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既已平息戰鬥,鍾梅二人便各自去察看弟子傷勢如何,還好受傷雖重,性命無憂。但蕭正卻仍與賀先大戰不停,鬥得難解難分。戴顯叫道:「蕭掌門,你還不住手麼?」只聽蕭正怒道:「這廝殺了我的兩大弟子,說什麼也得賠上一命。看劍!」他的兩大弟子一個叫沈劍,一個叫孟東,武功不是很好,各自中了賀先一拳,先後死去,難怪他那麼忿怒。只聽他說到那個「劍」字,把劍一抖,舞出無數劍花,殺向賀先,正是五十四路「躡雲劍法」裡的絕招「雲海翻騰」。這一劍只攻不守,有如一張大網襲捲而來,賀先只有一雙肉拳,怎守得住?這時何天不在,一時竟無人可以出手相救,戴顯不由怒斥道:「官家的人,你還惹不得!」
蕭正心中雖然充滿憤怒,理智還是有的,聽言攻勢稍緩,情知洞廷派只是打傷了官家的人,便有今日之禍,自己若果殺了京師三大高手之一的賀先,後果簡直不堪設想,於是連忙收住招式,饒是如此,卻也在賀先身上一邊臂膀留下了印記,頓時流出血來。賀先逃過一命,立即退出戰圈,用隨身挾帶的金創藥療傷。
戴顯見蕭正使劍在短瞬之間,能發能收,也算是罕見的劍術奇人,奇疑他的兩個大弟子怎如此不濟。卻不知蕭正對自己徒兒過於溺愛,不忍責罰,以致他們沒有勤加練功,倒不是黟山派的功夫遜過別人。戴顯瞧賀先也沒受多重的傷,當下也不願再多樹一個敵人,便道:「蕭掌門還算是識大體的人,今日的事,我替官家說說,也許可以既往不究。他日再得罪官家的人,可就不能這麼僥倖了!」蕭正一言不發,陷入沉思,今日之事,不但是徒兒身死那般簡單,更是他的人生污點,有仇不能報,卻讓他如何能夠既往不究?
「紫金道人」鍾烈道:「柳掌門,不是咱們不敢擔當,而是再鬥下去,跟官家結的樑子可就水洗不清了……」柳軒知道若無他們三派的相助,自家一個人也逃不出去,所以當下也不為難別人,便道:「今日有眾位江湖朋友幫忙,咱們柳家已是萬幸,之後的事,就由洞廷派獨力擔當,絕不連累眾位朋友。」戴顯跟著道:「不錯!本場戰鬥,雙方各有死傷,但官家寬容,可以不跟你們三派計較,官家的死傷都算在洞廷派頭上好了,你們這就請便罷!」柳氏族人慘然而笑,不再言語。鍾梅兩人聽言,果然與弟子們散了。而那黟山派掌門人蕭正,則命弟子抬著他那兩個得意門生的屍體,也憤然去了。
戴顯心中一喜:「算他們識相。」遂命賀先去跟何天、左章會合,並且追擊逃走的洞廷派餘黨。
哪知賀先走了不久,正當戴顯得意之際,就聽一連桀桀怪笑,由遠而近,倏忽之間,便有一條人影從密林深處走來,只聽他狂笑道:「剛纔誰說官家的人不能惹?」戴顯只道是江南三派的人又回了來,順眼望去,卻見來者約莫四十歲年紀,身穿灰藍輕衫,腰懸長劍,眼神猙獰,披頭散髮,一臉瘋相,但一副面容長得十分俊朗。
戴顯乍看之下,此人既不像是洞廷派的幫手,也並非自己這邊的朋友,既敢獨身前來,說不定背後另有援兵,他不欲節外生枝,於是便客氣道:「方纔的話是我說的,不知道是不是冒犯了這位兄弟?」那人冷冷的「哼」了一聲,道:「誰是你兄弟?」戴顯皺起眉頭,只覺這人是衝著自己來的,便道:「那你有什麼事麼?」那人仰天一笑,道:「我平生最恨就是官家的人,你既是官家的人,今日讓我撞上,你覺得還能有命走出蘇州麼?」
