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的阿杜卡爾（GL） - 【番外】尋鹿（3）

粘聿昕快步走向那張畫並掏出小冊子核對，失望如水彩在她臉上暈染開來，「不是，這張是〈アカシア〉，中文翻譯是〈合歡〉。」

「該死。」依維卡爆出的話語引來粘聿昕那責備的眼神，「讓我看看這幅畫。」

「這是風景圖，裡面既沒有人也沒有街道，只有角度怪異的一棵樹。」

「讓我看一下就好。」她走到畫作面前，當耳邊傳來孩子們的笑聲，以及炭筆摩擦紙張的聲響時，她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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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睜開眼時，她看見米津沙耶正帶著一群孩子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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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耶指向前方的合歡樹，「看到前面的合歡樹了嗎？那就是我們今天要畫的。」

「老師，除了合歡樹，我們可以畫其他的東西嗎？」一位女學生問。

「可以，妳要畫什麼呢？」

「我想畫老師。」聽見女學生的話，其他人開始起鬨，要求老師到前方的合歡樹坐下來。

「只要我過去，你們就願意乖乖畫合歡樹了？」一群學生張著期待且興奮的眼點點頭。

「老師，趕快過去啦！」

「快點快點！」

「好，那我過去了。」沙耶露出無奈的笑，拂去幾綹落於臉龐周圍的髮絲，帶著畫具走至那棵合歡樹底下，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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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個角度，可以讓我看到不一樣的合歡。」她喃喃自語，掏出用具與畫板，以及那罐被依維卡碰觸過的青色的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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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維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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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維卡眨了眨眼，微弱且模糊的呼喚引領著她回到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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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合歡樹的底下，所以描繪合歡的角度才會這麼特別。」依維卡像是鬼迷心竅般，吐出清醒前僅存的一絲領悟，「Red，妳的曾祖母是不是有一個日本名字？」

粘聿昕點頭，「對，她的日本名叫米津沙耶。」

「Fuck。」腦中的線索交織成一塊塊完整的記憶拼圖，依維卡一把抓住粘聿昕的肩膀，「我們找錯了，應該要直接去找辜家的人問清楚，農會只是收藏妳曾祖母的畫的其中一個地方。」

粘聿昕一頭霧水，「等等，妳怎麼知道要去找辜家的人？還有，妳之前講的那個人是誰？是妳的朋友嗎？」

「呃，算是吧？管他的，總之〈尋鹿〉不在這裡。」她邊說，邊往農會門口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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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維！妳要去哪裡？」粘聿昕皺眉，「別跑這麼快，會跌倒！」

「妳不是說她是殘障？」粘雲恩不解地問，跟在堂姐身後。

「正確來說，是身心障礙者。」粘聿昕邊說，邊快步走向門口，跑在前方的依維卡一陣踉蹌，跌至地上，「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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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她癲癇發作了。粘聿昕著急地在隨身攜帶的包包裡翻找依維卡的藥物，邊指示其他人讓她保持側躺。兩人已經交往了兩年，但她鮮少看見依維卡癲癇發作的畫面，抑或是她不願讓她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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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h Shit，不用這麼緊張好嗎？」依維卡拒絕正準備上前攙扶她的兩雙手，用一隻握拳的手和如今唯一正常的右手掌支撐自己站起來，「我口袋裡有藥，沒事啦。」

「妳還是嚇到我了。」粘聿昕悄悄抹去眼眶裡的淚，看著依維卡使力拆開藥物包裝，拿出藥物丟至嘴裡，接過工作人員手裡裝著開水的紙杯一飲而盡，「謝啦。」

「這種事很常發生嗎？」粘雲恩問，觀察手裡的藍黑色手杖，握柄的尾端是顆鑲嵌綠色寶石的銀色骷髏頭，手柄刻著花俏的銀色英文字母：Till death frees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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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親愛的，常常發生。」依維卡替明顯仍處於驚嚇狀態的粘聿昕回答了這個疑問，接過粘雲恩手中的手杖，「就是知道某人會嚇到，所以才不給看啊，今天看到的你們被幸運女神眷顧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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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發生什麼事了？」一道聲音自粘聿昕身後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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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辜總幹事。」工作人員連忙退至一旁。總幹事年約六十幾歲，雖貴為總幹事卻十分有親和力，是個慈祥和藹的人。

