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華茲分院儀式上,哈利被分進了葛萊芬多,葛萊芬多長桌頓時歡聲雷動。
克萊拉凝望大廳的夜空,星子閃爍飄盪,純白蠟燭在空中浮浮沉沉,她讓自己的意識也隨著星星和蠟燭擺盪,至少如此,她才能暫時忽略自己學院餐桌上如巨浪般狂襲而來的掌聲與高喊。
「我們有波特了!我們有波特了!」
雙胞胎的聲音刺進克萊拉的耳朵裡,她望向那個男孩,哈利波特像是沒有注意到震耳的喝采,步伐有些顫抖,神情恍然還沒有回神,就好像他真的是一個普通的霍格華茲一年級新生。
此般誠惶誠恐、小心翼翼的模樣對新生來說分明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配上他救世主的名號卻極為不搭調。救世主應該要威風堂堂的接納這一切,享受他應得的禮遇,哈利波特的身形卻是如此瘦小,態度是如此地倉皇。
他還只是個男孩,一個平凡、普通的男孩。
葛萊芬多的學生群情振奮,就連一向矜持的派西也過去和哈利握手示好。哈利顯得有些無措,他扶了下眼鏡,被弗雷和喬治拉去坐在一起。他們的位置就在克萊拉的斜對面,差點沒頭的尼克飄過克萊拉身旁,他拍了哈利的肩膀,幽靈的觸碰是一種奇妙的體驗,哈利渾身顫抖著,面色驚異,他才抬起頭,便對上克萊拉的目光。
克萊拉急忙撇開視線,深知自己的表情一定相當古怪,因為她瞥見哈利向喬治講了幾句話以後,兩人齊齊看向自己。所幸,接下來輪到榮恩被叫上台,他們的注意力全轉到他身上,榮恩的面龐毫無血色,克萊拉注意到他向這附近掃了一眼,便盯著地板一動也不動。或許比起分院儀式,他那三個哥哥以及哈利對他的矚目才更讓他感到緊張吧。
「葛萊芬多!」
長桌上隨即響起鼓掌聲,雙胞胎吹著口哨上前迎接弟弟,又推又擠地把他帶回來,榮恩幾乎可以說是跌進哈利旁邊的座位。他瘦削的臉上逐漸恢復血色,哈利滿臉笑容為他鼓掌,也學著雙胞胎拍了他的背。
克萊拉看著這副情景,另一幅令她畏懼的畫面隨之顯現。
如果,哈利就這樣和衛斯理家交好呢?
弗雷不知感應到了什麼,在歡聲笑語中看向她。「怎麼了?」他用嘴形說著這幾個字,克萊拉對他搖了搖頭。
七月初,克萊拉敵不過衛斯理太太的盛情邀約,曾在洞穴屋住過幾天。那些日子和莊園的氛圍大相逕庭,少了一種疏離,多了一種羈絆,她後來想想,才發現這大概是因為在洞穴屋的每分每秒都讓她想起母親。
她的母親,尤娜,是位極其溫婉的女子,像白羊似的軟綿柔和。她的童年時光幸福萬分,母親盡己所能地撫養她、陪伴她,從沒讓她感受到父親的空缺,對克萊拉來說,她並不需要父親。然而一切在她七歲時變調,她的母親不時會出遠門,卻在一次出行人間蒸發,不見絲毫蹤跡。
母親留下的空位巨大而難以忽視,所以當她看見雙胞胎、查理與榮恩打完魁地奇以後在草坪上互相追趕,便會回憶起和她躺在夜晚草地上數星座的母親。當小金妮抓著她的頭髮把玩,嚷著說她也想要黑色捲髮,克萊拉腦中浮現的是某些早晨,母親幫她把頭髮編出好多花樣,說她很羨慕克萊拉的黑髮,因為自己的金髮太過顯眼。
夜半時分,衛斯理太太會走進房裡,輕輕替她拉好棉被,就和她母親過去為她做的一模一樣,克萊拉直到那時才曉得,原來自己有多麼想念這種溫暖。
如果未來,哈利的身後有衛斯理一家給予他支持,那麼克萊拉又該何去何從呢?她不願,也無法欺瞞衛斯理家,但只要她一天不說,便一天沒有資格接受那樣的溫情。
弗雷依舊緊盯著這邊不放,克萊拉試著忽視他的灼灼目光。然而,鄧不利多一宣布開動,弗雷竟然直接起身繞過餐桌向她走來,他硬是擠開克萊拉身邊的人,一屁股在她旁邊坐下。
