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創世初期被定義為無拘無束、真實奔放,與水國的和平信仰成雙成對的名詞,被世人譽為促進繁榮的主宰。
堅信多年的崇高信念陡然崩塌,是這一切惡意的根源。
「至高的土神啊!求您饒恕小女踰越之舉,同水神祝福她能順利出嫁吧!」
「放開我!父王!」
徹底豁出去的公主甩開牽制,她猛然抓住土神的胳臂,企圖再次祈求神給予恩澤。
那楚楚可憐的表情令土神動容,祂腦中閃過創世初期,菲曲曾歇在祂的腳邊,訴說著創世的願景及疲勞的畫面。
「沃斯哥哥。」3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DNeroUz4w
過往的影像與現實重疊,封印已久的真實情感頓時湧出,祂抬手制止國王的行動,允許公主繼續說下去。
「神啊!您可曾真正傾聽過人民的心聲,自由的信仰在層層包裝的假象下,又有多少子民是順應他們的心來過活。
「愛應該是自由,愛不是無私奉獻,自由更不是國與國之間的籌碼!比起君權或神權制度,自由的信仰理應更加重要,不是嗎?」
聽完公主的請願,土神輕輕放下她的雙手,獨自在堂內來回走動思忖。祂一路伴隨公主成長,那時不時嶄露的天真笑容,總是讓祂想起菲曲的一顰一笑,可如今,那笑容是虛假的?
「您不也是愛慕著翠綠母神——菲曲,那本會成為我國母神的存在,但因您的成全,給予了翠綠母神自由。身為神的您既然可放開那一回,就請您再賜予做為您忠僕的子民一份自由吧!」公主繼續喋喋不休。殊不知她的一番言論,正深深擾亂土神的思緒。
動搖的意念持續發酵,在一干眾人質疑的目光下,土神陷入錯亂的漩渦中。從創世初期至今就被視為真實奔放的自由,竟是層虛假包裹而成的假象,不!祂絕不容許自己的理想有任何的虛假!
「自由的願望終會成真。」
神留下簡短的回應,帶著一股念想返回神界,留下一地緩慢返回神像底座的金黃細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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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推移至一個月後,呈現在美娣雅眼下的是土神的黃沙神域,土神沃斯依然坐在階梯上,低著頭觀察人界事物,直到水神焦急到來。
「沃斯!這究竟甚麼回事?吾兒們說公主悔婚,街坊間談得沸沸揚揚,紛紛到神殿求明示。指定的婚事已過多日,為何卡雷遲遲杳無音訊?」
「聯姻?啊!確實有這回事。」
沃斯輕描淡寫地帶過話題,見祂始終盯著人界影像,瓦特跟著湊近觀看,孰料畫面是公主正在與一名男子歡好,歡愉的嬌喘夾雜著滿滿的愛意,製造著淫糜又尷尬的氣氛。
雖說神觀察造物是稀鬆平常的事,可見到肉慾歡騰的畫面,瓦特仍不免怔愣,同時也明白了大概緣由。
「……吾友,此事汝大可與吾相談,吾……」
釋懷的話塞在喉中,只因祂看到沃斯的金瞳貓眼佈滿血絲,額頭青筋暴突,瓦特從未想過神能有這種猙獰的面孔。
「人民的心聲、人民的意志,神是否認真傾聽過?」
沃斯莫名的發問使瓦特一頭霧水,但最令祂費解的是,公主因愛悔婚這點小事,為何令摯友如此激動?只見沃斯繼續自顧自說道:
「自由的定義為何?坦然、自私?還是恣意行事?那和平、熱情、嚴肅還有快樂,是不是也該重新定義?」
從祂口中萌生出瓦特從未聽過的貶義詞彙,然而,心中的矛盾尚未化解,又有另一位神祗進入黃沙神域:
「瓦特!不好了!烈嵐巨樹的火苗不知為何膨脹,火勢蔓延到民宅,列斯現在自己撐不了多久,快用祢的水來幫幫我們!」
絲毫不留給瓦特思考的空間,一頭紅髮的火神芙烙菈硬是將祂拉走,倉促中,沃斯意義不明的冷諷遺留在耳:
「火勢蔓延?呵、呵呵,那叫做『火災』。『願熱情使風與火不滅。』看來烈嵐的熱情信仰果真並無虛假。」
畫面轉到一片火海,只見地上有無數居民在四處逃竄,他們拼命躲避從頂頭巨樹上掉落的點點火苗,以及被焚燒斷裂的粗幹樹木。
美娣雅目睹烈嵐人民引以為傲的樹上神殿沐浴在火海中,巨大的樹木燃起整個國度的信仰,倖存的人們緊抱著死去的焦屍,哭求著神的庇佑。空前的浩劫規模使美娣雅激動地摀住顫抖的雙唇,一旁帶她瀏覽過往歷史的水神瓦特則闔起雙眼,嘴中念念有詞:
「當吾兒們的呼吸變成窒息的灰燼,同夾雜著塵土的空氣燃燒殆盡,徒留的熱情只餘遍地安寧。」似在追悼般的祝禱,道盡了祂心中的哀愁與愧疚。
美娣雅還聽見隱匿在火海中,由沃斯發出的邪佞冷笑聲。
火神芙洛菈與風神比列斯一度崩潰,在瓦特的水力協助下,耗時整整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才保住部分燃焰榮光。
「願熱情使風與火不滅。沃斯藉著這句火族箴言,把祂的憤怒投入熱情的熔爐中,燃起火族人民的生命之火。熱情的信仰過度,加速巨樹上的火苗膨脹,改變了它的本質,使本不灼人的燃焰變成難以掌握的元素,讓燃焰木在一夕之間近乎燃燒殆盡。從此,火族箴言在烈嵐人民心中罩上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災殃』一詞也就此問世。」
解說完,瓦特再次看著全息影像中滿目蒼夷的地表,祂只能不停唸叨同樣的祝禱詞,這是在七神殞滅後,祂唯一能替嵐焰國及其兩位主神致上的緬懷之意。無辜人類的逝去,在祂心尖扎進數不盡的針刺,此舉足已讓美娣雅看出,水神視眾生為己出的悲憫之心。
「神殞滅前,紀載吾等顯現於人界的事跡仍存,直至殞滅發生後,對於各種離奇異象,吾兒們漸漸大多抱持懷疑的態度,更稱神蹟降臨一事多為無稽之談,因此,當吾兒——尼沛得的新王——埃塞在眾人面前用『水』重建尼沛得廢墟的奇蹟,才會被當代的吾兒們津津樂道。」
水神道出接下來要給美娣雅講述的歷史,搭配栩栩如生的影像,讓美娣雅了解七神元素的殞落真相:
沃斯對自由的癲狂,使各國人心惶惶,其餘六神卻無暇處置與祂之間的矛盾,當務之急應是安撫民心,但邪惡的滋長速度遠比良善來得湍急洶湧,沃斯操縱自由的意念,將其重新灌輸在卡雷子民的心中。
最初也是最大的帶頭者莫歸於卡雷公主楉菈,她以神之名推翻其父親的政權,在土神的加持下改變國家體系。她推崇新的自由教義,與其丈夫大肆宣揚土神的真正本意,讓國人可以隨心所欲、恣意妄為。僅僅歷經一代王朝,就徹底改變卡雷人對於普世的看法。
同時,謾罵土神沃斯的聲音從世界各地傳來,其中以浩劫重生的嵐焰國度最為劇烈,人民紛紛祈求主神——火神芙洛菈與風神比列斯能伸張正義處置土神,曾幫其滅火的水神瓦特則被迫成為衝突的協調者。
祂忙於奔走黃沙和炙焚神域之間,美娣雅可以從多重畫面看出水神在此段歷史奔波時的心力交瘁。然後,在不知第幾回的周旋前,水神被一股力量傳送到寒霜神域:
「艾西絲?……吾說過要找吾請蒞臨吾之水域——」
抱怨的話在看見凍神肅穆的面容下戛然而止,在艾西絲的凜冽氣場下,即使是神也很難不肅然起敬,正因如此,凍神所掌管的瓊利是僅剩唯一未被沃斯的信仰殘害的淨土。