戴顯聽言,知道這人果然是敵非友,但望去柳軒那邊,見他們一臉茫然,似乎也不認識眼下這人,便道:「你是什麼人?」那人一聽,忽然自言自語起來:「嗯,我是什麼人?我是誰?我為什麼恨官家的人?」戴顯見他瘋瘋顛顛,倒也不敢怠慢。元五湖卻笑了起來,道:「哈!原來是個愛管閒事的瘋子。快請滾罷!別擋著咱們官爺辨案。」他跟秦四海原是身負大案的賊人,這時反倒自稱起官人來了。那怪人想了想,失魂的眼神倏忽恢復神彩,兩手一拍,狂笑道:「我記起來了,我是皇帝,我是皇帝!」
戴顯不由眉頭緊皺。元五湖又笑道:「你是皇帝?那我便是你老子!再不離去,休怪大爺不客氣了!」那人聽言,止了笑聲,厲道:「別吵,跪下!見了皇帝都不跪下?」人雖瘋顛,話聲卻不怒自威,好似真有一番帝王的威嚴。
這時連秦四海也都再也忍不住,跟元五湖打了一個眼色,手中雙鉤剛想舉出,忽地兩膝一麻,向前一仆,便跪了下來。那邊元五湖身形剛動,也是雙腳一軟,跪了下去。
那怪人微笑道:「不錯不錯,眾卿家平身。」「河南雙雄」無不大駭,連忙起身,卻下身麻痺,站不起來,過了一會,纔能站起,也不知是遇上什麼怪事。戴顯卻瞧得清楚,他見到那怪人的兩手食中二指輕彈,分指二人,頓時便感到四道無形氣勁向兩人飛去,之後兩人便跪了下來。
戴顯臉色大變,這分明是極上乘的凌空點穴手法,自己縱有數十年的內功修為,卻也不能如此點穴,當下不禁對他大生懼意,但仍是不知此人的來歷,道:「你們當心,這人是個硬點子。」
「河東雙煞」元五湖、秦四海這纔知道是那怪人搞的鬼,便齊齊出手,向那怪人擊去。二人揉身欺上,一個揮刀,一個舞鉤。那怪人腳不動,身不移,就如木頭一般立在原地,眼瞧那鬼頭刀和雙鉤就要擊中怪人之時,只見那怪人倏忽閃電般地拔劍離鞘,劍花一捲,也不知用了什麼巧妙手法,那鬼頭刀和雙鉤竟倒轉了方向,反向元秦二人擊去。元五湖和秦四海驚駭到了極處,幾曾想到自己擊出去的招數會反過來攻向自己?當下急忙應變,一個矮身縮頭,一個斜步扭腰,纔堪堪閃過,但均已驚出一身冷汗。其餘數人也看不清楚發生何事,只覺眼前這人來歷不明,一身武功如鬼似魅,思來想去,也不知是江南的哪一號人物。
秦四海罵了一聲,變了一招「奪命追魂鉤」裡的「張飛闖營」,揮鉤又上。怪人冷冷的道:「動刀動粗,想造反麼?」腳移身轉,隨即閃過。元五湖趁勢繞到怪人身後,擺了個「五雷刀法」裡「披掛上陣」的手法,正要出手,那人背後如有眼睛一般,猛地轉過身來,平劍前刺。元五湖只得沉刀橫砍,變攻為守。秦四海見他背對自己,破綻大開,連忙換了一招「打虎奔川」,雙鉤平推,刺其背門「神道穴」。
怪人兩面受擊,依舊不慌不忙,聽得耳後風聲驟急,知是有人搶攻,一腳踢開元五湖後,反手便是一劍,逕刺秦四海面門。戴顯在旁瞧著,那怪人頭不回,眼不看,反手一劍卻能不偏不倚,指向秦四海的腦袋,且不說這一劍狠辣非常,單是方位的把握,就足見其劍法的精純,看來這人不單是內功高手,更是劍術名家。
元五湖吃了一腳,登時呼吸不暢,竟是受了內傷,單刀撐地,一時間站不起身來。戴顯瞧到這裡,總算認出一招,這一腳踢得路數是西夏回人的「彈腿」,但元五湖是當今武林中的一流好手,怎會中了一腿就站不起來?
