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底人世 - 第三十四章

　　連續下了好幾天的雨，終於在傍晚時分堪堪消停，以紫霞為底渲染整片洗淨後的天空，橘紅的晚霞也在上頭留下濃墨重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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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琰搭在額上的手指輕輕一動，才將要從沉沉的夢境甦醒。意識尚未清晰，就聞到一股食物的香氣，不濃重清淡的味道反勾的人飢腸轆轆，尤其是像傅琰空腹一整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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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琰支著額頭在沙發上坐了一會，抬起頭看見桌面放著一杯水，杯身溫熱顯然是兌過熱水的溫水，指尖輕輕摩挲一陣，餘熱從末梢神經一路竄進心頭，他把水慢慢喝下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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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自己的房間梳洗過後，他對著鏡子裡剃掉下巴新長出的鬍子，目光見到自己鎖骨下細長的紅痕，像是被指甲刮過般，不經意輕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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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瑜抱著烘乾的柔軟布料經過樓梯口，想起先前準備把洗好的床套和被套扔進烘乾機時，打開那一瞬間裡頭孤單躺著他昨日穿著的那一套衣服。他紅著臉把早已沒有溫度的衣服拿出，雖然因為烘完沒有及時攤開掛著，襯衫褲子仍舊皺巴巴的。慕瑜的心情一言難盡，最後把紅臉埋進衣服中，鼻尖環繞的明明是洗衣精的清香，卻讓他臉上熱度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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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自愣神的慕瑜，沒注意到樓梯的動靜，當他注意到時，抬頭卻對上了傅琰的目光，兩人都忍不住頓了一瞬，慕瑜慌亂把眼神撇開，心尖顫了一瞬，但又忍不住悄悄用餘光觀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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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他，實在是傅琰此時的打扮過於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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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著一身霧灰毛衣卻不厚重，輕薄鬆垮在身上，下身也著黑色運動長褲，整體看來清爽又居家。素來總是往後梳上的瀏海，此時卻零散在額間，恰恰只到眼睫的部分，區別於平常的禁慾斯文，平添不少少年氣，恍若當初貼在北大佈告欄上的照片一般，橫跨近十年的時空，活靈活現在慕瑜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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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琰也沒想到會在這個點上遇到慕瑜，正想開口，他卻連忙低下頭，隔著布料傳出的聲音悶悶的，「先生，我，我先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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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他將近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傅琰伸手抵在唇邊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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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闔上門，慕瑜直接癱坐在地，滿臉通紅，身上熱度遲遲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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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暫時還沒想好要怎麼面對傅琰，雖然記憶只有零星幾個畫面，無論怎麼拼湊，他都湊不出昨晚事件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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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羞窘的同時，他也惴惴不安，他不太清楚醉酒後的自己都說了些什麼，要是說了不該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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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那個可能，慕瑜忍不住懊惱的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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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以為忙著告別式的傅琰不會回來，所以他才忍不住放縱自己的情緒，不曾想上天和他開了個玩笑，讓傅琰見到他失態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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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瑜拍拍自己的臉頰深呼吸一口後，才離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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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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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琰坐在沙發上，倚著扶手，專注看著手中的書本，聽到腳步聲才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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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瑜努力壓下慌亂，盡量平靜直視傅琰的目光，一如往常的勾起溫潤的笑容道：「先生我熬了一點粥要先吃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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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急。」傅琰闔上書，慕瑜視線在書封掃了一眼後，匆匆移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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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吧。」似是一聲無奈的嘆息，慕瑜僵硬的坐在單人沙發上，頂著視線壓力，自然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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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語氣也不嚴厲，卻給人有種莫名壓迫的感覺，傅琰的指節輕輕敲打膝蓋，有些慵懶的抬起眼眸，「為什麼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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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先生，我不知道您會臨時回來，昨晚忍不住想試試酒的味道，我沒想到我的酒量會這麼差。」這話說的真真假假，他小心翼翼再次開口：「先生我昨晚應該沒有發酒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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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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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瑜毫無負擔的搖搖頭，只有幾個畫面能算的上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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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琰目光直直落在他清澈的眼眸中，似乎想看進他的靈魂深處，也在思索他話裡有幾分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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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瑜一動也不動，裝傻回應，但當傅琰的目光觸及他右側邊的脖子上，他差點就要坐不住，藏在拖鞋裡的腳趾緊緊蜷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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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幸傅琰只是淡淡掃過，並未多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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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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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瑜有些詫異，不解的看向傅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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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為傅琰會繼續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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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傅琰並未多做解釋，走到他面前伸手揉了揉他的髮絲，似是無奈開口：「下次別喝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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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瑜說不上現在的心情，先前擔心受怕那麼久，一顆心從頭到尾都懸著，如今卻輕飄飄的帶過，他的身體頓時像是被掏空般，沒有任何氣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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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虛弱的扯出微笑，抬眸看著傅琰道：「先生先去吧，我找一下醫藥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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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裡不舒服嗎？」傅琰探了他的額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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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瑜赧然，克制自己不要胡思亂想，撓了自己的脖頸小聲回答，「昨晚不知道被什麼蟲咬了，這裡紅了一塊。」話完還指了自己脖頸上的紅痕嘟囔道：「什麼蟲啊這麼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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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琰噎了一瞬，迎著慕瑜單純的目光忽然沉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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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傅琰難得窘迫，笑意在他眨眼間一閃而過，最後傅琰移開腳步離開，慕瑜才趁機鬆下臉上的微笑，動動自己有些僵硬的臉部肌肉，誰知沒過幾分鐘，傅琰就提著醫藥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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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來。」傅琰從醫藥箱拿出蚊蟲叮咬的乳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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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瑜頭皮一陣發麻，激動的從沙發上站起來，連忙擺手推拒道：「先生我可以自己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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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自己看的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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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瑜硬著頭皮道：「我可以看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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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那麼麻煩。」傅琰輕易的把慕瑜拉到自己面前，不容拒絕的擠出乳膏在手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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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瑜的身子僵硬，傅琰半個身子繞過自己，略微粗糙的指尖在他的脖頸上不重不輕的塗抹，溫熱的氣息吐落在鎖骨肌膚上，帶著他沐浴後的清香，讓慕瑜的大腦一時間停止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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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琰摩挲那塊昨晚被自己吸吮出來的痕跡，發現擦完藥膏後反而紅了一大片，在慕瑜看不到的角度，好笑的挑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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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只是短短幾秒的擦藥時間，但慕瑜卻總覺得遭了一段酷刑般漫長，他攏了攏衣領，有些哀怨的看著傅琰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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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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