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選拔規則,參賽者每多六枚別色襟章,便擁有多三秒的搶救時間,所以擁有二十三枚的『慾』,便擁有額外九秒,剩五枚別色襟章;至於莫夫,則擁有額外六秒,同樣剩五枚別色襟章。
不過,就是因為莫夫將『慾』的襟章吸走,湊成另外六組,所以他合起來便與『慾』一樣,總共有九秒「搶救時間」!
雖然一直沒有太在意規則,但『慾』稍微認真思索,便即明白自己被淘汰的原因。
想通後的『慾』不怒反笑,朝莫夫拍掌笑道:「不簡單!在如此逆境,也能想到反勝之法,我是看輕了你的決心。」
聽得『慾』說的真誠,莫夫亦語氣稍軟,道:「其實我也是賭一把。萬一在燈光轉換後,我倆擁有的別色襟章差距太大,又或者你和我的原始襟章燈色變得一樣,我的方法便派不上場。」
「願賭一把,證明你有膽識,有膽識的人,就算賭輸一次,總會想辦法捲土重來。」『慾』咧嘴而笑,「小莫夫,下一回合,繼續努力。」
「嘖,想不到你竟然連一個小小後生也敵不過。」遠處的『慵』,此時慢條斯理地說道:「早知如此,剛才就不浪費力氣射那一箭,反正你終究也是出局。」『慾』聞言,朝對方笑罵了一聲。
莫夫注意到『慵』身上襟章亦閃著白光,意味她亦已擠身下一回合,只是不知對方是否還會繼續參賽。
就在這時,一人突然用力拍了莫夫一下,莫夫不用轉頭,憑隨之而敘的豪邁笑聲便知即來者是吳剛。
「哈哈哈,莫夫老弟,真有你的!我剛才還真以為你已出局,怎料你還有『斷臂吸物』這招奇著!」吳剛放聲大笑。
吳剛似乎對自己出局不甚在意,反而因為莫夫出線,高興萬分,這倒使莫夫感到有點害羞,不知如何應對,只得靦腆地說道:「呃……沒有你的幫助,我亦不可能成事。很可惜你未來一同晉級。」
「別過份謙虛了。沒有珀耳修斯那傢伙阻撓,你亦必會將我淘汰。」吳剛笑道:「雖然我也希望成為魔皇座下『四騎』,但所謂有能者居之,比起那嘔心的傢伙,你更值得出線。」
聽得吳剛三番四次在言談間對『慾』似甚厭惡,莫夫忍不住問道:「你和他曾有甚麼過節嗎?」
「嘿,難道你沒聽到他剛才如何喊我嗎?」吳剛俯身拾回插在地上的斧頭,笑道:「我和他早在古希臘已認識了。」
莫夫回想起他倆剛才對話,便問道:「他剛剛……好像喚你作荷米斯?」
「那是我原本的名字,亦是我在西方活動時使用的名字。」吳剛點了點笑道。
莫夫記得荷米斯乃是希臘神話中的信使之神,亦是伊索寓言中,從河中以斧頭試煉樵夫的神。
「難怪你使用的兵器是斧頭!」莫夫恍然大悟,「我起初還以為,你是……」
「以為我是那個冒失的樵夫吧?伊索那傢伙就是愛騙故事。」吳剛笑著說道:「那些來河邊找我的人,早知我能點木成金,他們並非隨便將木器拋下,而是以物換物,用他們一些倦了或殘缺的器材,換成我以『朽木之瞳』製造的鋒利器具。當然,我會收取一點兒的『報酬』。」莫夫明白,吳剛口中的『報酬』,就是壽命。
莫夫早知道歴史與傳說往往並不相附,卻沒想不到那流傳甚廣的寓言故事,與現實相差如此的遠。
此時,他又問吳剛道:「那麼,你與『慾』到底有何瓜葛?」
吳剛沒有立時回答,眼角瞥了已和『慵』走遠的『慾』一下,然後朝莫夫招手道:「連番戰鬥,你也累了吧?我們邊吃東西邊說吧!」
雖然長期在基地裡活動,但眾魔無時無刻鍛練切磋,因而需要大量食物補充所消耗的能量。
這座基地乃是孔明依墮落山中的基地複建而成,亦即是伊卡洛斯獨居二千年的地方。對於一直專注研究的伊卡洛斯來說,食物唯一作用就解決那股飢餓感。所以在科技還未發達前,他只會偶爾離開基地,到外頭購物足夠一年份的食物;可是後來當擁有室內培植的技術,伊卡洛斯便開始自給自足食糧,減少外出。
現在基地裡有一個飲食區,裡頭擺放了一堆這種食物培植機,能製造出不同味道的「食漿」,只是一小碗,便擁有一頓正常飯菜所有的營養和充飽感覺。
