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賊回到鴻源里三雅苑後面的小巷, 發覺自己光着身子, 便急忙右眼瞳孔彈出營幕, 變回旗裝校服的女生造形, 幸好天已全黑, 後巷也没有燈, 走不兩步, 卻看見許多戴箭帽和穿深藍制服的安南巡捕在徘徊, 也有托着步槍在坐坐站站的, 便知道闖了大禍, 殺了不少人, 那是剛剛發生的事, 卻好像過了很久, 此刻的自己改變了, 不會殺人, 如果這事件發生於晚一㸃就好了, 想到在這年代有仼務, 想起阿木林, 又想起管有一條驢子, 便急忙走到栓馬處查找, 阿木林的馬車不見了, 自己栓在傍邊的驢子也不見了影踪, 怎會這樣? 牠不會自己跑掉, 一定有人偷走, 古代栓馬和栓驢就跟現代泊車或栓單車一樣, 會有人偷, 失去驢子怎麽交差? 便即右眼瞳孔彈出營幕去探測整個八仙橋地區, 知道自己的驢子就在洋涇浜上的三茅閣橋處, 右面是紫來街, 南面是三茅閣橋大街和恒德街, 再南面就是城牆老北門, 以北呢? 過了洋涇浜就是東棋盤街和西棋盤街, 那裡以賣絲綢和洋布的商行馳名, 鎖定了位置就想飛過去, 但當女超人被人發現始終不好, 那位置又不遠, 便決定飛奔過去, 不能讓驢子被吃掉, 便跑過八仙橋街, 卻見巷子站滿拉客的野雞, 其中一人拉着一名中年漢, 高喊大聲:” 對勿住, 幫幫倪格忙哉!” 便拉着那人往牆邊隔衣探袋, 如有錢就有人來扛抬入弄堂中的雞巢, 也有人留意到奔跑着的自己, 為免被當成妓女, 便沿寧興街繼續向東, 那裡都是茶園的所在, 閣樓掛滿了燈籠, 街上奔走着的黃包車也多, 路傍蹲着三三兩兩的攤販和乞丐, 對一名少女在奔跑也見怪不怪, 知道在這一段路有典當街, 布莊街, 打狗橋, 北沿濱, 雞鴨弄, 香粉弄和福臨里幾條街巷里弄, 都有人幹硬扒, 軟扒和軟進硬出的勾當, 過了自來火行西街, 自來火行東街, 東新橋街和鄭家木橋街, 就是打狗橋街, 以遙視看見那頭驢子正在載春園茶園下面賴着, 知道快接近了, 卻看見街上兩邊泊滿黃包車, 原來已到了鄭家木橋街, 這裡的樓房全是燕子窩和賭檔, 大批小混混正賴在街上謀生, 看見老賊這種罕有的教會學校女生都一齊圍了上來挑逗, 就像看見踏着自行車和戴鴨舌帽的洋化少女一樣感到好奇, 自己可以用拳腳打出, 又可以用能量撞擊來開路, 但不想這樣暴力, 便想變為巡捕刀疤老, 但刀疤老在三雅苑茶園殺了許多人, 不能扮他, 又想不出扮甚麽人, 剛好一隊赤腳伙夫正擔着擔挑在前面慢走, 正撞在其中一人的擔挑處, 令擔挑内的一只大花瓶跌在地上碎裂, 街上大批人群便圍住了老賊, 那擔挑伙伕和破碎的花瓶, 令人力車和小馬車都要靠到屋檐下的空間去走.
“ 十三點, 跑路神之胡之幹啥? 打爛了孃孃的賀禮特..” 一名大漢伸手叉住老賊脖子叫這叫那, 老賊見其人禿頭肚大, 混身黑肉, 眼突嘴方並咬着卷煙, 身穿唐裝短衣, 紅腰帶上繋着斧頭, 便知道此人已在青蓮閣見過, 正是三光碼子粢飯和尚, 竟然在這裡遇上, 又發覺傍邊的人也是認識, 戴巴拿馬帽的是三光碼子李阿三, 穿長衫的是安南巡捕林理, 還有蓄着留海頭髮, 腰部皮帶處插着七柄飛刀的是三光碼子馬德寛, 其餘的大漢和小混混就不認識, 法租界的巡捕和三光碼子一律都是癟三, 幹的都不是甚麽好事, 而鄭家木橋就是法租界的癟三大本營, 洋涇浜畔商號林立, 商賈成交生意後就喜歡到山東路麥家圈和四馬路逛妓院, 賭場和燕子窩, 這年頭盤踞在小南門高巷頭的青幫破爛污和盤踞陸家浜的長腳曾爭奪這一帶的控制權, 火拼後兩敗俱傷, 殘存的癟三湧入鄭家木橋搶劫謀生, 英租界巡捕便把洋涇浜以北的癟三趕到浜以南的法租界八仙橋, 巡捕走後, 那些癟三又會返回原地, 路過者被拋頂宮, 剝豬玀, 剝田雞和背娘舅已是小事, 婦女遭強姦和良民被謀財害命之事也天天發生, 所以老上海會說{當心鄭家木橋小癟三}這句話, 就像現代的老香港當心九龍城寨的小流氓一樣, 早知會遇到麻煩, 便以穿越之法去領回驢子, 現在那傢伙敢叉仙女的脖子, 也真是不知好歹, 但聽到孃孃兩字, 便想起老正孃孃, 那是林桂生, 他們是林桂生的人? 便問粢飯和尚說:” 以拉是老正孃孃的人?”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5Q2V6fXvZ
“ 十三點認識老正孃孃?” 粢飯和尚睜起一大一小的雙眼並貼近老賊的臉, 令老賊嗅到其嘴巴的卷煙刺鼻味道和白酒的臭味, 其人過度的吸服鴉片, 雙眼和面色都很黃, 口氣也惡臭, 這樣的惡霸實在遨不過一記重拳, 和季雲卿一樣只是在裝凶, 還在想着間, 又噴着唾液在大叫:” 老正孃孃是儂的甚麽人? 快說!”
老賊發覺嘴裡有着這人腥臭的唾液飛沫, 好像剛剛熱烈地接過吻一樣, 真是討厭至極, 正想發作, 又感到這人那樣問, 一定非常害怕老正孃孃, 她是女漢子林桂生, 在清末的上海也是地方上的一霸, 便回答說:” 大爺, 吾不認識老正孃孃..”
“ 哦..” 粢飯和尚聞言鬆了一口氣, 便想賞老賊一巴掌, 老賊也感應到體内的拉冬有反應, 正在興奮地嚷着說:” 那人打你的話, 就打死他, 一拳朝面門打, 打死為止!”
老賊正想這樣做, 粢飯和尚舉起速勢待發的手, 卻被後面一人抓着手腕說:” 別動手, 粢飯爺, 儂看不見這十三點的洋教會校服? 人來瘋哉!”
粢飯和尚轉面一瞧, 原來正是安南巡捕林理, 便嚷着說:” 耶教學校又怕啥?”
“ 老賊就讀的梵王渡耶教女子學校, 屬錫安教會南懷仁神父紀念孤兒院, 儂敢動那裡的女學生? 不是湼昏是啥? ”
“ 有啥不敢! 老子怕老賊啥?”
“ 嘿.. 粢飯, 儂真是壽頭, 敢這樣吃生活? 忘記了季爺的事嗎?”
“ 季爺的事又啥?” 粢飯和尚瞪着走過來的三光碼子馬德寛, 馬德寛弄開其抓着老賊後領子的手說:” 季爺在馬霍路奴奴居打過錫安教會的小嫖子, 當晚就在青蓮閣背皮頭郎, 由露台掉到街上爬不起來, 真是莫子莫國哉!”