秦四海見那怪人的長劍攻到,忙把雙鉤收齊,使出架招「雙龍聚會」擋在身前,守護面門。怪人的招數雖狠,但畢竟是反手瞧背後出招,多有不便,因此力勢有所限制,讓秦四海這麼一擋,劍鉤相觸,長劍竟就被雙鉤勾住了。秦四海的雙鉤專剋刀劍,當下把握良機,雙鉤一分,滿以為能奪去怪人長劍,豈料那怪人身法奇快,陰森森地轉過身來,右手長劍動作不停,順著雙鉤下沉,忽然一挑,反倒把秦四海的雙鉤奪了一枚過來。
秦四海是使鉤名家,見狀臉色大變,道:「你怎麼會北海的『漁叟鉤法』?」那怪人冷笑道:「憑你這點技藝也想奪我寶劍,你還是回去再練練罷!」戴顯對這人怪人的來歷越發沒有眉目,但其內勁之高,武功之博,卻是當世罕見,半路殺出這麼一個瘋瘋顛顛的怪人,尋思只怕自己這邊三人一同出手,也未必有好果子吃,何況當下還有要事在身,實沒功夫再樹強敵,眼見那人仍與秦四海在過招,便道:「這位朋友,你倒底要怎麼樣纔肯住手?若是戴某說錯了話,我先在這裡賠不是了。」要知他的官職是皇城使,又是京師第一高手,在朝在野,都是萬人景仰的前輩,要對江南一個瘋子如此紆尊降貴,低聲下氣地說話,已是他的最大忍耐。
那怪人一劍把秦四海擊退後,肅聲道:「在我江南地界殺人,我還沒要你們賠命,你們卻造起反來了!」戴顯氣得七竅生煙,於是不再多說,拔劍在手,一步縱到怪人身前,寶劍刺出,便是拼足了全力,用出一招「劍鎖江山」。怪人冷笑道:「嗯,這一劍有點意思。」柳軒夫婦與戴顯對打時,知其寶劍鋒利,且又內力過人,因此都不敢把兵器與他相觸。那怪人卻不以為然,竟把長劍直迎上去。戴顯心中一喜,尋思:「我的寶劍鋒利無比,你倒如此托大……」還未來得及得意,兩劍雙交,自己竟被彈開,虎口只覺有如觸電一般,寶劍幾欲脫手,纔知這人內力比自己還高出不知凡幾,真氣灌注長劍之中,使得長劍硬如金石,任戴顯寶劍有多鋒利,此時卻也沒了用處。戴顯面臨大敵,當下嚴陣以待,變了一招「龍門鼓浪」,又復攻上,這一劍有如金蛇亂舞,指向無定,端是厲害。
怪人道了聲:「來得好!」長劍一展,不守反攻,左右分刺,逕點戴顯兩肩「肩井穴」。戴顯沒想到被他瞧出破綻,當下只得回招防守,面對強敵,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那怪人長劍使出,就如行雲流水一般,連貫處更勝黟山派的「躡雲劍法」,驟眼之間,全身便籠罩在一道光幕之中,讓人攻無所攻。柳軒夫婦在旁瞧著,倒覺這一點與自家的劍法有些相似,其中一些招數更像在哪見過,但說江南幾曾有這一脈劍法,卻是前所未聞。柳清明趁機為父母解開穴道,三人本可以就此離開,但都忍不住要留下來看眼前的高手對決。
戰到酣處,戴顯瞧準破綻,倏地變守為攻,左一劍「雲橫秦嶺」,右一劍「雪擁藍關」,但見劍光閃動,變幻無方,左邊那劍猛如電閃,右邊那劍威若雷劈,已把「肅殺十二劍」的精要盡數發揮出來,任那怪人武功再高,這兩劍也非得重創不可。
不料那怪人冷笑一聲,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手法,戴顯只覺手腕一痛,這兩劍「雲橫秦嶺」和「雪擁藍關」竟被反彈,改轉方向,倒往自己刺去。戴顯急於取勝,因此拼足了全力出招,但想那怪人避開也就罷了,絕無把招數反彈過來的道理。豈知這怪人的武藝如此詭異,他一時間躲閃不及,就裁在自己的招數上,先被那招「雲橫秦嶺」在左胸刺了個透心涼,餘勁未衰,又被後面那招「雪擁藍關」劃破了右腰。這兩劍雖是兩個招數,但戴顯使劍迅疾,兩招就如一招一般,是以明明被自己較前的那一劍重創,他也停下不來,只能眼白白瞧著自己又被較後的那招反傷。
只見戴顯鮮血如注,跪在地上,顫聲道:「你……你姓……」話未說完就死了。
