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冰原狼兒
顏瞻中箭受傷而跪在地上,一名突羯士兵舉刀斬向他。就在刀鋒快將落下之際,從遠處一把彎刀在半空中迴旋飛來,正好擊中突羯兵斬落的彎刀,刀勁將他的彎刀震得脫手掉下。原來飛來之彎刀是樂平所擲出的,眼見顏瞻命懸一線,他情急之下拾起地上的彎刀擲出。飛刀的勁道大得令突羯兵倒退數步,方能站直身子。突羯兵被那突如其來的飛刀嚇得面如土色,當回過神來時,樂平已站在他面前。
樂平出手快如閃電,快刀割破了突羯兵的咽喉,登時一命嗚呼。在旁的喪家軍士卒為救顏瞻,也前來相助樂平殺敵。援兵趕至,樂平乘勢察看顏瞻的傷勢。只見顏瞻身上插着四支箭,大腿因沒有甲冑保護而傷得最重,箭已沒入大腿四吋之深。
樂平不敢為他拔箭,只因貿然將箭拔出,或許會令傷口血流不止。為了讓顏瞻方便行走,免得走動時觸及箭枝而令傷勢惡化,樂平只好揮刀砍斷箭枝。樂平扶起顏瞻往內城方向走去,顏瞻因箭傷變得步履蹣跚。樂平見狀甚為擔憂,忙問:「大哥,還走得動嗎?」
「死不了。」顏瞻勉力點頭,強忍着傷痛答道。樂平心有不忍,道:「你的傷勢不輕,這裡就交給我吧!你快帶同兄弟及百姓上城樓暫避,待時機成熟再尋退路。」聽罷顏瞻大急,道:「不行!我怎可棄你不顧、臨陣脫逃?」樂平堅決地道:「大哥,你是頭兒,大伙兒不能沒有你。再說,你貴為喪家軍主帥,應當在危急關頭挺身而出、主持大局,帶領大家渡過難關。而且天下間哪有主帥殿後之理?」
雖然顏瞻萬般不情願,但緊要關頭還是要當機立斷。他頭也不回地轉身而去,不回頭只因不捨,不捨便會變得猶豫不決,他不能被羈絆所左右。
樂平知道這次定然九死一生,已抱有必死的覺悟。他取出背上的大刀,直奔敵人而去。只要遇上突羯兵,他都毫不留情地將之斬於刀下,無一人能將其擋下。樂平氣勢如虹,片刻間已連斬三十多名突羯兵,所到之處所向披靡。突羯兵源源不絕的蜂擁而至,斬之不盡。樂平只好一邊揮舞着手中大刀,一邊向內城門方向退去。
突羯兵窮追不捨,緊跟其後。每當樂平停下腳步,便有數名突羯兵被斬殺,突羯兵礙於他勇猛,也不敢太過迫近。樂平退至內城樓門下,以一人之力拒敵於外,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突羯兵雖眾,但卻無法通過城門,只能於城門外包圍。就在突羯兵一籌莫展之際,一隊人馬從遠處疾馳而來。
有兩乘馬跑得最快,馬上有突羯將士騎着。其中一人方面環目,身長八尺,形貌魁梧,體形比一般突羯人還要高大得多,他背着兩把各三十多斤重的鐵鎚。雖然此人身形甚巨,但坐騎卻走得又平又穩,足見其騎術精湛,此人正是突羯四大將軍之一的叱羅摩。另一人身形瘦長,身長不過六尺,與叱羅摩相比顯得矮小得多;他背着大弓,少說也有二十來斤重,足見其臂力也非等閒,此人是同樣並列突羯四大將軍之一的賀真。
兩乘馬並駕而至,叱羅摩在城門前不遠處一躍下馬,雙手各拿起鐵鎚直奔樂平而來。他邊走邊說了幾句突羯語,從他的神情便知來者不善。樂平也不甘示弱,大喝一聲:「看來你定是突羯軍的大將了,來得正好,納命來!」
叱羅摩力灌雙臂,將三十來斤重的鐵鎚舞得虎虎生威,倏忽間鐵鎚脫手飛出,擲向樂平。樂平側身向右閃開,就在他要衝前反擊之際,另一個鐵鎚也跟着急飛而至,來勢既急且勁。他無暇細想,只好舉起大刀將其擋下,兵器互撞,發出噹的一聲巨響,勁道震得他連退兩步。樂平不禁大為吃驚,他從未遇過力氣要比自己大的人,這叱羅摩竟能將他震退,臂力之大實在是匪夷所思。
叱羅摩在突羯族中可是一等一的力士,從沒有人能擋下他手中的鐵鎚。如今竟被區區一名漢人擋下自己的一記重擊,他不禁嘖嘖稱奇。雖然一擊未能得手,但他迅即拉起手中的鐵鍊,將鐵鎚收回來。原來鐵鎚的末端鎖着一條粗鐵鍊,方便叱羅摩擲出鐵鎚後收回來,難怪他會隨意飛擲手中的兵器。