「這可說不過去,你得多吃點南瓜餡餅。」他說著,掃了一堆餡餅放進克萊拉的盤子裡。
克萊拉侷促地看了弗雷一眼,也不吭聲,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弗雷沒有繼續跟她說話,而是跟坐在對面的李討論要怎麼幫毛蜘蛛做窩。
霍格華茲的南瓜餡餅香氣濃厚,軟爛的南瓜餡中和了餅皮的乾燥口感,只不過太甜了,克萊拉才吃兩個就覺得口渴,正想倒杯水,一杯清水已然出現在她手邊。
弗雷手裡拿著水罐,也幫自己倒了一杯水。
「放心,我什麼都沒加。」
清水緩解了積在喉嚨的甜膩,卻沒有緩解克萊拉的緊張。她戰戰兢兢地看弗雷吞下六個餡餅又夾了兩塊大牛排,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開口問起哈利的事,完全沒有心思好好用餐。
開學晚宴在歡快的氣氛下結束,整場晚宴中,克萊拉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只不過,弗雷會不時往她的盤裡塞食物,他過去從沒有這樣做過,因此,即便弗雷放的全是她愛吃的東西,這頓晚餐克萊拉依舊吃得滿心不安。
派西集合所有葛萊芬多一年級生,準備帶他們認識回到葛萊芬多塔樓的路。哈利和榮恩一直黏在一起,弗雷和喬治走過去用力拍了榮恩的背,不知道又對他說了什麼,榮恩整張臉脹得通紅,氣的嚷嚷著要他們走開。
散場時間相當混亂,全校學生魚貫走出大廳,克萊拉準備跟著人流出去,就看見弗雷和喬治接著向她走來,她轉頭抓住安潔莉娜的手,拉著她一個勁兒地就往人群裡竄,片刻後才擠出大廳。
「我以前就想說了,你的力氣還真大。」安潔莉娜輕喘著氣說,「你在躲雙胞胎嗎?終於?」
在她們還在門口的這段時間,弗雷和喬治已經走出大廳,安潔莉娜看了克萊拉一眼,便抓著她拐進另一條路,她跑的比克萊拉快很多,沒兩下就不見雙胞胎的影子。不過克萊拉心下明白,那是因為他們也沒有想認真追上來。
在他們從視野裡消失的最後一秒,她看見了,弗雷朝她這個方向踏出幾步,又停下了步伐,他隨即被李還有另一群男生圍住,弗雷還是有回頭望向她,克萊拉卻避開了他的目光,回頭盯住前方安潔莉娜俐落的背影。
「唉,你們吵架了?老實說吧,我會幫你的。」
安潔莉娜揚頭,一番話裡頗有審問官凌厲的氣場。克萊拉伸手挽住安潔莉娜的手臂,安潔莉娜個子高,克萊拉的臉正好能貼在她的上臂和肩膀處,她總喜歡這樣挽上安潔莉娜。
「別以為你這樣就可以不用回答我。」火炬的光將安潔莉娜棕色的側臉蒙上一層光影,她一半的臉陷在陰影裡,克萊拉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話語中的關切不容置疑。
「我們沒有吵架。」克萊拉說。
「那是怎樣?」
「就是……以後可能當不成朋友了。」
她喃喃說著,安潔莉娜卻停下了腳步。
「你說什麼?弗雷說了嗎?所以他剛剛才會跑過來你旁邊?他這是開始要──」
安潔莉娜猛地閉上嘴,看見克萊拉一臉困惑,她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張大了嘴又緊緊閉上。
「你別理我,是我搞錯了。」
「總之,我是想說,你不用總是一個人自己扛,每次出了什麼事都要我問你才肯說不是嗎?」
克萊拉雖然還不明白剛剛安潔莉娜有關弗雷的那句話,現下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思考。她覺得自己彷彿迷失在叢林中,越想往前走,便越會在原地打轉。她不能告訴安潔莉娜,如果連安潔莉娜也一起失去的話該怎麼辦?她如何能跟安潔莉娜坦白?
