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的問題，就是指這些嗎？」姜主任快速瀏覽了手上的幾份資料，又啜了口咖啡，難得露出不解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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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主任這是要跟我裝糊塗？」吳部長意有所指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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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資料上來看，生物圈中人地共處、環境和物種復育的觀測指數，都是有成長的，至於科技覆蓋率也在平衡狀態……，恕我駑鈍，這看起來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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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支持者看到這些數據的趨勢，不會立場動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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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明白您想說什麼。」姜主任苦笑道，「我也說了生物圈不過只是HSDEP中的一個環節，我也只是非公開委任組織下的一個研究主任，若您要將解釋範圍擴大到宗教、政治或生態議題的層面來對立，老實說這些東西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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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上的資料當然不只這些，自然還有其它更有力的證據可以表示，整個生物圈，甚至HSDEP就是個笑話。」吳部長輕蔑地笑了一聲，「貌似每年都有成長的數據，但連年看下來成長的幅度是越來越低了，這表示什麼？代表生物圈的發展已經面臨瓶頸了，所謂的成長只是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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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說，我應該拿出這個呢？」吳部長又取了另外一份文件，遞出後卻又刻意在對方伸手要接時稍稍抽了回來，「做好心理準備再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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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件封面只印著14與一串各國字母交錯的編號，裡面翻開則是生物圈的建築架構模型，但有別於其它，這座生物圈明顯不是針對陸地上打造的，而前幾頁印著負責計畫的幾名主持人，其中一個則清楚寫著「姜御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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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達到瓶頸的計畫，還要再投入新的經費建造海屬生物圈，你覺得要是我把資料公開，別說國際上，光是國內還會有多少支持度就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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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與陸地占比已逼近九比一，我不認為海屬接受度會太悲觀。」姜主任道，「我反而比較好奇您的資料來源？這些來源不明的數據如果任意公開，恐怕達不到您原本預期的效果，反而還失了顏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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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故作鎮定了，姜主任，我當然不可能把線報來源告訴你。」吳部長又摸摸下巴，「只是我也不是這麼殘忍的人，一大票人的心血毀於一旦，這痛苦我可是嚐過。我告訴你這些，無非只是讓你評估說明會的延期而已，至於延到什麼時候……嘿嘿，這我們可以有得商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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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啦，如果你考慮要跳槽，我也不是不能接受，雖然嘛……你是被『標記』過的人，但青年才俊總多一個是一個對吧？」吳部長不懷好意地笑著補充，「以你的聰明才智，就算從基層從頭學起，應該也爬得很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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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御賢像觸碰易碎品似地翻閱文件，甚至連聽到那個詞的時候，手也沒頓過一下，他只是沉默地聽著，眉宇微蹙，最後輕描淡寫地吐出一句：「這樣的確有點困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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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部長搖搖頭：「哈哈哈，何止是有點，根本就是……嗯？奇、奇怪？」他覺得眼前有些模糊，用力地晃晃頭，卻只是暈了起來，「姜御賢，你……你這小子該不是！」在吳部長往前倒之前，座椅上的扶手已先迅速伸出扣環，將人安穩地維持在椅子上，因此並沒有發出什麼巨大的碰撞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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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主任依然維持他俊雅內斂、波瀾不驚的形象翻閱著文件，「真的有點困擾呢。」他邊說邊把眼鏡取下。少了鏡片隔擋的眼神中，呈現著幽微的藍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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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看到的人，是我知道的那個吳部長嗎？」在前往下個檢驗室的路上，EP-1024問道，「研發那套羽人系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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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吧。」小天說，那是他們還沒做軟組織切片時看到的，吳部長正從大廳經過，隻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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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失去記憶嗎？」小瀞明知故問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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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失去『部分』記憶，不是整個人變成笨蛋好嗎？」EP-1024翻了個白眼，「況且羽人系列也不是最近的新聞，我還以為他們公司早就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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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曾經是資訊機械工業的知名企業嘛，從主業機器人硬是轉型到羽人系列，應該花費很大心力。」小天補充道，「具體來說，在『當時』想像的未來世界，應該有著全自動化運輸網、超強動物仿生學、開發完成的新能源和宇宙旅行等高科技之類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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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實則是藉所謂大數據、AI及各種精密工業催生的最新型機器人，由於計算及判斷結果『過於精準』，還有擬真至極的『人類面貌』促成某種極端的恐怖谷效應，弄得像有讀心術的科技宛如凌駕物種的神。」小瀞聳聳肩說，「人類發現自己搞出大量『不受控制的神』以後忽然瀰漫起恐懼，各種抗議與反對的發生也就在所難免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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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的緊繃神經在短短幾年後迎來核冰事件，後者字義上的『冰』僅是以『冰川融化』做為各種自然環境鉅變的代表，包含更早先的那些全球性傳染病，整個算是天災人禍鋪陳下的結果。」小天在下半臉比了個口罩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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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除了讓後來重視並追求自然環境的議題延續至今外，也使得發展中的機器人及機械產業停擺了十幾年之久。」他頓了頓，「至少——檯面上的表現是如此，不然羽人系列也不會是這樣的結果，其實有點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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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然後在這過程裡人還是要找些事做，便轉往生物學去，偶爾偷偷結合點資訊科技，同樣搞出不少事。」EP-1024意有所指地拍拍自己行進中的雙腳，「這也可算是人類的天性，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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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要一下子擺脫這些習慣還是有點困難，也不是真的那麼必要嘛！這可是我們的生存空間。」小瀞眨眨眼，「當然這樣的局面，兩次巨大的全球天災也是有推波助瀾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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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減人口三分之一不是小數目，即使有些……來不及成為屍體，但後續處理原本就會引發衛生問題跟傳染病，我倒覺得不能完全算是天災。」小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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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以為你是秉持自然主宰的那一派呢，第六次大滅絕什麼的。」小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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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同事是意有所指自己的名字，小天笑了笑，難得反擊：「人的欲望那麼多，想做的、實際上做的事可不少，哪能完全排除自己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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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是個長知識的時間呢。」EP-1024指指自己的左太陽穴，「看來我的大腦又能多出一些皺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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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考古而已。」小天知道他的受試者偶爾喜歡問東問西，他並不排斥這種求知欲，所以能力範圍內的通常都會回答，「看你對過去發生的事總是特別有興趣，說不定你以前是讀歷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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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你也要挖苦我記憶的事啊？」EP-1024故作扶額狀，「不過這我可清楚得很，我不是。」他笑道，口吻中並未嘲諷，反倒更像是有點遺憾，「我只是個勉強畢業的平庸老百姓，跟你們這些菁英研究人員是不能相提並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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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館中靜謐的氛圍宛如海洋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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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道書架在中央的書櫃間會留有一個座位區，以便讓人隨時找到地方坐下閱讀，只是現在坐在位置上的人，面前雖然放著一些報告與書籍，卻單手支額、直盯著翻開書頁的夾縫，很明顯不是在研究其中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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頁面停留在細胞凋亡（apoptosis）的機制介紹，就和他第二次遇見那傢伙時，對方桌上攤開的內容相同——更與他後來選擇的道路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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