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四月初八就是圣母诞日,杨家四月三办了满月酒,得了名字,歇一日,提前三天去妙峰山的娘娘娘庙赶会还愿。此前早已差人去山上报送赠鼎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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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兰刚有身孕,便和杨秀武去过妙峰山碧霞寺院,叩请圣母娘娘赐个儿子好传香火,并许愿能得子皆大欢喜,此次不能得,也必以引善老药会的名义赠香鼎一尊。圣会都是草药行和坐堂的掌柜以及亲朋,有四五十人,大家出钱出力捐了纯铜香炉一鼎,香炉正中是“妙峰至尊”四个字,侧面铸着捐建人的名字,满月酒后,杨秀武还特意多出一分钱,赶紧让匠人加上“杨洛”二字。
如今怀胎十月愿望成真,香炉鼎也铸好。杨家和老药会的同人,一行几十人乘车骑马,队中两匹马的大车拉着红布裹身的香炉,插着老药会的彩旗奔了京西妙峰山。这阵仗引来无数路人驻足。
车马行的也快,一天就到了山下,住一晚,第二天早早起来,吃罢早饭,女眷乘软轿走南坡上山,男人就徒步跟着。铜炉换了小车,八人一班连推带拉。路上赶会的人不少,有骑马骑驴的,有坐轿的,更多是背着包袱徒步表虔诚的。众人给铜炉让路,都说这供奉厉害,娘娘一定喜欢,肯定多布慈悲,今年大家也必跟着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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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歪扭扭,走了半日,月兰掀开轿帘,远远看到碧霞寺的飞檐斗拱,太阳就在头顶。轿子找个树荫停下,有人去路边端了免费的奉茶,一人喝了一口,算是沾了仙气。再拿出干粮茶具,摆开小桌在树下趁着阵阵绵柔的春风一边聊着,一边打起了牙祭。
这时有人提着四五个红灯笼过来,看月兰怀中的孩子,给杨秀武躬身施礼道贺,恭喜!恭喜!员外喜得贵子,必是来还愿的。杨老爷坐着拱手算是还礼,看来人一身青衣,身量不高,是个四十来岁的精壮汉子,一双小眼东看西看,心里就不喜欢,想是附近的村民吧,赚些赶会的路人零钱。
汉子说,员外今日恐怕要住在山上庙里了,庙里怕走水,夜晚少灯火,取几个灯笼照亮,起夜也好方便寻路。杨秀武摆手说自家已备好,就不劳烦了。汉子说自己也是供奉之人,这灯笼分文不取。说着就把灯笼挨个往人手里送。杨秀武也就不好说什么,抬手接住一盏。
穆芳枝也接过一盏,抬眼一看那汉子,汉子也盯着自己看,心里不觉一慌,出来一身冷汗。汉子转头冲慧儿笑着,这姑娘随妈,生的多俊啊!递过去一只灯笼,慧儿瞠目盯着汉子,不接灯笼,也不说话。汉子没趣,转身去了别处。穆芳枝不知为何,心里还是一团慌,太阳穴也疼了起来,慧儿扶着穆芳枝的肩膀说,一会进了庙就好了。夺过灯笼,丢在了路边,踩了一脚。穆芳枝看着慧儿,嗔怪道,好好的灯笼不要就还给人家,怎么还给毁了?慧儿又去抢过月兰的灯笼,扔了,说那人奇怪,不要他的东西。再去抢杨秀武的,杨秀武拦着慧儿,你这孩子,一盏灯笼有什么好不好,人家和我们一样也是供奉之人,我要留着。慧儿抢不到也就没抢。杨秀武把灯笼叠好,收了起来。
还没到山门,方丈明法大师就带着一群和尚远远迎了出来,跟着的一群村民也敲起锣打起鼓,劈了啪啦的点起了挂鞭,迎铜炉。双方施了礼,杨秀武把方丈带到铜炉前说,老药会一众信徒敬上,不成敬意啊。又得意的用掌嘡嘡拍了两下,正经纯铜打造,工匠听说是供奉娘娘的,工艺上也是不敢马虎一分啊。明法脸上乐开了花,连说好好好,檀越布施,必得安乐,今日得子,福报,福报!恭喜!恭喜!吩咐下面把铜炉安放在圣母碧霞元君的主殿前,任香客供奉。
