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賽夜。
在公佈第三名的時候，本來穆葵都已經準備好會聽見自己的名字了，都要轉過身讓旁邊的駱曜晨祝福自己，卻沒有聽見預想中的字句， 而是從主持人的形容裡聽出來這個位置竟是屬於那個現在站在第一名位置上的駱曜晨的。
她皺起了眉頭，想不通為什麼駱曜晨第三名，在她的預想中，爭奪C位的應該就是駱曜晨和唐星蔚才對。
兩個女孩卻都探頭過來安撫她的情緒，穆葵說不上話，她不擅長安慰人，也不知道該拿僅止拿了第三卻對著自己笑的那個女孩怎麼辦。
「第三名就是，來自飛揚文化的駱曜晨。」主持人用自認為歡樂的語氣說著，還加了一句恭喜妹妹，主要是駱曜晨的粉絲們多喊她為妹妹，以此活躍了整個場子的距離。
「妳搶了我的位置，傻子。」
女孩擁上來的時候，穆葵在她耳邊這麼說著，包含著她對朋友的祝福期望和惋惜，以及她自己的真心。
駱曜晨看起來對她說的話很是震驚，她感覺到了本來只是輕輕扶在自己背後的那隻手突然捏緊了她的制服外套，大概是要哭了吧，她這麼猜著。
但是女孩面上還是在強裝鎮定，穆葵聽著她們兩人緩和氣氛的言語，沒有拆穿她。
女孩很快地整理好了情緒，走下台階的時候刻意湊了上來，「可不共享王位喔，小葵同學。」
說什麼共享王位，穆葵看著她走下台的背影，竟是有些心疼。
第三名公佈完後是輪到了第七名的順位，這也是一個讓人非常緊張的名次，對於以後要組成一團限定團出道的團員，穆葵也有著不亞於觀眾的緊張。
「小葵。」
隔著一個空位之外的唐星蔚突然輕聲喊了她的名字，她聞聲望過去，只見對方伸出一隻手來，掌心朝向她，用意相當明顯。
她如果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的話，也就配不上成團位了。
她笑了笑，也把自己的手遞了過去，與她的交握在一起。
剛才是御三家的牽手，現在是仍未明朗名次的她倆團結起來共同等待的陣線。
第七名公佈完後，便是令人緊張的第二名。
一但公佈了第二名，冠軍是誰也就呼之欲出了，關乎到即將最新出道的限定團C位是誰，是今晚眾所矚目的關鍵時刻。
穆葵和唐星蔚牽著對方的手，腳步不約而同地往對方挪了一步，兩個人一同等待著這場長達四個月的比賽最後的結果。
還真別說，是真的很緊張。
「她，是公認的練習生ACE，跳舞、唱歌、說唱，都難不倒她，業務能力是頂級的A，交朋友的技能上卻是妥妥的F，唯獨不善言辭、表達心意時屢遭滑鐵盧，但在《Spotlight》這大家庭裡，有各種各樣不同性格的小夥伴，她多了互相照顧的室友、默契絕佳的隊友、並肩作戰的戰友，還有勢均力敵的對頭，在一百三十多個日夜相伴中，大家都更加了解她了，也感受到了屬於她的這份魅力。儘管少言，卻一直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向陽生長。」
穆葵笑了起來，她知道這是在說她自己。
「第二名就是來自——」
她也張開了口，站在台階上的她們沒有麥克風，只有跳完舞未拆下的耳麥，也早在不久前被她往下扯了，收不到她說話的聲音，但她還是跟著說著，「決心娛樂的練習生，穆葵。」
主持人話音剛落，穆葵就和身邊的唐星蔚擁抱在一起，她拍了拍小孩的背，「恭喜，燈C。」
「怎麼辦好想哭。」
她看不見唐星蔚的表情，但是聽見了她吸鼻子的聲音。
「妳值得的。別哭。等會兒見。」
世紀相擁很快就分開了，穆葵和她告別後就走下了台階，經過的每個小夥伴都上前抱了抱她，包括她的小室友陸千羽，那女孩比唐星蔚離譜，鼻頭眼眶都紅紅的，穆葵抱住對方的時候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腦袋，想同樣對她說一句別哭，卻不知怎麼地說不出口。
