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床上醒來。
肩頭的痛楚和頸椎的繃緊就像是巨大的手,緊緊捏著我的兩膊;伸手抹過臉緩解睜眼時感受到那從窗戶投射而入陽光引發的乾澀,我呼出一口氣,從床上坐起。
身上彷彿盛載了不止一晚疲乏。待得我在自己熟悉的床上醒來時,早已過了午後。我用清水洗過了臉,便重新拿起今早回到家裡時,隨意放在床頭小桌上的公文袋。
那是個B4大小的灰黃色公文袋,在右上方印有米斯卡塔尼克大學的校徽;其上油性筆的字跡非常潦草,和那封寄到我家裡的信裡的字跡如出一轍。我翻過背面解開綁繩,把內容物緩緩拿出放到床上。
公文袋的東西分別有三樣,或說,三種。一份是懷特寫了下關於河床鎮襲擊事件的新聞剪報,還有他寫下的幾張手稿;另一份是教授對送至大學醫院的病人血液中的數種檢驗報告。這些全部,都用迴紋針,分別夾好。除此之外,在公文袋裡另外還有還有一些關於冥王星的資料,與最近正被評定將其從九大行星中除名的IAU行星定義相關資訊。
我拿起了關於懷特留下的新聞剪報與資料,開始閱讀。
「『河床鎮遭到不明組織襲擊』
【憲報報導】受襲地點河床鎮位於緬因州,是個不足四百人的封閉鄉間社區。鎮外有環狀石陣遺跡,根據研究,其歷史可考有二萬年。
襲擊於昨日(七月二十二日)下午四時發生。根據目擊者情報,當時一群約十數人戴紅色面具的不明人士乘車衝至區內一所名為「特別閱覽室」的圖書館,撞破大門進入;當時於圖書館內常駐河床鎮自組的警備團受到槍擊,並馬上開火還擊。雙方交火接近十分鐘,其後市內警局與警備團增援到達,並將襲擊團伙數人擊倒在地,襲擊團伙將倒地人員帶至車上逃亡,不確定是否生還。
襲擊引致包括警備團在內共八人死亡,暫時未有組織承認發動這次襲擊。
緬因州警方發言人稱,這可能是件針對館內珍貴藏書,極為嚴重的械劫事件或恐怖襲擊。所幸根據圖書館館理員羅斯沃姿‧厄普頓稱,書本數量吻合,並無書本或珍貴文件遺失;唯檢出一本封面完全燒焦,無法辯認名稱的書藉,需進行詳細查驗。
警方亦建立專案小組跟進此襲擊事件,並於主要公路上設置路障及臨檢站,隨時截停了盤查可疑車輛。當局亦對河床鎮警署加派人員增加戒備,並呼籲民眾減少外出。
記者:艾爾頓‧懷特 報導」
「『緬因州爆發不明傳染病』
【憲報報導】疾病控制預防中心(CDC)於本日凌晨發出警告,於緬因州河床鎮爆發大規模不明疫病,請各位市民避免進入週邊地區。
截至昨日(七月二十三日)晚上八時正,河床鎮一共有四十二人因不明急症送往當地醫院,四十人搶救無效死亡,另外二人大量出血危殆。患者在發病半小時內會於皮膚大量出血,並無法抑止,約三至四分鐘間便會陷入昏迷,後至十分鐘內多個器官旋即衰竭引致死亡。
疾病控制和預防中心的官員約瑟芬‧梭佩表示,目前對患者感染是何種疾病並未確認,但因短時間內出現大量發病例,懷疑是高危險度及高傳染性的疾病。他呼籲要前往緬因州週邊人士及居住於當地的居民必需小心提防,切勿前往該鎮週邊地區,並盡量減少外出,避免遭到蚊蟲叮咬或接觸到不明感染源。
疾病控制和預防中心對比以往美國本土曾發生的疾病記錄,並無相似或接近的疾病曾經流行。
目前紅十字會已派送輸血車至河床鎮支援。
記者:艾爾頓‧懷特 報導」
新聞剪報僅有兩張,餘下的都是懷特寫的手稿。從紙張外觀看來,它們都是從同一本筆記上撕下來,都有相同的大小;而且在右下角還可以發現,它們仍在同一本筆記裡時那右下角撞上硬物所留下的,同樣形狀的折曲。其中一些手稿是關於疫情的資料報告,都和教授信中提及的病狀一致;另外還有兩三張手稿字跡較模糊,似是在匆忙中寫下的。上面都是短一些句子或單詞;但最後一張卻是張傳真用紙,上面只印上了模糊地寫下的「EAP TMRD」的字跡。那些字母的粗細,就像是用麥克筆寫的一樣,但卻非常模糊,就像在未乾透前有人用手指抹過一樣。
教授的血液檢驗報告非常詳盡,但其內容比當初我在大學中修讀的部份更為深入,難解的部份也更多。我唯一能看懂的,就是血液樣本中的數據和教授提及一樣,並不含有讓人發生那種可怖死法的病菌或病毒;非但如此,這份血液樣本甚至很健康。
至於那些從科學雜誌和報紙上剪下、關於冥王星的資料,更使我感到混亂。我不明白,這些天文學者針對遠與地球相隔48億公里的星體,私自下達一些只適用於他們如何看待它的裁決,和河床鎮上爆發的悲劇有甚麼關係;我認真看完全部後只感到疑惑,不明白教授把它們放到這件公文袋裡的用意。
無論如何,憑手上的資料,實在無法得出有效線索;而且,在阿卡姆昨晚的幽暗裡,我被甚麼驅趕了;彷彿有某種意志阻止我。我把資料重新放入公文袋,離開我位於賽倫那幽暗且發霉的公寓,再次乘上通往阿卡姆的定期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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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I
戴維斯‧阿米塔吉教授的家落在距離大學兩條街外,在高街和胡桃街的交界處。憑著記憶,沿路走近,而它的外觀和我記得的從前亦分毫不差。那是用紅磚砌成的晦暗小屋,彷彿就在這裡佇住了一百年;而它和週遭、乃至整個阿卡姆,都充滿著老舊的氣味,就如同在維多利亞裡茍延殘喘至今,漸漸隨著每年的雨而衰敗。
教授家門緊鎖。和記憶中同樣,這獨居的老者從不給學校裡的任何人接觸他私生活的機會;我試著從窗戶裡朝屋內窺看,但陰暗的天氣,讓玻璃只映照出我身後行人疏落的街道。我失望的退後兩步,準備轉身離開。
「喂!你在幹甚麼!」
一道洪亮的的中年女聲刺進我的耳裡。
我轉過頭,看見一個婦人從對面街的公寓二樓探出半身來,朝我怒視。當我正準備張嘴,就看見婦人從窗戶裡退回去,然後公寓就落起激烈的階梯碰撞聲;一如我的想像,那位婦人帶著怒意跨過街道,向我走來。
「你是誰?」婦人越過我走到教授家門前,目光卻從未離開我的雙眼。「警察有來跟我說教授昨天失蹤的事,但這並不代表我馬上就把工作忘得一乾二淨;我可不會放任何一個小偷走近教授家,除非我死掉!」