新炉头香有杨秀武一家领着大家三拜叩首,一人上了三炷香,杨秀武谢圣母大慈大悲,赐子添福,再求保佑禺儿杨洛一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又求自己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其他人也各自许愿。香炉里立时白烟滚滚,随风飘卷,散在半空。老药会的上完香,一群信众也人挤人,人挨人,争着上香,看新铜炉,寺院里好不热闹。
方丈领着众人进殿依次拜了财神、娘娘和观世音各殿,侧殿的释迦牟尼和地藏菩萨也一一拜过。有人说要去山上看夕阳,有人说去看后山花海,有人要去逛庙会,就各自散了,杨秀武带着家人进了明法的禅房,上了茶,寒暄一番,说儿子满月,还没剃头,算准今天是个黄道吉日,天贵,凤辇,不知能否有幸请大师亲自给孩子剃了胎发。大师满心欢喜,叫人端了铜盆,拿来剃刀、手帕,由杨秀武抱着,坐在大师身边,穆芳枝、彭月兰和慧儿立在一边。大师看着孩子说这孩子镇静,一路这般吵闹,也不见啼哭,只是笑看,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说着在脑袋上刮了三刀,剃了胎毛。手帕卷了胎毛交给月兰收好,杨秀武忙叫人奉上一包银子放在一边,连声道谢。大师闭目口念阿弥陀佛,小沙弥忙收了银子去。
一家人在客房住下,太阳也打到山尖,西斜多时,和大师吃了斋饭,月兰带着孩子早早躺下,一天奔波早已困乏。慧儿说问门前庙会有没有夜市?想去看看,穆芳枝不让,不说没有,有也不能去,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人生地不熟,还要出去,再撞了鬼。慧儿噘着嘴说,哪有深更半夜,太阳才落了山。一路上只是走路说话,也没看看风景,眼看着庙会过去,糖葫芦都没吃上一根。穆芳枝说明早还有庙会,一早去看日出,然后给各路神仙拜早,再去寺门前逛逛,一准给买糖葫芦吃。慧儿这才开心。各自洗漱躺下。
杨秀武自己住着一间客房,左边隔壁住着月兰和禺儿,右边隔壁住着穆芳枝和慧儿。睡到半夜杨秀武觉得胸口闷得慌,看向窗外,窗纸上透过一小片红光,不知道是哪来的。起来趿拉上鞋,倒了杯水,喝下,水已经冰凉,但胸口顿感舒服一些。吸了两口气,又觉小腹发紧,想着去上趟厕所,就披上小袄,推开房门,走进院子,也不觉得寒冷,天上不见云,却也找不见月亮,只有漫天繁星。看院门口插着一盏红灯笼,泛着一点红光,才知道窗纸红光来自于此。随手就拔下,提在手里,挑着出院去找厕所。心想白天晴得很,怎么晚上就没了月亮,明天下山不会有雨吧。
客房靠着寺院后墙,沿墙走过一条石路,没两步,前面是一片竹林,竹子都有把握粗,竹叶婆娑,微风穿过,沙沙作响。竹林后就是石头磊的厕所,荆条盘着茅草的屋顶,石窗乌黑没有一丝光亮。门口也没写着男女,想着男左女右,又想这半夜时分,走错了也撞不到人,就挑着灯笼进了左边的门。把灯笼别在空窗格上,转身看厕所就两个坑位,还算干净,灯笼把厕所照得通红,两个茅坑像一双眼睛黑洞洞看着自己。宽掉裤带,提着裤子等尿来,却不来,只觉得一阵寒意袭上后背。
影子就映在对面石墙上,灯光摇摆,影子也跟着晃来晃去,茅厕中风并不大,可影子却越发晃了起来,立时刻没了尿意,想自己是不是头晕看错了,也没见呼呼大风,怎么晃得这番厉害,回头看灯笼,灯笼稳稳插在窗格上,并未晃动。再回头,见石壁上的影子伸开双臂,漆黑的五指已经伸到面前。连忙惊呼一声向后退去,裤子也撒了手掉在脚面上,黑手来得快,一把箍住杨秀武的脖子,整个人被按在身后石墙上,小红灯笼就悬在脸边,眼前一片昏花,只觉胸闷喘不上气来,天旋地转一片红光,似又听到有人低笑,一股哈气喷到到鼻息,热乎乎骚臭难闻,紧闭上双眼,不敢睁开片刻,心里只想着,这是撞了鬼了呀,嘴里呜呜着“饶命啊!”。突然,身后啪的一声,红光不见了,一片漆黑,抓在脖子上的手也瞬间散去,口鼻边还留一点骚臭,杨秀武瘫软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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