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生活是建立在他人的死亡之上。
──李奧納多·達文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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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時分，忽明忽暗的街道上傳來咯噔咯噔的皮靴聲。在這四下無人的路上，這越發迫近的腳步聲顯得格外陰森。一個穿著加油站制服的青年，禁不住往聲音的方向看去。倏地，一雙如血般詭異的紅眸在半空中顯現。青年當即被嚇個半死，他趕快把手上的兩大袋垃圾扔進桶內後，便連滾帶爬地跑回店內。
「喂喂喂，跑那麼快幹嘛？」一道磁性的男聲從黑暗中傳出，聲音伴隨著一聲尖細的貓叫。
海登把大劍橫擱在後肩，慢條斯理地步出小巷。他的腳旁站著一隻毛髮柔順的黑貓，黑貓露出冰冷刺骨的眼神盯著前方，發出富攻擊性的吼叫。
前方那個紅眸男人赫然轉身，長開佈滿尖牙的血盆大口，向海登襲來。
此時，紅眸男人的衣衫忽地爆開，背部長出一個個形狀尖銳的硬角，整個人呈野獸狀。變型後的紅眸怪物體型比海登高出兩倍，惟其移動速度卻異常地快。
「正合我意。」海登絲毫不懼，揮劍就上。他把這一劍落下的時機拿捏得相當準確，將躍在半空的紅眸怪物砍個正著。海登隨即一個側滾，躲開怪物的一擊。
怪物雖然中劍，但反應極快。牠一個翻身，便揮舞著巨爪直往海登的臉上刺去。海登後腳跟剛落地，他毫不猶豫豎起劍身一擋，「噹」一聲，劍磕巨爪，聲音響徹整條街道。怪物的衝力使海登後退了半步，但他瞬即穩住步伐，然後揚劍一躍，直往怪物的頭頂斬去。
漂亮！不愧是馬可西亞斯的兒子！一旁的黑貓不由得在心裡贊嘆著。海登這一擋、這一記反擊，動作行雲流水，絲毫不讓怪物有可乘之機。海登的大劍發出刺眼奪目的白光，將怪物擊飛出百米外。
碰！
一個身襲黑色西裝的銀髮男人，徒手抓著另一個穿深藍色西裝的棕髮男人的後腦勺，二話不說就直接往旁邊的磚牆上砸下去，一道洪亮的巨響頓時在冷清的小巷裡迴盪著。
棕髮男人的頭部被壓在碎裂成坑的牆壁上，他對攻擊自己的人恨得牙癢癢，咬牙切齒地喊道：「你知道我是誰嗎？竟然敢隨便碰我！？」
銀髮男人伸手作勢在撓耳朵，若無其事地回道：「我沒興趣知道，你這白癡（you idiot）。」他輕易而舉地抓著對方的後腦勺，正欲把眼前人解決掉時，巷外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
他微微斜目往外張望，一個提著啤酒的青年正往他們的方向看去。不過由於沒有街燈的關係，青年壓根沒有看到任何事情。
棕髮男人一瞬間覺得自己找到了突破口，本來深邃的黑眸霎時變成深紅色的。巷外隨即傳來一聲驚呼，銀髮男人聞聲後，低頭一看，棕髮男人不只眼睛變成紅色，額上也長出了一雙像山羊的尖角。銀髮男人連眉頭也沒皺一下，只是在對方作出下一波攻擊前，以瞬雷之速躲開了。
「這樣嚇人好嗎？你這狗娘養的（you son of a bitch）。」銀髮男人的右手慢慢發出了刺眼的白光，往對方襲去。
倏地，一陣警車的汽笛聲從巷外響起。棕髮男瞬即大叫救命，殺了銀髮男人一個措手不及，讓對方有隙可竄，甩掉銀髮男人的拑制。
加油站外傳來了咯噔咯噔的皮靴聲，值班的青年坐在櫃檯前，聽著逐漸逼近的腳步聲，他下意識地捂著雙耳，害怕方才那個紅眸的東西會跑進來，要了自己的性命。
「真他媽的（damn）倒楣！」青年邊喃喃自語邊往外張望，正好一個約莫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推門進來，青年往下張望，年輕人的腳上正巧穿著一雙黑色的休閒皮靴。
店員嚇得直打哆嗦，年輕人每走一步，他就往後挪開一步。年輕人進來後，只是輕瞄了店員一眼，便徑直往裡走。年輕人的懷裡還抱著一隻右眼水藍色、左眼墨綠色的異色瞳黑貓，在光線充足的空間裡，顯得份外耀眼。