「女士,你誤會了。」我從外套的內袋裡,拿出了教授寄給我的信——這已是我第二次靠他證明我自己的潔白了。「早些日子我被教授喚到大學裡,然而在昨天卻沒能遇著他——正確來說,我差點就能見到他了。」
婦人以狐疑的目光一邊打量著我,一邊讀著信。
「我想在教授家裡,也許會有關於他失蹤的線索,或是跟他委託我的事件有關的情報——又或是兩者皆有。」我繼續拿出我在米斯卡塔尼克大學的學生證,交給婦人。「你和教授很熟悉?」
「教授寫這封信時,我在旁邊。」婦人的目光放下警戒,然後把信和學生證一併還給我。「隨我進來。」
「這所房子平常都是我在整理,」婦人打開電源,走入飯廳。「教授聘我幫傭,也有好些年頭了。」
「這是我第一次走進這裡。」我朝四處打量。「教授似乎一直都不喜歡讓大學裡的人和他走得太近。」
和外面不一樣,屋裡的牆壁都漆上純白,光潔如新。鋪在黑胡桃木地板上的紅色地毯鮮艷如血,襯著幾近沒有的木製家具,透出平淡的氣味。家裡除了落在小沙發前的顯像管電視以外,幾乎沒有電器,也沒有電話和電腦;壁爐也有被火烘烤過的痕跡。一切就像是停留在數十年前,連家裡些微透著的木頭氣味也是。
「警察沒清楚告訴我發生甚麼事,只是找我查問後,告訴我教授失蹤了。」婦人叉著腰環顧四週嘆氣,之後重新看向我。「到底發生甚麼事?」
「那是個可怕的晚上。」我用力閉起眼睛,呼出一口氣。「在大學教授房間外的另一方,我聽見教授和甚麼的碰撞聲——我猜想是這樣——然後當我進入房間裡時,房間被開了一個大洞,而教授已經不在了。接下來,就是我和警察們,長達八小時的談天了。」
「教授是個好人,雖然他性格比較奇怪。」婦人喃喃道。「教授在你面前發生那樣的事,你怎麼還會過來?難道你不怕你也會遇到甚麼…惡毒的事嗎?」
「要是那樣的話,在接到教授寄到我家的信時,我甚至不會準備回信。」我決定不告訴她關於我莫明被甚麼驅離阿卡姆的事。「同樣地,要是我會害怕,教授也不會找我吧,我猜。」
婦人盯著我的眼睛。
「教授最近身邊有甚麼特別的事嗎?」我繼續問。
「像你知道的,那大學所有教授都像瘋子一樣;任何行為都是難以理解的。」她拿起餐桌上隨意放著的一本書遞給我。「我只記得,教授直到昨天,還在看這本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ld3x686nG
書;他總是一邊看一邊到處在家中走動,看到一個段落,就隨手放在那裡。」
我從她手上接過書——那是一本愛倫‧坡短篇小說選集。我開始隨意翻動,直到翻至目錄頁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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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陷阱與鐘擺》(The Pit and the Pendulum)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gGVBabvG8
《過早的埋葬》(The Premature Burial)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2sjUtGdAF
《紅死病的面具》(The Masque of the Red Death)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GvM6qqegj
《崎嶇山的故事》(A Tale of the Ragged Mountains)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iRox96FyN
《焦油博士和羽毛教授的對話》(The System of Doctor Tarr and Professor Fether)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dIR6Ru5pN
《瓶中稿》(MS. Found in a Bottle)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ZuRYaocGp
《悖理的惡魔》(The Imp of the Perverse)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3fdlBikWg
《一桶阿蒙蒂亞度酒》(The Cask of Amontillado)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r2ZiiVRxH
《莫斯可漩渦沉溺記》(A Descent Into The Maelstrom)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512H583Q8
《告密的心》(The Tell-Tale He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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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視線,聚焦在第三個標題上。
(本章完)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3PPxHVOH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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