“ 吖.. 册那..” 粢飯和尚臉上的威武没有了, 變得一臉茫然, 老賊知道這傢伙認為季雲卿比自己凶狠, 又比他年青, 尚且如此, 一定惹不起老賊, 便望着馬德寛說:” 東洋大爺送的花瓶是古董, 摔破了, 向孃孃交差個啥?” 再全身上下打量着老賊說:” 聽說梵王渡錫安教會孤兒院收的都是雜種, 但這十三點完全不像, 不是作瓣頭是啥?”
“ 可以是東洋囡囡..” 林理對粢飯和尚嚷着說:” 曹三爺到過奴奴居, 說那小嫖子不是西洋雜種, 但姓陳, 陳英士認為她就是老賊, 但她額鍋頭浜着體户辦, 死口不認, 季爺就辣手, 請吃頭皮郎..”
“ 哦.. 有打死嗎?”
“ 没有, 在陳英士的地方枉司枉不行, 敲煤餅可以, 但打死人不行, 說也奇怪..” 林理欲言又止, 並托着腮盯着老賊.
“ 册那.. 啥事體?”
“ 那小嫖子可以一口喝下二十斤五糧液, 還能談笑自若..” 林理便問老賊說:” 女小囡, 妳姓啥? 姓陳?”
“ 姓啥有關係嗎?”
馬德寛走過來着盯着老賊說:” 這囡囡不是東洋鬼子, 東洋鬼子都愛穿和服..” 還未說完, 一名大漢便走過來插嘴說:” 袁二少爺到過馬霍路奴奴居, 說那小嫖子叫陳佛波, 問伊是不是陳佛波就成, 弄則港幣樣子哉!”
老賊望向那人, 正是戴着鴨舌帽, 尖面圓眼的三光碼子單阿雲, 走到老賊跟前問:” 小嫖子, 儂是不是陳佛波?”
“ 吾不是小嫖子, 以拉不懂尊重人嗎?”
“ 吖.. 缺西.. 妳弄爛了東洋花瓶..” 粢飯和尚瞪着老賊說:” 吾來幫儂攪攪路子, 要切巴頭特!”
“ 幫吾攪攪路子? 忘記了老賊是甚麼人嗎? 她疾惡如仇, 挫強扶弱, 有仇必報..” 老賊指向西面對粢飯和尚說:” 胡樣哉.. 儂不知道三雅苑茶園發生過啥? 公共租界的三光碼子腸穿肚爛, 東洋浪人丢失了腦袋, 可以去看看哉!”
四人聽見三雅苑的屠殺案跟老賊有關, 都面面相虧, 面色也變得凝重, 老賊便知道又說錯話, 三雅苑的屠殺案主要是一名不見經傳的安南巡捕以機關統去掃死公共租界的巡捕和探員, 斬殺東洋浪人也不關老賊的事, 現在卻變成統統跟她有關, 不是很恐怖嗎? 整隊全副武裝的萬國商團中華隊也被硬生生地擊退, 那是用斧頭撕殺的小混混想也没想過的事, 又想到現在趕着去領回驢子, 没空去介入青洪幫的江湖世界, 便嚷着說:” 吾有要事, 要去載春園特..”
“ 去載春園?” 林理問老賊說:” 去那裡幹啥?”
“ 去領回阿拉的驢子..” 老賊發覺說錯了, 急忙耍着手改口說:” 那是學校的驢子, 對不起, 被人由鴻源里弄堂偷去特..”
“ 阿拉也要去三茅閣橋..” 單阿雲對老賊說:” 誰偷儂的驢子?”
“ 賊哉, 吾不知道..” 老賊望向附近的大堆小混混, 人人皆坦胸赤足, 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刺青, 腰間亦有斧頭和利刀, 偷的也可以是這些癟三, 便問單阿雲說:” 以拉去三茅閣橋幹啥?”
“ 阿拉去真谷春菜館, 即是以前河畔的麗水台茶園, 今天丁二爺的姆媽壽辰, 阿拉去祝壽, 八仙橋的老闆和大爺們都會去看戲..” 單阿雲還未說完, 老賊便搶着說:” 丁二爺的姆媽就是孃孃?”
“ 就是特..”
老賊想到誰是丁二爺呢? 不可能是上海灘的丁力, 他是二爺, 許文強是大爺, 但那是虛構的, 那麽誰人姓丁? 馬上就想起在青蓮閣見過的巡捕丁順華, 便右眼瞳孔彈出營幕查找資訊, 南匯農民出身的他每日搖著柴船到洋涇浜來做生意, 被癟三勒索強搶, 便以暴易暴, 拳腳斧頭討回公道, 結識了外號黑皮子卿的勇武米店學徒程子卿, 便搭檔打天下, 很快一統在鄭家木橋混的小癟三, 破爛污和長腳的舊部都願效忠, 成為八仙橋的一霸, 包打聽黃金榮便暗地搜集二人的罪證, 再約到三牌樓茶館吃講茶, 先開宗名義要抓人並亮出手槍, 趁兩人無奈泄氣之際提出合作方案, 命令其幫派不得搶掠, 改為收取船隻的管理費, 他和巡捕房抽一半收益, 另一半歸他們所有, 還答應保舉當巡捕, 二人大喜, 便投契起來, 更一起到關帝廟焚香拜為把兄弟, 黃金榮是老大, 丁順華老二, 程子卿為老三, 原來是這樣, 那麼東洋大爺是誰? 便問單阿雲說:” 個麼東洋大爺是誰?”
“ 儂這十三點, 問個麽多幹啥?”
“ 粢飯爺, 吾碰破了東洋大爺的東西, 可以賠償, 能告訴吾嗎?”
“ 儂賠得起?”
“ 那東西值多少枚龍洋?”
“ 賠也没用..” 馬德寛對老賊說:” 不是唸洋書, 識寫字就行, 一樣是洋盤哉!”
“ 賠也没用? 不是哉..”
“ 個是白浪爺送丁家孃孃的壽禮, 白浪爺可是黑龍會的大老啊! ”
“ 誰是白浪爺?”
“ 白浪爺就是白浪爺, 還問啥?”
“ 既然不要賠贘, 個吾走特..” 老賊便想離開, 兩名伙伕卻在前面攔路, 單阿雲在後面拉着其右手腕說:” 儂不能離開, 再走吃五分頭哉!”
老賊知道吃五分頭即是賞你巴掌, 不禁怒火中燒, 但又不想動手, 拉冬便在體內嚷着說:” 不用手就用腦電波, 那很好用!” 老賊立刻使用, 即瞪着面前的兩名大漢, 那兩人馬上頭痛得面容扭曲地蹲下, 再回頭瞪着單阿雲, 單阿雲便瘋了一般雙手掩着面在地上滚, 眾人見狀皆大驚失色, 老賊便對眾人聳聳肩說:” 早說過嘛, 又偏不聽, 想吾吃皮郎頭? 就要切巴頭特!”
十名惡漢見狀提起擔挑, 拔出斧頭和幹活用的雙鐵鈎不由分說地冲至, 老賊早已用松果體鎖定方位, 立刻閉目以腦電波環迴攻擊, 那十人即一齊大叫着口吐鮮血並倒地, 擔挑, 斧頭和鐵鈎都散在四周, 也令圍觀的人瞠目結舌而說不出話來.
