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還不到辰時,桃花村掀入一片轟動,陣陣叫好聲從人群中傳來。
人群擠的水洩不通,比肩繼踵,每個人都伸長脖子,奮力擠向前想看清台上風光,還有人頻頻稱讚。
台上站著一位而立男子與一位舞象青年,正是澄蓮與小竹,以及一個被五花大綁的黑衣惡鬼。
台下不斷有人喊道:「把他殺了」、「把他煮了」這種話。澄蓮將那惡鬼綁起示眾本意並非供眾人審判,而是希望在萬眾矚目之下讓那惡鬼消散怨氣,以給村民們一個交代,誰知場面竟變的如此混亂。
澄蓮向萬眾揚聲道:「各位聽我解釋,此鬼雖作惡多端,卻難言其過,此局甚是複雜。在下本意並非希望他承受口沫之辱。今日,在下會讓他消散怨氣,還請諸位諒解這任性的要求。」
人海中,碎碎細語,或許因為澄蓮是純粹幫忙的,最多只收了一頓飯,所以大多人想法都是:「好吧,反正能解決就好了。」
又或許是,他們怕澄蓮不滿,就此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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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澄蓮簡單作了一場法事,莫約一個時辰後,那惡鬼便化作鬼火,開心地向天飄走了。
澄蓮和小竹各自回客棧收拾行李,準備離開桃花村,繼續旅行順道行善助人。澄蓮順便將小紅的血找個地方埋了,因為如果帶著血,可能招惹一些鬼魂也說不定。
兩人整理行李不發一語,小竹出聲道:「哥...我...可以去找紅小妹道別嗎?」
澄蓮一聽,雙眼睜得發亮,嘴角大大的上揚,一幅聽八卦的語氣興奮道:「怎麼,你倆好上啦?」
小竹羞紅臉喊道:「不是!我只是和她很投緣!而且她年紀其實比我大,我應該叫她紅姊姊才對,她還很照顧我,糖也是她給我買的。」
澄蓮自討沒趣,「哦~」了一聲就再沒說話,可不過一會兒,他又道:「若你有心儀的對象一定要和我說喔!」臉上浮出姨母笑,語氣特別加重了「一定」。
小竹嘲諷道:「我去!你先擔心你自己吧,都『三十』了。」因為澄蓮沒有告訴小竹他年齡,所以小竹都以外表判斷,而現在的澄蓮維持著而立男子的樣貌,自然就是三十歲。
澄蓮非但沒有亂了方寸,甚至還有些自信地道:「我不是沒有人要,而是我不想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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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已到,烈日高照,是該離開的時候了,澄蓮與小竹打算暗自離去,並不打算與村民們道別。正當他們悄悄走到村子口時,卻被人喊住了,正是昨天那個「犯賤」的小販。
小販如往常一樣笑道:「兄台就這麼走了不打算道別?」
澄蓮微笑道:「是呀,萍水相逢,有緣自會相見。」
小販雖然沒怎麼讀書,但也知道「萍水相逢」的意思,他道:「這樣走了多可惜呀,能相遇也是種緣分,自然是要珍惜。兄台昨天跟我買了劍,我真的十分感謝,要不然我昨晚大概又要空著肚子了,能相逢便是一種緣,我再送你一把武器吧。」說完就放下背後的竹籃,翻找了起來。
澄蓮也湊近一看,不一會兒小販就找出一把漆黑的弓箭,弓箭上的雕花早已磨損,陳舊不已,那小販道:「兄台應該知道我賣的武器皆是粗濫製造,可這把弓不是,它可是上品中的上品,是出自一位名師之手,名為『萍緣』,從古代相傳下來僅靠萍水之緣,每一個拿到這把弓的人只要遇到有緣人,就把弓交給他,使之一代一代流傳下來。我是個生意人,萍水之緣多的不可數,所以我也不知道什麼是有緣人,不過昨天看兄台身手不錯,應該是長年習武中人,應當能駕馭這把弓。」
小竹心裡默默嫌棄:「什麼萍緣?我看是『平原』。」
澄蓮道:「謝謝你的好意,可惜我長年生疏,弓箭的本事早已不如從前,實在慚愧啊,你若不介意倒是可以交給他。」說完他手指著小竹。
那小販目光在小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會兒,道:「不錯呀,這孩子面相很好,吉人天相呀,用心栽培說不定能飛升呢!」說完還給小竹看了看手相,又道:「你姻緣不錯呀,身邊很多姑娘吧。」
