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星空。
尤娜,她的母親,彎著眼凝視她的臉。
金色髮辮抹上了星星的色彩。
冰晶般的瞳孔點亮心火的燈。
「媽咪愛妳,媽咪好愛妳。」
克萊拉什麼也沒說,只是緊緊抱住母親的脖子,又溫又涼又柔滑的觸感,她媽媽就在這裡,在她的身邊。
然後她睜眼,深紅色的天鵝絨床幕微微輝映著窗外陽光。
另一個早晨到來了。
她側躺著,緊抱懷中被褥,一動不動。
是什麼?難道是假的嗎?那觸感鮮明無比,真實無比,卻只是她的夢嗎?
如果,如果讓某種古老魔法回溯,回到那個溫暖的夜空下,那讓背部濕涼的草坪上,她會做什麼?她想說什麼?
「我也愛妳。」克萊拉輕聲呢喃。
啊,這都是那面鏡子的影響,不過她並不討厭。
她不討厭那般思念再次襲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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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兩天聖誕假期就要結束了,克萊拉本以為這一切的驚心動魄可以暫時休止,榮恩卻在下午跑來告訴她,哈利晚上又要去看那面鏡子。
「他有點走火入魔了,妳懂我的意思嗎?就像是派西每天都要拿他的級長徽章出來又看又擦,恨不得把徽章別到他的皮膚上那樣,哈利再繼續跑去看那面詭異的鏡子,一週後就會變的跟派西一樣。」榮恩難得面露嚴肅,真心認為成為派西就是場惡夢。
「他去哪了?」克萊拉馬上從壁爐旁的沙發椅上起身,手裡的書被厚實地摔到椅子軟墊上。
「不知道,他沒說要去哪,可能在哪邊散步,晚餐的時候再勸他就好了,他比較聽妳的話。」
這句話讓克萊拉心情有些複雜,雖然榮恩對她的信心讓她萌生了些微的成就感,但更多的是隨之而來的壓力與責任感,克萊拉還真不清楚自己是否有足夠的能耐攔住哈利。
足足兩小時的晚餐時間,哈利都沒有現身,克萊拉坐在餐桌前看著空盤與食物殘渣一直到最後一刻,桌上所有殘羹剩菜、銀餐盤、玻璃杯逐漸淡化,消失在空氣中,就連原先飄散在大廳各處的食物香氣也在不知不覺間消散。
弗雷和喬治早就坐不住,克萊拉催他們先回交誼廳,自己則堅持要在大廳等待哈利來吃晚餐,雙胞胎臨走前向她保證,他們要是在交誼廳看見哈利,會第一時間來通知她。
所以當克萊拉踏出大廳門口,看見從樓梯走下來的弗雷時,便迫不及待地直奔到弗雷面前。
「哈利回交誼廳了嗎?」她跑的太急,聲音和腳步都不太穩,弗雷扶住她的手肘,皺了皺眉頭。
「妳是誰的女朋友啊?我跑來找妳,結果第一句話就這個?」
克萊拉閉上嘴,圓圓的眼珠眨也不眨,忐忑地觀察弗雷的表情,他仍眉頭深鎖,沉默著拿出一份摺疊好的羊皮紙。
周遭寂靜的有些可怕,大廳外只有他們兩個,似乎連窗外的落雪聲都能聽見,雪影透過樓梯頂端的大窗戶徐徐落下,不知何時,弗雷手裡已經拿好了魔杖,他指著那疊羊皮紙,悶悶地低喃:「在此鄭重發誓,我絕對不懷好意。」接著他抬手,魔杖當空輕點,「路摸思。」
光源乍現,克萊拉忍不住閉眼,緩和了幾秒鐘才睜開,弗雷正瞇著眼睛瞧她,然後將杖尖靠近羊皮紙的右上角,一串紅色小腳印正在西塔四樓徘迴,上頭標註的標籤寫著「哈利波特」。
「派西看到他回來宿舍又出去了,我看了下地圖,他一直在亂走。」弗雷說。
克萊拉緊盯那排小腳印的去向,本來走走停停的腳印,突然變得十分堅定又確信,像是迷路的人發現了路標那樣毫不遲疑。哈利一定在往那間空教室去,榮恩說他們昨天找了一段時間,看樣子他現在已經回想起正確路線。然而,不論是克萊拉還是弗雷,都不知道那間教室的確切位置,他們都是由披莉現影帶過去的。
「能借我一下地圖嗎?我去把他帶回來。」克萊拉由下而上小心翼翼地看著弗雷,弗雷的表情依舊陰沉,悶悶不樂地開口:「我跟妳一起去。」
「噢,但是,我要跟他說一些——嗯——他可能比較想單獨聽的話。」
弗雷突然咕噥了些什麼,魔杖光源熄滅,周遭的光亮只剩下牆上火盆與火炬,幾乎照不到站在樓梯中間的他們。他沉默著,克萊拉感覺到自己的腰被摟住,沒穩住重心讓她向前跌進弗雷懷裡,他站的比她高一階,克萊拉的臉直接貼到他胸前,雖然隔著衣服和外套,弗雷咚咚咚的心跳聲依然像火焰般猛烈燃燒跳動。
「我呢?我就不想跟妳在一起嗎?妳不是說想讓我快樂?這就是妳的方法?」他的聲音比平時都低,迴盪在空盪走廊中震人心魄,克萊拉倒抽口氣,心澀無比。
噢,她的確很想為弗雷掃去憂愁,讓他快樂地笑著,但是,但是她怎麼能對哈利冷眼旁觀呢?
