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無雲的晴天,陽光正懸掛頭頂,猛烈的光線射向地面,把過山車上的人群照得頭頂發燙,內心也跟着滾燙起來。坐在第一排的俞寧,滿心歡喜地期盼着將會來臨的刺激與快感,而他身旁的琛宇則苦着臉,為未知的恐懼緊張。
「咔啦、咔啦」的聲音,過山車緩緩上升,攀升至最高點,看着身邊的景色漸漸遠去,視野變得遼闊,人群變得渺小,琛宇內心忐忑不安,十指緊扣,汗水從手心冒出,開始焦慮起來。
俞寧感覺到他的不安,握緊他的手心,「沒事的!有我在!」
兩人對視的剎那,過山車在頂峰頓下,半秒後,垂直下落,如同瀑布般垂直衝向地面。
「啊---------!」
在近乎90度直角的斜坡上高速滑行,過山車帶給人們巨大的離心力,讓人感覺自己快要飄起來,飛到空中,身上的安全扣彷彿都如同虛設,人們紛紛放聲尖叫,盡情宣洩自己的驚慌。
在不絕於耳的尖叫聲和飛快流逝的景色下,琛宇死死攥緊俞寧的手。
俞寧手心的溫度透過觸碰,傳送到琛宇心裏,無言地安慰着他的害怕。
他最愛的人就在身邊。
琛宇忽然驚醒了,外界的因素對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麼,只要俞寧在琛宇就無所畏懼,有勇氣面對所有難關。
琛宇想要的只有俞寧。
那怕是死,他也有勇氣面對。
過山車俯衝到底時,琛宇鬆開俞寧的手,把雙手高舉,俞寧詫異地看着他。就在過山車再往上衝的一剎,琛宇高呼:「俞寧我愛你!我們結婚吧!」
「唰!」過山車又往下落了。
琛宇的表白穿過刺耳的尖叫聲落到俞寧的耳中,俞寧愣住了,怔怔地看着琛宇,連過山車再次俯衝、下落,穿梭在高高低低的彎道間,俞寧也懵然不知,完全沒有反應。
數秒後,俞寧才回過神,拋出一句,「你瘋了?」
過山車坐到一半無端端和他告白,而且還說要和他結婚?之前明明還害怕的渾身發顫,現在竟然有心思向他求婚,這情緒轉換也大了吧!是過山車的刺激太大弄得他腦子都不清醒嗎?
琛宇沒有回答,只是傻笑兩聲,重新牽起了他的手,再次投入在過山車中。
旁邊人都沉醉在過山車的刺激中,琛宇的聲音又被其他人的尖叫聲覆蓋了,除俞寧以外,沒有人聽見琛宇的表白。
在這個空曠又明亮的地方,琛宇完成了他私密又隱秘的告白。
三年前,琛宇向俞寧宣告他的愛意,三年後,他的愛意有增無減,仍然熾熱,仍然純粹。
兩人離開過山車後,琛宇如常地帶着他去其他設施玩耍,神情自然得彷彿剛剛告白的人不是他,證明他只是被過山車過度刺激了。看見他這個樣子俞寧心裏反而有點慶幸,因為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前面的話他可以很坦然地回應琛宇,我也愛你。
可是,後面的話他不知該怎麼回應。他是仙使,永遠不可能和琛宇在一起,兩人結局終究是分開。他不能給琛宇任何承諾,如果他答應和琛宇結婚就是害了他的一生,拖着他前往幸福道路的步伐,要他孤獨終老,所以俞寧不能答應。
然而,他捨不得。
他捨不得狠下心拒絕琛宇,畢竟這也是他的心願。
兩人其後又玩了琛宇一直堅持要去的鬼屋。
在黑漆漆的屋子裏,周遭的一切都是黑暗的,人們不能看清眼前的事物,面對隨時會出現的驚嚇與鬼怪,每個人是提心吊膽的,心臟猶如被人拿繩子吊在懸崖上空了,惴惴不安,生怕下一秒就有未知的事物衝到眼前,心臟摔在地上,被嚇得魂飛魄散。
而極度害怕的俞寧更是大聲點呼吸也不敢,長期都是緊張不安的樣子,他緊緊拉着琛宇的手,躲在他身後,只敢把眼睛露出,絲毫不敢離開他半步。步路也是像被獅子盯上的小松鼠般,只能邁着碎步往前走,他還不斷叫前方的琛宇,「慢點,走慢點,再慢點!」琛宇瞟了眼身後的俞寧,隨後,會心一笑,雖然現在的俞寧看來可憐又淒慘,但琛宇卻莫明其妙地享受這個瞬間,喜歡被他依賴以及保護他的瞬間,畢竟平時的俞寧甚少示弱,而且現在的俞寧太可愛了!
