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來到中五,又是一篇功課。雖然也是為了交差,但因為可以寫故事,所以當中的感情沒有上一篇突兀。記得那時老師說人人都在寫歡歡喜喜的除夕,卻只有我一個寫這種淡淡然卻令人感動的故事,所以印象特別深,也給了我很高的分數。
現在重讀,已是八年前的短文,常言道三歲定八十,我日後寫文總是不知不覺走到放洋蔥的歪路,大概是當年已經學壞手勢的惡果。
一年前還在美國留學時,迎接了那次除夕。美國時間比香港慢十二個小時,怪不得正午會收到父母祝我新年快樂的短訊。那時我還嘲笑他們沒有留意時間,回想起來只覺得自己太膚淺了。
我過了一個開心的晚上。手機中父母打來的未接來電愈積愈多。那天晚上,朋友向我伸來的手心中,躺著一顆藥丸。
後來我回到香港,被送入更新中心戒毒,直到今天——十二月三十一日才得到釋放。離開更新中心後,父母帶著我上街買食材,之後我們便一同回到家中,開始準備晚飯。我只是依父母的指示洗一下菜,為湯圓封口。完成這些小事後,他們對我微笑一下,我則盡量避開他們的笑顏,微微地側一下臉。以前在美國,除夕派對的準備我都不會參與,想不到竟是這麼累人的。
準備過後,已經是晚飯時間,原來才剛到八時。我們坐著,桌上有白切雞、炒菜、潤腸、扎肉炒蛋和湯圓。這遠比除夕派對中的食物少,沒有炸雞、披薩、蛋糕和香檳。父母吃飯了,開始閒話家常,說今天的菜貴了啊、米飯煮得太乾啊之類的。說著說著,母親把夾起來的雞肉放到我的碗上。「你來說,你爸煮的飯不是太乾了嗎?」我頓時吃了一驚,條件反射性地點了頭。「我就是嘛!」見母親不肯放過他,父親也把我拉下水來反擊︰「你媽太囉嗦了對嗎?」我愣住了。
一直以來在美國的除夕派對中,沒有一次是別人跟我說話的,一直也沒有。現在,這個小小的飯廳,兩個人在對話時會叫上我,這是代表他們……重視我嗎?這麼想著的同時,我已經在和他們談天了,不是問︰「小姐你什麼名字?」也不是要厚著臉皮的搭訕,只是自然地和家人說起話來。我已經不在美國,我已經逃出找海,而最重要的是脫離了那個地獄後,還可以回家,還有兩個可以聊天的對欠。這個小小的客廳可以容納我,我便滿足了。
我在這裡笑得不多,也沒有夾雜粗言穢語地說話,更沒有吸毒,但我卻開心得很。這到底是為什麼,我並不清楚。
吃過飯後,我們一邊抱怨︰「湯圓太甜了!」一邊收拾碗筷。洗過碗後,母親叫我跨過火盆再睡,我依言做了。據說除夕有團圓之意,家人都會在這天相約聚在一起吃飯。也許令我快樂的,正是這種久違了的親情吧?
時值十二點,手機收到了父母的短訊︰「新年快樂呀!」那天晚上,我在被窩中把眼睛哭得紅透了,嘴角卻不自覺地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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