「……我還有巧克力，」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巧克力，「還沒有給妳。」
本來陸千羽都要哭了，一聽她這麼說，又笑了出來，「自首了吧，那些巧克力都是妳放的。」
她沒有想到小室友聽起來好像早就知道她桌上的巧克力都是自己放的，一直以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的穆葵這下也愣住了，「妳早就發現了？」
「當然，不然誰會吃憑空出現的零食嘛。」陸千羽語帶撒嬌地說著，她的聲音略帶著哽咽，又覺得不善表達的穆葵這種面貌還是挺有趣的，竟然真的覺得沒人會猜到是她放的零食。
被點出了這個問題，穆葵也才真的反應過來，忽然就有些尷尬，她輕拍了拍小室友的腦袋，鬆開了自己的懷抱。
「沒有吃來路不明的零食，真乖。」
她還嘴硬著，但仍在陸千羽的滿眼笑意中轉身走下了台階，她將其歸為祝福的意思，而不是在取笑自己。
走上領獎的立麥前，她清了清喉嚨，「大家好，我是決心娛樂的練習生，也是CaraStar的成員，穆葵。」
這一次她的自我介紹和過去四個月在《Spotlight》裡的不一樣，她第一次提起自己是CaraStar的成員——也就是她和符伶伶的組合。
「謝謝我的粉絲們，在這四個月以來一直不間斷地為了我投票，每一次站在高處領獎的時候，都深深地感受到了所有哈姆的力量，促使我往更閃亮的地方努力拚搏。今天我能夠拿到這個第二名、站在這個地方，都是因為有你們，當然，我也感謝我自己。」她對著台下的觀眾們深深一鞠躬，彎著腰停頓了好一陣子，來為她加油的粉絲們都在為她吶喊。
「小葵值得！媽媽愛妳！」忽然有個撕心裂肺的聲音穿越過層層加油聲，就連正在看直播的觀眾都聽見了。
穆葵也聽見了，她很自然地直起身子來，「別這麼吼。嗓子要緊。」
台下粉絲都笑了起來，但她不太明白地看了看他們，倒也沒打算探究他們在笑什麼，反正她是真心叮囑，老是聽見有粉絲這麼吼，他們喉嚨不疼她都感覺疼了。
她做了個深呼吸，吐氣的時候露出了一個笑容，視線光明正大地看向了舞台旁邊的其他練習生們，輕鬆地在五十多個女孩中找到她要找尋的那一個，「還有，謝謝妳，茯苓。雖然我一直沒有在大家面前這麼說過，但是我很謝謝妳也一起來這裡了，我和其他人一樣，直到前陣子才發覺了妳的偶像魅力，在這之前，沒有一直支持妳，不過之後都會一直支持妳的。兩年之後，我們再一起用CaraStar的名字，相伴著向前走，好嗎？」
練習生座位區起了不小的騷動，符伶伶坐的位置偏中間，前後左右的練習生都湊過去逗她，但她本來就已經因為穆葵拿了第二名而高興地快哭了，聽見她剛才那一番話，就摀著嘴哭了出來。
直率又缺一根筋的符伶伶還不知道因為這樣，攝影機鏡頭正對著自己，被簇擁著的她哭得不能自己，一時間沒辦法回應穆葵在台上問她的話語。
一旁的秦雨詩趕緊幫她拿了支麥克風過來，塞在她的手裡，示意她快跟人家說句話。
穆葵沒有催促她，只是帶著笑容靜靜地等著，她就看著符伶伶拿起麥克風，不斷地深呼吸強迫自己快速整理好情緒能夠說話。
「我記得，以前練習的時候妳經常哭，那時候我總在想，怎麼會有人這麼會哭，但是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人，後來不知道哪一天，妳就不再哭了。」
「那是因為、我怕、妳煩我哭，」符伶伶終於能夠說上話了，但還是抽抽噎噎地，咬字也說得不甚清楚，「然後就學著，不在妳面前哭。」