樂平不等敵人再次出招,揮動大刀搶先攻擊,刀勢又快又狠,叱羅摩只好以鐵鎚護身,架開斬來的大刀。樂平不容叱羅摩有反擊的機會,用盡全身的力氣,一連砍出數刀,一刀比一刀重,但全都被叱羅摩的鐵鎚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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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得三十回合,叱羅摩忽然大喝一聲,鐵鎚前推,巨力將樂平迫退。叱羅摩不愧為突羯第一力士,他不僅將對方攻勢全數擋下,還有餘力反擊,樂平不禁暗暗佩服。兩人你來我往,互有攻守而又各不相讓,旁觀者都替他們捏一把冷汗。大家都知道,只要誰不小心受了對方的一記重擊,也可能會當場斃命。兩人畢竟是身經百戰的大將,明知此戰異常凶險,卻無所畏懼。又戰五十回合,還是不分上下,他們大有惺惺相惜之意,可恨他們各為其主,不然兩人或可成為好友。
賀真一直在旁伺機而動,當兩人鬥得正酣,他冷不防的向樂平放一冷箭。樂平反應奇快,矮身避過來箭。叱羅摩見狀,立即停手向後退開,衝着賀真破口大罵:「賀真!你這王八蛋!誰要你放箭的?」
賀真冷笑道:「我見你打了這麼久,還是奈何不了這廝,才好心幫你的忙,你怎可以怪責我呢?」
叱羅摩怒道:「誰要你幫忙的?這是男子漢之間的對決,你敢再妨礙我,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塊!」
賀真不理會叱羅摩,再向樂平連放兩箭。不過樂平早已凝神戒備,見敵人有所動作,立即向左一閃,將來箭全數避開。賀真取出腰間彎刀,舉刀指向叱羅摩,說道:「你想做英雄,我無法阻止你。但萬一被漢狗的主帥逃走了,汗定不會放過你的!你是要因個人喜惡而連累大家?還是以大局為重,跟我合力擊敗這廝?你自己決定吧!」
叱羅摩素來跟賀真合不來,忽然被他如此怪責,心裡難免不服。但當聽到汗的名諱時,還是不敢過分造次,只好乖乖跟他合作。
叱羅摩跟賀真一同迫近樂平,兩人步步進迫,慢慢形成夾擊之勢。叱羅摩突然大喝一聲,手中的鐵鎚迅即攻向樂平頭頂。樂平舉起大刀擋下鐵鎚,兵器交接,兩人再次鬥在一起。賀真從旁慢慢迫近,待兩人全神貫注地交戰之時,他便可乘虛而入,坐收漁人之利。只是叱羅摩一人已難纏至極,如今加上賀真同時夾擊,令樂平倍加吃力。
交戰間,賀真曾多次偷襲樂平。樂平勉力躲過,險象環生,有數次還差點被叱羅摩的鐵鎚擊中。每當樂平想要還擊時,賀真都會退開數丈,叱羅摩的鐵鎚便會跟着向他身上招呼,使他無暇對付賀真。
再鬥三十回合,在兩人合作無間的夾擊之下,樂平漸落下風。忽聽他大喝一聲,力貫雙臂,大刀被舞得虎虎生風,叱羅摩二人但覺勁風撲面,不敢硬接大刀,當即被迫開數丈之外。
顏瞻因箭傷而變得行動遲緩,帶領着百姓幾經辛苦才能登上城樓。甫登城樓,卻見士卒們神色凝重,一同凝視着城門之處。顏瞻順着眾人的目光望去,只見樂平被叱羅摩二人夾擊,不禁大為擔憂。他連忙從身旁士卒的手中奪過弓箭,瞄準賀真。
樂平因與叱羅摩纏鬥而背門大開,賀真乘其不備而揮刀斬落。顏瞻見狀急忙放箭,只聽得兩聲慘呼,在賀真中箭的同時,他的彎刀劃過樂平背門。叱羅摩見有機可乘,舞動手中鐵鎚,左右開弓,雙錘同時往樂平面門及胸前砸去。此鐵鎚所擊之力有如千斤般重。樂平背部受創,如何能反應得了,雙錘同時擊中,勁力將他整個人擊出丈外,倒地不起。
樂平倒地後口吐鮮血,顴骨及胸骨被打至碎裂,臉部微微下陷。他勉力支撐才能站起來,只見他遍體鱗傷、渾身顫抖,能站着已甚為勉強。但他仍沒有放棄,手握大刀堅守城門。他聲嘶力竭地喝道:「只要我一息尚存,誰也休想越過城門半步!」
顏瞻心急如焚,想再放箭以解樂平之危,無奈因箭傷失血過多,意識漸漸模糊。但他沒有因此放棄,仍然勉力放出一箭,可惜箭未及敵人身上已掉落在地上。當他想再引弓時,雙手已變得不聽使喚。
