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沒注意到他們的怪物被穆時雨的呼喊引過來,其他兩人為了自保,躲在一堆由廢棄家俱組成的堡壘後面。
UJ拉住不顧死活想往外出的郝俊榮低喝:「你瘋了嗎!?給我在這待好,不要出去!」UJ平時都是親近隨和的模樣,現在他一改常態,眼神嚴肅地斥訓他,但這並沒有讓郝峻榮放棄他接下來的打算,也有點生氣地反駁UJ說:「難道我們要丟下他不管嗎?那麼多怪物,他有可能會被撕成碎片!」UJ喝斥他:「你如果沒頭腦的衝出去,被撕成碎片的人就會是你!Z他不是普通人,你們不是看過他殺死那些怪物的樣子嗎?」
「就算再怎麼厲害他還只是一個人類啊!」
「聽著,榮哥,我很喜歡你和小雨。現在小雨已經死了,所以我不希望你也遭遇不測,我知道你救人心切,但現在我們都自身難保了,就不要再管其他人了!」
郝俊榮怔怔看著他,眸底情緒複雜,視線從他身上移開。UJ還在死死拉著他不放,雖然這麼說對郝俊榮不好意思,但像他這種聖人心態在不合時宜的地方發作的話,只會害了自己。他接著勸:「走了!基地就在前面,趁怪物們的注意都在Z身上,我們趕快……」
「吼吼吼吼吼!!!」僅隔著一道家俱牆之外,傳來陣陣交疊的慘叫。二人被嚇得僵直身子,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郝俊榮擔心Z的安危,想要探頭看看外面的狀況,UJ以為他想出去,又從背後摀住他的嘴,把他拖回去。
郝俊榮:「……」
為什麼每個人都喜歡捂他嘴啊喂!有事好好講,他會聽啊!!
UJ背後貼著一台生鏽的冰箱,側過頭透過縫隙望去,臉色驟然一變,看到足以顛覆他至今對Z所有認知的畫面,腦袋一片混沌。只聽到自己的心跳正怦怦地劇烈直跳,手上的力道一不小心失控,差點把郝俊榮給勒死。
郝峻榮登時感到脖子和口鼻的束縛一下子變緊,開始痛苦得掙扎,好在他來到這裡之前就是個麵包師,鍛鍊出來的手勁還不算差,只是用這麼不方便施力姿勢,花了點力氣才從UJ的魔爪中掙脫出來,他瞪著眼怒道:「你有毛病啊!?」但是他看見UJ定在那裡,眼神驚恐,與剛才判若兩人。他忽地感覺到不對,不知何時,周圍的慘叫聲已經停了。
確認沒有危險後,郝峻榮從傢俱牆的保護下出去,約有二十余隻破爛不堪的怪物軀體屍橫遍野,屍群中唯一站著的,是沐浴在銀色液體中背對他們的人影,宛如在月光下現身的死神。
腥味瀰漫,他忍住胃裡的翻江倒海,繞過倒在地上的怪物屍體,既害怕又擔心地呼喚他:「Z?」
Z沒有反應。
長久的沉默讓郝俊榮不知所措,猶豫半響,他緊咬牙關伸手抓住Z的手臂說:「我們該走了。」他扯一下Z,對方只是晃了晃,低著頭,看不見他的表情,郝峻榮又拉了他一下,Z終於往前走了幾步。
他心想此地不宜久留,怪物不知道什麼時後又會重新聚過來,便拉著Z往基地跑,到家俱牆那邊也拉上UJ。一路上Z一直不聲不吭,乖到不可思議。UJ的兩條眉毛擰成歪曲的紅線,時不時往他的方向瞄,眼神撇到Z空空的雙手時,暗想:「他的斧頭呢?」
那棟只有一層樓,鏽跡斑斑的銅牆鐵壁,意外嶄新堅固的防盜鐵門看得郝峻榮熱淚盈眶。他們可總算是回來了啊!