若不是在鬼屋,琛宇真的想抱抱他、親親他、把他舉高高,然後,再做點會令他害羞的事。
春風滿面的琛宇走在前頭,帶着膽小鬼俞寧繼續往前,兩人走到轉角位,此時一個埋伏已久的女鬼從俞寧旁邊躍起。
「啊!!!」
女鬼蒼白的臉孔、凌亂的髮絲、通紅的眼眸,在俞寧的瞳孔中無限放大,把俞寧嚇得飛魂魄散,「啊!!!!!!!!!」
一道尖銳的叫聲從俞寧口中傳出,震遍了整個樓層,傳到每個人的耳中。
琛宇還來不及反應,俞寧便抓着他一鼓作氣地往前跑了,兩人一路狂奔,無視旁邊的鬼魂,就算有鬼怪想嚇他們也來不及,他們跑得太快了,鬼怪剛瞥見他們,他們下一秒便跑了。
兩人奔跑到出口,俞寧彎下腰撐着膝蓋喘氣,琛宇也站在原地調整自己的呼吸。
俞寧邊喘氣,邊斷斷續續地道:「真的,嚇死我了⋯⋯是不是有病啊!那個扮鬼魂的女人也太可怕了吧!」
琛宇嘆了口氣,細聲道:「真可惜。」
又變回平時的模樣了。這也太短了。
俞寧聽不清,「什麼?」
「沒什麼。」琛宇走到他身旁,輕撫他的後背,「過山車不是更恐怖嗎?」
俞寧的呼吸平穩後,重新站起來,「才不是,過山車那麼好玩!它衝下去的那一刻實在太爽了!太快樂了!」
琛宇挑眉,戲謔:「鬼屋也是啊,我玩鬼屋可是十分快樂的,尤其是見到某人嚇得膽破嚎叫的樣子。」
俞寧看着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氣得牙齒癢癢,想伸手打他,卻不忍心下手,只能把氣藏在心裏,氣得把自己變成了河豚。
琛宇輕笑,把他扯到自己面前,在他額頭輕輕一吻,「好了,別氣了,我們走吧。」
從鬼屋出來後,日落西山,天色已暗,許多游樂設施都已經關閉。兩人離開遊樂園,帶着沉重的步伐回家。
望着一半的朝陽已沒落西山,俞寧心想離別的時刻要到了。
剛去完洗手間的琛宇回來,輕喚:「俞寧。」
「嗯?」
俞寧回頭,意想不到的畫面映入眼簾,使他呼吸瞬頓,心臟一顫。
橘黃的日光落入大地,淡黃的餘暉綣戀地縈繞着琛宇,為他帶上一道光環,如同琛宇在俞寧心裏的形象。琛宇單蹲跪地,做出這個世上最浪漫的姿勢,他左手捧着被日光染成橘色的99朵白玫瑰,右手拎着閃閃發光的銀白戒指。
戒指是雙環設計,兩個銀環互相平行,卻在未端互相交纏形成一個結,如同他和琛宇的人生般,起初毫不關聯,最後緊緊纏繞,再也不能分開。縱使是純銀的素戒,沒有任何鑽石或黃金,只是最樸素的銀,但它依然能在夕陽下發出耀眼、漂亮、純潔的光芒,如同他們的戀情般,縱使他們的戀情不是世人普遍認可的,然而,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比平常的情侶少,反而更深,更純粹,更耀眼。
夢想中的畫面突然化成現實,呈現眼前,俞寧頓時怔住了。
「我沒有瘋。」
俞寧皺眉,不明白他的意思,「你在說什麼?」
琛宇真摯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說:「你還記得我坐在過山車時說的話嗎?我是認真的,不是開玩笑。我愛你,你願意嫁給我嗎?俞寧。」
老實說,俞寧忘掉這事了。現在忽然他重提,俞寧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心裏一半高興,一半難過,高興是因為琛宇向他求婚,難過的由於是他不能答應,他不能那麼自私,毁了琛宇一生的幸福。俞寧的腦袋一片凌亂,言語系統失靈,組織不出任何句子,他愣怔了,「我⋯⋯」
「你答應我嗎?」
俞寧深吸口氣,倒退幾步,微微晃頭,狠心拒絕,「對不起⋯⋯不行⋯⋯我不能答應你⋯⋯」
傷心滿溢眼眸,琛宇眉頭深鎖,執着地問:「為什麼?」
兩人剩下的相處時間不多,俞寧不想再對琛宇有任何隱瞞,他苦着臉,眼眶裏噙着淚水,咬着唇,說:「我很快要走,不能再陪着你了。你應該找一個更好的人,找個一直能陪在你身邊的人,而不是我。」
他每說一個字,就恍如有人用刀子割他的心頭,使他疼痛不已。殘酷的現實反覆鞭撻他的心臟,使他不得不承認殘忍的現實。
琛宇聽後,眉頭舒展開來,眉開眼笑,他站了起來,用手臂夾着花,把另一隻手空出來,他托起俞寧的左手,指拇撫過他的食指,緩慢地把戒指套進他的手指中。
銀白的戒指框着白皙纖細的手指,示意着主人已經名草有主。
琛宇握着他的手,牽起手心,輕吻他的指環,用低沉磁性的聲音細說:「我愛你,不分晝夜,不分朝暮,只爭朝夕。不論時間只剩多少,只有一分鐘又好,還有十多年也好,我都愛你,我都只愛你一個人,所以,和我結婚吧。」
我不求長相廝守,只求這分這秒。