“ 早跟以拉說過嘛.. 老賊是仙女, 神龍見首不見尾, 殺人可以不見血, 誰敢動伊學校的同學, 都要切巴頭拐倒, 老三老四又有啥用?” 老賊瞪着圍着的百多人, 並用手比劃着說:” 還有人要來嗎?” 竟没有人敢回話, 年幼的都在戰戰競競地發抖, 便知道這些人心智都是低次元的, 如果老賊是高次元的話, 一定怕得要死, 便以念力令放在前面擔挑内包裝的東西爆得四分五裂, 令到處都是金黃色的粉末和粉狀碎块, 包裝布内的東西原來是派脫那土大土, 即是熟鴉片磚, 烤軟就可裝入煙槍吸服, 突然一名身手靈活的人閃電般走近背後, 以飛快的手法以皮帶子套在脖子處用力一頂, 即把自己的咽喉勒緊並背到背上, 這一招就是除了打悶棍外, 上海大南門城河浜街頭的王牌劫殺手法-背娘舅, 夜深時分把豬玀背着走一段路再劫, 喉頭不能叫喊, 自然没有反抗, 但豬玀也勒死了, 那麽快手, 這傢伙一定是專業劫匪, 不可饒恕, 便運行千斤墮令體重超過三噸, 那人發覺已太遲了, 當即啪啦一聲被老賊壓在地上, 雙腿屈曲折斷並弄得遍地都是血肉和腹内的白色脂肪, 老賊急忙去掉頸項的皮帶爬起, 再看看附近的人, 有人大喊着奔逃, 有人在下跪合拾, 也有人站着不知所措, 便掃描了那劫匪, 只是壓爆了肚子和碎了盤骨及雙腿, 人還未死, 便向四周耍着手說:” 那劫匪未死, 但以後勿能背娘舅哉, 吾要去領回驢子, 還有事要做, 先走特..”
“ 小嫖子, 且慢!”
“ 又啥事體?” 老賊回頭一看, 喊自己的是戴着六合帽和架着圓眼鏡的李阿三, 便對他說:” 吾不是小嫖子, 没有時間!”
“ 是阿拉不好, 就到真谷春走走哉..”
“ 走甚麽走!”
“ 白浪爺的煙土弄破了一磚, 一只花瓶毁特, 阿拉要交代..” 李阿三苦着臉地對老賊說:” 就當幫幫忙哉..”
“ 要吾向丁二爺的姆媽交代? 還有命嗎?”
“ 女小囡, 儂有仙家保佑, 誰動得了?” 單阿雲對老賊說:” 只是喝杯茶, 交代一聲, 就可以走..” 還未說完, 林理又對老賊說:” 還會派人領回儂的驢子, 那賊人就抓返捕房, 替儂出口烏氣!”
老賊想到那也好, 不由自己去煩, 但他們怎知那一頭是自己的驢子呢? 便問林理說:” 以拉怎知那一頭是阿拉的驢子?”
“ 總之載春園附近的驢子, 都拉來給儂挑, 阿拉是三光碼子, 枉司枉可以幹..” 粢飯和尚瞪着老賊, 用手比劃着說:” 啥也不敢嘎子嘎俺!”
“ 個也好..” 老賊又想到要喝杯茶, 那是吃講茶嗎? 即是要打架? 便問粢飯和尚說:” 見丁二爺和白浪爺時, 要喝杯茶, 個是吃講茶? 要講斤頭嗎?”
“ 不用不用..” 馬德寛急忙上前耍着手, 對老賊說:” 只是喝杯茶, 就那麽簡單!”
“ 如果不去呢?”
“ 唉呀.. 那阿拉就切巴頭了, 冊那比!”
“ 丁二爺對以拉切巴頭?”
“ 不是, 丁二爺也是巡捕, 跟九餅爺混飯吃, 怕的是白浪爺, 伊是黑龍會的舵主, 東洋江湖上響噹噹, 不爽就拔東洋刀, 殺人吃生活如戳雞飽飯, 三年前也在東北跟羅刹人火拼過, 缺西, 這樣的大爺阿拉惹不起..” 李阿三苦着臉地對老賊說:” 囡囡.. 就當幫幫忙哉..”
“ 唔..” 老賊想到這年代的史料没記載過有姓白浪的日本人, 是武士還是浪人? 倒想會會這位英雄人物, 又想到没有吃喝過, 肚子正在打鑼, 皮包中只得大餅和牛奶, 可以吃得好一點嗎? 自己是宇宙仁者啊! 便問李阿三說:” 真谷春可以戳雞? 如果只是喝茶, 就不想去, 吾肚皮餓特..”
“ 有.. 有.. 真谷春可以戳雞.. 戳雞飽飯!”
“ 個.. 好吧..” 老賊對眾人說:” 吾也不是貪吃貪喝的學生, 但以拉會被白浪爺吃生活, 就當幫忙以拉哉..”
“ 册那.. 一天世界就好特..” 李阿三鬆了一口氣問老賊說:” 小女囡, 儂姓陳, 喚啥名字?”
“ 吾..” 老賊想到不能老用真姓名, 這年代人人都知道陳佛波就是梵王渡的女學生, 那怎麽行? 便嚷着說:” 吾没中文名字, 人人喚做富布, 是洋人名字..”
“ 噢.. 富布..” 李阿三便用手勢叫人群散開, 伙伕們也一齊扛起擔挑起行, 單阿雲也步前問老賊說:” 富布小囡, 今年多大特?”
“ 吾十六歲特..”
“ 聽說錫安會提姆亞柏總堂每年都辦人肉魔宴, 孤兒院幼小孤兒一年比一年少, 墓園卻一年比一年大, 九餅爺帶同法蘭西督察進孤兒院巡查過, 得出的結果是没有人肉魔宴之事..” 單阿雲說到一半便氣喘起來.
老賊望着火輪磨坊街的石庫門樓房和木板排屋, 遠處看見燈火通明的歐式建築圓頂, 建有以長方形盒子狀豎立着的大鐘, 原來那裡就是大自鳴鐘捕房, 即是公館馬路四號, 就在老北門外以北的洋涇浜畔, 目的地已到了, 原來也不是想像中遠, 以中文印製的1484年獵巫敕令海報卻不規則地在樓房的欄栅處貼, 是誰到處散布這無效的敕令? 是蕯莫拉夫人於午夜召死去的小孤兒童靈貼的? 又想到錫安會提姆亞柏總堂的傳說正是自己要調查的事, 孤兒院幼小孤兒一年比一年少, 只有少數能就讀書院, 即是現代的中學, 那些幼兒那裡去了? 都是可愛的混血兒童啊, 這時單阿雲氣喘得越來越厲害, 便替他拍着背並輸入仙氣說:” 單大爺, 今天没吸阿芙蓉?”
“ 咦.. 儂拍一拍.. 好多特..” 單阿雲吸着大氣瞪着老賊說:” 富布, 儂小囡知道老子姓單?”
“ 知道呀..” 老賊望見弄堂處站着許多野雞, 也有成群蹲在地上的小癟三在等候着下手的豬玀, 想不到這地方那麽接近大自鳴鐘捕房, 仍然品流那麽複雜, 又想到單阿雲好像知道不少錫安會的事, 他是三光碼子, 那是正常不過, 便問單阿雲說:” 單大爺, 還知道些啥? 快說哉..”
“ 老子知道的不多, 錫安會聽說是猶太人辦的, 有吃小老茄的習慣..”
“ 那是不可信的, 小老茄即是小孩, 個有在民族會吃人, 如果有, 那民族就没有小老茄, 也滅亡特..”
“ 老子也真是港幣樣子..”
“ 除了吃小老茄, 又知道些啥?”
“ 阿拉知道提姆亞柏總堂的地庫密室用鐵籠囚着犯嚴重校規的學生, 個些學生最終都是被吃掉特..”
“ 個些又是不可信的傳說, 也没有證據哉..” 老賊問單阿雲說:” 九餅爺帶同法蘭西督察到過地庫調查嗎?”
“ 個倒没有..” 上前插嘴的李阿三對老賊說:” 囡囡, 告訴儂, 册那.. 提姆亞柏總堂很可疑..”
“ 有啥可疑?”