店員看著一人一貓在貨架那邊轉來轉去，挑著大包小包的零食，驚恐的心情才稍稍平復下來。他不其然在心裡暗忖著，想必是自己當夜班沒睡好，才會看到了幻覺。
年輕人挑挑選選，拿了又放下，在店裡待了約十分鐘還沒挑好結帳。深夜的加油站只有三三兩兩的客人，大多都是進來隨便挑些充飢的食物、加汽油或是上洗手間，會像年輕人這樣挑三揀四的，倒是很少見。可是店員早就沒再理會他，而是自顧自地玩起了手機。
海登眉頭緊皺，低頭靠在黑貓跟前，不耐煩地細聲說：「你這隻臭貓，剛明明啥都沒幹，還喊肚子餓。別再挑來挑去了，是有沒有這麼挑食？隨便選點什麼就結帳吧！」
黑貓雙目圓睜，手腳並用地在海登懷裡抗議著，張嘴喊道：「我才不要這裡的便宜貨，我要吃好料！」在旁邊經過的女人，看著小貓在男生懷裡張牙舞爪地喵喵叫，還以為牠在撒嬌，不禁微笑起來，順便跟海登稱讚了下貓咪的眼睛很好看。
海登客套地跟對方聊了一會後，隨手在貨架上挑了一排夏威夷果仁的巧克力，便抱著貓咪走了。他抱著巧克力、洋芋片、餅乾和罐裝飲料來到櫃檯結帳。結帳時，店員還不忘瞄了眼他的長相和在他懷裡仍在喵喵叫抗議著的黑貓。
步出店舖後，海登輕輕抓著黑貓的後脖，把牠提至自己眼前，佯裝抱怨地說：「在這種中途的休息站還妄想著吃好料，有本事就自己去抓老鼠來吃，這樣更實在。」
小貓別過頭，在半空中狀甚不滿地揮舞著手腳，抗議道：「放屁！本大爺又不是普通的貓咪，老鼠我才看不上眼！」
海登狀甚無奈地往前額吹了口氣，把貓咪放回懷中，正欲伸手往褲袋裡掏出車鑰匙時，他突然感到一股灼痛感從左手背上傳來。
一個刻著特別圖案的紋章忽地在他的左手背上顯現，並越發清晰起來，並發出亮眼的金黃琥珀色的光芒。
這個紋章是他還小的時候，他那個墮天使的父親給他烙上的。紋章平常並不會特別顯現出來，所以他也沒有刻意把它隱藏著。如果紋章顯現並且伴隨著強烈的灼痛感，那代表惡魔就在附近。
黑貓頓時停止掙扎，從海登懷裡跳到他的脖後，雙腳靠在他的肩膀，雙手伏在他的髮上，眼神也從本來的裝萌，變成了狩獵者的模樣。
海登沒好氣地朝黑貓喊話：「沒手沒腳自己走喔？」說完，他就往一旁的小巷方向看去。
前腳才解決掉一個變型怪，後腳又來一個惡魔？
黑貓也不約而同地往那邊看去，貓眼透著抓捕老鼠的神情，屁屁也自然地左右擺動著，惟仍不忘反駁著海登，喊道：「哼，你又不是我主人！別那麼多廢話，我們趕緊去抓老鼠。」
「別命令我。」海登臉上雖然一副嫌棄的樣子，但他並沒有把小黑貓從頭頂上拉下來，就這樣一人一貓往黑暗的巷道走去。
海登越靠近小巷，手背上的紋章就疼得越厲害。他和黑貓順著疼痛感和氣息，找到了痛感的來源，而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穿西裝的棕髮男人啃咬著一個女人的脖子。海登在昏暗的光線下定睛一看，被襲擊的是方才在加油站和他聊天的女客人。
海登正欲行動之際，一道黑影從後巷深處竄出來，一記拳頭就把棕髮男人擊飛十米外。
「要不是剛剛被打斷了，你覺得你能從我手裡溜走嗎？」銀髮男人瞄了眼昏倒在地上的女人，一臉不悅地朝棕髮男怒罵：「你這狗娘養的，有機會從本大爺手中溜走，竟還不知悔改，正大光明地吸食靈魂？」
「誰讓這該死的婊子在亂叫。」棕髮男毫不在乎地踢了女人的屍首一腳，然後就往銀髮男人使出攻擊。
銀髮男人的臉上滿是蔑視和憎惡，他一個手掌就把攻擊擋下，一個飛身就起腳旋踢，把棕髮男人的盆骨擊碎。
兩個穿著西裝的男人正在巷裡打架，其中一個還眨著紅眸，額上長著尖角。海登一看就知道目標在那，但眼看有人在對付著，他就沒有打算再有進一步的行動。
銀髮男人的動作簡單又狂暴，縱使兩人的速度和攻勢貌似不相上下，但銀髮男人仍略勝一籌。
海登估摸著銀髮男人的水平，這個時候直接一記白光淨化不就好了，何需如此浪費力氣？顯然這裡邊夾雜著私仇。
不過轉念一想，一個是天使，一個是惡魔，會相互仇視到如斯地步倒也不奇怪。只是很少會有天使跟比自己低階的惡魔玩耍這麼久，一般都是瞬雷不及掩耳就殺了，全然不費吹灰之力。
這個天使……看來有羞辱惡魔的惡趣味。惡魔根本是在死扛，他的反擊開始顯得有些無力。海登覺得這才是天使想要的，看看天使的架勢，面不改容的模樣，絲毫不見拖泥帶水的動作，都像在羞辱著拼盡全力抵抗其攻擊的惡魔。