雖然群魔之中不乏挑吃之輩,但現在非常情況,物資難得,大家都唯有以這些「食漿」充飢。
吳剛和莫夫各自領了一碗後,便找了個空曠位置,席地而坐。
「你有聽過珀耳修斯的事蹟嗎?」吳剛一邊吃著呈深青色的漿糊,一邊問莫夫道。
「嗯,他最出名的事蹟,就是殺死了蛇髮魔女美杜莎。」莫夫一邊咀嚼,一邊點頭。
「那麼他是如何殺死美杜莎的?」
莫夫想了想,答道:「就是以神器『明鏡』,反彈了美杜莎的『僵固之瞳』攻擊,令其自身僵硬,再取其首級。」關於『七罪』的事蹟,程若辰在生時曾向莫夫提及不少。
「不錯!但你可知道,除了『明鏡』,他還有一柄寶劍用以斬殺美杜莎,而那寶劍就是我給他的!」吳剛憶述那塵年往事,「那傢伙本來和逃難的母親穩居在一個島國,因國王要求而去斬殺在附近肆虐的美杜莎。不過美杜莎行蹤隱秘,所以珀耳修斯知道找到她前,必然會與其他魔鬼交手。為了增加勝算,他便找上我,希望能得一件上好兵器。我知道他的目的後,便與之立了『血契』,若他最後真的解決了美杜莎,便需要將美杜莎的『僵固之瞳』給我,以作報酬。」
「不過,看來他最終沒有將魔瞳交給你。」莫夫說著,吃了一口紅色的食漿。那味道有點像蕃茄,又有帶一點甜。
「沒有。因為那狡猾的傢伙,一物二賣!在找上我之後,他不知如何竟得到薩麥爾大人賞識。薩麥爾大人答應他,若能成功剷除美杜沙,便會將『僵固之瞳』賜予珀爾修斯,讓他成魔,並收歸旗下!」吳剛冷笑道。
「他怎可以訂立雙重『血契』?」莫夫詫異地道:「按道理,若他存心將『僵固之瞳』據為己有,便會即時破壞了和你訂下的契約;反之,他將魔瞳交給了你,他便即違反與薩爾麥訂下的那一份。無論是那一種,他都必會遭受懲罰。」
「你說得不錯,不過那傢伙,由始至終並沒有和薩麥爾大人訂下任何『血契』。」吳剛搖頭苦笑,道:「薩麥爾大人既是七君之首,自然是一諾千金,亦不會為一介凡人隨便流血。所以,珀耳修斯只是將我帶到薩麥爾大人面前,然後借著薩麥爾大人的威嚴,逼我自願解除『血契』。」
「所以,他便欠你一顆魔瞳,直到現在?」
「是啊,後來我多番追討,那傢伙卻仗著薩麥爾大人撐腰,一直對我刁難,所以我便沒趣離開西方,到中原去了,一待便待到二次天使大戰。」吳剛說道。
「那麼你在東方為甚麼又有另一種傳說?」
「你說月下砍樹?那其實是與我的魔瞳能力有關。」吳剛大笑一聲,道:「『朽木之瞳』能將植物變成金屬,但條件是那些植物須由我的血液滋養而成,在培殖過程中,我還需要以相應原始金屬混盡泥土裡。所以人們看到我月下砍樹,其實只是我在收割成熟的血養木材而已。」
「那為甚麼是桂樹?」莫夫好奇地問道。
「因為香啊。你想想,這些植物本已是由我鮮血養成,成熟後充滿血腥氣。云云植物,唯有桂木,才能稍微中和那股難聞的血腥氣味。」吳剛說著,將腰間其中一柄木斧遞給莫夫。莫夫接過,稍微一嗅,果真嗅到一陣淡淡的桂香撲鼻。
「那時我不想惹人注目,所以便在山上獨居,更每每挑選深夜圓月高掛時才砍樹,但終究還是被其他凡人撞破。或者我的舉動對他們來說太奇怪,後來以訛傳訛,便成了一個莫名的傳說。」吳剛笑罷,將碗中物悉數吞下,擦了擦嘴角,問道:「莫夫老弟,你為何那麼想成為『四騎』?你那股渴望,可是比在場任何一名魔鬼都要濃。」
「因為,我希望可以回報那個養育我的人。」莫夫想了想,道:「他已經不在人世,但其遺願就是希望我能輔助撒旦。所以,我想要成為『四騎』,想要為撒旦獻出我的所有。」莫夫說著,忍不住又看了畢永諾一眼。
此時的魔皇,仍然坐在鐵座上,再次閉目入神。
「我明白你這種心情。在創世之初,我仍是天使時,我亦曾對一個天上唯一以外的人,心懷無比敬意。」吳剛跟隨莫夫,目光投向畢永諾。
「嗯?是誰?」
