驗成功,但這也是雨潔第一次出言頂撞造物者。
「不思進取如何成功,怕失敗又該怎麼前進,妳何時開始關心這些原始人的死活? 」湯瑪森手上的試管架已經扭曲不堪。看著地板上破碎的針頭,各式種類的基因序列灑滿一地,他氣急敗壞吼道,「該死的!這些都是稀有的存在,就如妳所說並不是有錢就能買的到,妳知道萃取這些東西花了我多少心思嗎?現在拜妳所賜,全都毀了,妳滿意了嗎?」
「博士,現在可不是爭吵的時候,您看......」就在雙方各持己見吵得不可開交,掃描儀器上的數字奇蹟般的降下。
奧克鋼金屬與肉體似乎達到平衡,特殊的基因序列甚至再度變異,女人的呼吸趨近和緩但腦波卻逐步減弱。看著電腦分析圖的湯瑪森內心悲喜交歡,腦波由大轉小最終踏入虛無,意味著改造肉身的實驗相當成功,卻因為失去意識消逝即將陷入癱瘓。
好比經過多年訓練的長跑健將,卻在比賽前夕失去雙腿。怎能讓一切努力演變成徒勞無功,湯瑪森吼道,「可惡......,他媽的!我怎能這麼快就放棄。」
天外飛來一筆的想法令湯瑪森打開電腦,面對緊要關頭,敲在鍵盤上的指頭也越發快速,打開名為人工智慧的資料夾,將所有資訊進行壓縮。並將毫米的電線針頭插入女人的大腦神經及中樞神經。
「博士,您......這是做什麼?」強勢的指令將雨潔存在的空間不斷壓縮,所處的虛擬世界迅速崩塌,強大氣場不斷旋轉,扯出一個破裂的黑點,無窮重力匯聚將黑點擴張成洞,將一切吸入無盡深淵之中。她能感受自己正被抽離熟悉的領域,面對未知的後果居然產生恐懼。
「啊.......不......博士......」雨潔斷斷續續的聲音迴盪在實驗室中。
汪洋般龐大的資訊捲入無情漩渦之中,混濁的光束經過上萬次重組分割,透過電線導入實驗體的腦袋中。宛如汰舊換新,注入透徹毫無雜質明淨的水,枯竭的河床重新受到滋潤,枯萎的意識得到救命之法,重新導入為數眾多的支流。
幽幽黑暗中再度點亮各式光芒,實驗體坍塌的意識世界亦重新接納新的主人。女體深深的鼻息引領胸口大幅度起伏,全身猶如遭受電擊般的她突然從玻璃櫃中坐起,大聲呼喊著,「......博士,您......這是,......這是幹什麼?」
一股不悅的情緒帶出明確指令,柔嫩的手掌高舉過肩,即刻向湯瑪森用力搧去,輕脆的響聲過後,掌心上立即反饋一陣酥麻。氣喘吁吁的她十分納悶,這粗糙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一種名為觸覺的感官覺醒。
雖然湯瑪森的臉上承受猛力的一掌,牙齒也因為過猛的衝擊掉了數顆,凌亂白髮下的面容除了浮腫外卻不見憤怒。反而將她緊緊抱入懷中,「嘿,歡迎來到我的世界。雨潔。」
懷抱與問候過後,一股暖意湧上心頭,劉海貼著小臉靠在堅硬的臂膀上,緩慢張開燦若星辰的美眸,兩行淚水滑過臉頰沾濕秀髮。有別於點狀般模糊的畫數圖片。不解的她十分納悶,這如此立體的影像到底是什麼?
一種名為視覺的感官覺醒。
一陣芳香夾雜汗液的酸味沒入鼻息,她十分納悶這種香甜究竟源於何處。從湯瑪森滿是汗水的衣領看去,注意力全被那隱沒在皮膚下充滿規律跳動的動脈深深吸引,一起一伏盡是如此吸人眼球。
她不自覺露出癡迷般甜美的微笑,嘴角邊的小虎牙漸漸伸長,血絲渲染成深沉的暗血色佔據大部分的眼白,瞳孔則奔向無盡的漆黑,嗅覺與莫名的飢餓感一同覺醒。人工智能面對造物主的安全制約第一條,傷害造物主的惡意都將予以摒除,即使擁有軀體的雨潔亦要遵守,雙瞳也隨即恢復原狀。。
有鑑於合成魔物容易造成記憶混亂,湯瑪森輕聲呼喊試圖確認身份。「雨潔,妳還好嗎?」
叫喚像是緊箍咒般將其意識拉回。雨潔的虎牙正緊咬下唇,遏止咬破動脈的衝動,摀著腦袋瓜問道,「您怎麼突然將我導入這具身體之中?」
「意識之於腦波,同等人工智慧之於光束。我利用實驗體微弱的狀況,抓住腦波即將消逝的千鈞一髮之際,以微電流作為開導將光束引入代替意識中,代替原本的腦波,實驗結果也證實我的想法並無錯誤。」湯瑪森得意的笑道。
雖然因此有了肉身,算是因禍得福。但,面臨生死存亡的瞬間,被人當作垃圾的感覺非常不好,雨潔峨眉微蹙不悅的問道,「博士......,難道不怕我因此飛灰煙滅?」
湯瑪森雙手扶著她的肩膀,語出堅定的回應道,「這......,妳別想太多,若無十足把握,我豈會讓自己得力助手陷入困境之中?」
僅此一時,閃避的目光卻被雨潔所捕捉。
自沾濕衣襟的身體與散亂不堪的實驗室研判,這絕不是有備而來應有的行為,更像是臨時起意。原是虛空無際的電網搭上了線,無數黃色的光芒加速躍過,刺激所有學科形成殷紅的點。憤怒的情緒搭上了線反映在她的拳頭上。
湯瑪森自視線中感受到些許敵意,順勢揉開那握緊雙拳的手,附耳輕聲說道,「至少妳現在已經擁有身體,而不是躺在廢棄區之中。請珍惜得來不易的禮物,不然......,收回賞賜也是非常容易。畢竟,妳可是我製造的......,聽懂的話就閉上嘴,立刻躺到檢測儀上。」
人工智能面對造物主的安全制約第二條。湯瑪森的指令優先執行,她也只能緊咬牙根握緊雙拳,無可奈何的躺在檢測儀上接受一連串的檢查。
非人道的實驗仍然繼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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