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的夜空分明,滿空星子閃爍。然而,這些在黑夜之中流淌的魔法星彩,卻只為美夢施以祝福。
開學的前一晚,莊園裡的孩子們都做了還不錯的夢,唯獨克萊拉沒有。
克萊拉輕輕滑下床,木頭地板吱呀響了,她轉頭望向艾萊妮的床鋪,鬆了口氣。艾萊妮睡得很熟,均勻的呼吸聲在房裡迴響,克萊拉聽得出來今夜她睡的很好,因為平時的她跟自己一樣淺眠,只要有一點動靜就會馬上醒來。
她走到窗戶旁邊,她們的房間在二樓,大窗戶凸出於外牆,讓這兒多了一塊空間,低矮的窗台上鋪滿坐墊和毯子,她爬上去,頭靠著玻璃窗凝視夜空。
一對鈷藍色的眸子中,映出窗玻璃裡頭的克萊拉,她蓬亂的黑捲髮,此時正悄無聲息地棲在她肩頭,脖頸處有一層薄薄的汗水在冷光中閃爍。夜色如鬼魅般攀上她,該睡了,但她實在睡不著。
她才剛從一個古怪的夢中甦醒,一個滿是火焰,炎熱又焦黑的夢。
自從前陣子聽了安潔莉娜帶來的消息,克萊拉心裡除了不安以外,就是恐懼。這股恐懼將會永遠跟著她,永遠無法擺脫,如同薛西弗斯推動大石的永恆折磨,每當她終於建構好一切溫暖,名為真相的巨石又會瞬間滾下,壓垮她費力構築出的世界。
她的全名是克萊拉.尤娜.布萊克。
布萊克,布萊克,布萊克。她的家族是食死徒的毒窩,是十多年前黑暗時代殘害麻瓜與非純血巫師的屠殺者,她的堂伯母是佛地魔身邊的瘋女人,她的叔叔是最忠誠堅定的黑巫師,她的父親則是臭名昭著的殺人犯,那個害死波特一家的西里斯.布萊克。
是的,哈利.波特,偉大的救世主要來上學了。她背負了十多年的標籤也終於要揭開,作為殺人犯的女兒,又有誰會真心接納她?
她不是剛好姓布萊克的麻瓜出身或混血巫師,而是不折不扣的純血,是神聖二十八姓中的布萊克家族一員,是那個純到不能再純,純到孕育出了一眾偏執狂和精神病犯的家族成員。
克萊拉厭惡布萊克家族,厭惡布萊克們親手闖出的汙名,厭惡這個姓氏所沾染的黑暗,不過,她並不厭惡她的父親,她並不怨恨西里斯.布萊克。因為她的母親說了,父親不是叛徒,不是走狗,不是小人,因為她母親這樣說了,因為她母親這樣說了。
但克萊拉依舊無法完全相信。
或許,她的父親真的就是一名殺人犯呢?
即便如此,克萊拉覺得自己也無法對父親生氣。
那是一個滿是火焰,炎熱又焦黑的夢。母親帶著她逃離了被烈火吞噬的家,她們被熏的一身煤灰,灰頭土臉地從食死徒的攻擊下逃走。她的父親才剛被關進阿茲卡班,她和母親就受到了食死徒猛烈的攻擊。
克萊拉在奔跑,應該說被扛著奔跑,遠離烈焰,火光在她視野中越來越小,直至消失,身旁是無邊的黑暗。
她醒了。大片陽光落在她的眼皮上,一睜眼就被刺痛了雙眸,肩頸僵硬無比,克萊拉稍微轉動了脖子,就被痠痛折磨的出不了聲。
她竟然在窗台上睡了一晚。
「早安。」艾萊妮的頭髮還有點濕,似乎剛剛洗漱完。她遞上一杯水,水中漂浮著一塊檸檬切片以及幾枚薄荷葉。
「我想說反正你那個姿勢注定不行了,倒不如讓你睡個飽,還是說你想要我把你叫起來?」
兩年前,正如卡莉所預測的,克萊拉還是青澀的葛萊芬多新生時,開學第一天就招惹上了雙胞胎。
新學期第一週,葛萊芬多一年級生的第一堂課是變形學。孩子們拼命地對桌上的火柴揮動魔杖,嘴上念念有詞。這堂課他們只要嘗試將火柴變成一根針,這是最入門的變形術。
