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屍房大門緊閉,江林鹿摸出兩根別針同時插入鑰匙孔,雙手感受著鎖芯傳來的觸感。
“嗒!”大門應聲而開。
反手關好房門,打量起透著陰森之氣的停屍房。房間很大,空蕩蕩的,左側牆壁位置是一排停屍櫃,上下兩層,可以存儲十二具屍體。停屍房正中間是一個解剖臺,顯然這個停屍房只是臨時儲存非正常死亡的屍體,法醫解剖完成後會將屍體轉運到其它地方。
二人取出無紡布圍裙式一次性解剖服穿上,解剖服呈天藍色,非常輕薄,穿起來比專業醫用防護服方便,缺點就是不能解剖烈性傳染病屍體。
雖然現在還不能確定馬克西姆的屍體是否具有傳染性,但不用擔心,他們穿的黑色緊身服本身就具有很好的隔絕效果。
戴好口罩和乳膠手套,整個一副專業解剖人員的模樣,若此時有人打開停屍房大門,還真認不出江林鹿二人是間諜。
走到停屍櫃位置開始翻找馬克西姆,屍體很好找,因為整排停屍櫃就只有一個櫃子裝有屍體。
當高朗把封屍袋打開的刹那,一股惡心味道瞬間撲面而來,只見馬克西姆頭發淩亂,全身上下差不多只剩下皮包骨,身體也縮小了不少,皮膚成灰黑色,感覺整個人仿佛被什麼東西吸幹了一般。
江林鹿伸手摸了一下,道:“屍體還處於可以解剖的狀態,沒有被凍成‘冰棍’,應該是警局法醫即將進行解剖,所以做了一些處理。”
二人將屍體抬上解剖臺,打開無影燈,准備好迷你錄像設備,開始進行屍表檢查。
“衣服檢查完畢,無特殊氣味,無流涎、嘔吐物或排泄物汙染,無藥物流注或腐蝕痕跡,未發現藥物殘渣,有大量血漬。”高朗接著說:“屍體表面呈灰黑色,無法判斷屍斑顏色原由;瞳孔無縮瞳現象,鞏膜無黃疸;口腔黏膜和口周圍皮膚無流注腐蝕;牙齦無鉛線或汞線;右手手掌有四處針孔大傷口,其餘體表部位無外傷及化學燒傷。”
“准備解剖器具。”江林鹿吩咐。
“解剖剪就位、軟骨剪就位、組織切割刀就位、骨刀就位、骨鑿就位、三爪鉤就位、組織拉鉤就位、剝皮刀就位、解剖刀就位、磨刀棒就位、手術刀就位、腸剪就位、手術剪就位就位、組織鑷就位、敷料鑷就位、持針鉗就位、卷尺就位、無菌密封采樣袋就位、放大鏡就位。”高朗說著將一件件解剖器具放進手術臺旁邊的器械盤。
“整具屍體唯一的傷口是右手手掌的四個針孔,情報顯示為致命傷,我決定先解剖右手,是否有異議?”江林鹿問。
“無異議。”
從器械盤裏拿出一把標准級解剖刀,不鏽鋼材質,刀鋒反射出一道寒光。解剖刀的觸感讓江林鹿的手指神經微微地跳躍,他在回想著《解剖學》中的知識,回想著那種切開皮膚的手感……
高朗在一旁拿起解剖鑷,用鑷子尖往手腕背部劃出一道橫切口線痕,再劃出拇指背部切口線痕。
江林鹿聚精會神,以執弓式手勢穩穩拿住解剖刀,沿著手腕背部橫切口線痕,把解剖刀刀尖呈直角刺入皮膚。
刀尖剛一刺入,他皺了皺眉。
正常人手背的皮膚很薄,平時刀尖稍微刺入就會感到抵抗力突然減小,那是刀尖已經抵達淺筋膜的觸感。但現在,刀尖已經刺下去很多,卻依舊感覺阻力很大。
“我感覺不到有淺筋膜。”江林鹿說:“有可能是組織萎縮,脂肪和細胞液同時隨血液流失導致。”
“是否用一般深度繼續切開!”高朗提議。
江林鹿點頭,重新持穩解剖刀,以45度角沿線小心地切了個口,但傳來的觸感就像切木材一般,有些費力。
二人繼續翻開手背和指背面的皮膚,再剝離下來……至於切皮深度有沒有傷及淺筋膜等皮下組織,目前來看根本分辨不出來。
眼睛被停屍房的福爾馬林氣味刺得又酸又疼,眼淚止不住地流出來,同時還伴隨著疑惑、未知、絲絲恐懼的情緒。
江林鹿小心翼翼地取下一小塊組織,僅有米粒的三分之一大小,放進便攜式檢測儀,幾秒鐘後隨著“嘀”的一聲輕響,綠色指示燈閃爍了兩下,“毒物化驗完成,屍體沒有中毒跡象,未攜帶烈性傳染病病菌。”
正在這時,停屍房的大門突然發出“吱”的一聲,房門應聲而開,兩道人影閃入。
對方身上穿的同樣是緊身黑衣、頭套、夜視儀,還有背後的黑包,裝備和自己二人一模一樣。
四目相對,氣氛有些尷尬,沒有人大喊大叫,都在猜測著對方的身份,不過有一點可以確認,肯定不是警局的人。
江林鹿先開口:“來解剖屍體的?”