「有時候我真的搞不清楚你。」安潔莉娜說著,雙眼盯著腳下的階梯,她們走到了移動樓梯區,克萊拉望向她。
「你明明就不會說謊,卻老是想把所有事情藏起來。」
安潔莉娜踏上另一層樓梯,在克萊拉所在的那層階梯要移動之際,伸手拉了克萊拉一把。「我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克萊拉的心喀咚了下,她抓緊安潔莉娜的手。
「嗯,你說的沒錯。」
不過,當大家知道真相以後,還會一如既往,堅定地看著自己,絲毫不動搖嗎?克萊拉無法確定,也沒有足夠的勇氣賭上這一切。3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5RIE2NB83
這學期的第一堂課是符咒學,孚立維教授施展了一手造水咒,水花如噴泉般從他的魔杖噴出,他將魔杖對準天花板,讓水花傾瀉而下,就在所有人都要變成落湯雞的前一刻,孚立維教授手一揮,所有的水化為薄霧,快速飄散。
「這是高階的加熱咒,目前我們還不會學習到這個咒語,現在!我們來講講造水咒的原理。」
這堂課的最後一段時間,教室已然成為一片汪洋,加上葛萊芬多的學生也在場,使的場面加倍混亂。克萊拉才剛施展出一注完美的清泉,就被旁邊的水花濺了一臉,轉頭一看,只見弗雷嘻笑著對她扮鬼臉,克萊拉面色複雜,退了幾步,跑到安潔莉娜身旁,留下弗雷獨自站在原地錯愕不已。
這下非常明顯了,克萊拉就是在躲他們。
她覺得只要自己先保持距離,時間一久,他們自然會覺得無趣而不再找她。顯然,會採取這樣的方法,表示克萊拉不但不夠了解雙胞胎,也明顯低估自己在他們心中的地位,尤其對弗雷而言,他絕對不會甘於接受如此單方面又莫名的疏遠,對象甚至是他十分在意的女孩。
接連幾天,克萊拉和雙胞胎之間再度上演了兩年前的戲碼,不過這一次克萊拉並未如當初一般配合雙胞胎的行動,她神出鬼沒,跑得更加徹底。畢竟這兩年隨著他們一同闖蕩霍格華茲,克萊拉對霍格華茲的熟悉程度可不比他們淺,好幾次在他們眼皮底下溜走,雙胞胎竟也拿她沒轍。
早上直接在宿舍階梯入口堵人,行不通,克萊拉總會比他們早起。在教室門口等她下課,這也不行,她徹底利用自己嬌小的個子,總能在人群中隱身,意識過來她已經不見影蹤。圖書館呢?這更難辦,克萊拉對圖書館太熟悉,哪個區域有幾座書架都知道。
「我突然覺得以後要常來這裡逛一下了。」弗雷說著,和喬治一起走出圖書館的大門。
不過,饒是克萊拉再能躲,終究躲不過雙胞胎的秘密武器,萬能的劫盜地圖。
週三下午,克萊拉提著一只盒子,一路穿越西側城堡,沿著石階走下草坪,海格的木屋緊挨禁忌森林,在一處低窪地,這條路是她和雙胞胎前往禁林探險時會經過的路線。
弗雷和喬治現在在上奇獸飼育學,克萊拉為了避開他們並沒有選修這門課,而她這一趟過來,是因為安潔莉娜今早發現她的烏龜生了病,然而她的課排滿一整天,上完課甚至直接接上了魁地奇訓練,根本沒有時間看顧小烏龜,克萊拉不忍安潔莉娜過於擔憂,這才自告奮勇帶牠來找海格。
小屋前的菜園種滿萵苣、胡蘿蔔和巨大南瓜,兩旁的棚架上攀滿藤蔓科植物,克萊拉覺得那像是牽牛花,上頭的彩色花朵卻又表明那不是,這些藤蔓的莖葉比起牽牛花也粗大許多,底下還有紅色果實結實纍纍。
「那些是紅彩果,對動物來說很營養,你帶些回去,弄成汁給小傢伙喝了,包準明天活蹦亂跳,不過這人類可喝不得,喝了生病。」海格替小烏龜檢查完後說道。隨後,他將一個裝有奶紅色汁液的小碗放到小烏龜面前。
「我這是煮過的,還有加別的東西,牠喝一點就會好很多了。」