她說著說著就摀住了自己的臉，大概是覺得自己哭的樣子不好看，可穆葵明白了她是因為那句話，她說學著不在她面前哭，現在也是，所以不想讓她看見自己哭。
「不煩。」穆葵很平靜地說著，雖然座位上的所有練習生、台下的觀眾都沸騰起來了，可她卻仍一如往常，「我是擔心妳撐不過訓練，不是煩妳哭。」
還挺神奇的，她今晚說的這些話語，都是她過去絕對不會對符伶伶說出口的，大概是因為隔了這麼一段距離，又或者是因為將要分離兩年，讓她再無所顧忌了。
她以為自己解釋的這一番話，可以讓她破涕為笑，但符伶伶卻又哭了出來。
出現了與預料之中相反的效果，這讓穆葵當即愣在了原地，束手無措地眨了眨眼睛，顯得有些慌亂，「我、我想讓妳不哭的，但是好像搞砸了。茯苓，我剛剛的問題，妳願意現在回答我嗎？」
符伶伶抹了抹眼淚，看向她的時候，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妳剛剛、問了我什麼？」
「兩年之後，我們再一起用CaraStar的名字，繼續向前走，好嗎？」她帶著明朗的笑容，不厭其煩地又重複了一次。
快哭得不能自己的小孩這一次聽清楚了問題，她握著麥克風，很用力地點了點頭。
「好！」
本來穆葵沒準備哭的，她也不覺得自己會哭，但是這一刻，聽見了她的回答，她卻忽然紅了眼眶，但是她不想移開視線、避開情緒，「那就這麼說定了。」
話音剛落，眼淚就不聽話地落了下來。
※
她說不上來為什麼自己當時會突然流眼淚，後來她急忙轉過了身子，抹掉了自己認定的失態的痕跡，又對著觀眾鞠躬了一次，這才結束了自己的發言，走向成團的夥伴行列之中，還是室友雲華先擁抱住了她。
「進步真多，妳今天說的話能趕上過去一周說的了。」雲華大概是今天全場情緒把控得最好的了，她還能像平常一樣，說一些表面吐槽實為關心的話語。
「我把未來一周的預支了。」她自己也笑得沒心沒肺地，回敬給她。
「那這可不行。」雲華咧開了笑容，未來一周肯定有很多關於他們成團的採訪，要是穆葵作為第二名還寡言少語，那場面肯定就得被唐星蔚這小話嘮給控制住了，於是她警告似地拍了拍她的屁股。
然後送她走上第二名的位置。
名次的公佈完全結束之後，決賽就算是結束了，台下的觀眾開始散場，但還仍有不少粉絲留下來，拿著相機拍攝著自己支持的女孩，而所有女孩都在舞台上自由活動著，有的人和姊妹們相擁著說話、哭成一團互相安慰的也有。
一開始成團位這邊則是快快樂樂、和和氣氣地擠成一團，穆葵卻聽不進她們在說些什麼，尋找的目光越過了大半個舞台，最終看見了符伶伶仍和秦雨詩待在一起，只是身邊多了盧俞晴和畢媛媛圍著，她的雙眼還是紅紅的，但已經不哭了。
不哭了就好。她這麼想著。
「妳想去找她吧？」鄭韞湊了過來，雖然是提問，但她總覺得對方已經看穿了她的真實想法，「想去就去吧，她就在台上呢，去抱抱她。」
她是第一次聽見鄭韞說這種勸人的話語，口氣卻是一點也不懇切，就好像只是單純地提了個建議，隨便她要不要這麼做。
穆葵有些疑惑地看向她，而她似乎也接收到了她探究的眼神，倒是坦然地聳了聳肩。
「誰都有在這個時候想馬上奔到她身邊的人，既然那人在台上，為什麼不過去？」
鄭韞越講越有股無所謂的意思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對方好像在藉此紓發著什麼，如果按照她說的話，她現在也想奔到某個人身邊，但是對方並不在台上？
就在穆葵心中的困惑越來越多的時候，唐星蔚賊兮兮地湊了過來。
「她想去找夢淵，想得不得了了，人就在台下呢，但已經快等不了咯。」小妹妹用調侃的語氣說著，說完還嘻嘻嘻地摀嘴偷笑。