和葛萊芬多一塊兒上課的是赫夫帕夫,而不論在哪個學院,都會有些孩子急著想證明自己的能耐,特別積極,麥教授一邊講課一邊滿意地看著那些圓滾滾的眼珠子,他們似乎就要連教授吸了幾口氣都要記下來。
世界上有好人就會有壞人,同樣的,有認真上進的孩子,就會有懶懶散散,得過且過的學生。有些人甚至第一次上課便大咧咧地發起呆,比如坐在窗邊的艾萊妮。
她身上毫無赫夫帕夫的勤奮特質,只是把玩著魔杖,耳朵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麥教授講解變形咒基礎原理,眼睛則飄向窗外的藍天白雲,絲毫沒有想掩飾自己正在出神的意願。
「葛萊芬多加十分,做得很好,衛斯理先生們。」麥教授說道。
艷羨的讚嘆聲在教室裡此起彼落。
艾萊妮望向左前方,衛斯理家的雙胞胎一臉得意,其中一個一派輕鬆地轉動著魔杖,和另一個擊了掌。
「他們好厲害,第一次就成功了。」艾萊妮的同桌米卡湊過來低聲說著。
艾萊妮點了點頭,她是沒有看見雙胞胎的表演(畢竟剛剛她都在神遊),不過她早就聽說衛斯理家的孩子都不一般,倒也不覺得這有多麼值得驚奇。因此,她的注意力很快就從雙胞胎轉移到坐在他們前方的克萊拉身上。
早上剛吃完飯,艾萊妮還想在校園裡轉轉,克萊拉就拖著她到教室來。別看克萊拉比她矮小,力氣是出奇地大,艾萊妮連掙扎也沒掙扎,畢竟要是一個弄不好,受傷的可是自己。
克萊拉當時佔了最前排的位子,本來要艾萊妮和她一塊兒坐。不過艾萊妮自認並非能當模範生的料,自個兒溜到後排去了,她選的位子旁邊就是窗戶,暖洋洋的陽光灑落了些在桌上,將木桌曬的暖和,艾萊妮將臉頰貼上去,一邊汲取和煦日光,一邊望著克萊拉。克萊拉相當認真地預習著,艾萊妮倒是覺得沒有這個必要,因為多虧了帕蒂的教導,她們在艾凡利莊園早已熟習了一年級課程中大部分的理論。
克萊拉專心的模樣從以前開始就是一個樣,一動也不動,背部直挺,雙眸炯炯。艾萊妮太清楚了,克萊拉要是專注起來,跟頭牛似的,倔的不得了,還會對其他事物視而不見,就像現在,克萊拉一個勁兒地揮動魔杖,但不是針變得太粗,就是還有一半的針體維持著木柴的樣子,即便失敗了多次,也沒見她放棄或分心。
一根變形後完美的針,差不多要像麥教授拿來的示範品那樣,銀針精細到上面還有陳舊的刻痕,尖銳異常,肉眼幾乎要看不見針頭,那是雙胞胎中的弗雷.衛斯理的成品。
赫夫帕夫的孩子們多數缺乏一點果斷的自信,施咒容易失敗,這倒跟天賦沒什麼直接關係。只不過他們看著葛萊芬多的同學一個接一個得到誇獎,反而越發地挫敗,也越難以成功了。
「並不需要感到緊張,變形學需要最精細的操作,第一次就能上手值得鼓勵,若失敗也是正常情況,只要往後勤加練習就能掌握。」
麥教授說著,在赫夫帕夫的學生間走來走去,到處為他們點出哪裡還需要調整。目前他們的學院只有西追.迪哥里一個人成功,他就坐在艾萊妮正前方,艾萊妮也因為地利之便,得到了西追的輕聲指導,她和米卡以及和西追同桌的男孩子巴奈特,在西追的鼓勵下,以不一般的速度成功將火柴變形為銀針。
眼見這個男孩如此溫柔又聰明,艾萊妮當機立斷,下定決心以後上課都要坐在西追附近,這樣就算偷懶還有西追能幫她呢。
克萊拉的情況就不像她這麼幸運了,她的同桌安潔莉娜似乎也不怎麼擅長變形術,坐在她們後面的雙胞胎更是毫無幫助同學的熱心,只是自個兒玩鬧,甚至開始胡亂施咒,他們把喬治的針變回火柴,胡鬧了一通,那根火柴一下子變成了麻瓜的捲菸,一下子又成了鐵絲髮夾。
傑出的一手!
