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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避開金人和遊虛洞的耳目,王重陽計劃繞道到登州,乘船到隆州魔巒,更裝成道士模樣。往東走了四天,由於金主御駕南征言之鑿鑿,沿途氣氛較半月前緊張了許多,大批宋遺民既不能南歸,惟有舉家西逃免受牽連。於歸德府西南,一座觀星台外的叢林歇息,王重陽點燃了些香粉,幽幽的花香味飄散,覺聊勝於無。「妳在哪裡?」向黯無星月的天際,輕聲問道。憂慮她滯在後邊,被暗黑劍士圍捕,甚至受方連拯等抗金人士夾擊,偏又感覺她佇於前方注視著等待著。一陣胭脂味刺鼻,明知不是她卻捺不住跟蹤去。葉子間像有不尋常擺動,但那股香氣移得急,無暇兼顧,先追上且看是誰。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qoVmgfWpO
「荻妹別再跑,等我一下吧。」王重陽稍為思索,便認出這是揚武幫裡蒙添凱的聲音,荻妹……應該就是那個方荻,怪不得氣味似曾認識。「我要來就來,走就走,我有絕對的自由,誰也休想管我!」單憑方荻的聲音,便能想像何其惡形惡相。從交錯的樹椏中,窺視蒙添凱捉住了前奔中方荻的手,溫言哄道:「妳這般聰明,當瞭解魏庚緊張這次任務,語氣難免重了點。」方荻回想他的那副神態,氣得要哭出來,道:「我到底為了誰,挨著苦冒著險來到這裡來?」
蒙添凱心疼地摟抱她入懷,安慰道:「知道妳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從我倆在安慶府聽到號召入幫,妳一直在我背後出謀定策。放心,待等到了崇大哥、魏庚口中的,翻天覆地的改變後,我決不負妳!」王重陽心裡腔口也同樣一熱,忽爾想到那是什麼翻天覆地的改變?看見方荻輕輕把他推開,神色有點古怪,笑道:「你不夠聽話。」蒙添凱瞧她終於笑了,高興地道:「好!好!我再努力去改。」說著把嘴巴湊上去,被方荻再推遠,道:「唉,還是回去吧,免你的魏庚又說我壞了大事。」說著繞步跑回去,蒙添凱忙跟隨在後。
王重陽在聽他倆對話時,已察覺到身後再有異動,佯裝追趕二人,猛然轉身來個突擊。對方的抵抗似有還無,王重陽認出了招數,忙住手退開三步;那人亦即打了勿聲張的手勢。待等確定蒙添凱二人遠去了,孫博樂才輕聲道:「亂七八糟的一群,自以為是地蠻幹一通。你打算怎樣阻止?」見他目光飄浮,警覺地問道:「你來幹嗎?朝英呢?」
「該在前面。」王重陽含糊地答了,反問道:「揚武幫又來搗亂什麼?這裡是金境,些微失閃都會變……」說著惶惑地望過去。孫博樂點點頭道:「他們要刺殺,金主派到臨安府商談的使節。」王重陽差點兒要大叫出來,道:「在這兵不精糧不備的狀況下,幹這等事,無異推百姓進爐裡烤!」孫博樂冷笑一聲,道:「這是你兩位好友,施的連環妙計。」王重陽即時斥責道:「胡說!」孫博樂道:「失敗的話,可折損揚武幫部分骨幹;成功的話,金主必怒,逼令官家備戰,絕主和派僥倖之心。」王重陽憂慮只會適得其反,亦頗不解,道:「何以他們甘被利用?崇與務等非計淺之徒。」
「他們到處煽動、挑釁,早不容於官衙。窮巷之犬,惟寄這一著挾民望扳平。」孫博樂續道:「關祖美倆要我佯怒率眾離開襄陽,再暗裡監視。其實,當時我真的憤極而去。」嘆了一口氣,再道:「我更覺此計甚險,忍不住按他倆所請前來,防出了什麼大亂。」王重陽也得點點頭,兼思量有何良策,聽孫博樂追問她的所在,無奈照實道:「我倆中途失散了,打算到登州乘船到魔巒找找看。」孫博樂生氣地道:「笨蛋!」掉頭走了。王重陽沒怪他說話無禮,而對她的著緊也無醋意,反覺心懷虧欠了。