現在的她唯一能為他做的,只有實話實說。
克萊拉抬起臉,雙手抓住弗雷側腰的衣服,堅定望向模糊在黑暗中的他。
「我要去跟他說你昨天說的話,你說那鏡子不是現實,我要去告訴他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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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如此真切,毫不遲疑,弗雷看不清她的臉,但他完全能想像出那雙水晶一樣的藍色眼睛會怎麼看著自己。她一直都以那樣的眼神面對每個人,坦坦蕩蕩,真摯的讓人不願對她撒謊。
弗雷抓住她腰部的力道放緩了些,慢慢鬆開。
「⋯⋯我在交誼廳等妳,快點回來。」
克萊拉接過劫盜地圖,卻站在原地磨蹭了會兒,輕輕抱了一下他的腰,才頭也不回地往西塔跑去。
弗雷感受著腰間留存的柔軟,看著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轉角的黑暗裡,忍不住大聲嘆了口氣。
他沒想對克萊拉說那種話的啊,好像他在威脅她一樣。
實在太可惡了。
一點都不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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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禁時間逐漸逼近,克萊拉心焦地盯著劫盜地圖,哈利的紅色腳印還在走動,他正從西塔四樓的石橋穿越到圖書館區域的上層走廊,那一帶是拿樂絲太太常常出沒的地點,雖然哈利有隱形斗篷,但那隻貓似乎有特殊能力,對細微的異常敏感至極。
克萊拉走的急,又埋頭看地圖,一不小心就撞上一張靠牆擺放的長凳,咚的一聲,聲音迴響於廊道間又消散。
『飛七在樓下,注意點。』地圖旁的空白顯現出一行字,克萊拉放輕腳步,一面感激劫盜地圖的親切,一面左轉走上另一道階梯,這條路線可以避開樓下的飛七,而且無須通過西塔,便能抵達哈利所在的圖書館區域。
她剛踏上抵達五樓的最後一級階梯,便聽見右方走廊的教室傳來小小的關門聲,地圖上,哈利的腳印停在那間教室內,接著,克萊拉看見了另一個名字同樣在那間教室裡浮動。
鄧不利多。
彷彿有人對她的腳施展了加速咒似的,她迅速轉身,一下子奔到教室門口,砰地打開教室門。
哈利轉頭,那對綠色的眼珠子愕然無比,而鄧不利多正半瞇著眼睛朝他們兩人微笑。
「教授。」克萊拉吞了口口水,回身輕輕帶上門,「是——是我要哈利來這邊的。」她緊張地朝哈利擠眼睛,哈利似乎還沒回神,只是呆站在鏡子前瞧她,完全沒意會過來。
「是這樣嗎?哈利。」鄧不利多坐在牆邊的桌子上,朝哈利挑眉。
「不是——是——是我自己要來的。」哈利用力喘了口氣,「我——我剛才沒有看到您,先生。」
「怪了,看來在隱形以後,你的近視反倒加深了。」他平和地看著兩人,面帶笑容,似乎不打算責怪他們,克萊拉稍微放心了些。
「所以說,」鄧不利多緩步走到鏡子前,站在哈利身旁,「你們呢,就跟在你們之前的好幾百人一樣,發現了意若思鏡帶來的樂趣。」他朝克萊拉偏偏頭,示意她到他們身邊來,克萊拉遲疑了下,再次站到那面鏡子前。
「我不知道它叫做這個名字,先生。」哈利說。
「但我想你已經了解到它的功能了吧?」
「它——嗯——它讓我看到我的家人——」
「它也讓你的朋友榮恩,看到自己成為學生會男主席,也讓克萊拉,」鄧不利多低頭看向身旁的她,「看見不在身邊的父母。」
克萊拉吃驚地望著鄧不利多,下一秒,哈利替她問出了內心的疑惑:「您怎麼知道——?」
「我不需要斗篷就能隱形。」鄧不利多溫和地說,「現在,你們能想到意若思鏡究竟會讓我們看見什麼嗎?」
哈利搖了搖頭。鄧不利多鼓勵似地看向克萊拉,她緊張地頓了下,慢慢開口:「——我們內心所希望見到的景象——」她抬頭,鏡子裡照映著哈利。昨晚,母親溫柔的微笑、父親閃閃發光的雙眼、哈利、弗雷、艾萊妮,一股淚意突然衝上她鼻尖,克萊拉連忙盯住鏡子上那排鐫刻文字。