他伸手就想把門打開,可身後被他拉著的人突然杵在原地,根本就無法拉動。他這麼毫無預兆地停下,郝峻榮還因此差點摔倒。郝峻榮問他:「你怎麼了?」
Z沒有回話,他脫掉已經變成銀色的外套,用還算乾淨的內襯清理身上這些散發陣陣腥味的銀色液體,藏在寬大外套下的健壯身材也跟著露出來。他身段筆直,擦拭怪物血跡時偶爾露出下腹部的皮膚,就算穿著一件黑色長袖上衣也看得出他結實、緊繃、有力量的肌肉線條。郝峻榮和UJ在心裡不約而同地感嘆他身材真好,要是這些都是實打實的真肌肉的話,那可不容易練。
他把已經看不出原本顏色的外套丟在地上,一聲不坑地掉頭就走。
「欸欸欸!」郝峻榮握住他的肩膀,「你這是要去哪?」
Z陰惻惻的側過頭,低啞的嗓音帶著一絲燃燒的怒火,「找死神要人去。」
他說的是誰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郝峻榮的傷感姍姍來遲。雖然他才認識穆時雨不到兩天,但單從今天的初次探索,她願意以身犯險跟他一起前來找UJ這點來說,他就確定,這位十八歲的小姑娘要帶大家活下去的決心不只是說說而已,即便身處險境,她為他人著想的心思才更加難得,郝峻榮本來對她很期待的,此刻那是滿腦子的懊悔。為什麼他沒有多留意到穆時雨一點,如果他能夠再多看好她一點,她是不是就不會遭遇不測了?
他不知該怎麼勸退Z,說到底穆時雨會死都是他的錯,要不是他執意去找UJ的話——
「你回去又有什麼用?」UJ出聲打斷,「我們都已經看到了,她被怪物拉進地底,你覺得人在沒有氧氣的地方能活得久嗎?」他緊接著問:「好,畢竟我們還沒看見她的屍體,事還不能說死。退一萬步來講好了,假設她還活著,那你知道她在哪嗎?」
Z把郝峻榮的手撥開,不想理UJ的話。
「等等Z!」郝峻榮衝到他面前,「如果她真的還活著的話我也想救她,但你甚至不知道她人現在在哪,現在又是晚上,最起碼得先有個計劃吧?」
「不用。」Z緊盯著郝峻榮,咬著牙說:「我一個一個找。」郝峻榮瞥見Z漆黑的眼瞳宛如化不開的濃墨,眼神如同失了理智的野獸,散發著地獄修羅的氣息,看得他不由地往旁邊讓好幾步。
二人目送Z離去的背影,沒人敢再阻止他,郝峻榮心裡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來回踱步。他也想救人,但半路碰上怪物的話自己反倒會變成拖累Z的累贅,可事情會變成這樣都是他的錯,可是現在跟過去……
「你再轉下去的話,問題都還沒解決,我頭就先被你轉暈了。」UJ拉開基地的門說:「比起這個,我們還是先下樓吧,起碼要跟其他人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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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星鋪成銀河斜躺在青色的天宇上,銀月外圍出現一輪色彩交錯的月暈,而月光又像朦朧的銀絲織出的霧一樣,今夜的夜晚真假難辨。
Z坐在五樓高的屋頂邊緣,靜靜眺望遠方,半闔的眼眸意外沉著,他把之前丟在一旁的斧頭撿回來,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外牆。接著他在前方的一堆矮房矮樓中,看到一個突然出現的發著白光的人形身影。牠一開始只有一層樓高,後來慢慢地長到二樓……三樓……四樓……最後長到了比六樓還高的白色發光人形,牠像是早就知道Z的位置,朝他的方向邁著步子。Z閉上眼,又很快睜開,一雙眼睛明如火炬,他向怪物招手:「小零。」
那隻被喚作小零的怪物停在Z所在的高樓前,牠駝著背,低下頭,那雙被水彩肆意潑灑的眼睛仍舊炫彩亮麗,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眼神充滿悲傷和歉意。
「我沒事。」Z直視牠的眼睛,「只是下次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跟我對話好嗎?」
Z把手覆在小零的臉上,輕輕安慰牠。然後,便開始處理他要辦的正事了。
「有一個很重要的人被“潛影女”抓走了,你知道她在哪嗎?」
小零眼裡絢爛的宇宙流轉無垠,一種無形的能量波動從Z的眼睛竄進腦海。腦海裡閃過的不是模糊的影像和片段,而是有點像定格動畫一樣不那麼順暢,但勉強還算連續,中途會稍微黑頻,下一秒視線又會出現在完全不一樣的地方,但這不影響他認這裡的路。接著,他看到一個漆黑的洞穴,裡面沒有一絲光亮,裡面的生物也不需要光照。到了此處,畫面也就中斷了,Z重新睜開眼,對小零說了一句「謝謝」,離開高樓。他縱身跳到隔壁樓的屋頂,在樓與樓之上奔走,一陣風似的跨過許多縱橫複雜的小巷街道,比在地上走不知快多少倍,大多數行走在地面的怪物根本奈何不了他。
那天空上的呢?