「十二大天使之一,宙斯。」吳剛盤膝憶述道:「當年一眾天使分由十二位大天使領導。我就是在他的指導下,協助創世。對於我們一眾普通天使來說,天上唯一就像太陽,耀目但遙不可及,但大天使卻是比我們強大,卻又能親身交流的存在。他們十二人手執神器,各有本事,每一個皆有其獨特的魅力。縱然後來我追隨了撒旦大人的反抗軍,但我當初是對宙斯最為敬重。」
「是甚麼改變了你?」
「他對人類的態度。」吳剛說著,不知從哪來掏了一根幼小木枝,啃在嘴角,「在亞當夏娃偷吃禁果後,一眾人類被逐出伊甸,下凡生活。誠然,他們成了帶罪之人,但我不認為所有人類,都罪該致死。在一切事情未發生前,我們和人類相處融洽,對於各大天使,更是敬奉如神。可是,在『禁果』一事發生後,宙斯卻視所有凡人如螻蟻,只憑自己心情,玩弄如股掌,甚或乎隨便濫殺。我看不過眼,出言頂撞,但很快便被他囚禁起來。後來撒旦大人領軍叛變,將我救走,我便順勢加入他們。」
莫夫聞言,思索半晌,道:「對於天使來說,人類究竟是甚麼?」
「在創世之初,人類可說是比我們更高一階的生物。當兩位始人觸犯禁忌後,人類便被逼在荒無的人間,從頭建立一切。在這片未知的浩瀚大陸裡,不再得到眾天使照顧的人類,得適應各種惡劣天氣,並與群獸爭奪地盤。為了生存,他們展現出眾天使未見過的行為與性格,當中有許多是完全超越我們的想像,極度原始和血腥。總括而言,那就是『人性』吧!」吳剛沉聲說道:「就是在這段期間,許多天使便對人類嗤之以鼻。他們認為人類既無異能,生命脆弱,已與世上其他飛禽走獸無異。」
「但若人的一切,乃是天上唯一依己而造,那麼這些『人性』,豈不是皆源自衪?」
「衪是世上萬物之源,所有善惡正邪,好的壞的,自然也是從他而來。不過,對一眾由衪親手製造的天使來說,衪就是真理,無一人會或敢於質疑衪所作所言,因為我們的使命,就是要擁護衪的一切。嘗試思考或向衪提出問題,乃是禁忌。幸好芸芸天使,還是有一個覺醒,那就是撒旦大人。」吳剛微微一笑,道:「他的醒覺,如星火燎原,使許多天使,鼓起勇氣反抗。」
「只可惜,最後功敗垂成。」
「的確可惜,但那只是第一回合。」吳剛咧嘴一笑,道:「莫夫老弟,第二回合,還未開始呢。」
「你曾經參加第一次天戰。」莫夫沉默半晌,才再次問道:「你覺得,這次的戰爭,我們有希望嗎?」
「嘿,這可是臥龍亦答不了的問題啊。不過啊,這問題,第一次天戰時亦有人問過撒旦大人。那時,他是這樣說的。」吳剛頓了一頓,正容說道:「『我並非因看到希望而戰,而是因為只有起來反抗,我們才有機會,看到希望』。」莫夫聽罷,久久不語。
雖然直到今天,莫夫和吳剛才首次真正交流,但二人談起來時竟是出乎意料地投契。
吳剛性格爽朗,雖被冰封多年,但曾遊遍東西方的他,話題甚多;莫夫素來寡言,但在吳剛引導下,卻也難得放開心扉地閒聊起來。
二人談著談著,六個小時不知不覺地過去,『四騎』選拔第二回合,亦緊接開始。
第一回合是針對實戰能力的試煉,而第二合回則是測試候選者的精神能力。
相比起首回合諸多變化與計算的比賽規則,次回合可是簡單得多,因為整場甄選,規矩只有一條。
那就是,忍受『地獄』幻象。
畢永諾讓三百名晉級的魔鬼齊集鐵座前,整齊盤膝而坐,然後打開「鏡花之瞳」,進入眾魔的精神領域,使他們同時經歴各層『地獄』。
由第一層『拔舌』開始,群魔腦中幻覺,每五分鐘便會自動轉換成下一層更為痛苦的地獄。
經歴『地獄』途中,所有人都必須不聲不響,不聞不動。
哪怕只要發出一點兒的聲音,或是有任何細微動作,便會即時被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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