這麼快就打倒他才不好玩，好久沒動動身子了，正好拿他來練練手。銀髮男人一邊盤算著如何虐待這頭可恨的惡魔，一邊加快速度，絲毫不讓惡魔有手軟的反應。
啪！
一道骨頭碎裂的聲音從巷裡傳出，穿黑色正裝西裝的銀髮男人因為紅眼男人的攻擊而導致頸椎斷裂，整顆頭從正面轉動到後脖位置。此時，銀髮男人才瞄到了巷口有一個抱著紙袋、頭上伏著一隻黑貓的海登正往這邊看來。
銀髮男人不以為意地抱著頭顱糾正方向，他把頭顱撥回正面，邊弄邊發出「咯咯咯」的骨頭相互碰撞的聲音。他氣憤地責罵著惡魔：「你這該死的混帳東西（you damned bastard）！」
紅眼男人一臉冷笑，把目光放到另一頭的海登身上。他二話不說就伸出利爪，以迅雷之姿往海登襲去。紅眼男人本來盤算著，脅持一個人類，就能從這該死的天使手裡逃跑。
可他萬萬沒料到，他打錯算盤了。他一靠近海登時，就發現有什麼不對勁了，惟他已經沒有後路可退，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海登的脖頸襲去。
只要能抓住喉嚨就好──
才怪！
就在他只差一毫米就能碰到海登的脖頸時，銀髮男人已先一步抓著紅眼男人的後脖，一把把他從海登跟前扯開數米遠。
銀髮男人的右手開始透著刺眼的白光，其後背「啪」地一聲長出了一雙黝黑的、像烏鴉一樣的大翅膀，這與一般大眾對天使的形象截然不同。
他徒手就把紅眼男人的喉嚨撕扯掉，紅眼男人連話都沒來得及喊，就像炸彈一樣爆開，灰燼散滿一地。銀髮男人把手上的碎塊扔到地上，碎塊一碰到地面，也瞬間化為灰燼。
男人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邊用手帕擦拭著指尖上的血漬，邊喃喃道：「放任你跟你玩了一會，真以為自己能跟我對著幹啊……嘖，你真他媽的是個白癡（you're a fucking idiot）。」
他隨即抬眸側頭看向海登，卻沒有看到他期待著的目瞪口呆的畫面，倒是看到一個狀甚疑惑的樣子。他露出一副睥睨著一切的淺笑，抬手想要按著男生的額頭，打算消除對方的記憶。
可在他快要碰到海登時，海登有意無意地躲開了，正欲往回頭的方向走出小巷。這下倒好，目瞪口呆的人成了銀髮男人他自己。
他不其然在心裡嘀咕著：「死小子！他分明看到那個惡魔，因為他現形了。可他沒理由能看到我啊？但他剛剛明擺著就是在躲我……該死的（damn it）！」
銀髮天使緊隨其後，一直來到海登的黑色轎車前。海登輕嘆口氣，打開車門讓黑貓跳到前座座位上後，便假裝沒有看到男人一樣，徑自坐上了轎車，開始繫上安全帶。
男人連車門都沒碰，一個瞬移就自顧自地坐到了後車座上。海登依舊佯裝沒看到，扭動著車鑰匙。黑貓雖然帶著對陌生人的警惕，但經過大半天的車程，牠早已飢腸轆轆，疲憊不堪，於是才盯著後座沒多久，便把頭埋進了紙袋裡，大快朵頤起來。
一路上，天使也只是靜靜地打量著海登，不知道在腦裡盤算著什麼。直到車子停靠在一個馬路路口，等待交通燈轉換時，男人倏然從後徒手撫上男孩的脖頸，指尖抵著男孩的喉嚨，只要他稍一用力，就能穿透男孩的皮膚。
本還嚼著夏威夷果仁巧克力的黑貓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牠先是愣了下，嘴邊還沒吃完的巧克力也掉落到座位上。下一秒，牠便站起身，怒目瞪視著男人，一副準備要撕咬獵物的模樣。
男人斜視瞄了眼黑貓，壓根不在意對方，又再把視線放回海登身上。倒是海登若無其事地撫摸著黑貓的頭，在紙袋裡抬起一塊洋芋片吃了起來。
銀髮男人先是有一絲驚訝，可這表情幾乎是轉瞬即逝，他的臉上隨即回復平靜。他用著在動物園裡看動物的神情在觀察著男孩，海登泰然處之的模樣，讓他覺得有點意思。
他靠近海登的耳畔，問道：「人類（Human），你就不怕我他媽的現在就殺了你嗎？」
海登嚼著洋芋片，瞄了眼倒後鏡，淡然地說：「天使不可以殺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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