“ 被囚進姆亞柏總堂地庫密室鐵籠的學生, 從没有人釋放出來, 墓園倒多了些墓穴和石碑..”
“ 李大爺, 個又是聽螞蟻傳的?”
“ 缺西.. 有些園丁和馬伕離職, 之後向人說的..”
“ 個也是謠傳哉, 那些園丁和馬伕真的存在?”
“ 囡囡有偵探頭腦.. 個些園丁和馬伕真的不存在..”
“ 有去調查過? 三光碼子也是偵探哉!”
“ 老子有, 個孤兒院很辣手, 只有傭工入職, 從没有傭工離職!”
“ 呵.. 真的嗎?” 老賊望着李阿三說:” 個就知道都是謠傳..”
“ 但傭工只有入職, 從没離職, 住在院中, 死後也葬在院中, 儂不覺得很奇怪嗎?”
“ 哦.. ” 老賊望着地上的泥巴, 有馬糞也有牛糞, 怎麽有牛經過? 這已是帶鈎橋街, 即是北新街, 面前已是麥蘭捕房, 現天已入黑, 仍有一名騎馬的法國警官和六名揹着步槍的安南巡捕在大門外集結, 傍邊一字排開有六輛黃包車, 車伕們都在坐坐卧卧的, 一輛棕色的小汽車泊在對面, 這裡算是洋涇橋, 二洋涇橋, 三楊涇橋, 三茅閣橋, 帶鉤橋和鄭家木橋一帶治安最佳之處, 馬路兩傍有高大的樹木, 傍邊是主樓山花處有一個圓型時鐘的工部局大樓, 附屬的花園和六角亭就是曾和麥當奴老師, 小蔓, 秋菊和阿木林來參加法國節派對的地方, 那海報也貼得四處都是, 牆, 欄栅和地磚也密密麻麻, 正前面是典當街, 没有任何小癟三和野雞, 道路也整齊整潔, 倒有點歐陸風味, 獵巫敕令的海報是唯一的煞風景, 又想到三光碼子其實都是癟三, 或是江湖上的四得之人, 知道的一定比自己多, 錫安修會也是自己在1981年就讀學校的教學組織, 叫錫安這名稱的教會世上有很多, 但這所修會實在太可疑, 崇拜巴風特, 提姆亞柏總堂就是巴風特的聖殿, 為甚麽這教學組織要擴張至香港? 碧芝那伙同學被關鐵籠已一段時間, 現在是生是死? 她們雖然心腸狠毒, 但仍是孩子, 不可能不給機會改過, 那些高層的修士, 神父和修女是甚麽人? 一定要解開錫安會的謎團才行, 再望向工部局大樓的花園和六角亭, 有洋人夫婦在休閑地坐着溜狗, 又想到要問多些情報, 自己實在知道得太少, 便問李阿三說:” 李大爺, 為甚麽到處都是獵巫敕令的海報?”
“ 不知道, 有碼蟻傳, 教會今天夜到頭要獵巫, 斬頭並燒死..”
“ 誰是女巫?”
“ 也不知道, 她摧毁了天上星宿..”
“ 教會的名稱呢?”
“ 不知道..”
“ 還知道啥? 真是老來三, 啥都不知道.. 快說哉..”
“ 囡囡在裡面唸書, 也不知道?”
“ 吾知道啥? 校方很神秘, 除了去教堂早禱, 教學大樓上課, 去飯堂戳雞, 去浴室和去宿舍睡覺, 就啥都不知道..”
“ 囡囡..” 馬德寛指着前面對老賊說:” 過了這老北門街, 前面就是三茅閣橋街特..”
“ 咦..” 老賊望向前面, 兩層木樓房上層露台的古雅花燈全都亮着, 橋邊的煤氣街燈也照亮着橋頭一帶, 小癟三, 黃包車和野雞又密集地在橋邊出現, 洋涇浜雖是臭水溝, 但開埠初期卻是美麗的小河流, 所以著名的茶園麗水台就於這河畔位置開業, 客人坐在一樓露台處品茗, 聽着下面流着的是淙淙水聲, 三面環繞的都是公共租界棋盤街的風月場所露台, 可以和花枝照展的鶯燕近距離調情, 也方便過橋尋花問柳, 現在麗水台結業, 就到真谷春開業, 位置都是一樣, 還多了載春園作選擇, 只是河水的質數和味道已變, 但茶客感興趣的只是品茗聽曲, 以及跟風月場所的鶯燕近距離調情, 河水發出惡臭卻是小事, 再望向載春園對面橋邊栓馬的位置, 海報貼滿栓馬的柱子, 驢子卻竟然失踪, 便大叫着說:” 看! 吾的驢子不見特!”
粢飯和尚瞪着老賊並一臉疑惑地說:” 十三㸃, 怎麽知道驢子在這裡? 儂現在才到載春園.. ”
“ 粢飯爺有所不知, 老賊是仙女, 早報夢吾知道..” 老賊右眼瞳孔彈出營幕在四處探測着說:” 要找驢子, 真是人來瘋, 吾不上去特!”
“ 十三㸃.. 怎麽左眼有光? 缺西..” 粢飯和尚還未說完, 馬德寛便急着對老賊說:” 女小囡, 不用找, 阿拉有的是人, 替儂找, 上去見孃孃就是..”
“ 個也好, 上去要戳雞飽飯囉, 否則不去!”
“ 册那比, 當然!” 馬德寛便拍着胸口, 再領着眾人步向河畔, 經過人和綢緞衣莊, 成煙號和載春園, 窄窄的路上已有五六輛人力車在慢走, 後面也有小馬車, 加上行人, 令橋位置頭水泄不通, 載春園的露台傳來戲曲吹打和歌聲, 衣冠華美的男女都倚在欄杆處調笑, 看來這裡真是不夜城, 到達真谷春酒家的正門, 門頂和天花都掛滿彩燈, 影照着夜暗的洋涇浜, 對面真的看到棋盤街風月場所的閣樓露台, 都燈火通明並掛滿彩燈, 也有人倚着欄杆, 但肯定要大叫, 對岸才能聽見, 並非傳說中的麗水台那般浪漫, 可以向對岸東南北三面露台的鶯燕們近距離說話調情, 最要命的是水的氣味, 極像臭蛋, 在香港黃大仙的大溝渠也能感受得到, 但竟有兒童在釣魚, 而水中也有幾只小艇, 又想到華人不甚注重衞生, 洗衣, 煮食和飲用的水是河水, 馬桶, 垃圾和牲畜内臟也傾入河中, 那怎麽行? 又想到真谷春用甚麽水烹調? 自己應否上去吃飯? 還在躊躇間, 一人走過來指着自己說:” 這女小囡是誰? 二爺吩咐帶上樓的賀禮呢? 白浪爺在等着.”
“ 羅漢阿弟.. 白浪爺的花瓶碎特, 煙土砸了一磚..”
“ 馬阿哥, 那怎了得, 榮爺交帶要小心運送, 怎麼交代?”
“ 白浪爺到了嗎?” 李阿三問那人說:” 未到哉..”
“ 白浪爺和丁二爺在主家席喝酒看戲, 程三爺都在..”
“ 羅漢阿弟, 你去找榮爺, 就說花瓶碎特, 煙土砸了一磚..” 單阿雲對那人說:” 叫榮爺向白浪爺交代好特..”
“ 榮爺快到特, 以拉對榮爺說最好..” 那人指着老賊, 問眾人說:” 這女小囡是誰?”
“ 她就是打碎花瓶和砸煙土的人, 現在帶去見孃孃和白浪爺..” 粢飯和尚向那人打着眼色, 好像叫他醒目一點, 但那人卻不領會, 卻對着老賊說:” 女小囡, 儂小老茄可真膽大!”