樂平屹立於城門前不動如山,以大刀柄插於地上,威風凜凜的守着城門。此刻的他再也無法動彈半分,全靠不屈的意志,以及手中大刀支撐着身體。賀真急步上前,揮刀連斬,樂平全無招架之力,每一刀都狠狠斬在他身上。他雖感到奇痛無比,但仍拼命忍耐,絕不退讓半分。叱羅摩敬重樂平是條硬漢,不忍他飽受折磨,大喝一聲:「讓我來給你個痛快!」他隨即擲出右手中的鐵鎚,碰的一聲,鐵鎚撞在樂平胸膛之上。樂平登時立足不穩,後仰摔倒地,過了良久仍一動不動。
叱羅摩這鐵鎚不僅擊倒了樂平,還擊碎了顏瞻的心。親眼目睹親如兄弟的好友慘死,他頓覺心如刀割,那種切膚之痛令他再也支持不住,雙膝一軟,跪在地上抱頭痛哭,淚如泉湧,泣道:「平弟!你死得好慘呀!為了救我們要你一人獨守城門。大哥無能,不能助你共同抗敵,以至你慘死於此。」顏瞻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站起來,義憤填膺地道:「平弟,你我雖不是親兄弟,但情比親兄弟還要深,今日之仇我必為你報,不誅胡虜誓不為人!」
士卒們都為樂平的死而感到無比憤慨,齊聲高呼道:「不誅胡虜誓不為人!」將士們的叫喊之聲震天,氣勢一時無兩。眾人都明白再無退路,而且樂平之死,使他們變得同仇敵愾,誓要與突羯軍血戰到底。內城門仍緊閉着,突羯軍集結兵力,將作最後的總攻擊。
喪家軍只剩餘四百多人,人數雖少,但全都拼死抵抗,突羯軍還是無法輕易攻陷陳留城。未幾,石猛也率軍前來,就在遠處靜觀其變。只見喪家軍頑強抵抗,突羯軍也陷入苦戰中,石猛沒有因此而焦急,仍能神態自若的安坐於馬上。
又過片刻,石猛忽然下令停止攻城,突羯軍當即停止攻勢,退至二百步外。石猛上前向顏瞻喊話:「顏瞻,我曾說過,陳留城早晚會為我所破,現下你知道我的厲害了嗎?」
顏瞻不發一言,對石猛怒目而視。看他意氣風發,顏瞻咬牙切齒,恨不得立即下去跟他拼命。石猛續道:「你們已被我軍包圍,插翼難飛。我敬你是個英雄,只要你們開城投降,我答應不殺城中任何一人。」
「你別痴心妄想了,我們誓死不降胡虜!就算戰至一兵一卒,也會血戰到底!」顏瞻高聲喝道。喪家軍聽畢也跟着齊聲吶喊,鬥志激昂。
石猛獰笑道:「我給你引見一人,或許會改變你們的想法。」說罷他打個手勢,一人從突羯軍中步出,此人低頭而行,神情畏縮的走到石猛身旁,來者正是劉忠。
顏瞻看到劉忠,不禁驚愕失色,呆立當地,心想:「為何劉忠會在敵陣中出現?難道是被胡虜挾持着?如果真的是被胡虜挾持,為何只有他一人?其他兄弟呢?」顏瞻滿腹狐疑,內心不停地盤算着。但當想到城門被開,而唯獨劉忠一直沒有現身時,他登時豁然開朗,由驚愕瞬間變為憤怒。
顏瞻狠狠的瞪着劉忠,眼中如要噴出火來。他聲嘶力竭地吼道:「劉忠,是你⋯⋯是你引胡虜入城的!」
劉忠本已於心有愧,被顏瞻一語道破他的所為,只懂低頭不敢答話。劉忠偷偷的睨視石猛,只見他橫眉冷眼地注視着自己,有如利劍的目光,像要刺穿自己的心。劉忠無可奈何,只好硬着頭皮的向顏瞻說道:「對!是我放他們進城的。大哥,我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的。」
聽到劉忠親口承認,顏瞻怒不可遏,對劉忠破口大罵:「你這天殺的狗賊!忘恩負義,賣友求榮,樂平就是給你害死的!我要將你千刀萬剮,割你的肉分給兄弟,以你的頭作酒杯獻給平弟,以慰其在天之靈!」
劉忠道:「大哥,關於樂平哥的死,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我又何嘗不是?人死不能復生,你該清醒看清眼前現狀了。你要知道,我們是鬥不過突羯軍的,與其燈蛾撲火,何不早降?何苦要多傷人命?這也是為大家着想啊!」
顏膽喝道:「你這畜生,簡直一派胡言,砌詞狡辯!」
劉忠道:「汗已答應,願降者一律不殺,還會分得糧食。我知道大家都害怕突羯人,害怕他們會殘殺我們;不過大家過慮了,他們絕不會殘殺降者。你們大可看看我,還不是好端端的站在這裡嗎?」
「大哥,城中數百條性命,全都在你一念之間。你真的忍心要他們跟你一起陪葬?」
顏瞻道:「劉忠,我告訴你,我死也不會投降胡虜,要麼你過來殺了我,不然我跟你沒完沒了!」