一隻長著黑色羽毛,腦袋外露的巨鳥聽到他的腳步聲,從半空中俯衝下來,牠張著羽鵜鶘一般,可還要巨大五倍的尖牙利齒。Z身形一晃,側身避開,打直右手,手中的斧頭往巨鳥的嘴裡橫劈,巨鳥直直撞向那把利刃,Z輕鬆就把牠的上半顆腦袋給削下來,腳下動作不停,臨面一面牆。他吸了口氣,雙腿用力一蹬,身体高高躍起,如燕子似的凌空越過,站穩在下一棟樓的樓頂,接著趕路。
他越來越遠離市中心高樓最多的區塊,到了郊外,房樓漸漸稀疏,只剩兩層樓的小平房。他也不走屋頂了,跑在破碎的石磚步道抵達城山區,繞了一下,在被樹木遮擋的草叢後方,有一個非隱密的防空洞。他劈開擋道的樹枝雜草,彎腰進入狹窄的洞口。
這山間洞穴雖看起來像防空洞,其實原本是高層官員為防戰火波及而搭建的避難所,藏在山林裡以瞞過敵軍耳目,又恐敵軍終於來攻,避難所中更是佈下巧妙機關和保安設施,以抗外敵。園區之外的地面上,也有幾所這般高級的避難所供少數人使用,是以內部房舍眾多,通道複雜,外人入內,即令四處燈燭輝煌,亦容易迷路,更不用說沒有絲毫星火之光了。只是這裡沒人維護,裡面的設備就成了個裝飾物,倒也不用擔心會碰到什麼不該碰的。Z撣去衣服上的落葉和鬼針草便往裡面走,雖在黑暗之中,然而他便如在太陽之下一般,轉彎抹角,行走速度異常。
Z走到一個空曠的場地,這裡沒有其他擺設,菌類和苔類佔領,牆壁和天花板攀滿藤蔓和壁癌,他聽到一個黏滑的爬行聲從天花板上傳來,停在他頭頂,用餘光看到像海藻一樣的東西垂在他旁邊,傳出惱人的「咯咯」笑聲。
他身後的路被從其他房間冒出來的怪物堵住了,前面的路口又圍觀著數不清的怪物,這裡又濕又照不到強光,自然而然成為怪物們的居所。
「我沒心情陪你們玩。」他抓住旁邊的海藻,毫不客氣地往下拽,一個長條的影子重重摔到地上也不吭聲,Z還拽著她的頭髮不放,把牠舉到面前強迫與他對視,沉聲問:「那個女孩呢?」
潛影女非常人性化地歪過頭
Z把潛影女的頭又拽回來,咬著牙繼續道:「“綠色”。」
牠這才聽懂,但馬上搖頭拒絕。那是不可能的,牠已經好久都沒進食了,更何況還是等級那麼高的美食,平常要是能夢到就該偷笑了。
Z忍無可忍地使勁把牠甩到地上,狠狠怒視著牠,一雙眼似乎要噴出炙熱的業火,想要將眼牆的骯髒物種焚燒殆盡。他高舉利斧,一下砸在怪物旁邊的地板,發出劇烈的撞擊聲,經過這麼劇烈的碰撞,這下這個消防斧是徹底廢了。
那怪物被嚇得瑟瑟發抖,顯然牠沒想到Z會這麼生氣。Z橫了一眼渾身顫抖的潛影女,直徑往前走去,擋在前面路口的怪物也識相讓道。
見Z已經先走了,潛影女也爬回天花板游到前面,為Z帶路。穴中道路迂迴曲折,只要踏錯一步,立時迷路,卻見這一人一怪毫不遲疑地快步而前,東一轉,西一繞,這邊推開一扇門,那邊拉開一扇沒有電力支持的自動門,竟熟悉異常。
