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以後,香兒就逐漸結束一些「業外」的生意,比如:補習班、下棋、賭博。其中最難改的就是賭博,香兒從小就是個天生的賭徒,從四色牌到梭哈,無一不精。香兒村中的男女老少皆好賭成性,加上她「家學淵源」耳濡目染,自然是青出於藍勝於藍。每當吃完年夜飯領完壓歲錢,大哥就會拿出撲克牌:「來噢,上班了。」自家兄妹加上鄰居小孩還有兒時玩伴陳哥他們,全部都圍上來了,幾乎玩到天亮才休息。過年時間的晚上,香兒才會在家裡玩「㨂紅點」,其餘時間她幾乎跑遍村莊各大小的賭場去玩「梭哈」,因為它比較刺激、較具有挑戰性。高一起,香兒就跟自己約定:「今年只玩到初三」,但是誘惑太大了,所以一直賭到元宵節;到了高二,香兒也是跟自己約定:「今年真的只玩到初三」,但是還是玩到初十;高三,香兒在日記重重地寫下了「今年一定一定只玩到初三,絕不能超過初五,如果超過初五,那我就會瞧不起妳了。」要把十幾年的賭博習慣戒掉,真的是要很大的毅力,香兒在書桌上用紅筆寫了大大的幾個字「戒賭」「專心」。想不到這幾個字,還真的有「符咒」般的力量,從幼兒到現在養成的賭博習慣,真的硬生生地被她戒掉了。「香兒妳真棒」,香兒在日記上開心的大大讚美自己一下。
高三以後,導師和國文老師、歷史老師、數學老師、英文老師都換人了,簡直就是大換血。因為功課壓力很重,每當香兒聽到同學們晚上都只睡三四個小時,她就罪惡感很重,也想要學他們,但是體力真的太差了,她每天還是睡得很飽。後來她就跟母親提:「阿母,我想要去住宿,因為同學他們都很認真,通車很浪費時間又累,可不可以讓我也去住。」母親看著香兒,想了一下,「我跟妳大哥商量看看。」母親也沒有再說什麼了。
她的室友林知是同鄉,一個很親切的人,帶著很厚鏡片的眼鏡,也很認真。一開始她們都很認真,但是不久之後的每個晚上,他們宿舍都會來一個不速之客,那是香兒隔壁班的同學楊惠。她們家是書香世家,住在埔里,家族幾乎都是醫生,因此對楊惠來說,無形中壓力就很大。所以楊惠常常來找香兒舒壓。一開始香兒不認識她,但是她卻很喜歡香兒,她跟香兒說她常聽同學談到香兒的事,覺得香兒簡直就是一部傳奇。她送給香兒一套書:唐詩、宋詞、元曲,裡面有詩、譯文、插圖,這三本書帶給香兒全新的人生體驗,開啓了香兒古典文學之門的金鑰。她看香兒常常感冒,也給她一本書叫檸檬仙子,書裡面談到檸檬汁對治療感冒的妙用。楊惠沒有補習的日子,都會來找她聊天,而且一來幾乎就是一個晚上,香兒讀書的時間都泡湯了。林知曾對香兒說:「妳這樣還有時間讀書嗎?」香兒含著歉意語氣:「我倒是覺得對妳很不好意思。」
雖然說楊惠可算是香兒的「貴人」,但現在對香兒來說,時間是才是最寶貴的,這也是她為什麼會選擇住宿員林的原因。現在香而不得已只好再找離楊惠遠一點的房子,江鴻告訴她房間還有位子,所以香兒就搬家了。
江鴻雖然已經脫離了蔡望老師的「魔拳」,但是一提到他,她還是咬牙切齒,恨恨地說:「我絕對絕對不會原諒他。」江鴻在班上是很認真、成績也很優異的同學,但可能是二年級的陰影,所以她的表情都是陰陰的,很少看到她笑, 香兒為了想改變這種氣氛,她常常會跟跟江鴻開玩笑,沒想到這些玩笑中所帶來的後遺症,就是江鴻連續一個月都不跟她說話也不看她,完全把香兒當成「空氣人」,每次香兒和她說話,她最大的回應,就是用鼻子「哼」的一聲。香兒後來實在受不了了,她就特地找個時間,趁江鴻洗完澡,手中抱著裝換下面衣物的臉盆走進來時,香兒就笑臉盈盈走到江鴻旁邊:「同學,請問我有得罪妳嗎?要不然妳最近為什麼都不理我,把當成我空氣人。」江鴻楞了一下,然後委屈地說:「那要問妳呀!」江鴻氣呼呼地把臉盆放在地上。「我就是想不起來,我到底是說錯什麼話,或是做錯什麼事,同學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一聲。」香兒繼續走在江鴻旁邊。
江鴻坐到椅子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深深地吐了一口氣,然後眼眶紅了。
「妳說妳『最討厭我』了。」「蛤?」香兒訝異極了:「我真的說了這樣的話?」香兒歪著頭,開始在腦海中狂掃描,搜尋到底她是說了什麼輕浮的話。
讓江鴻這麼生氣。但是她真的想不起來。
「江鴻,我真的真的想不起來,可不可以直接告訴我。」香兒用懇切的語氣,希望江鴻能直接告訴她。江鴻這時又好氣又好笑,她氣得整整一個月的事,香兒竟然完全不知道是什麼事。「說真的,我也不記得妳說了什麼,但只記得妳後面說:『我最討厭妳』了。」香兒抓著頭髮,她真的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髮。
香兒很努力的搜索腦海中的印象,最後似乎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印象,香兒想起來了,那真的只是一個玩笑。「玩笑?」江鴻不相信。「妳的表情太逼真了,誰都會信以為真。」香兒說:「如果我真的討厭妳的話,我會說出來嗎?還有啊,因為要開玩笑,所以表情當然要逼真,妳才會相信啊。」
想不到這輕輕開玩笑的話語,竟會深深地刺傷了江鴻原本被高二導師深深摧毀的自信心,所以香兒再三地向江鴻道歉,香兒在日記中特地用粗的紅筆作警戒:「絕對不要再隨便輕浮地開玩笑!」還把它們重重的圈起來。
經過這件事以後,香兒第二次發現「語言」真的會殺人。不論你是有心還是無意。語言文字,沒有重量。但它卻是最鋒利的刀,最厲害的刀,往往傷人於無形,所以她現在都不大敢亂開玩笑,怕又重蹈覆轍。
隨著聯考時間的逼近,班上的同學越來越緊張了,八卦也越來越多,「聽說我們班真的能考上大學的,好像只有五、六個人而已。至於那五六個人,我沒有聽到老師說的人名。」班上的爆料天王,又再爆了,她是在打掃導師室,聽到老師跟其他老師閒聊。「到底是哪五六個人?」大家都很好奇,然後就看看班上那些人有可能是「那五六個人」。不過,年輕真好,他們不久就把這個議題拋諸腦後了,因為很快就要分道揚鑣了,同學們忙著寫畢業紀念感言,同學們一直搶著看香兒所寫的感言:她一開始就把同學的缺點毫不客氣地指出來,但是因為她的語氣詼諧有趣,謔而不虐,而且最後她一定會誠心地稱讚那個同學的優點,其實很少人敢如此明目張膽寫出別人的缺點,所以被寫的人才知道自己在別人心中是這樣的,加上她所寫的都是很客觀的,所以她們被罵得也很開心,也被讚美得心花怒放。而這種寫作風格,竟被當成典範,同學們都刻意效法,造成一股風潮。想不到這竟然是香兒即將要揮別高中生活中最有趣的一段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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