小竹驚道:「是呀,您說的沒錯,每個姑娘看到我都上前搭訕,可怕極了!」
「你因緣不僅長,長得還很好。」
「真的呀!」
小販接著又道:「就是智慧線太長了。」
小竹問道:「智慧線長不是好事嗎?」
「智慧線適當就好,太長的話就會猶豫不決,優柔寡斷。」
忽然小販對澄蓮說道:「兄台我也給你看看吧。」
澄蓮記得他畢生只給人看過一次手相,是在他還是個名門公子,出生滿周歲時。距今太久以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好奇使然,他把手伸給小販。
小販接過一看,頓時驚呆了,面露難色,一下皺眉,一下瞇眼,表情難以置信,在確認自己沒有看錯後,小販嘆氣道:「兄台呀...不是我要損你,是你這手相、這命格堪稱天煞孤星,大凶之相,而且最嚴重的一點就是命短。實在不瞞你說,我販劍之前是個算命的,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凶相。」
澄蓮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因為在他年少記憶裡,他從小倍受寵愛的原因就是在他看完手相後,那位算命大師對整個宣家說這孩子吉人天相,要他們好好培養,說不定能早日飛升。
不僅澄蓮不相信,小竹也無法理解,他對小販道:「大叔你再仔細看看吧!蓮兄他怎麼可能會命短,怎麼可能是大凶之相!」
小販道:「我家世世代代都是算命的你覺得呢?這手相是真的稀有,姻緣線、事業線什麼都長得特好,就唯獨生命線。」
他把澄蓮的手拿給小竹看,道:「這生命線雖長至手掌底,卻在起點處不到一公分就斷了,僅有一條微小的細線連著後面的因緣,這種命相通常頂多活到弱冠,若他順應天命,說不定能延續因緣,那就是吉人天相。可是如果不順遂,例如有人陷害,或是逆天而行,那麼就是天煞孤星,可是大多有這種手相的人,幾乎都不過弱冠。」
在聊了一會兒之後,澄蓮與小販道別了,收下了「平原」,與小竹繼續踏上旅程。
澄蓮對於他自己的命格感到疑惑與不解,但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反正他都死了,也沒有活不活的過弱冠的問題,只是心裡覺得那小販說的可真準,他真的沒有活過弱冠。
一路上,小竹低著頭不發一語,臉色還有些難堪,澄蓮問道:「你怎麼了?臉色不怎麼好。」
小竹哽咽道:「哥你幾歲了?」
澄蓮其實自己也不清楚,他在人間活了快二十年,亂世了十年,又撿了小竹養了十年,算一算大概有個三九或四十,不過他看小竹一幅快哭出來的樣子,他偶爾使出一點壞心腸也不為過,他道:「我十九。」
小竹的眼淚一顆顆奪框而出,眼淚不忍就不忍了,哭就哭吧,誰管我是男孩子女孩子的,一聲「哇嗚...!」驚動了澄蓮,小竹邊哭邊緊抱著澄蓮的大腿:「哇嗚..哥你不要死啊...我...我只剩你一個家人啊...嗚...」還好這一路上人煙稀少,要不然小竹哭成這樣子還以為是死了誰。
澄蓮嚇傻了眼,他沒想到小竹一個大男孩還能哭成這樣,而且哭傻傻的,他輕拍小竹的背連忙安慰道:「沒有沒有!我早超過二十了,你別哭呀...欸...。」
小竹仍是哭的泣不成聲,澄蓮急忙又道:「你想想,你跟著我也有十多年了,我若只有十九那我遇到你時我不是才九歲?」
小竹稍稍冷靜了點,哭得聲音都斷續道,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道:「那..哥你...你幾歲?」
平時小竹問他年紀時他都敷衍帶過,這次可沒得逃,看在小竹哭得淅瀝嘩啦,他也不忍心又一次敷衍過去,於是嘆口氣誠實地道:「三十九。」語裡帶有一分無奈。言畢,他補充一句:「不准說出去。」
澄蓮一把將坐在地上哭的小竹拉起,說道:「接下來,你可能要陪我去一個地方。」
小竹擦了擦眼淚,滿腔鼻音道:「去哪?」
澄蓮道:「長安古城,我從小生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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