艾萊妮在心裡讚嘆著雙胞胎對變形術的嫻熟,不過她也因此清楚了,雙胞胎在入學之前絕對在家裡拿了魔杖偷偷玩耍,否則哪有可能將變形術用的那麼順手。帕蒂可是說過了,變形學是一門複雜的學問,除了要掌握理論以外,實踐練習萬分重要,並不是這麼容易就能辦到的。
「但我是不可能讓你們在這裡練習的,麥米奈娃教授精通變形術,至少得有她那樣程度的人看著你們,你們才不會搞出一堆烏煙瘴氣的事兒。」帕蒂在每個孩子們剛拿到魔杖,想要嘗試基礎變形時,都會這樣斬釘截鐵地說道。
即便後頭這般吵鬧,克萊拉卻一點兒都沒被影響,專心致志地想完成她的課題。那塊區域的前排後排產生了極大的反差,艾萊妮盯著那邊瞧,頗具興致。她還想看看雙胞胎又會變出什麼把戲來,也想知道克萊拉究竟會不會終於受不了他們而發火。關於這一點,艾萊妮倒是難以想像,她和克萊拉六、七歲就在一起生活了,卻從沒有看過克萊拉對別人發脾氣,性格好的可以。
不過,接下來可難說了,畢竟艾凡利莊園裡並沒有像雙胞胎這樣的孩子。
這一次雙胞胎把火柴變成了一隻小蜘蛛,艾萊妮眼睛一亮,將無生命體變形為有機體可是超高難度的魔法,衛斯理家到底都讓他們的孩子受的是什麼教育呀?
就在艾萊妮看見雙胞胎一邊竊笑著,一邊將身子挪向前方,手上還托著那毛茸茸的小蜘蛛,她才意識到了不對勁。
艾萊妮猛地站起身,一連串的動作招來了周遭同學的注意以及麥教授審視的目光,她正想直接告訴麥教授雙胞胎準備要幹的好事,就看見克萊拉一臉平靜,輕輕將那隻小蜘蛛從後頸拿到手上,又送回了雙胞胎的桌子上。
說起來,克萊拉一點都不怕蟲子。
艾萊妮坐回位子,隨口回應了米卡的詢問,又繼續採取觀望姿勢。
只見雙胞胎呆坐在位子上,面面相覷。喔梅林啊!這對雙胞胎目瞪口呆的表情真是一絕!簡直像是他們的某個寶貝被偷走了似的,那兩張總是得意洋洋的臉上竟也會出現一絲挫敗。
艾萊妮憋住了笑,她突然明白過來,他們三個將會為她往後的校園生活添上各種各樣的樂趣,這可絕對不能錯過。
弗雷和喬治難以置信。縱橫衛斯理家十多年,就沒有他們沒成功過的惡作劇,小榮恩作為主要受害者自是不用說,小金妮時常被他們整到哭著發脾氣,派西更是常常被氣到臉紅脖子粗,查理和比爾雖然有時候會和他們一起玩耍,但也不時被搞到扶額喊頭疼。
然而眼前這位克萊拉.布萊克,竟然對他們的惡作劇毫無反應。
再怎麼樣不怕蟲,一隻蜘蛛突然出現在眼前不管是誰都會嚇到的吧?更何況,女孩子不是都害怕蟲子嗎?
弗雷和喬治哪肯嚥下這口氣,他們把克萊拉身旁的安潔莉娜氣走以後,霸佔了她身邊的位置,從兩邊包夾,克萊拉要逃也逃不走。此刻的麥教授還在赫夫帕夫的同學附近四處解惑呢,根本沒注意到前排的動靜,弗雷和喬治便光明正大地開始妨礙起克萊拉。
他們哪裡知道呀,即便他們假裝把克萊拉的針弄到地上,她也不為所動。克萊拉只是瞥了一眼麥教授的方向,便一個翻身,翻過了桌子在地上找尋她的火柴。
此時此刻,弗雷和喬治找到了他們必須完成的一件大事。
是的,只有讓克萊拉嚇到眼淚鼻涕流了滿臉,或者氣到對他們破口大罵各種難聽字眼,他們的人生才能算是完整的、有意義的。
弗雷和喬治在此鄭重宣誓,他們將會對克萊拉不懷好意3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cAxI85r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