「為沃斯奔走的這些日子,祢不累嗎?」
只見穿著單薄的艾西絲手支在下巴,斜坐在冰鑄成的透明王座上,用彷彿可以看穿一切的利眼直視瓦特的內心世界。
「汝為何不相信吾友呢?……莫非,從汝全知之眼究竟看見了甚麼?」
縱使知道艾西絲擁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可瓦特畏懼摯友在預言中的處境,始終不敢貿然詢問諭示中的景象。
「若是執意如此,祢會背負惡果的,瓦特。」
回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話,艾西絲從自己的胸口分出一圈冰冷寒氣,將之飄到瓦特手中。
「我從自身分離出一點預言之力,供祢在適當時機使用,要不要抉擇,操之在己。」
話落,祂手一揮,又把瓦特傳回自己的水域。
凝視手中的一團寒氣,瓦特嘆了一口氣,只能將之暫時存放在水域,自己趕忙赴任居中協調的角色。
可多次的周旋仍以失敗告終,沃斯執意孤行己見,久而久之,眾神紛紛離沃斯遠去,導致土國卡雷失去了他國的神之元素支援,國家索性封鎖國境,遵照王室頒布的命令,舉國搬遷到地下過著與外界隔離的生活,任由黃沙掩埋了昔日輝煌的流金道路。
之後,充斥歹意的詞彙頻繁出現在人界的思想與實踐中。瓦特目睹卡雷人秘密打造出一種與尼沛得的王族鎖鏈飾物相同形狀的鐵製物品,似在嘲笑水之元素般,把他們視為高貴的象徵物當作拷問囚犯及俘虜的刑具。
又過一陣子,卡雷人開始肆無忌憚地生產兵器,把鋤刀化作傷人的利刃,把維持生計的技術變成殺戮的凶器。他們毫無理由地抓取鄰邊小國的村民,剝奪無辜百姓的自由,在他們身上施作實驗、凌虐等諸多殘忍行徑,進而生產出具有攻擊性的『土』製炸彈。
種種聞所未聞的病態行為,瓦特再也無法坐視不管,祂吩咐尼沛得王室派兵救助,然而,此舉被卡雷視為侵犯『自由』,事態終於嚴重到產出任誰都未曾想像的全新詞彙:
「沃斯,這是怎麼回事?」
瓦特急沖沖來到黃沙神域質問,祂手一揮,人界的影像隨即呈現。
只見水國與土國之間的國境間硝煙四起,兵器的交錯蒼啷聲不斷,血腥味開始蔓延在黃土與河流之間。
「還能是甚麼?戰爭(Wars)啊!」
許久未見昔日摯友,瓦特著實被祂墮化的模樣嚇著,那曾被喻為世上最俊美的臉龐如今卻泛起沉重的鐵青色,奪目金瞳不再發亮,而是呈現枯朽的鏽棕色,是紅是紫的血絲更是爬滿全身。瓦特怒斥:
「這就是祢最終的目的?玷汙自己的名諱,化作仇恨的代名詞?祢這是在墮落!」
祂顫抖地指著地面上的屍橫遍野,感嘆著預言殘酷,這些日子以來,祂一直忽視、不願承認的惡果,終究還是被艾西絲料中了。
「墮落?真是個好詞!」
話甫落,沃斯冷不防地向昔日摯友揮出拳頭。
瓦特早有防備,縱使沃斯從未攻擊過祂,可事已至此,祂只能承認,多麼瘋狂的行徑沃斯都有可能做得出來。
祂後退一步,張手弄出一面堅韌的防禦水網護在身前,怒道:
「就算是和平亦或自由,也都有法條將其制衡!」
「喔?要準備兵戎相見嗎?這可會破壞『和平』的信仰啊。雖然,水國的和平眼見就要被擊潰了。」
見昔日摯友擺出迎戰的架勢,沃斯凝聚出一圈圈沙塵暴浮在手中,饒富興味地準備迎戰。
可祂錯了,瓦特僅是採取防禦姿態並未打算拚個祢死我活,祂對和平信仰的堅定意志不容許祂一同墜入深淵。
「吾要消弭祢口中萌生的惡語,淨化祢腦中邪惡的思想。吾友啊,回頭是岸,導正『自由』的理念吧!吾會盡全力幫助祢的。」
期待落空的沃斯收回神力,絲毫不理會昔日摯友的再三諫言,僅是喃喃道:
「墮落……確實,是時候將『自由』徹底墮落了。」