劉忠搖頭嘆息道:「你為何這般執迷不悟,陳留城已經完了,你的固執只會害死大家,你真的忍心嗎?」此言一出,顏瞻更被氣得七竅生煙、渾身顫抖。劉忠說的每一句話,都像利劍一樣刺傷他的心。
「大哥,既然你冥頑不靈,休怪小弟無情了。」劉忠說罷,便高聲向城內眾人大喊道:「大家聽着!只要出城投降者,一律可以活命,也會給你們糧食。有誰能活捉喪家軍主帥顏瞻者,還能得到豐厚賞賜!是生是死,你們自己決定吧!」
聽得劉忠之言,城內百姓都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有了活命的機會,他們開始變得猶豫。喪家軍的百夫長見百姓蠢蠢欲動,像要倒戈相向,不禁大為着急,喝道:「你們不要聽信那劉忠之言,他只是想要引我們開城罷了。胡虜絕不會放過我們的,只要城門打開,他們定會將我們趕盡殺絕,惟有拼死一戰才能殺出血路!」
百姓們都誠惶誠恐,嚷道:「城外滿是突羯兵,教我們如何能打得過?」
「對!我們不想死啊!」
「求顏瞻將軍憐憫,成全我們吧。」
百姓都畏懼突羯人兇殘,紛紛勸顏瞻投降。百夫長見狀,立即喝道:「放肆!我軍為救你們而留守陳留城,早已無路可退,就算敵人如何可怕,也要抵抗下去!」
「此刻投降突羯軍,我們還有機會活命。但要對抗突羯軍,我們必死無疑。」
「對!我們去開城投降吧!」
「好!我也跟你一起去!」帶頭人一呼百應。原本沉默的百姓,也一起響應要打開城門,向城門方向推進。百夫長見群情洶湧,跟城門守衛一同制止,但百姓毫不理會,只管向前衝去,守兵跟百姓登時衝突起來。守兵不敢向百姓動武,只好盡力阻攔,但衝擊的人數越來越多,守兵漸漸抵擋不了。
顏瞻仍然呆立當地,冷冷地看着百姓湧向城門。看到此情景,他不禁黯然神傷。一直以來自己努力守護的百姓,在危急關頭,竟要捨他而去。加之劉忠的背叛及樂平之死,使他萬念俱灰。顏瞻雙目無神的眺望遠方,突然感到身子一緊,一條繩索從後綁在他的身上,雙手跟身體被緊緊的綁着。接着一道大力從背後襲來,將他整個人推倒在地上。原來有四名士卒乘顏瞻不備,將他從後綁起,再將他推倒在地上。當中的兩名士卒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道:「大哥,對不起了。我們也是迫於無奈的。」
事發突然,在旁的士卒都驚呆了。挾持顏瞻者高呼道:「兄弟們,陳留城已守不住了!就連百姓都要倒戈相向,我們還守甚麼?」
弓兵隊長憤憤不平地道:「呸!我們一同起過誓,要同生共死、患難與共,如今你們竟然背叛我們?」
挾持顏瞻者反駁道:「生死攸關,哪有背叛不背叛!其實大家也不想死的,只是你不敢先動手罷了。只要我們將大哥交給突羯軍,他們答應會放過我們的。這樣做便可以救全城人,難道這樣有錯嗎?」
千夫長怒喝道:「你們這些忘恩負義之人,口口聲聲為大家着想,其實都是自私自利,為求活命,不惜犧牲大哥的無恥之徒!難道你們忘記了,平日大哥是如何待我們的嗎?你們是這樣報恩的嗎?」
「對啊,我們萬萬不能出賣大哥的,快快放了大哥吧!」在旁的士卒也跟着道。
挾持顏瞻者自知理虧,但被當眾指責,不禁惱羞成怒,手中的刀輕輕在顏瞻臉上劃了一道血痕,怒道:「你們別過來!」眾將士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便道:「你別亂來啊!」
挾持顏瞻者高聲喊道:「兄弟們!想保命的便放下兵器,跟我們投降去吧!」眾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不一會,一名士卒將手中兵器掉在地上,其他士卒略一遲疑,也開始有人跟着放下兵器,片刻間兵器落地之聲此起彼落。
千夫長大怒,直衝向其中一名掉下兵器的士卒,將他推向城牆上,怒吼道:「你們還有良知嗎?大哥待我們恩重如山,你們怎可以這樣出賣他!」士卒低頭不語,突然有人從後偷襲千夫長,以刀柄重重敲打他的腦袋,他登時痛得跪在地上,數名士卒再合力將他綁起來。士卒們挾持着顏瞻從城樓下去,打開陳留最後一道城門,走向突羯大軍。一路上顏瞻沒有半分掙扎,事已至此,就算反抗又有何用?