片刻間,潛影女已帶他走到一個遠離人類干擾,封閉環境,簡單來說是帶他來到一個天然洞穴。它被一道厚實的鐵門與避難所隔開,裡面出乎意料地明亮,石壁石縫間長出綠色的發光植物和螢光花,散發著微弱斑斕的微光,地上還有些霓虹蘑菇,很漂亮,如果穆時雨看到的話肯定會駐足欣賞好一會。
他們走了很久都還沒到,中途在這裡的洞穴中碰到一個小河流阻斷去路,Z吐槽牠一句:「你到底是有多怕被搶食啊?」
潛影女從洞穴上方探出半個腦袋,哭喪著臉。牠的力量只比成年男性好一點,速度普通,唯一的能力是潛伏在各種比牠體積大的物質裡,欺負「不入流」和「低等」的怪物還好說,碰到「中等」以上就換成牠是被欺負的那個,所以食物當然要藏好一點啊!
河上沒有橋,雖然Z一腳就能跳過去,但待會還要把穆時雨接出來,這就有點麻煩。Z思考一下之後就把這個問題拋諸腦後了,大不了他背她出來。
河的對岸有通往別處的小口,透著亮光,裡面是一段窄小的通道,起初只容一人通過,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岩洞附著大小不一的透明水晶簇和水晶芽,地上長滿了發著綠色螢光的花草,水晶反射螢光植物的光芒,將這裡照得比外面洞穴還亮。
靠著岩洞的一處有張用螢光藤蔓搭成的小床,周圍都是各色的水晶和其他潛影女收集來的雜物,躺在上面的美人安穩地睡著了,她的四肢卻被藤蔓牢牢纏住。
Z抬頭看向上方說:「給我滾,要是被她看見,我就殺了你。」
頭頂的滑動聲像在抗議一樣,製造很大的聲響,沒過一會兒聲音越來越小,從這裡遊走了。Z走到穆時雨旁邊,蹲下身把斧頭放在一旁,耐心地解開纏在她身上的藤蔓,解到最後,他發現那幾條藤蔓尖端黏在穆時雨的皮膚上,小心撕下小腿上的藤蔓後,沒看到明顯的傷痕,只是小小的紅印,他也就將其他藤蔓如法炮製地撕下,粉色的小紅印在潔白光滑的皮膚上十分惹眼,Z用手指輕輕蹭過這些印痕想將它們撫去,卻被這柔滑到不可思議觸感吸引,他忍不住多蹭幾下,回過神來又在心裡嫌棄自己怎麼這麼容易分心。
其他地方的藤蔓他也將它們一一撕下,只剩伸到穆時雨衣身下的幾條時,Z又猶豫了一會,把她的衣服撩到胸口下方,開始慢慢撕黏在腰部和小腹的藤蔓,纖細的腰點綴著像是花瓣的點點紅印。他眼底漸深喉,嚨明顯一滾,動作停了下來,寬大的手掌覆上這些紅印,溫軟的觸感遍佈他整個掌心。
穆時雨眼皮輕顫,長長的睫毛像振翅的蝴蝶。她好像快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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