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感謝上帝,她醒過來了!」一名女子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聽見女人交談接耳的聲音,不遠處傳來煤壁爐裡煤炭的劈啪聲。
「蘿兒,妳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好一點?」如蜂蜜般溫潤甜美的嗓音傳至她耳畔,這句話是用英文說的,帶有道地英國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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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蘿兒(Laure)?這不是她的名字。她轉頭,一名身穿維多利亞時期服裝的年輕英國女子正微笑看著她,與她四目相交的同時,一道熟悉的記憶殘影自她腦中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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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燒的阿杜卡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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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黑褐色捲髮,藍色如深海般的雙眼,臉上的雀斑和粉色薄唇使她更加迷人。「蘿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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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杜卡爾?」粘聿昕瞇著眼,測試性地用英文問了一句,女人點頭,綻開笑容。
「對,這裡是阿杜卡爾宅邸,妳還記得我是誰嗎?」糟糕。我根本不認識妳啊!
「小姐,這根本是在浪費時間。」另一名女人開口,滿臉不悅,與方才那位英國女子比較,這位年紀比她大上許多,相貌平平,穿著較為樸素的洋裝與圍裙,「在我看來,蘿兒根本沒有受傷,她只是撞到頭,昏過去而已。」
「我們不能承受風險,艾佛瑞太太。」女人說道,繼續問,「蘿兒,妳記得我的姓氏,那妳知道我的名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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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黛莉亞(Odalia)!」一名年輕男子踏入臥室門口,他身穿三件式西裝,手裡拿著一封信,「有人——呃,現在是什麼狀況?」
「蘿兒剛剛為了閃拿樂絲不小心從樓梯摔下來。」被稱為奧黛莉亞的女子轉頭說道,「既然你來了,就過來一下吧!看看她認不認得你。」
男子走近床鋪,蹲了下來,「嗨,蘿兒,妳認得我嗎?」粘聿昕看向他,在記憶中找尋任何一點蛛絲馬跡,他擁有與奧黛莉亞相似的面容,可謂性轉的奧黛莉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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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米安.阿杜卡爾(Damien Aduqare),奧黛莉亞的哥哥。猶如打開潘朵拉之盒,腦中倏然浮現出男子的名字,以及其他有關蘿兒這個女孩的記憶。蘿兒‧巴特勒。這是女孩的名字,現在可好了,她可能是穿越時空,來到歷史上的某個時期,或是靈魂跑到了蘿兒的體內……不,她搖搖頭,她不能再想下去,事已至此,無論如何,只能繼續待在這世界並尋找回去的方法——如果有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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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米安,她不認得你。」奧黛莉亞皺眉。
身旁的德米安一臉驚訝,「怎麼可能,她——」
「德米安。」粘聿昕連忙開口,阻止兄妹倆繼續為她的狀況憂心,「你是奧黛莉亞的哥哥。」
聽見這話的兩人鬆了口氣,此時,艾佛瑞太太開口:「如果她沒事的話,就該起來工作了,小姐的床都被她弄髒了。」
「我沒關係的,艾佛瑞太太。」奧黛莉亞說道,「蘿兒需要休息。」
「她休息的夠久了。」艾佛瑞太太道,粗魯地一把拉起她,「蘿兒,別再偷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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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地,她聽見一陣刺耳尖叫,她後知後覺地發現,尖叫聲是從自己嘴裡發出來的,更正確地說,是來自於蘿兒的尖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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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明白蘿兒尖叫的理由與原因,只清楚現在的她非常、極度地不高興,因為艾佛瑞太太那粗魯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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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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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熱辣辣的痛自臉頰蔓延開來,粘聿昕的視線因為突如其來的巴掌而歪至一旁梳妝台的鏡子前。眼角餘光瞥見鏡中的自己,她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一位十四歲少女。擁有一頭紅棕色捲髮,盤成髮髻梳在腦後,瘦小的身軀包裹著過時的裙裝,裡頭的胸衣過於緊繃,以及有些破舊的黑色長筒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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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真是放肆!身為一位女僕,妳也太過懶散了!」艾佛瑞太太忍不住破口大罵,「好啊,要我提醒妳是怎麼來的嗎?妳的父母為了一條新鮮麵包,就把妳賣了!」