進了歸德府城樓,不用打探,大街隨處都聽到,使宋團隊住在嶼臨園的消息。王重陽眉頭略皺,身旁的孫博樂道:「如此明目張膽,顯然是請君入甕。」怎麼也像她一樣,他竟猜透自己的心思,王重陽詫異間道:「何必飛蛾撲火。」孫博樂道:「他們儘想自己心目中的好,卻懶理帶給旁人的壞。」
傳聞準備作為金主南侵時行宮的嶼臨園,內裡不究輝煌華麗,佈局卻求奇石迂迴,怪樹交錯。使者到此非單純歇息,亦負審視該處是否迎合上意之責。穿過了鶴池、鹿苑,紅廊盡頭便是主樓──攬翠樓。潛伏金境的人馬,弄來了三個捧壼遞盆小廝的位置,讓在北方長大,毫無南民言行氣息的蒙添凱與呂作謙、譚宇浩擔當。呂作謙雙腕僵硬微抖,托盤子時器皿作響,被管事喝退,不由得蒙添凱迫自己放低猜想,把心一橫:「誓把金狗殺光!」
二人通過了階前搜身檢查,踏進樓內大廳,蒙添凱眼角掃視,確定目標已在和其位置,向譚宇浩傳個暗號。他倆奉遞了剔綠漆盤給侍女,躬身後退之際,取出密藏於衣帶的火石粉,分向東西兩側的燭台拋灑,霎時燄光四射,煙霧瀰漫。他倆都擅於拳腳,行動前更苦練「空手奪刃」之術。蒙添凱衝著金使而去,身法出手甚是詭異,護衛們瞄準他刀劈槍刺卻總是打偏了,眼看快要扼到金使的咽喉,一排長劍宛如柵欄下截,再也難寸進。
殺了兩名護衛,搶了他們配刀的譚宇浩,雙手交替揮舞刀花而來,見前路被擋,憤然擲扔燭台再撒火石粉,形成個個火球以作開路。指揮這隊暗黑劍士的付絲篁,抽出長索迅速捲走了燃燒中的燭台後,反擊譚宇浩面門一鞭。譚宇浩硬受了這一擊,藉此抓著索尾使勁牽扯,並持刀順勢橫削過去。
蒙添凱遲疑了一下,待回身跟隨,肩膀已被擒住,耳畔有人輕聲道:「你的荻妹正到處找你。」妳為何到處找我?心腔驟然洶湧翻騰,迷茫中被拉往大門逕去。此時,聞得譚宇浩一聲咆哮,蒙添凱清醒過來,睜眼他被暗黑劍士刺了幾個孔洞,緩緩地倒臥血泊中;也認清了擒住自己的蒙面人是孫博樂,奮力掙脫卻不得。同樣蒙了面的王重陽,悲嘆為時已晚,使出似是而非的遊虛劍法混雜少許金童劍法,令暗黑劍士措手不及,得以迅速掩護二人脫困。
甫出樓外,孫博樂鬆開了手,蒙添凱隨即反手掌劈他的脖頸。孫博樂還以「無奇不有手」,矮身疾點向他左身側的輒筋、京門、環跳三穴,豈料指到之處目標瞬移。此時,再有一批護衛園外趕至,與樓內殺出的前後包抄他們三人。王重陽留意到蒙添凱拳腳僅屬中上,每逢逃危保命全仗那似曾相識的奇招,廝打中見他漸接近身旁,忍不住問道:「那海州丐授汝此奇功?」蒙添凱不虞有此一問,不自覺地點了頭。暗黑劍士與護衛合圍而上,王重陽改以擅於突圍的「四點劍法」之「一點不懼」,付絲篁揮動長索阻截。鬥了十數招後,孫博樂過來會合,低聲道:「那賊小子溜走了,去盯住他,這婆娘由我對付。」說著,施展「似有還無手」捕拿長索。孫博樂出手飄忽,然長索在付絲篁操控下,伸縮翻轉像長蛇般靈敏、陰險,片刻孫博樂便退到人群中閃躲。原來他詐敗引長索製造混亂,果然幾下穿插,便成功逃逸。
蒙添凱默念來時路徑,通過鹿苑假山堆,腳下忽絆到一物,低頭看,赫然發現呂作謙躺在一旁,睹狀猜測他是身中多刀逃奔至此畢命,顯然金狗早洞悉我方策劃,將計就計設局撲殺,心中酸楚難禁淚盈於睫。她來找我,應是料到金狗歹毒,但何需到處找……猛力搖頭一下,歇止再亂作猜想。此際傳來,護衛在石崗外報告園東花舍行動的狀況。園東花舍?魏庚他們就在那裡等待接應……那潛伏的把我們出賣了!