眾人將顏瞻交給突羯軍,突羯兵接手後,立即將他推倒在地上,再以單腳踏在他頭上、彎刀架其頸上;另有兩名突羯兵單膝跪在他的背上,生怕他會逃走。突羯兵隨即將喪家軍及百姓包圍起來,他們手中所有的兵器都被奪走。
石猛下馬徒步而來,就在顏瞻身前不遠處停下來。以石猛的身分地位,對一名戰俘下馬相迎,足可見他對顏瞻之重視。石猛下令左右放開顏瞻,還親自將他扶起,道:「顏瞻,你可曾想過會敗給我?」
顏瞻道:「我並不是敗給你,而是栽在自己人手裡。你不用多說了,要殺要剮,悉隨尊便。」
石猛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好個顏瞻,寧死不屈,男子漢理應如此。要是所有漢人都如你這般,晉軍又怎會落得今天的局面?不妨跟你直說,我很欣賞你,你善謀略、能用兵,正是我軍所欠的將才。只要你願意歸順於我,我封你為上將,如何?」
顏瞻閉目不言,一臉傲然。他此舉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就是再多的引誘也打動不了他。石猛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動怒,當即向左右吩咐了幾句,便站在原地等待。過了良久,石猛忽然高舉右手,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願意歸順,我便留下城中眾人的性命;而且我還會給你一個更好的條件,若然他日你助我攻下的城池,願降者一律不殺。」
顏瞻聽得背後呼天搶地之聲不絕,轉身一看,只見百姓站滿了城樓上,他們被突羯兵押着並列於城樓邊。石猛再問:「他們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間,你是降?還是不降?」
顏瞻渾身顫抖,雙唇微微抖動,欲言又止。要他投降突羯是決計不可;但要他見死不救,又萬萬做不到。就在他猶豫不決之時,石猛手一揚,城樓上的突羯兵將一排十人推下樓去。眾人都大吃一驚,只見十名百姓從城樓上急墮而下,有的人頭先着地,腦漿迸裂而亡;有的人雙腳先着地,腿骨碎裂;又或是身體先着地,吐血身亡。
顏瞻看着地上的屍體,瞠目結舌,眼前的百姓因他而死,內心盡是愧疚。只見他神色痛苦,聲嘶力竭地咆哮着;顫抖的身體蜷曲跪在地上,一股寒意吹襲他的心扉,令他不寒而慄。百姓目睹此等慘狀,都驚惶失措,紛紛跪地求饒;亦有百姓將矛頭直指顏瞻。
「顏將軍,為何你可以這麼狠心,看着我們被殺害而無動於衷啊?」
「將軍,我求求你投降吧!」
「姓顏的,你還有血性嗎?你就這麼想我們跟你一起去死嗎?」
百姓不但沒有怪責突羯軍出爾反爾,反過來指責顏瞻麻木不仁。顏瞻不禁心灰意冷,他自問已克盡己任,拼命守護城中百姓,但最終反被千夫所指;試問他又如何能不感到絕望,他又怎能再去保護這些背棄他的人呢?不過顏瞻有別於常人,可以說他比任何一個人更有血性、更稱得上是人。要他違背良心、看着他所愛惜的百姓及兄弟死在他面前,他絕不允許,這亦是他守護陳留城的初心。
石猛再問:「我再問你一遍,降還是不降?」顏瞻不再猶豫,無奈地道出一句:「降。」
聽得顏瞻的答覆,石猛喜不自勝。對石猛來說,能得一人才比攻下一座城更難能可貴。在亂世中,人才比黃金更為珍貴,他深明此理,所以他笑了,開懷大笑。
石猛下令將百姓及喪家軍士卒,分開安置於突羯營中,由突羯兵看守着。他跟眾將士到城裡廣場慶祝,他不僅大賞三軍,還與眾將一起飲酒作樂。席間顏瞻被當作上賓款待,為怕他跟劉忠因嫌隙而發生衝突,所以將劉忠置於末席之處。石猛跟眾將敬酒,眾人連乾三碗,顏瞻雖萬般不願,但無奈之下也喝了一碗。
「大家辛苦了,全賴你們連日來拼命作戰,才得以將陳留城攻下,有你們是我突羯之福。」
石猛說罷,舉碗一飲而盡,眾將也跟着喝光碗中酒。石猛續道:「此戰雖勝,但我知道有兄弟會因此而痛恨喪家軍的人。不過從今天起再無喪家軍,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可因舊怨而互相報復,大家明白沒有?」
眾將齊聲答應,就顏瞻一個默然不語。石猛不發一言,目光如鷹般狠狠地盯着他。顏瞻知道眾人的性命已掌握在石猛手上,只要他一聲令下,所有人都性命不保,所以只好無奈地答應:「是。」
石猛轉而向賀真打個眼色,示意他向顏瞻敬酒。賀真當然明白石猛的用意,卻道:「末將因箭傷而不能再飲了,請汗見諒。」賀真借傷推搪,石猛心裡清楚不過,但也不便當眾戳破,只是冷冷地道:「嗯。」