被揭穿了的鄭韞也笑了起來，伸手去抓住她，「還說！就妳知道是吧！」
穆葵看著打鬧在一起的兩個人，明白了鄭韞是感同身受地跟她說那些話的，於是她馬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成團隊列，奔向了符伶伶所在的地方。
「茯苓。」
她跑過去的時候，符伶伶正抱著盧俞晴晃，像是在安慰她，被安慰的灰捲髮女孩也抱著她，兩個人這麼看著就像是惺惺相惜的小動物，而她在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整理好自己的呼吸，假裝自己是慢慢走過來的。
「小葵！」符伶伶一如既往地對她的聲音瞬間反應，盧俞晴馬上鬆開了她，讓她可以直奔進來人的懷裡。
穆葵嚇了一跳，被跑過來抱住自己的小女孩給撞得腳步踉蹌，差點沒抱住她。
「剛剛忘了跟妳說，恭喜成團！」
她拍了拍小孩的背，又用另一隻手輕輕地揉揉她的腦袋，「謝謝妳，真的，很謝謝妳。」
「是我要謝謝妳，而且以前我都拖累妳了，這個妳剛剛在說感言CUE我的時候都沒說到，妳是不是想要保護我啊？嘿嘿，我知道的。」穆葵今天穿了雙高跟的鞋，加上身高後比只有一米六二的符伶伶要高上約十公分，此刻嬌小的她窩在穆葵懷裡，仰著腦袋看著她，笑得傻呼呼的。
「就算真的拖累了，也都是我們兩個磨合的過程。」穆葵沒有直面回答她的那個關於保護論的問題，只是告訴了她過去都不是拖累。
這一點穆葵說的仍是真心話，雖然網上的人都說符伶伶在CaraStar就是拉跨擔當，哪怕她千百次看見過這個言論、而她自己表現得就像是萬般認同它，卻從來也不真的這麼想。
這兩個人，總也在一個奇妙的平衡上。
穆葵自我中心，幾乎所有感受都是靠“我覺得”來認定，而符伶伶和她同團兩年，會合理化對方所有的行為，就算之前給她的冷眼和冷暴力，在別人看來就是一個排擠隊友的壞人，但符伶伶會把這些都歸於自己的問題。
如此迥異的倆人，走到今日卻能把一切說開來。
直到舞台上的女孩們都陸陸續續地下了舞台，穆葵都還和她們一起走著，途中雲華還跑過來提醒她，結束後還有採訪等著她們、別忘了歸隊，穆葵只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沒說出口她不可能忘記這件事情。
她就想等一個兩人獨處的空間，她要親口問個問題。
走回後台的時候，穆葵拉住了符伶伶的袖子，女孩回過頭來疑惑地看著她，她只是把人往旁邊拉了拉，就傻呼呼地跟著她走了。
回來得太多人了，她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去哪裡，才能跟符伶伶單獨說話。
「小葵？」周圍的人變得少了的時候，女孩試探地問了問，「妳是不是想跟我說什麼？」
「對。」她也很乾脆地承認了，但對上了對方的眼睛時，她卻又忽然緊張了起來，明明剛才在舞台上都沒有這麼緊張的心情，「我想問妳，結束之後妳是怎麼打算的？」
「結束之後？」符伶伶不太明白地眨了眨眼，有點沒懂她問的是什麼，她的小腦袋轉了一圈，很直接地回答了，「回家睡覺呀。」
「我不是——」她捏著女孩袖口的手指又用力了些，到嘴邊的解釋又吞了進去，「算了，沒事。」
符伶伶一臉問號。
反正她都答應自己兩年後繼續CaraStar了，應該是不用擔心她會中途換車或者放棄這一切努力。
穆葵給了她一個溫暖微笑，「好好發光，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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