那是一隻深紫色的烏龜,金色點綴著龜殼上的凸起處,這是一種特殊的彩龜,牠們的顏色五花八門,除了顏色奇特外,其餘特徵跟一般的烏龜無異。牠們的蛋雖稱不上常見,卻也不算稀缺。奇獸動物園就有賣,比起幼龜,烏龜蛋總是賣的最好,因為無法事先知道生出來的小烏龜會是什麼顏色,買這些蛋便有種類似抽獎的趣味。
克萊拉用一根木頭湯匙餵小烏龜,牠小小的嘴吸吮著紅彩果的汁液,很快地喝完一匙。只見小烏龜本來黯淡的龜殼逐漸明亮,牠搖搖擺擺地在原地轉了一圈,已經開始有了活力。
「哇喔,喬治,牠變亮了耶。」
「你也想喂牠嗎?弗雷。」
克萊拉從椅子上彈起來,一轉頭就看見弗雷和喬治笑瞇瞇地瞧著她,他們直接擋住小屋的門,克萊拉想跑也跑不掉。
她現在十分後悔剛剛直接在背對門口的位置上坐下。
「既然小烏龜好起來了——」
「我們也該一起走了,對吧?」
「這紅色的茄子真這麼神奇?」
「非常有研究價值。」
弗雷和喬治見克萊拉向海格拿了兩顆紅彩果,跟著也討了幾顆。他們一人一邊,走在克萊拉的兩側,嘴上雖然在討論該用這些果實做什麼實驗,實則將 克萊拉牢牢困在他們的守備範圍中。
雙胞胎手長腳長,克萊拉的一步是他們的兩步,哪裡還有能逃出去的空隙?她沉著臉,明白是時候該跟他們攤牌。至少她必須明確告訴他們自己想要一個人待著。
不過在這之前,她還有個疑問。
「你們不是在上課嗎?」
弗雷和喬治對望了一眼,同聲說道:「當然是翹掉了啊。」
「為什麼?只是為了找我嗎?」克萊拉挫敗地問著。
「因為妳知道我們在上課,才會放鬆警戒嘛。」
「說真的,克萊拉,妳怎麼這麼難抓啊?」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克萊拉說著,喉嚨突然有些乾澀。
「我是說,為什麼要為了我翹課?」
灰色的雲層厚重,蓋住空氣一片沉悶。她望著雙胞胎的眼睛,想要從中找出一點蛛絲馬跡,他們卻只是一如既往,神情輕快又不羈。
「這有什麼,喬治也會為了我翹課。」
「不過,如果是榮恩的話我要考慮。」
一股暖意湧上,克萊拉被哽住說不出話來,她還是不明白自己為何能得到這樣的資格,這個能待在他們身邊的資格。
「如果妳是在說火車上問你的事,我們又不會逼你說。」
「對呀,誰都有秘密,你幹嘛這麼大驚小怪啊?」
「沒錯,還是你想聽喬治的秘密?這傢伙的──」
「弗雷的屁股兩邊不一樣形狀!」
「喂!」
弗雷來不及摀住喬治的嘴,便狠狠用手臂挾住他的脖子,這一下弄的喬治瘋狂拍著弗雷的手臂直喊投降。
城堡外是沉重的天色,克萊拉卻覺得輕鬆了許多。她還是笑了,這一刻若能一直持續下去該有多好。
弗雷看她終於在他們面前展露笑容,也鬆開了喬治。
「總之你別再想些有的沒的,難道你不相信我們嗎?」
「我們才不會隨便就丟下你,你這樣真的讓人很傷心耶。」
遍布心上的荊棘不再縮緊,它們悄悄鬆開、逐漸消退。即便克萊拉還能感覺到那些倒刺緊緊勾著她,但它們不會再深入了。
她會說嗎?總有一天會的,她會告訴弗雷和喬治,會告訴安潔莉娜,也會告訴艾萊妮和安東尼,因為不知為何,他們的眼裡有著她,他們會只看著真正的克萊拉,為什麼她以前都沒有察覺到這件事呢?
接下來,她也想要像他們一樣,真真切切地為自己矚目。克萊拉.尤娜.布萊克,她的名字裡有母親的名字也有父親的姓氏。她是克萊拉.布萊克,無論真相為何,這個事實永遠不變,即便是無法擺脫的桎梏,那也都是她,都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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