園東外,兩度紅牆之間的小巷,看見她那副焦急如焚,深情尋覓的神情,蒙添凱閉上眼,嘆了一口氣,滿臉感動地跑上前,擁著她流著淚,道:「謝謝妳!謝謝妳!謝謝妳來找我!」方荻輕輕把他推開,微笑道:「大家情況怎樣?」蒙添凱自責地道:「作謙和宇浩都犧牲了。我倆現在就到西邊去,無憂無慮度日子,好嗎?」方荻撫摸他的臂膀,道:「快去找他們,再好好商量往後安排。」
紅牆裡面,南科北品的名花如錦緞舖蓋,三所錯落有致的房舍,王重陽隱約看到屋內都精心擺置了奼紫嫣紅。忽聞背後萼搖枝動之聲,回頭見一片葉湧瓣飛當中,付絲篁分身舞劍來襲。劍鋒漫天而下,卻被王重陽的「金童劍法」,剛猛凌厲的招數剋制,討不了好處,付絲篁急換更陰柔、險狠的劍法再進攻。王重陽覺此劍法相較遊虛洞的,飄逸不足邪魅有餘,忽想試用墓裡參悟出來的另一套新招應付。此新招雖只得七式,但好比罡風疾掃,清淨宇內,氣朗乾坤。付絲篁跳出戰圈,王重陽且按劍不動。
「是王世雄?」付絲篁覺此人武功超凡,只足以顧忌,若論託庇終身,比毛雅俊顏貴態差太遠了,實不值英如此費勁。王重陽覺直認無妨便點了頭,道:「請賜芳名。」
「付絲篁,算是英的師姐。她快到抵登州。」付絲篁瞧他的神情道:「你打算往不變山巒?」頓了一頓,嘆一口氣,道:「此乃遊虛洞內部事情,外人不宜插手,況且亦有損你『義守楚州第一人』之名。」付絲篁還劍入鞘後,道:「金使訪宋,料無善果,經此一鬧,情況更糟。你何不南歸宋境,號召群雄保家衛國,幫助真正需要你幫助的才對。」雖覺她說這番話的語調有點不同,卻句句打進心坎,思潮再掀起旋渦。此時付絲篁倏然消失像黑煙般。
離開嶼臨園,王重陽沒有再遇上孫博樂,或許是自己不想遇上他。偷出了城樓,踏上東往南歸的大道上,王重陽再次感到難以抉擇。應否歸去,號召關祖美等故友舊黨,籌劃抗金南侵?也該到接近戰線的地區,看百姓有何需要援助……倒不如折返歸德府,找孫博樂商量,憑他的計謀和維武盟的力量,定有作為!嗅得路邊野花飄散淡淡微香,念到對她許下的承諾,她是最需要我幫助的人。既然外人不宜插手,內裡的人有多少願意幫她?不傷害她?按理當先到魔巒與她會合,瞭解了情況,再作南歸也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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