怪人道:「敬酒不吃吃罰酒,現在纔跪下又有何用?」接著陰森森地瞧看在場其餘眾人,眾人見名震中原的「震雙京」戴顯也不能與他為敵,這時業已膽戰心驚,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於是怪人又道:「還有誰是官府的人?」元五湖哪裡敢認,提起腳步便想施展輕功逃跑。怪人冷笑道:「好哇!朕還未下朝,你倒要先跑了。」說著提劍追上,剛要一劍刺去,便聽林中傳來一位女子的驚呼聲:「阿富,你怎麼又跟人打架喇?」說話之人語聲驚恐,卻不減溫柔關切之心。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來者是個身穿淡綠衫子的少婦,神色慌張之下,仍顯得十分年輕貌美,看上去約莫二十來歲,膚白如玉,嘴角邊長有一粒淡黑細痣,甚是俏麗。柳軒、袁冰和柳清明三人當即認得這是住在太湖湖畔的泛舟女,名叫王白石,平日以載客遊湖為生,只不知她跟眼前這武功極高的怪人竟然相識。
那叫阿富的怪人一聽這聲音,迷亂的眼神立時恢復神采,道:「阿……石妹,你怎麼來喇,咱們女兒呢?」可就這麼一分神,元五湖卻趁機向他重重地砍了一刀,阿富沒能閃開,鮮血立時染紅他的灰藍輕衫,身子一顫,幾乎欲倒。阿富狂怒道:「逆賊,竟敢偷施暗算!」引劍一旋,便在元五湖身上劃了一劍。元五湖痛入心扉,殺豬似的大吵大嚷,整個人像是進入瘋魔一般,與阿富纏鬥在一起,片刻間倒也不好對付。
秦四海看得情勢駭人,正發愁不知如何纔能退身,卻見那弱質纖纖的王白石立在一旁,目光殷切地望著阿富,腳步欲動,想過去察看阿富的傷勢。秦四海一看便即明暸,於是盤算脫身主意,想把王白石拿住當人質。柳軒眼看秦四海賊眼不住望向王白石,知其歹意,便提劍過來,以便救人。
那叫阿富的怪人見妻子勢危,不理元五湖,就要趕來幫忙,卻把背門破綻又再露出,元五湖使出「五雷刀法」的「單刀直入」,往阿富背門要害砍落。王白石驚呼道:「阿富,不用管我,小心身後!」說著纖腰一扭,就把秦四海僅剩的一枚單鉤避開了去,身法曼妙,讓眾人都看呆了。秦四海想不到這貌美少婦看似弱質女流,卻也懂得身法,還想再鉤,柳軒業已趕到,長劍出手,便是一記「洞廷劍法」的狠著。
卻聽「噹啷」兩聲,一鉤一劍落在地上,柳軒虎口震裂,流血不止,秦四海拿鉤的整條手臂都掛滿了彩,再看阿富那邊,只見他背後血如泉湧,元五湖的鬼頭刀竟然命中了他。你道何以變故如斯?原來阿富瘋瘋顛顛,對王白石卻是愛若性命,見秦四海欺近身去,便立時食指伸出,力貫其中,使出上乘指法,點中他臂上的「肩井穴」,又見柳軒也提劍欺來,以為他也是來欺侮妻子的,便再點一指,點中了他右手手腕處的「神門穴」,是已兩人兵器,都脫手落地。
可是阿富救了妻子,卻把自己豁了出去,於是中了元五湖的刀法,在右背被刺了一劍。饒是如此,阿富卻氣力不衰,提劍轉身,又與元五湖打了起來。元五湖萬不料命中他的要害後,他還能再鬥一場,正想拼命,無奈胸前失血過多,視線越發昏沉,阿富隨即補上幾劍,便把惡名昭彰、「河東雙煞」之一的元五湖殺死了。
秦四海逃命要緊,忙用另一隻手拿回兵器,正要捉住王白石當人質,柳軒業已挑起長劍,用左手拿著,又攔在秦四海面前。秦四海急了,便與柳軒鬥了起來,他急於逃命,因此招招都拼足了全力,把「奪命追魂鉤」裡的精妙招數全都使出,像什麼「蘇秦背劍」、「猿猴獻果」,一招狠過一招,全攻不守,雖則雙鉤只剩一鉤,但使將出來,倒也虎虎生威,威力不凡。
柳軒舞劍應對,把自己罩在劍光之下,他的劍法雖高,但左手運劍不便,且又劍被鉤剋,故想戰勝,一時間倒沒法子。阿富雖已封住穴道,但背後仍是血如泉湧,體力已經漸感不支,王白石連忙跑去察看夫君傷勢,可是除了傷心焦急,卻也無補於事。
戰到分際,秦四海使出一招「葉底藏花」,卻是虛招,柳軒沒有注意,以為是什麼殺著,便擺出架招「淡空無纇」。秦四海嘿嘿冷笑,單鉤一奪,就把柳軒的長劍取了過來,順勢一踢,把他踹出一丈開外,剛要上去把他鉤死,阿富驀然現身,提劍一挑,就把秦四海右手臂膀削了下來,這一劍用的卻是丐幫失傳已久的「打狗棒法」中的「挑」字訣,接著刷的一聲龍吟,正要替他補上一劍,可是招到半途就戛然而止,原來他負傷過重,這時再也支撐不住,終於倒下了。秦四海嚇得魂飛魄散,哪裡還敢停留,一邊封穴止血,一邊向北逃去。秦四海經此一疫,此後封鉤洗手,再也不走綠林道了,他的後事,暫且按下不表。