老賊見那人二十餘歲, 容貌面方耳大, 所以外號羅漢阿弟, 正是未來的江北大亨顧竹軒, 少年時於閘北當車伕, 拜了青幫大字輩劉登階為老頭子後便在江湖混, 成為四得之人並認識黃金榮, 得以當上巡捕並成為其貼身部下, 便對顧竹軒說:” 羅漢大爺也很膽大, 是四得之人, 也是罩末老哉!”
“ 女小囡認識老子?”
“ 認識.. 吾肚餓, 上去戳雞再說..” 老賊言畢便步上台階, 顧竹軒拉也拉不住, 走進内堂, 全是木造的地板和樑柱, 天花有先進的水晶吊燈, 四周有大理石屏風和落地罩分隔廳堂, 窗户是優雅的燈籠錦窗櫺格, 每格的中央位置有詩人所題的詩一首, 趁托着三交球紋菱花扇門和内檐裝修, 食客都坐滿了枱子吃飯, 樓上再傳來音樂吹打之聲, 便知道丁二爺姆媽的壽宴正在一樓舉行, 便轉到之字型的木梯級處上樓.
“ 女小囡, 册那比!” 一人突然衝前抓着老賊的左臂說:” 儂真是十三點, 神之胡之, 出去, 上面危險!”
老賊回頭一望, 來者正是顧竹軒, 便啓動千斤墮, 令顧竹軒拉不動自己更失足倒地, 李小三和單阿雲慌忙扶起, 老賊便對顧竹軒說:” 羅漢大爺, 吾不是要上去交人賠罪嗎? 大爺可以去替阿拉找驢子, 戳雞飽飯下來不見驢子的話, 老賊就要生氣特..”
粢飯和尚聞言立刻拉着顧竹軒說三道四, 馬德寛便帶着老賊上樓, 一樓的樓梯位置和露台很接近, 露台處没有枱椅, 亦非麗水台那種露台對正三面都是距離很近的棋盤街風月場所露台的情景, 而是全層排列着精緻的酸枝木枱椅飯桌, 盡皆坐滿了賓客, 天花處掛滿花燈, 右面大廳是舞台, 一名京戲武生正在演出{獅子樓}, 而樂隊則在傍吹打並敲鑼, 人們邊喝酒吃飯邊看戲, 也没留意老賊, 馬德寛便引着老賊走到前排中央紅桌布的主家席處, 對一名穿和服的大鬍子日本人耳語, 之後便示意老賊站着, 那人便對另一日本人耳語, 三名穿和服的帶刀大漢便連拉帶扯地把老賊掩着嘴巴拖出露台, 老賊知道這三名日本浪人想把自己扔到河中, 便假裝不知所措, 到露台後便反客為主, 把三人閃電般扔到河裡, 連叫喊的機會也没有便撲通地掉了下去, 再檢起一人於懷中跌出的黑龍會木名牌, 上面刻着山野勝, 便拿看那木名牌回到那主家桌處, 並拍拍正全神貫注看戲的那名大鬍子日本人的肩, 再把那黑龍會木名牌放在其面前, 那人即吃驚得差點跌在地上, 慌忙瞪着老賊站起, 原來此人足有六呎多高, 體重也接近三百磅, 就跟賽哈智的身型差不多, 還未及反應, 那大漢左手即執着老賊衣服的領後位置令全身離地吊在半空踢着腳, 就像成人抓着一頭小鼠一樣提着往露台處走, 傍邊七名帶刀的浪人便前呼後擁地跟隨着, 李阿三和林理想阻止又不敢, 到達那露台後, 那大漢便想把手中物扔到河裡, 才發覺老賊已化成半透明狀態, 不禁嚇至腳軟, 老賊真身便從後將其龐大身軀推出, 即嘭的一聲撞碎了有着望柱和櫺格的花欄杆並掉了下去, 後面的七人未及反應, 老賊已使出佛影迷踪步,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法將所有人都扔了出去, 再蹲下拾起三塊木牌子, 兩柄帶銷的短刀和一柄盒子炮, 再看看那鬍子大漢名牌上的名字, 是天裝丸兵衛, 便回去把這堆東西一拼放在那大漢位子傍邊的一名疏着髮髻, 蓄着鬍子並身穿白色和服的人枱面, 砰的一聲將那處的碗, 筷, 茶杯和酒杯都歪倒一傍, 令其人身上都是茶, 酒和醬汁, 再以日語對他說:” 看, 天裝丸兵衛和你的人都掉到河裡喝水, 這些都還給你!”
“ 啊!” 那人一臉驚恐, 急忙望向左右, 已找不到一名帶刀的日本人, 就知道自己帶來的手下全都在河中喝臭水, 老賊也用松果體偵察到站在自己後面的馬德寛, 李阿三, 林理和粢飯和尚都指着自己向那人打眼色, 也有人做着吃飯的手勢, 那日本人意會, 便站起拉開椅子恭敬地請老賊坐下, 老賊望向牆邊都是掛滿呢帽和巴拿馬帽的高架子, 便想到上海人相信額角頭有三盞燈火, 弄熄就會觸霉頭整日碰釘, 所以一進室内必先選牆上高釘子以掛好帽子而絶不隨手放在枱椅上, 若放帽之處被女人坐過再戴上頭, 就賭錢包輸, 吊膀子脱鈎和講斤頭被吃癟, 這在流行時尚髮型而不怎麽戴帽的現代人來說實在難以想像, 戴中式瓜皮帽者不用脱帽, 便不在此限, 再望向其右邊, 是在青蓮閣見過的丁順華和程子卿, 兩人都戴上六合帽和銹金團龍馬褂, 皆笑着示意入席, 馬上想起要吃飯, 便老實不客氣地入坐並望向二人, 他們身傍各有一位穿金戴銀的女人, 一定是其夫人, 兩位夫人中央有位衣容華貴的老嫗, 老得不能自己吃飯, 要丁順華的夫人餵食, 那就是孃孃吧, 原來只是普通老婦, 丁順華和日本人中間空了一個位子, 看來是留給黃金榮的, 再看看席上有些甚麽人? 自己右面有一名蓄着八字鬍的日本人, 鄭家木橋的煙館, 賭坊和妓院的老闆都没有坐在主家席, 卻有兩人早已認識, 男的戴上杏色的瓜皮帽, 穿上綉花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馬甲和佩戴金鏈袋錶, 混血兒的俊臉架上圓眼鏡及手執有名人題字的扇子, 傍邊的冷艶女人頭戴二龍爭珠黑色綉金抹額及耳戴玉麻瓜耳環, 身穿高領子的金線菱花短衣和黑色銀紅撇花大披風, 他們正是達壽的爪牙高禮平和大内第一高手秋霞, 秋霞更站了起身瞪着自己, 侊忽對自己一介小女生能把十一名日本浪人全部收拾大感震驚, 身傍的高禮平卻比較冷靜, 只是冷眼盯着自己並慢條斯理地撥扇, 左手按着秋霞的手把她拉回座上, 而眼前這位白色和服的鬍子漢是誰? 便右眼瞳孔彈出營幕查探, 原來正是孫文的好友和中國革命的先驅宮崎仁藏, 即是宮崎滔天, 號白浪庵滔天, 白浪爺指的正是他, 今年三十多歲, 也是家傳二天一流劍道的達人, 但找不到他是黑龍會大老的描述, 但其大陸浪人的行徑其實跟黑龍會的行徑大同小異, 他醉心當中國革命英雄, 曾跟内田良平肉搏弄至前額有块新月型疤痕, 也是清政府懸賞十萬購其首級的人, 便把弄着前面的筷子對宮崎仁藏以日語說:” 白浪爺, 你的人頭值十萬兩, 這裡不遠就是縣城小北門, 不怕嗎?”
“ 妳的日語不錯, 為甚麽知道我的事?”