說罷,祂赫然離開自己的神域,強行闖入布瑞得與菲曲的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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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斯哥哥?」
「沃斯,祢給我離祂遠一點!我可不想跟祢打。」
許久未見這位創世的同胞,那墮化的模樣令祂們一度屏息,身為原初惡意製造者的祂,此番到來絕非善義。
布瑞得率先擋在菲曲面前,面對不速之客,祂與菲曲雖早有應變之策,可要從未拿過武器,視紛爭為墮落關鍵的一對神祗揮舞起刀劍,祂們仍有所遲疑。
沃斯正是料中這點,趁此機會,祂將環繞在周身的風砂困住,再藉墮化產生的蠻力逼菲曲就範,強行玷汙最初的純真。
看見愛侶被慘遭毒手,布瑞得欲奮力使出自身血術,無奈觸及身軀的風沙竟化作一層厚實的硬土,禁錮祂的四肢,逼迫祂只能呈現雙手舉在後方、雙膝跪地的求饒姿態。
沃斯甚至故意把盤踞外層的風砂留下一方縫隙,提供布瑞得絕佳的視野,逼祂全程目睹侵犯的獸行。
唰——!
環繞周身的風砂寂靜如斯,凸顯出前方衣物的撕碎聲,和被壓制在地無力反抗的尖叫聲,伴隨尖硬的沙塵刺痛祂的神經,分分秒秒告訴祂眼前的殘暴並非幻象。
「快樂嗎?感受到從自由延伸出的快樂了嗎?啊啊!不!這感覺豈不是比快樂更加愉悅?」
「不——!沃斯哥哥!求求祢不要!」這不是快樂,祂不要這種快樂!
一直以來認知的快樂被扭曲了,壓在祂身上的哥哥並非祂所認識的那位,總是溫和處事、笑口常開的哥哥。菲曲的美好回憶正被苦痛與黑暗取而代之。
歷經屈辱不堪的摧殘後,世間最璀璨的蝶翼逐漸黯淡無光,停留其中的蝴蝶如枯葉般凋零,擺動著死亡的翅膀。
認知的崩塌、信念的瓦解使菲曲陷入狂亂,最初的純真不在,痛苦已玷汙那顆最純潔的心靈;目睹這一切致使布瑞得的感官近乎麻木,身為生命之神的祂明明給予世界無限的生機,可當祂看見獸行後遺留的殘污竟顫抖地說不出話,祂不知道如何安撫愛侶,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突如其來的災禍,更不知道如何使周遭恢復無限生機。
祂們創建的樂園闊爾登,其崇高的快樂信仰很快地便混雜了菲曲的悲鳴、布瑞得的絕望和沃斯的狂笑,人界最美好的地形頓時扭曲驟變,形成如今野獸咆嘯樣的絕望島。精靈紛紛飛離家園,沒有羽翼的奇獸們只能任由黑暗、任由死亡籠罩這片曾經的樂土。
額外補充:
*Wars 戰爭英文,而且是複數。土的英文是EARTH,跟戰爭的英文WARS尾音相近,沃斯以自己的名諱替國與國之間的衝突取名。
七神的說話方式 :
瓦特Water-好以水造句,使用吾、汝等古語說話。
沃斯Wars-說話從不帶主詞。
芙烙菈Flame-叫風神比列斯為列斯。既然人詠「毋需珠光寶氣,已是全宇之最」,那說話當然也不需華麗或特殊來綴飾。
比列斯Breeze-話很少,只有火神懂祂。
艾西絲Ice-謹言慎行,話永遠不會說太滿,與自身氣場一樣充滿神秘感。
布瑞得Blood-生命之神,人類語言的基礎。
菲曲Fetree-天真無邪,喜歡在稱呼同胞時加上哥哥、姐姐的稱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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