叱羅摩一向敬重有骨氣的英雄豪傑,有意親近顏瞻,不等石猛示意,站起來走到顏瞻面前,舉碗向他敬酒,道:「顏將軍,之前的事請不要放在心上,你是英雄,我敬你!」
殺樂平的仇人就在面前,顏瞻眼中如要噴出火來,狠狠的盯着叱羅摩。他心裡恨極此人,恨不得立即宰了叱羅摩為樂平報仇。但礙於眾兄弟的性命,萬不得已,只好飲下這碗酒,將酒及仇恨一併吞入肚子裡。不知是悲怒攻心,還是箭傷所致,顏瞻喝下酒後暈厥昏倒,石猛忙召傷醫官替他診治。
顏瞻昏迷了三日三夜,經傷醫官診斷,認為他是因箭傷而失血過多、勞倦內傷以致血虛暈厥。經過傷醫官連日來的照料,情況已漸漸穩定下來。顏瞻剛恢復意識,發現自己身處一個營帳內,微微的光線從帳外滲入。他則是躺臥在獸皮製的榻上,軟軟的獸毛包裹着身子,令他感到無比暖和;帳門前有突羯兵把守着,守兵見顏瞻醒來,立即跟同伴說了幾句,轉身離開了營帳。
未幾,石猛步入營帳之中,見顏瞻已清醒過來,稍稍安心。石猛不發一言的凝望着顏瞻,像是要看穿他的心一樣。兩人相對而視、默然無語。過了良久,石猛先打破沉默,向顏瞻道:「看來你已好多了,傷醫官說你傷勢已無大礙,多休養即可痊癒。」
顏瞻微微點頭,石猛續道:「我知你此刻悲憤填膺,不過勝負已定,你還是接受的好。如今你未明我鴻鵠之志,不過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歸順我是正確的。」顏瞻仍是一言不發,石猛便問:「你可知我為何千方百計,也要你成為我入幕之賓?」
顏瞻答道:「你是想告知全天下的漢人,不論漢胡,你也能收為己用;而且你亦想利用我倒戈於晉,好讓我們自相殘殺。」
石猛道:「你只知其一,我的確是想告知天下人,我能容得下任何人;但更重要的是,我軍正欠缺如你般的將才。論勇猛,我軍有四大將軍,足可跟天下群雄一爭長短;唯獨我軍正欠缺有謀略的將領,而且你有英雄的風骨,我很是敬重。」
顏瞻正色道:「我身為漢人,要我歸順於你而倒戈漢人,日後我該如何自處?我還有何顏面見列祖列宗?」
「我要你打的不是晉,而是天下。如今晉內八王亂政,互相攻伐;各部族紛紛起兵,對天下虎視眈眈。晉已無復當年之勇,我們要面對不止是晉,東有匈奴、南有氐、西有羌、北有鮮卑,每個部落的實力都不容小覷,所以我才要廣納人才,才能跟他們一爭長短。在我未成為汗以前,已經立志要帶領族人奪取天下,為族人開拓新的天地,令我族強大起來。」說罷石猛悠然神往,昂首望天。過了良久,他才回過神來,道:「如今晉已沒有希望了,你又何必再盡愚忠,為一個腐敗的朝廷效力?」
「我非為晉效力,我為的只是全天下的漢人。」
「只要你盡心盡力,助我爭奪天下,我可以給你一個實現抱負的機會。」
顏瞻沉默不語,他不想再跟石猛爭論下去。石猛亦明白要收服人心非一朝一夕,所以也不管他當下是否順從。
「當今亂世,要怎樣的一個人才能平定天下呢?」石猛似是在問顏瞻,亦似在自說自話。他也不等顏瞻答覆,接着說道:「我認為只有強者才能得到天下。強者,忍人所不忍,能人所不能;強者總能勝過比自己強大的敵人,能容下天下的氣概。這樣天下有能之士才會聚於他手,為他所用。我深信自己就是這樣的一個強者。」
顏瞻不以為然,反駁道:「依我看,能治天下者,仁者也;王以民為天,民以食為天,能知天之天者,方能治天下。強者,或許能盛極一時,但強勢總有衰退時,正如日出日落,此乃天道。前有暴秦,今有司馬氏,前車可鑒。」
「今天你雖強勢,但殘忍好殺,不得民心,他朝必被推翻。只有愛民如子者,才能得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天下有能之士才會心悅誠服的前來投靠。所以仁者得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這樣的天下才能歷久不衰。」
顏瞻毫不避諱地直斥其非,石猛不怒反笑,道:「好一句得民心者得天下,但所謂的仁,也許是婦人之仁。不過我還是很好奇,究竟能得天下者,是我相信的強者?還是你所相信的仁者?就讓我們拭目以待,看看誰所說的才是正確吧。」
說罷石猛轉身離開營帳。顏瞻望着石猛的身影遠去,長聲嘆息。處於亂世,總是身不由己,他只覺再無顏面苟且於世,但眾人的性命已落在石猛之手,只有委曲求全,才能暫保眾人平安。若能選擇,顏瞻多麼渴望能跟樂平共赴黃泉,可惜又有多少命運能夠自己作主的?
