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老闆弟弟的手!」她腦中一陣暈眩。渾身汗毛直豎, 全部的睡意都不見了。
眼看他的手已快要往她的身邊摸了,她趕緊無聲無息冷靜地坐起來,然後爬到床尾的方向靠牆坐,一方面觀察,一方面用她有限的小腦袋瓜子想看看,要用什麼辦法脫離險境。
她就在對方的手更往前伸時,她突然大力的踢了床一下。那隻手被嚇得伸了回去。但是,她認為那隻手一定還會再伸上來的,所以她仍不敢躺下去睡。
她繼續等待著,同時,她悄悄地打開皮箱,找出皮箱中最尖銳且堅硬的東西──牙膏,拿出來並放在手中,準備當防身之物。
她的心臟又「碰!碰!碰!」地急跳著,因為色狼的手又伸上來了,她仍是等到對方快碰到她時,她才又大力踢了床一下,那隻手又火速地縮回去了。此時的她是又累,又怕,因為,她不知道這些人是狼是虎,她也不知道她的體力能撐多久,對方會不會惱羞成怒!她也很懊惱為什麼她會讓自己陷入這種這麼愚蠢且危險的境地?萬一她怎樣了,家人都不會知道的。
她不能一直這樣坐以待斃的,她要突破困境。她已想到下一步要如何做了,她知道,人要留餘地給別人,也是給自己。所以,她決定,等到對方第三次把手伸上來時,她就要直接從上鋪跳下來,但是要背對著他跳下來。
果然,幾分鐘後,魔手又伸上來了,她就直接從上鋪往樓板縱身一躍!對於一個從小就是運動健將的她而言,這種動作是駕輕就熟的。
她聽到對方一陣慌亂的,因為她聽到對方跌落在下舖的聲音,但是她故意背朝著他,她不想對方惱羞成怒,反而會傷害她。
她就坐到椅子上,手中握著牙膏,然後,她怕自己睡著,就拿牙膏尖銳的角,不停地戳痛自己的手、腳,好防自己不小心又睡著。
有時,她走到廁所旁邊的陽台觀察地形,下面有一個院子,隔壁相連的另一個院子有狗,因為不時會傳來狗叫聲,萬一對方要對她不利時,她就要跳到一樓的院子,而且是隔壁那一家有狗的院子,至少,狗只會咬傷她皮肉而已。
觀察完後,她又回到長椅子,繼續和眼前困境奮戰。
對方在床上反側難眠,因為他一直輾轉反側,她一方面暗中冷靜觀察,一方面在想如果這時候有人要上廁所,問起她為何坐在椅子上時,她要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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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好慢。
牆上的時間才指著半夜十二點。她的眼皮又漸漸沉重下來。她又猛力地戳痛自己,好使自己保持醒著的狀態。
突然,隔壁的門有動靜,有人出來了,她終於鬆了一口氣,她看到老闆出來了,老闆也奇怪的看看她:「妳怎麼沒在睡?」
「我想家,睡不著。」這是她想到保護自己的方法。
「想家就不要留在北部啦!明天就回彰化啦。」
「好,謝謝。」她有禮的回答著,她很希望老闆能多停留一下。
但老闆只是去上個廁所就又回去睡覺了。
這個地方又只剩下一個要和睡神抗戰,且得提防色魔的二八年華的少女。
「夜」似乎不肯走了,它似乎有意延遲時間,它故意走得好緩慢、好緩慢,幾乎完全沒有想移動腳步的意思。
而隔壁依然間歇地傳來狗吠聲。
「才十二點半」,她的內心嘀咕著。
「怎麼都不再有人起來上廁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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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嚓」,她又聽到另一個房間門把轉動的聲音,她知道,這短暫的時間她不是獨醒者。
「妳怎麼沒睡?」是一個年輕的媽媽拿著奶瓶要幫小孩子泡牛奶。
她的內心狂喜著,因為這個時間她又可以暫時得到放鬆。
「我想家。」「那就別留在北部啦。」對方也是好心地告訴她。「謝謝。」她相信這個答案是不會被別人起疑的。因為她真的太小了。
「我真是自討苦吃,明明能和一般人一樣,讀員林高中的,為什麼平順的路不肯走,偏偏要學諸葛亮躬耕南陽!妳也不想想現在是什麼時代?妳又不是生在古代,妳的家裡怎麼可能會讓妳在家鄉一邊耕田,一邊讀書,好啦,好不容易在工廠待了快一個月,現在工作辭了,又把自己陷在這麼危險的地步,萬一怎樣,妳家裡的人不難過死才怪?尤其是最疼妳的阿公,他一個月前才陪妳一起搭火車來到樹林,萬一妳被害死了,阿公一定會受不了的。」她一面懊惱,一面反省著。
她是個自幼聽收音機長大的孩子,知道三國時代,有一個料事如神的天下第一軍師──諸葛孔明,她一直以他為偶像,所以,她在國中叛逆的年代,常想為什麼要學那麼多的課業,「物理、化學、數學」這些科目學得死去活來,畢業後能用到日常生活中嗎?為什麼要浪費那麼多的時間、精力來讀?所以國二時,她就曾告訴導師,她要休學了,導師苦勸她不住,她把在彰化市租處的物品全打包回鄉下,但是一回家就被她老爸訓斥一頓,隔天她只得又原物帶回彰化。只是「躬耕」的觀念深植心中,就算她考上員林高中,她也不想唸。她要讀自己喜歡的書就好。所以,此後,她只要身邊有零用錢,她就會去買自己喜歡的書來看。她一直是活在自己閉塞、自以為是的象牙塔中。
這就是她為何會浪跡到台北來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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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她的神經又繃緊了,因為她看到色狼竟翻身坐起來,她的背脊打直了,手中的牙膏暗中握得更緊了。
他起來後,用虛偽的語氣,假裝驚訝的語氣問她說:「妳怎麼沒睡?」
「我想家」「哦」,對方大概作賊心虛,走去廁所後,沒多久又折回來。
她的神經繃到極點。
但是他沒有任何動作,他又躺回到床的另一端,而另一個室友則繼續酣睡。
此時的她,如釋重負的頹然坐著,她看了牆上的時鐘,終於過了二點。
但是她的睡意依然十分濃烈,她只得又用近乎「自殘」的方法,不停地用牙膏尖角,猛戳自己的手、腳,和用手扭轉臉頰的肉,強迫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別不小心又墜入夢中。
她在似醒似夢中,一分一秒的被助紂為虐的「夜」凌遲著、煎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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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如隔世般,時鐘終於敲了五下,她最期待聽到的老闆開門的聲音終於傳來了,老闆打開鐵門的聲音,就是她今晚心神被禁錮的敕令,她拿起大皮箱,快速地衝下樓梯,頭也不敢回的向前狂奔,深怕那色狼會跟過來,不曉得跑了多久,一直跑到近火車站的一家早餐店前,確定那人没跟過來,她才敢停下來。
「老闆,我要一碗豆漿,一份燒餅油條。」她終於可以叫一份「完整」的早餐來壓壓驚了,吃完早餐,她打算再回到那家樹林的那家工廠,先做一陣子的女工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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