“ 我知道你的一切, 你於家道中落的武士家族出身, 自少已立志成為英雄大將, 少年時信奉基督教, 並入讀日清貿易研究所當大陸特工, 認為黃種人要對抗白種人的欺凌, 唯有改革自強革除中國之弊政, 而非侵略, 大力鼓吹中日友好, 認識志同道合的犬養毅後, 得到外相大隈重信的支持去調查大陸的秘密會社, 得以結識孫文, 並於1898年在報章上以滔天坊的筆名轉載孫文的《倫敦蒙難記》, 自此就有人稱呼你為白浪爺或白浪滔天爺, 之後孫文因為你的奔走, 得以認識犬養毅, 頭山滿, 平岡浩太郎和小村壽太郎等人, 可以在日本立足..”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0aupDMZLz
“ 不錯是..”
“ 你一直以為保皇立憲派的康有為是工作目標, 戊戌政變後康有為逃到香港, 你就為他逃難日本之事而奔走, 更希望保皇立憲派和革命派可以合作, 可惜千金散盡仍無果, 庚子事變後, 你又籌劃兩廣獨立, 由李鴻章當總統, 他亦答應乘軍艦安瀾號於公海與孫文會面.. ” 老賊見傍邊一人為自己斟酒, 便舉杯而飲並瞄了那蓄着八字鬍的日本人一眼, 那人正是宮崎仁藏做大陸工作的搭檔田野橘次, 竟然也在這裡, 再感到酒很辣喉, 那是貴州茅台, 酒精含量五十三度, 便大口喝光一杯再說:” 孫文乘坐的法國船印達斯號在香港海域與安瀾號碰頭後, 陳少白提醒孫文, 安瀾號可能是圈套, 孫文便不敢會見李鴻章, 改由你們三位日本代表登艦去談, 李鴻章卻不露面, 還被幕僚劉學詢打發離艦, 李鴻章之後與港督密談, 已明確否認籌劃兩廣獨立, 你卻不知道他的心意, 還到廣州奔走, 孫文改為爭取劉學詢的支持, 並表明兩廣獨立後由他來當皇帝或總統, 但對方反應很冷淡, 便預計不會成事, 所以在印達斯號上跟你商討利用日本支持在華北和華中起義的計劃..”
“ 噢.. 我當時被李鴻章耍了.. 妳說得對!”
“ 你到星加坡做康有為的工作, 但被拒見, 你更被捕, 幸得孫文營救, 得以驅逐出境, 你在香港籌備於廣州起義, 得到日本支持後進展順利, 但自日本議員購來的菲律賓獨立軍舊軍火都是廢品, 加上伊藤博文再任總理大臣後不支持中國革命, 台灣總督驅逐孫文出境並下令於廈門撤軍, 你寄以厚望的惠州起義就吿失敗, 之後兩年, 你完成了自傳《三十三年之夢》並在「浪花節」從事演藝工作, 但仍不忘在報章上鼓動中國革命, 也為孫文設法籌集資金和武器, 促成了孫文與黃興的合作, 但這一年, 你來法租界八仙橋幹甚麽?” 田野橘次又爲老賊斟滿了酒, 老賊瞄了一眼舞台, 主角武松正與奸角西門慶在獅子樓的閣樓動手, 鑼鼓又在亂打, 便一口飲光了酒, 並問宮崎仁藏說:” 真谷春有從事革命的同志? 還是白浪爺打算粉墨登場? 天裝丸兵衛和黑龍會的浪人跟你有甚麽關係?”
“ 我來是為丁二爺的娘祝壽..”
“ 你想利用他們? 他們跟同盟會的陳其美没甚麼關係, 但跟革命有關?” 老賊看到侍者在面前上菜, 看來這枱主家席還未正式開吃, 都只是在喝酒, 吃零食和看戲, 又想到内田良平和川島浪速在三雅苑, 怎麽這人在這裡? 他們一定是聯合行動, 共同使用日本浪人作護衞, 便問宮崎仁藏說:” 内田良平和川島浪速在三雅苑, 怎麽白浪爺到了這裡? 是黑龍會的聯合行動嗎? 還是共濟會和光明會的命令?”
“ 妳是誰!” 宮崎仁藏睜着老賊說:” 妳不可能知道得那麼多, 跟今晚的事有關?”
“ 今晚不會有事, 我是老賊的同學, 甚麽也知道..” 老賊拿着筷子指着露台, 對宮崎仁藏說:” 天裝丸兵衛他們就是被老賊教訓的, 與我無關..” 再吮了一下筷子, 瞪着宮崎仁藏繪形繪聲地說:” 白浪爺, 如果你想利用鄭家木橋的小癟三去做老賊的工作, 那將等同你一直在造的英雄大將夢一樣, 不會成功!”
“ 老賊在這裡? 我看不見..” 宮崎仁藏雙手按着桌子四處張望着說:” 今晚我們需要合作, 她在那裡?”
“ 唉呀.. 白浪爺, 急甚麽? 三十三年之夢也怱怱渡過, 不能等我先吃飯再答你嗎?” 老賊望着熱騰騰的飯菜, 唾液也留下來了, 便問田野橘次說:” 田野先生, 請問這些是甚麽菜?”
“ 我對華人的料理不熟, 還是問主人家吧..” 田野橘次便想向對面坐位的丁順華開腔, 不料一人卻以尖銳的嗓子搶先回答說:” 這位女小囡想知道主家席有啥餸
菜? 高某人是老上海, 不是阿無亂冒充金剛轉, 還是讓阿拉來作答哉!”
“ 好呀.. 高先生..”
“ 儂是滬西梵王渡錫安修會的女生吧, 叫甚麼名字?”
“ 吾叫富布, 姓陳, 是洋名, 没中文名字..”
“ 囡囡唸教會學校, 吾告訴儂, 滬上的人大多家裡戳雞, 吃家常菜, 很少上館子, 尤其是南市, 壽筵喜鵲都家裡大廳辦, 多是四盆六碗一湯, 宴會都假座城内的也是園和群學會, 但個年頭, 上茶園和菜館小酌亦多特..” 高禮平還在說着, 老賊便知道他說的大慨是同治年間的景况, 即是1870-80年代左右, 當年正值太平天囯平定, 洋務運動開始, 即是同治中興, 上海出奇地繁榮, 也是園和群學會現在已不存在了吧, 再望着桌上的佳餚, 全都上滿桌, 不同香港酒樓的飲宴一道一道的上, 大湯放在中央, 四盆大和六碗小的圍着大的, 每人的位子處再有一碗白色的湯, 實在很香, 性靈和心智都没有耐性, 想立刻開足馬力就吃, 但抑制住, 便裝着不在乎地問高禮平說:” 大的菜是熱盆? 小的菜是冷盆?”
“ 對得很, 上海人不同廣東人, 廣東人宴會全吃熱盆, 但上海人吃熱盆也吃冷盆..” 高禮平合上扇子指向中央說:” 那吾就介紹第一道菜, 中央的大湯就是醃篤鮮..”
“ 醃篤鮮?”
“ 那是滬上名菜, 上海人全都愛吃, 話說太平髮匪令民不聊生, 杭州都督左宗棠奉命籌餉十萬石平亂, 但一籌莫展, 一天經過胡雪巖府第, 嗅到懸掛着的火腿氣味, 便入府拜見, 提到火腿的事, 胡雪巖便把造安徽菜湯的臘肉換成了火腿和春筍, 燉出來招待左宗棠, 左宗棠吃了大讚, 胡雪巖見都督喜歡他家造的湯, 便也答允捐出糧餉, 結果成為首富, 左宗棠亦平步青雲!”