王白石淒然叫道:「阿富!」衝上去抱著他,又喊了聲「阿富」,阿富奄奄一息地道:「石妹,是你麼?」王白石慌道:「是我,是我。啊!你的血……你的血止不了!」阿富慘然道:「我是沒有用了,那件大事以後就落在你和女兒的身上了。唉,可沒想到我沒有子嗣繼承家業,只有這麼一位女兒。」王白石哭得滿臉是淚,道:「唉,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惦著那件事。我……我要陪你一起死!」
阿富神色驚恐,厲聲道:「你……你不聽我的話了麼?你怎麼能跟我一起死呢?你要給我好好活下去,咱們女兒還要照看呢!快!逆賊應該尚未走遠,你先去替我報仇!然後去……去找我爹爹,他如果還在世,聽說我死了,一定會回來幫忙的!」說完,人就死了,雙眼圓睜,兀自死不瞑目。王白石淒然道:「好好好,都依了你,只怕我勢單力薄,做不了那件大事。」遂把他雙眼合上,另向柳軒問道:「柳掌門,你知道殺我夫君的那些是什麼人麼?」
柳軒怔了一怔,道:「王姑娘,你真要找他們報仇麼?」王白石冷然道:「不錯!」這時袁冰也衝開了被封的穴道,走過來道:「那些都是官家和童貫的人,咱們惹不起的。」王白石慘然道:「阿富既是我的夫君,也是我的恩人,所以我不能離棄他,更不能背負他的遺願。柳夫人,你就告訴我罷,逃走的那人是誰?」袁冰無奈,只好道:「他是『河東雙煞』之一的『奪魂鉤』秦四海,你不是他的對手,報仇一事還是作罷了罷!」
王白石咬了咬牙,道:「我勢單力薄,自然報不了仇,只好先去找阿富的爹爹相助。」仰首望天,尋思此去報仇,帶著女兒多有不便,她不知此刻洞廷派已命在旦夕,便道:「柳掌門,柳夫人,你們能幫我照看我的女兒麼?」柳軒慘然一笑,將洞廷派覆滅的事情簡略說了,又道:「如今我柳氏門人也要逃亡,還有什麼能耐保護你的女兒?」袁冰道:「咱們正要去跟族人會合,現下戴顯雖死,秦四海雖逃,但何天、賀先、左章三人仍在。你若跟著我們,只怕會有性命之憂。」
柳清明看見地上橫死的洞廷派弟子,不禁怒往上衝,道:「王姑娘,若不是你夫君剛纔出手,殺了戴顯,我們早被他押去京師受刑了。現下反正我洞廷派已招惹了官家的麻煩,不如就與他們周旋到底,一起去把何天等人也殺了,好替你夫君、也替我洞廷派死去的弟子們報仇!」柳軒心中一疑:「殺這怪人的人不過『河東雙煞』和戴顯,怎地清明要王姑娘把何天等人也給報仇?」隨即想到:「原來如此,他不是要幫王姑娘報仇,而是要王姑娘幫我們報仇。官家勢大,報仇難行,這怪人武功驚世駭俗,想來其父更勝一疇,若將王姑娘的公公也牽涉進來,將來報仇自必事半功倍。」於是也跟著道:「好,那就這麼定了。王姑娘,你跟我們一起去,我們人多,女孩跟在我們身邊應該不會出事。」
袁冰皺眉瞧了他們父子倆一眼,心裡有些不以為然,不忍把一個外人也拉進來,但也料到他們的背後心思,要想報仇,又豈能不找外援呢?只好道:「但安全為上,一旦你報完了仇,你就不要跟我們一起走了,免得像我們一樣,跟官家結下了莫大的冤讎。」言罷,一行人先把阿富的屍體葬在了林中,然後在王白石家領了她的女兒,便啟程出發,追尋洞廷派的其餘子弟。
路上柳氏一族嘗試向王白石詢問阿富的師承和來歷,王白石總是不說。一行人不一會來到蘇州城郊的大道上,卻見數名洞廷派弟子死在地上,只剩柳清風護著洞廷派的家眷,在與左章、何天、賀先三人搏鬥。而那柳清風業已險象環生,身上多處負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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