「艾佛瑞太太!」奧黛莉亞怒瞪著管家,將泫然欲淚的蘿兒攬至懷裡,「您這麼說未免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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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佛瑞太太,身為管家,請您注意您的言行舉止。」達米安站起身道,注視著艾佛瑞太太的眼神多了幾分嚴肅,「相信您不會想讓阿杜卡爾伯爵得知這件事的。」
艾佛瑞太太沉默了幾秒鐘,「……是,少爺。」她點頭,目光仍緊緊盯著蘿兒,皺著眉頭離開了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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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兒,妳還好嗎?」奧黛莉亞問,粘聿昕點點頭,腦中忽然開始自動播放有關蘿兒‧巴特勒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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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艾佛瑞太太所言,她的父母因為她時不時出現的「狀況」而對她拳打腳踢,以為她只是叛逆,不聽話的小孩。蘿兒做過許多工作,例如搬運煤礦、擦煙囪、送報,但沒有一件工作能做到超過一個禮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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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父母為了擺脫她這個拖油瓶,便將她賣給了商人,商人將她賣給了阿杜卡爾一家,成為奧黛莉亞的貼身女僕——但比起貼身女僕,她更像是奧黛莉亞的玩伴。
奧黛莉亞不忍心看她受苦,硬是把她帶在了身邊——這是粘聿昕得出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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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黛莉亞抹去粘聿昕臉上的淚,拍了拍她的背,「好了,沒事了,幫我去準備下午茶吧。記得提醒班克斯夫人準備磅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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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聿昕走出臥房,帶上了門,根據蘿兒腦中提供的記憶地圖前往廚房,同時悄悄觀察這棟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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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宅呈現經典的維多利亞風格,她經過佈置典雅的起居室、主臥室與孩子們的臥房,走下旋轉樓梯,看見一隻名叫拿樂絲的英國短毛貓待在樓梯附近舔毛(害蘿兒摔倒的罪魁禍首居然還在這裡),她經過書房、簡潔乾淨的用餐室,來到距離餐廳不遠處的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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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推開門,栗色調的廚房映入眼中,她嗅到了奶油與麵粉的味道,陽光透過窗戶滲入廚房,在磁磚地板留下一格格整齊規律的方格光影。
她避開位於出口右側那擺放麵粉與香料架的上層櫥櫃,放置餐具的櫥櫃在她的左手邊(蘿兒想起她剛到宅邸的廚房工作時差點撞到那個櫥櫃,幸虧沒有任何餐具碗盤提早結束它們的工作生涯)。下層櫥櫃與流理台合而為一,裏頭裝了護牆板保存食物(蘿兒有時會偷偷在那裏藏食物給正在節食的雙胞胎姊妹),水槽安分地安裝在牆上,儲存食物的巨大冰盒(Ice box)位於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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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與艾佛瑞太太年紀相仿,同樣穿著圍裙,將袖子捲起的女人站在烤爐前,正將一小盤瑪芬放至做工精緻的托盤上。她身旁的料理台放著一盤餅乾、磅蛋糕以及迷你甜點綜合拼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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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那就是班克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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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蘿兒,妳沒事吧?我聽凱倫說了,有沒有怎麼樣?」班克斯夫人一臉擔憂地上前詢問,但不知怎地,她總是想迴避他人的目光,粘聿昕點了點頭,伸手指向料理台上的甜點。
「喔對,妳是來拿下午茶的對吧?能幫我把茶具從櫥櫃拿出來嗎?四個茶杯。」她說,將茶壺與剛做好的甜點移至偌大的托盤上。粘聿昕依言照辦,打開櫥櫃並拿出四個茶杯,將它們一一置於托盤上頭,很快地,托盤已經被甜點與茶具占滿。「小心別再摔倒了,親愛的。」班克斯夫人提醒,看著粘聿昕拿著托盤緩緩離開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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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料,她在通往起居室的走道撞見了正在掃地的艾佛瑞太太。粘聿昕想不理會她直直走過去,腳卻不聽使喚,帶著托盤快步閃進一旁的房間,心臟跳動,彷彿即將跳出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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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小姐的貼身女僕不好好執行小姐所吩咐的,在那裡躲躲藏藏幹什麼呢?」艾佛瑞太太尖酸刻薄的聲音自走道上傳來。
還不都是因為妳。粘聿昕放棄躲藏,拿著托盤走了出來,低垂著頭。
艾佛瑞太太挑眉,欲言又止,似乎想說些什麼,最後只吐出一句話,「快去吧,別讓小姐和少爺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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