“ 左宗棠和胡雪巖愛吃, 我不能不吃..” 老賊望着眼前那碗熱騰騰的菜湯, 田野橘次也很細心, 立刻把羮子奉上, 便馬上把湯送入口中, 湯汁混和着切丁的春筍, 豬肉, 臘肉, 火腿, 百葉結和萵筍, 很鮮味, 自己吃過龍肉, 秦始皇時代的絶種魚, 也吃過萬慧和尚的名齋, 相比這湯, 雖然普通, 卻不會不好吃, 便再吃一大口, 弄得嘴巴漲卜卜的, 再看了一眼舞台, 鑼鼓在怒敲着, 武松仍在大戰西門慶, 怎麽打那麽久? 再望向眾人, 竟不是在觀賞京戲, 也不是在吃, 而是一齊觀察着自己的吃相, 便嚷着說:” 大家為啥不吃? 快吃呀..”
丁順華便提起筷子, 對眾人說:” 阿拉起筷.. 起筷..” 之後便夾餸給媽媽, 程子卿也提起筷子, 對眾人說:” 阿拉起筷..” 全枱人便先後開吃.
“ 高先生..” 老賊吃着百葉結和萵筍, 以筷子指着餸菜問高禮平說:” 個些是甚麼菜?”
“ 先說熱盆, 是清湯魚翅, 清蒸河鮮, 炒甲魚和炒鱔背, 冷盆是燒鴨, 雙拼冷葷, 海蜇皮子斬絲, 白斬肉, 白斬雞和豬肝, 就是今天的四盤六碗..”
“ 好吃..” 老賊扒着白飯, 再把餸菜不斷的夾進嘴中嚼着, 很快又令嘴巴漲卜卜的, 程子卿吃着海蜇皮子對老賊笑着說:” 囡囡.. 慢慢吃, 別急..”
老賊望着外號黑皮子卿的程子卿, 一身硬朗的肌肉, 也是四得之人, 更是法租界少有的帶槍探員, 便問程子卿說:” 程三爺, 腰帶處有手槍嗎?”
“ 哦.. 儂知道老子有槍?”
“ 知道呀..” 老賊吃着燒鴨, 又吃了一口魚翅, 弄得滿嘴是魚翅針, 再問吃着清蒸河鮮的丁順華說:” 丁二爺, 九餅大爺呢? 今天不來?”
“ 呵.. 女小囡, 妳知道榮爺..”
“ 知道呀.. 以拉就開門見山吧, 今晚壽宴的目的不是關於老賊嗎? 吾啥都知道, 對吾說合作的事, 老賊自然會知道..” 老賊言畢又忙於吃着炒甲魚, 其言論令在坐各人都面面相虧並迷茫起來, 突然樓梯處鬧哄哄的, 老賊以松果體偵察, 原來是混身濕透的天裝丸兵衛和手下們拔刀走上來欲找自己晦氣, 即被粢飯和尚和林理等人攔住, 宮崎仁藏即站起大喝:” 你們別鬧! 身為二天一流劍道之弟子, 自己技不如人, 不服輸嗎? 快認輸!” 之後天裝丸兵衛和十名手下便一字排開到老賊身後躬躹賠罪.
“ 他們是白浪爺你的徒弟?”
“ 不錯是.. 老賊的玉女劍法凶猛無敵, 就別跟他們計較吧..”
“ 白浪爺知道玉女劍法?”
“ 當然知道, 當年肅清御陵衛士之戰, 新選組百多名劍士在油小路圍攻老賊, 被她的雨點紛飛和雪花飛舞劍招殺得落花流水, 那一戰就證明任何大日本劍豪都無法戰勝老賊, 幸好對方手下留情, 否則新選組也隨御陵衛士一樣全員滅亡!”
老賊想到肅清御陵衛士之戰是慶應三年三月的事, 即是1867年, 這人1871年才出生, 不可能在現場, 怎麽那麽清楚? 便吃着燒鴨問宮崎仁藏說:” 你不可能在現場, 怎麽那麽清楚?”
“ 我父親的一名朋友是新選組劍士, 當年參與了油小路的戰鬥, 他繪形繪聲地形容了老賊的劍法, 就像北風中漂蕩着無數銀白色的櫻花, 劍影多至數不清, 死亡從無那麼接近, 卻又燦爛悽美, 恍忽在告訴你不要抵抗, 死很美麗, 就去死吧..” 之後喝了一大口酒說:” ..從此我就勤練刀法, 希望有朝一天能吸引老賊的注意..”
老賊吃着豬肝, 想到自己用劍有那麽浪漫嗎? 日本武士總會將任何暴力血腥都浪漫化, 又問宮崎仁藏說:” 你這一次來活動, 頭山滿和内田良平是不知道的?”
“ 我從事浪花節的工作後, 已没有跟黑龍會來往..”
“ 是由於和内田良平的打鬥嗎?”
“ 男人打鬥是小事, 不破壞彼此之間的友誼, 其實自從廣州起義的計劃破滅, 我也没甚參與同盟會的工作, 不過還是支持中山樵先生, 有日革命總是會成功..”
“ 你稱呼孫文為中山樵先生?”
“ 是, 很多日本人也那樣稱呼孫先生..”
“ 所以今天就是支持中山樵先生的行動, 就告訴我..” 老賊扒着飯, 問宮崎仁藏說:” 你想老賊怎麽幫助中山先生? 老賊會知道..”
“ 那好吧..” 宮崎仁藏大口喝了一口白酒, 放下酒杯對老賊說:” 聖杯好不容易由十六鋪碼頭猶太人的船上貨物中找到, 在我們手上, 那很珍貴, 就交給老賊, 請她出來領取吧!”
“ 呵.. 你不是說笑吧..” 老賊發覺被這傢伙將了一軍, 從没想過聖杯會被找到, 那東西不是神聖到無從尋找嗎? 怎可能在十六鋪碼頭猶太人的船上貨物之中? 便張大了嘴巴, 令裡面嚼得靡爛的白飯跌了一些出來.
“ 富布, 我不是在說笑!”
“ 如果是這樣..” 老賊想到如果屬實, 那麽末世救贖今天就完結, 馬上拿聖杯到埃及胡夫大金字塔處把那東西冚在尖子上面, 但立刻又想到, 這不可能是真的, 涉及黃金榮的事物不是虛假就是愚弄人, 為的只是金錢和利益, 便吃了一口清蒸河鮮, 再板起臉孔問宮崎仁藏說:” 白浪爺, 老賊不喜歡受愚弄, 會很生氣, 你現在有真正的聖杯?”
“ 有, 今天就是有..”
“ 聖杯是獻給孃孃的壽禮?”
“ 不是, 今天宴會的目的, 是打算跟榮爺, 丁二爺和程三爺合作, 在鄭家木橋建造一座聖杯廟, 再以手下四處派傳單, 令老賊來到領取..”
“ 聖杯廟? 不是吧..” 老賊吃着海蜇皮子斬絲, 問宮崎仁藏說:” 你想老賊為你們幹甚麽?”
“ 老賊先出現, 我再跟她說..”
“ 她是仙女, 也是宇宙仁者, 等於是神, 可以飛上天空, 甚至徒手上太空, 那麽容易現身聽你說話?” 老賊以筷子敲着碟子對宮崎仁藏說:” 白浪爺, 你憑甚麼?”
宮崎仁藏聞言, 知道自己真的不夠份量召喚老賊, 便慚愧起來, 老賊又放下筷子說:” 你也不必慚愧, 如果聖杯是真的, 她一定會很高興地現身, 說不定更傳授你劍法..” 再攤出左手嚷着說:” 現在就給我看聖杯, 拿出來見我!”
宮崎仁藏見狀即對天裝丸兵衛做着手勢說:” 快拿出聖杯!”
“ 那東西已打碎了..”
“ 打碎? 不是只打碎了花瓶嗎?”