經過將近一個月的休養,顏瞻的傷勢已大為好轉。突羯軍打算駐軍於陳留,為攻入晉關作準備。
公元302 年,永寧二年,陳留城被突羯軍攻陷三個月後,劉淵率領匈奴軍前來突襲,突羯軍不敵而棄城敗走,顏瞻只好跟着突羯軍退回關外。
公元304 年,永安元年,陳留城被攻陷的兩年後,其他胡人部落也乘勢而起,最先稱王的是匈奴五部的大單于劉淵,在并州自立為漢王。同年,李雄也繼而自稱為成都王。各地部落並起,各方勢力蠢蠢欲動,五胡亂世正式展開。
時光飛逝,轉眼間顏瞻已經在突羯族中生活了整整四年,期間曾多次以石猛副將的身分,為突羯軍作支援。雖然他萬般不願,不過石猛很巧妙地將他的漢人舊部,安插於陣中作先鋒。為了那些人的性命,他不得不盡心盡力為石猛出謀獻策。不過石猛最大的敵人就是漢王劉淵的軍隊,突羯軍多次跟他們交兵,屢戰屢敗。為了保存實力,石猛聽取顏瞻的建議,先避其鋒,暫退回北方休養生息。
萬天飄雪白茫茫,蓋遍蒼山暮天寒。
時值冬天,冰原早已被積雪所淹沒,唯獨有一塊木匾屹立於雪地上。木匾上沒有太多的積雪,可見此處一向有人打理。木匾上刻有「先義弟樂府君平之墓,義兄顏瞻謹立」。有一人獨坐墓前,只見他愁容滿面,空自嘆息,此人正是顏瞻。在關外生活的日子裡,每隔數十日,他便會到樂平墓前拜祭,風雨不改,以慰他對樂平的思念。
顏瞻如常坐在墓前,對着墓碑自說自話:「平弟啊平弟,轉眼間已經四年有多了,時日過得真快。但對我來說可是度日如年呀,你可知我無時無刻都想着歸晉之日?可惜兄弟們都被困於此,我又不能棄兄弟於不顧,你說我該如何是好,要是你又會怎樣做呢?」
「哈哈,我知道你一定會跟敵人拼個死活的,你就是這般剛烈性子,總是思慮不周。不過就算這些兄弟曾對我不義,我也不能就此放棄他們。」
「平弟,你會否怪我投靠突羯?你會原諒我這個不中用的大哥嗎?」
「其實我曾多次想過了結自己,讓我可以早點過來跟你相聚。但每當我想到如今天下之局面,總不能一死了之,便下不了手了。不過我勢孤力弱,又能改變得了甚麼呢?平弟,你說我是否很沒用?」
顏瞻越說越心酸,長年累月的愧疚,每天都在折磨着他。他明知道不會得到回應,還是當着墓前去問;或許他只是想得到救贖、或許他在問自己,不過他永遠也不可能得到回應。顏瞻呆立良久,一名女子從後慢慢步近,就在他身後不遠處停下來,默默的靜候着。
女子年約廿五,一頭金色的頭髮披散着,膚色略黑,身上穿有麻布長袍,腰間繫有革帶,她跟漢人女子的裝扮大相逕庭。女子名為沙娜拉氏,顏瞻初到突羯族,石猛便將她賜給顏瞻。從此兩人便一起生活,四年來顏瞻的起居飲食都由她照料。不過令她覺得最奇怪的莫過於顏瞻的沉默寡言,有時候,兩人一天也說不上一句話。久而久之,她也習慣了。
在突羯女子中,沙娜拉氏雖算不上美人,但也長得不醜,顏瞻從沒有嫌棄過她。只是顏瞻心仍在晉,他不想跟突羯族人有任何感情,所以他對族中任何一人也極之冷漠。相處日久,沙娜拉氏也沒有在意,她只是默默地跟隨着顏瞻的步伐過活。
突羯人對敵人兇殘,但對所愛之人全都是一心一意。雖然沙娜拉氏跟顏瞻並沒有愛,但由汗將她賜給顏瞻開始,已認定要一生一世跟着這個男人。突羯女子跟任何女人一樣,都無權選擇自己的愛情,但顏瞻又何嘗不是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呢?人生在世又有幾人能隨心所欲地選擇呢?