鄧不利多點點頭。「因此,只有世上最快樂的人才能把意若思鏡當作普通鏡子使用,也就是說,在他們望著鏡子的時候,他們看到的就只是他們原本的樣貌。」
「所以⋯⋯它讓我們看到我們想要的東西,任何東西。」哈利慢慢說著,低頭思索。
「更準確地說,它讓我們看到的,不多不少恰好是我們心裡最深沉、最迫切的慾望。」鄧不利多淡淡凝視鏡面,然而他的眼神,克萊拉總覺得,就像是鏡子裡藏有他最深邃的懷念。「你呢,哈利,從未見過自己的家人,所以看到他們全都圍繞在你身邊,就像克萊拉,妳對父母的思念一直潛藏在心底,才會看見他們兩人。而榮恩,他一直都活在哥哥們的陰影下,所以看到他自己獨自站在那裡,變得比他們都還優秀。然而,這面鏡子既不能帶給我們知識,也不能讓我們看見真相。人們在它面前虛度光陰,被他們所看到的景象迷的神魂顛倒,或是逼得發狂,因為他們不曉得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事實,還是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妄想。」
克萊拉怔怔地站在原地,這是她第一次離鄧不利多這麼近,他站在她身旁就像棵高聳的樹木,比她想像中要高大許多。
「不過,關於這一點,」鄧不利多彎起雙眼,「克萊拉,我想昨晚在某位朋友的幫助下妳已經想通了,是嗎?」
克萊拉聽完,瞬間從腳底羞到頭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鄧不利多又輕笑了幾聲,繼續說:「這面鏡子明天會移到另一個地方,哈利,我希望你不要再去尋找它。未來你也很可能會於無意間再次看到它,所以你必須現在就做好心理準備。活在虛幻的夢境裡,因而遺忘了現實生活,這樣是絕對行不通的,牢牢記住這一點——你看起來有很多問題。」
「先生——鄧不利多教授,我——」哈利向克萊拉投去一眼,「我們都不知道為什麼克萊拉和她父母會出現在鏡子裡,我——我是想問,我們是不是有血緣關係——」
鄧不利多微笑著搖了搖頭。「這是你們剛出生的事情了,我可以肯定地說,你們兩人之間並非擁有相同的血脈,只不過你們的父親是非常好的朋友,彼此間就像真正的家人一般。哈利,真正的家人間不一定需要血脈相連,只要彼此關心和支持就非常足夠。好了,現在你們趕快套上那件令人羨慕的斗篷,回去睡覺好嗎?」
克萊拉聽完鄧不利多的話,低著頭,緊緊咬住下唇,拼命克制自己方才抑制下去的淚水。
真正的家人間不一定需要血脈相連,只要彼此關心和支持就非常足夠。
她現在身邊有這麼多關心她的人、願意聽她說話的人,但她早就受夠分離了。她只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快樂地度過每一天,不再受到傷害,不再遭遇不幸。
「教授——我還能再問一個問題嗎?」哈利拿好隱形斗篷後,又問道。
「你不是已經問了嗎,」鄧不利多輕笑,「不過好吧,你可以再多問我一個問題。」
「您看這面鏡子的時候看見了什麼?」
「我看見我手裡抓了一雙厚厚的羊毛襪。」
克萊拉心頭奔騰的悲傷突然踩了個煞車,一個沒忍住,她輕笑出聲,哈利在一旁張大了雙眼。
「一個人的襪子永遠都不嫌多。」鄧不利多用略帶感傷的語調說,「聖誕節來了又走,而我連一雙襪子都沒有收到。大家總是堅持要送我書本。」
回葛萊芬多塔的路上,克萊拉和哈利一塊兒擠在隱形斗篷內,為了避免被發現,一路上他們一句話都沒說,當然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原因,其實他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畢竟不論是對哈利,還是對她而言,這個夜晚都有些太過充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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