“是的。”
“AS?AM?還是……”(美洲大區的編號前綴是RAM,亞洲大區東亞基地的編號前綴是RAE)
對方一聽這個問題秒懂,頓時松了一口氣,“AM。你們是……?”
“AE。一起解剖吧,正好缺人手,我們之前的解剖成果可以共享,雖然是競爭關系,但是任務也沒說解剖報告只能由一支隊伍帶回。”
美洲大區的兩人立即換好解剖服,加入解剖。
江林鹿拿起一把圓頭解剖剪,看著馬克西姆已經被剝掉皮膚的右手,原本應該是白黃色淺筋膜的皮下一片模糊,極難看清該有的淺靜脈和皮神經。
原本正常的手背淺筋膜是組織疏松、軟薄的一層,這樣有利於皮膚的移動。然而這只手已經畸形化,似乎是整層淺筋膜扭結重疊成了一團。
“這一層應該就是淺筋膜了。”江林鹿拿著放大鏡觀察了好久才說出自己的判斷:“只不過,好像是疊在一起的。”
“哦?”美洲大區的人既驚訝又好奇,湊近觀察起來,“確實是疊在了一起。”
江林鹿小心翼翼地用解剖剪把淺筋膜從手背慢慢地分離出來,再用血管鉗將淺筋膜裏的靜脈網剖出來,精確地把一條條血管整理、分離,既沒有挑斷,也沒有剪爛。
這些血管已經嚴重畸形化,也變得很細很細,挑出難度可想而知。整個手部神經網絡更是變得異常扭曲,像是被外力強行拉扯過一般。江林鹿額頭已經開始滲出虛汗。
半夜,解剖臺周圍站了八個人,分別是亞洲大區東亞基地、亞洲大區南亞基地、美洲大區和歐洲大區的實習間諜。
各大區之間從未有過交流,素未謀面,即使現在大家在一張解剖臺上表現甚為默契,就像一個專業團隊,實際情況依舊是對方長啥鳥樣都不知道,而這也側面反映出“根”組織可怕的間諜培養能力。
淩晨五點,終於解剖完成,之所以如此之快,是因為他們解剖的目的只是為了探查馬克西姆的死因,真正的醫學解剖耗時可長了去了。
各自按照任務要求取了一塊五百克的組織裝入無菌密封采樣袋,江林鹿長舒一口氣道:“現在可以確定,馬克西姆死因主要是流血過多,同時脂肪、體液、鈣質大量流失,流失路徑為右手手掌,流失原因不明。還可以確定一點,即使那只導致馬克西姆死亡的未知生物真的存在,也沒有攜帶烈性傳染病毒和生化毒素,它可以導致單個個體大量流血身亡,卻幾乎可以確定不會造成大規模群體性傷亡,換句話說這玩意兒帶回去也研究不出新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美洲大區間諜點點頭,“結論比較客觀,我非常贊同!順便說一下,朋友,感謝你的慷慨,共享了解剖成果,不過我想我們不得不離開了,等會兒天可就亮了。”
一名歐洲大區間諜也附和:“是的,他說得對,現在是時候回去了。這該死的福爾馬林味道,熏得我一臉眼淚。”接著又抱怨:“我的天呐,要不是這該死的任務,此刻應該和我那漂亮又性感的女朋友翻雲覆雨,想想她穿著紅色比基尼的魔鬼身段就讓我欲罷不能,是的,我喜歡她穿紅色比基尼。”
這名間諜的話讓眾人回以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微笑,江林鹿卻是心頭一緊,似乎想到些什麼,又一閃而逝,未抓住毫末。
取出一支化屍藥劑灑到被解剖得七零八落的屍體上,立即發出輕微的嘶嘶聲,將一切化為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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