「您好，我是粘聿昕，是Hope畫廊的負責人。」粘聿昕強迫自己回過神來，「我來這裡找一幅由趙瑚藍女士畫的畫，叫〈尋鹿〉，您有沒有聽過它？」

總幹事搖頭，「拍謝，我們並沒有收藏您說的這幅畫。但這裡倒是有一幅〈合歡〉，是我的朋友長俊送的。」

「您說的那位長俊正好是我的三叔公，但他仍在處理喪事，無法前來。」

「我聽說了，請節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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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旁默不吭聲的依維卡受不了，「我想問個問題。」

「請問這位是？」

「您好，我是蕭沁，和粘聿昕一起來找畫的。」依維卡說，看向總幹事，「但比起畫，我更想問的是辜總幹事，您認不認識一位叫辜初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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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幹事愣了愣，「認識，她是我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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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維卡高興地拍了下手，「讚啦！那能拜託你帶我們去找她嗎？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她。」

「是可以，但她人現在在安養院。」

聽見熟悉的三個字，粘雲恩開口，「不用麻煩了，我們自己過去就好。」

「怎麼了？」粘聿昕問。

他看向堂姐，「這附近也只有一間安養院而已。」

「你是指……」

他的眼神堅定，「她和阿祖住在同一間安養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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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返回堂弟家的院子，由粘聿昕開車前往安養院，粘雲恩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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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後座的依維卡撐不住，坐上車不久後便進入夢鄉。「妳的女朋友……有自殺傾向嗎？」等待紅燈轉為綠燈的空檔，粘雲恩拋出了在他看到手杖上的句子時產生的問題。

「曾經有。怎麼了嗎？」

「她的手杖上有骷髏頭。」

粘聿昕笑了笑，「把死亡的象徵帶在身邊，提醒自己好好活著，那只是她的作風，這沒什麼。」

「她是個很特別的人。」

「但我之前卻讓這麼特別的人心碎。」粘聿昕垂下眼簾，看見紅燈轉綠，她踩下油門，「反正，都過去了，我想趁這個機會讓她認識我爸。」

「妳爸會接受嗎？」

「就算他不想也得接受。」粘聿昕半開玩笑道，讓車子轉彎，駛進安養院的停車場，「我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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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辜初華的病房前，依維卡禮貌性地敲了敲門，模仿日本友人以及回憶中的音節在門外喊道：「こいちか？」

「現在已經沒有人那樣叫我了。」沙啞但溫和的嗓音自病房內傳來，「請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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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門的剎那，她以為安養院裡的老人多半體弱多病，但辜初華明顯讓她改觀。她正好端端的坐在距離三人不遠處的床上，一頭白髮的她身體雖不比依維卡在畫中看到她的那年健康，但高齡九十五歲的她仍寶刀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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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眼前的老人，依維卡吐出一口氣，「終於，找到妳了。」

「請問你們是？」

粘聿昕正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被依維卡搶先一步，「這兩位是米津沙耶的曾孫，我陪他們來找一幅畫，但我後來想想，還是來問畫裡的模特兒比較清楚。」她的視線停留在辜初華戴在頸部的項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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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條擁有鹿造型墜飾的項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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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老太太，我是來找〈尋鹿〉的。」粘聿昕緩緩靠近，蹲在老奶奶身旁，「您可以和我們說，那幅畫在哪裡嗎？」

「它一直都在這裡。」辜初華說，指了指病房右側牆壁上掛著的畫，不知什麼時候，粘雲恩早已站在畫作前方。站在鹿港老街的街道上，畫裡的女人掛著笑容，視線若有似無地落在看畫的每個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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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三人心裡清楚，女人的視線落於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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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耶，或者我該說，瑚藍，很照顧學生，從她開始教書的第一年就是如此。」辜初華娓娓道來隱藏於畫中的故事，「她當了我三年的家庭教師，婚後便到女子高校任教，當她帶學生出去寫生，我也會偷偷跟著一起去。」

「所以才會有了〈合歡〉，對嗎？」依維卡問，辜初華點頭，「後來我因為升學的關係準備去日本讀書，但我沒辦法拋下我對老師的掛念，我會捨不得。老師知道後，就替我畫了這幅畫，讓我不要忘記鹿港，不要忘記家。」說到一半，她不禁老淚縱橫，「想不到我最後是在這裡遇見了老師。」

「公祭十點開始。」粘聿昕溫柔地握起辜初華的手，「您想見她最後一面嗎？」

辜初華搖頭，「我年紀大了，就麻煩妳代替我上香吧，能與老師在這裡重逢，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那〈尋鹿〉呢？」粘雲恩轉頭問道。

粘聿昕思考了幾秒，「留在這裡吧，這是它該去的地方。」20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ZLlLr5zU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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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尋鹿（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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