聽得來聲,顏瞻回過頭來,瞥了沙娜拉氏一眼,道:「妳來了。」沙娜拉氏默然不語,只是默默地將手中的羊毛皮草披在顏瞻身上。顏瞻道:「妳先回去吧。」
沙娜拉氏應道:「嗯,阿巴亥嚷着要來找你玩。」忽然在沙娜拉氏身後,有一名小女孩扮着鬼臉跳出來,哇的一聲大叫,顏瞻像早已料到一樣,不為所動。小女孩頓覺失望,撅嘴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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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年約八歲,留有一頭烏黑秀髮,肌膚皓白勝雪,雙目如明珠一般晶瑩光亮,炯炯有神,撅嘴猶如櫻桃,小小年紀已宛如一個小美人。小女孩嗔道:「哼!又嚇不到你了,你可以作個樣子嗎?」
顏瞻破愁為笑,一改嚴肅態度,沙娜拉氏也忍俊不住,道:「我先回去了。」說罷,沙娜拉氏將一籃烙餅放在地上,轉身離去。
顏瞻問小女孩:「怎麼了,今天也跟阿哥吵架麼?」
小女孩道:「沒有。」
「那是跟父汗鬧脾氣了?」
「也不是啦,只是我見阿哥射箭,好像很好玩,我也嚷着要玩,但父汗就是不答允。說我還是小孩,等我長大了再學不遲。他還要我跟阿嫲們學一些縫縫補補的。我一氣之下,便偷偷的溜出來了。」小女孩不忿地道。
顏瞻笑道:「真是父虎無犬女,妳父汗天生好武,妳也跟他一樣了。」
小女孩昂首挺胸地道:「男人可以上戰場,為何女人不能?待他日我長大後,也要跟其他男人一樣,上戰場殺敵。」
女孩神情堅定,目光中流露出堅毅不屈的意志、傲視前方。她的舉止神態跟其父有七分相似,女孩正是石猛的長女蘭洛卡各。在突羯族中,汗的女兒會被稱為阿巴亥,跟漢人的公主是同意。
顏瞻不以為然,搖了搖頭。蘭洛卡各忽然靈機一動,問顏瞻道:「顏叔叔,不如你教我射箭好嗎?」
「萬萬不行,要是被妳父汗知道,不知會如何責備我了。」顏瞻斷然拒絕。蘭洛卡各拉着他的衣角,央求道:「不會的,父汗最聽顏叔叔的話了,只要你答應,父汗一定不會反對的。」
顏瞻道:「妳父汗決定了的,誰也改變不了。不如我再說幾個故事給你聽吧。」
蘭洛卡各微感失望,但有故事可聽,還是欣然接受。蘭洛卡各的長輩們都是沙場上的戰士,所知道的盡是戰場上的事情,要他們跟蘭洛卡各說故事,那比戰場取敵將首級難上百倍。
顏瞻跟蘭洛卡各說起《列女傳》裡的故事,這是蘭洛卡各最愛聽的故事集。這一次顏瞻說的是趙娥的故事,當說到趙娥之父被殺時,蘭洛卡各恨得咬牙切齒;說到三位弟弟亦因疫病而死時,她又傷心大哭;正當說到趙娥快要手刃殺父仇人李壽時,顏瞻突然靜了下來,蘭洛卡各正待要追問,他立即示意安靜。
顏瞻屏息靜氣,只聽得山頭上有為數不少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的向他們迫近。顏瞻手按腰間彎刀,全身繃緊戒備。腳步聲越來越近,忽然山頭上出現數隻野狼,目露凶光的瞪着他們。蘭洛卡各見到狼群,不禁大驚,嚇得她高聲呼叫、站起來緊抱着顏瞻左腿。
狼群從四方八面而來,數量越來越多,牠們正一步步的向顏瞻二人迫近。畢竟顏瞻久經沙場,臨危不亂,拔出腰間配刀,準備隨時跟野狼拼命。站於山頭上的一匹野狼仰天長嗥,狼群迅即向左右分開,迫近兩人,包圍之勢逐漸形成,狼群將包圍圈不斷收緊。在狼群之中,有一名年約十歲的小男孩身處其中,只見他雙手着地爬行,行走之姿與狼無異。男孩披頭散髮,滿臉污垢,體形瘦小,但肌肉發達、四肢靈活。他的身上披有獸皮保暖。男孩如野獸般銳利的目光緊盯着顏瞻二人。
一個男孩竟能安然地走在狼群中,顏瞻不禁嘖嘖稱奇。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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