這樣深情又專一的表白,誰聽完不會感動。琛宇深邃的瞳孔裏,裝着一腔深情,他富有吸引力的聲音,描繪着他對俞寧深切的愛意,如同散發着玉桂香味的熾熱糖漿般包圍着俞寧,企圖將他溶化,香甜的氣息填滿他的鼻腔,使他四腳發軟,自動投降,不能再狠下心,脫離糖漿誘惑,沒有決心再拒絕他。
俞寧的淚水脫眶而出,潸潸落下,沾濕整塊臉龐,俞寧擁緊琛宇,哭着說:「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我愛你!」說到最後,俞寧幾乎是喊出來的,把藏在心底的愛意盡情宣洩出來。
琛宇反抱俞寧,吻着他的雙眼,用臉頰蹭掉他的淚水,咬着他的耳窩,纏綿地道:「謝謝你,我的寶貝,我的老婆。」
太陽的影子已經沉沒山中,帶走天空的最後一絲光輝,世界邁入漆黑。
時光飛逝,白駒過隙,三天時限已到。
兩人身影隨着日光的消逝,漸漸變得透明,腳尖開始化成細小的泡沫。
俞寧攬緊琛宇,彷彿這樣做就能把離別的時刻推遲。琛宇摸着俞寧躺在自己胸前的腦袋,感受着最後的溫熱,不捨地說:「要保重,照顧好自己。」2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3m4WpDmQb
琛宇有很多話想說,卻又好像說什麼在此刻都是多餘的,他唯一想說的就是保重。
看似簡單的祝福,保重二字卻包含着真誠的祝願,亦是每個離別的人都愛說的話。
「再見,俞寧。」2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JZqh7tFOy
「再見,琛宇。」2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DMfS3SYfB
「還有,我愛你⋯⋯」2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me1hez6Tk
腳底的泡沫蔓延至臉頰,兩人化成泡沬,升至半空,沒入深夜中,無跡可尋,猶如一切都沒發生過般,沒有在三年前的世界和三年後的世界留下任何痕跡。
俞寧睜開眼便瞥見,燈火通明的大殿、金碧輝煌的裝潢以及坐在大殿中央的貴妃椅上的白洛,他已回到天界。
「歡迎回來,俞寧。你趕在四月前完成了任務,加上任務對象對你的表現十分滿意,恭喜你,你成功獲得今個月的勤工獎。」
白洛的聲線將俞寧從不捨的情緒中扯出,他擦乾眼角的淚水,收拾情緒,轉念想到,「那我是不是可以向你許願?」
「當然可以,你已經想到了嗎?」
俞寧點頭,摩挲着食指的戒指,腦海閃過琛宇的樣子,「我希望⋯⋯」
琛宇回過神後,發現自己回到廟宇門前,而白洛則倚着門框看着他。
「歡迎回到三年前的世界。你的遺憾有被彌補嗎?」
空盪盪的手心,懷裏消逝的體溫,一種說不出的失落感從琛宇心底泛起。
最後一面,這就是最後一面了,以後都沒機會了。
琛宇攥緊手心,想挽留正在流失的溫度。
同時,另一個念頭從腦海冒起,他往前一步,「白洛,我可以再許多一個願望嗎?」
其實他明白人生不能十完十美,人要學會放下執念,和自己和解,許多事只要有過一刻的燦爛便已經足夠。
可是,他還是不甘心,不滿足,放不下。
他和俞寧定了終身,又交換了戒指,這些都是他之前不敢奢望,現在通通做到了,理應他不該再有其他奢求。
不過,他還是覺得不夠。只因對象是俞寧,對着他,琛宇總有無盡的渴求,比天大的貪欲,這次他又貪心了。
白洛擱起眼皮,「什麼?」
「我希望俞寧可以重生。這次我不要你改變過去,我要你改變現在,直接將身為仙使的俞寧復生,回復到人類的身份。」
「改變現在嗎?這也不是不可,可是生命從來都是以命換命的,要救一個人的生命,就需要另一個人付出自己的生命,你願意為俞寧獻上自己的性命嗎?」
琛宇的眼底毫無懼色,堅決地說:「我願意。」
「難道你就沒想過他是否能活在沒有你的世界嗎?」
「他能,我相信他。他比我更適合這個世界。」
「好。那我先收取上一個願望的代價。」
白洛把手置於在琛宇的腦袋上,手心完全覆蓋琛宇的顱骨,白洛閉眼念咒,頃刻,手心發出白光,琛宇腦袋一空。
一切都成了空白。
作者:第一季暫告一段落了,剩下的迷團就留待不知有沒有的第二季揭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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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編號:5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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