“ 不是花瓶.. 是聖杯..”
“ 八格耶魯! 快找找看!”
天裝丸兵衛和十名手下伙同粢飯和尚, 林理, 馬德寛, 李阿三和單阿雲一起動手, 拆開所有擔挑的禮物查看, 老賊也邊吃邊看, 鴉片煙磚堆滿了地板, 林理和馬德寛拿着兩個大花瓶放在丁順華的媽媽面前, 丁順華望了一眼花瓶, 便對宮崎仁藏說:” 兩只古董花瓶都在, 但没有聖杯, 看來聖杯碎特..”
“ 不是哉..” 老賊吃着雙拼冷葷, 對丁順華說:” 真是蠟來不識相, 混腔勢哉, 將你們當壽頭, 任何西洋小老茄也知道, 聖杯是木造的, 因為耶穌是木匠, 怎可能是瓷器?”
“ 看來不識相的是儂, 砸了人家貴重物品, 還老面皮地坐着戳雞, 主人家有帖請儂? 竟然在裝門檻精?”
老賊聽到是女人以京腔口音說上海語, 急忙望向丁順華的母親, 妻子和程子卿的妻子, 她們都没有說話, 就知道是秋霞在說話, 便望向她, 竟然没有動過碗筷, 也没碰過酒杯, 只用過茶杯, 便奇怪這女人是不是修行之人, 便問她說:” 秋霞, 儂是旗下人, 不吃葷也不喝酒? 修西藏密宗?” 言畢, 高禮平和秋霞都大吃一驚, 但裝作若無其事, 老賊的松果體卻能感受二人心底發出的振頻, 似乎當上宇宙仁者後, 世上萬物的振頻都難逃自己的探測, 便吃着白斬肉問高禮平說:” 高先生, 老佛爺的三等侍衛達壽爺給儂的又是啥仼務? 說來聽聽呀..”
“ 噢..” 高禮平把扇子砰的一聲合上, 知道遇上了厲害的人, 不能大意, 便想着說:” 只是去菜館晚宴, 普通一頓戳雞飽飯, 又有啥仼務?”
“ 達壽爺没有交代老佛爺的指示? 老佛爺年事已高, 自知壽盡, 不是急於求見明星玉女以求延壽嗎? 找到仙女就要快馬晝夜兼程送入宮中面聖, 沿途驛站已久候多時, 達壽爺没對儂說?”
“ 没有.. 呃.. 有.. 没有..” 高禮平被利害的言語攻勢弄胡糊了, 便砰的一聲打開了扇子, 秋霞便皺着眉遞上了酒杯, 剛巧鑼鼓大鳴, 台上武松成功把西門慶扔下獅子樓, 全場的人一齊在鼓掌叫好, 老賊便吃着清湯魚翅對高禮平說:” 找不到仙女也不要緊, 高先生又不是西門慶, 没有武松會扔儂下獅子樓, 軋山河又緊張啥?”
“ 小老茄..” 程子卿喝了一口酒, 問老賊說:” 富布是吧, 儂說老賊就在身邊, 在啥?”
“ 老賊是仙女, 也是宇宙仁者, 等於是神, 不現身是不會看得見, 但她看見以拉, 也聽道一切, 有說話就坦白哉, 不會額角頭碰着棺材板..”
“ 叫她現身可以?”
“ 不可以..” 老賊扒着飯對眾人說:” 除非有真的聖杯, 可惜是假的, 還要碎特..”
“ 是儂弄碎的..” 秋霞瞪着老賊說:” 弄碎東西不用賠償?”
“ 白浪爺..” 老賊吃着炒鱔背對宮崎仁藏說:” 儂要吾賠償?”
“ 不用.. 不用..”
“ 那東西自猶太人處買來, 很貴重..” 秋霞問宮崎仁藏說:” 不要這嫖子賠償?”
“ 吾不是嫖子, 儂分不清嫖子和學生的分别?”
“ 租界有很多野雞都扮成女學生, 以女學生旗裝為時髦, 怎知儂是不是野雞!”
老賊知道這女人想激怒自己, 動起手來便知道自己是不是老賊, 那似乎是高禮平的計劃, 再找不到仙女, 老佛爺將一病不起, 達壽的壓力很大, 不能給那些凶殘的統治者任何找到仙女的希望, 便不與理睬, 改問宮崎仁藏說:” 今晚聖杯没了, 即是不能建聖杯廟, 也不會有第二只聖杯, 你還有甚麽要說? 老賊會知道..”
“ 我想..”
老賊吃着炒甲魚, 問宮崎仁藏說:” 想甚麽?”
“ 白浪爺, 答個屁, 叫小嫖子滾奶娘格蛋!”
老賊聽到秋霞叫自己滚蛋, 正想發作, 但宇宙仁者不能跟無知的滿族女人計較, 便吃着燒鴨並盯着宮崎仁藏, 以等候着回覆.
“ 我想請老賊幫忙, 與革命黨合作, 可以領導起義..”
“ 哦..” 老賊知道這個目的對朝庭一方來說, 是大逆不道的, 宮崎仁藏的首級那麽值錢, 高禮平和秋霞竟然不去弄他的首級, 還同枱吃飯, 證明他們已處於合作狀態, 滿清也不是不可以跟匪黨合作, 太平天囯時的將領韋志俊, 程學啟和粤匪張嘉祥投降後都於官場平步清雲, 究竟他們在攪甚麽? 宮崎仁藏在說日語, 高禮平和秋霞不可能明白, 便問宮崎仁藏說:” 高禮平和秋霞是朝庭的人, 你不怕人頭不保?”
“ 不怕, 我們已有協議..”
“ 有甚麼協議?”
“ 要現在說?”
“ 你打算除夕和元旦才說嗎?”
“ 唉.. 那就說了..” 宮崎仁藏放下筷子, 拿起酒瓶往杯中倒滿酒, 放下酒瓶大口喝光, 再豪氣地放下杯子說:” ..我們陣營共同使用資源, 只要能召出仙女就算成功, 立場雖不同, 都可向仙女坦白..”
“ 你知道仙女的意願?”
“ 就是要看仙女的意願, 如果仙女願意扶助革命, 朝庭一方不得異議, 但若仙女願意扶助慈禧太后, 革命一方也不得異議, 由黃金榮三兄弟作證, 確保不偏袒任何一方..” 宮崎仁藏還未說完, 老賊便搶着問:” 假如仙女扶助革命後又扶助慈禧太后呢?” 之後便想到自己是吃兩家茶禮的人嗎? 當然不是, 為何會這樣說呢? 這時傍邊的田野橘次卻喝着酒插嘴說:” 老賊小姐行俠仗義, 疾惡如仇, 怎可能扶助西太后?” 再指着身後站着的天裝丸兵衛說, 這人餓了, 肯讓他坐下來吃飯嗎?”
“ 噢.. 一起吃吧..”
天裝丸兵衛大喜, 急忙坐在原本的座位上, 拿起飯碗便一股腦兒扒着飯.
“ 這晚宴没有仙女出現, 只是祝壽, 看戲和戳雞..” 高禮平撥着扇對丁順華說:” 浪費上海道的金子特..”
丁順華聞言一臉難堪, 老賊便知道上海道即是蘇松太道, 這一年在仼的是蔡乃煌, 為正四品官, 知縣是滿人景崧, 他們出了多少金子? 買甚麽? 便問高禮平說:” 蘇松太道出了多少金子? 購買甚麽?”
“ 聖杯之所以有, 不是白浪爺獨資向猶太人洋行購買, 上海道也向官紳徵過金子, 白浪爺的金子則是以自己名義向華商徵集, 資金是兩方面的..”
“ 但那杯是是假的, 那所洋行賣給你們的?”
“ 富布是囡囡, 知道也没啥用..”
“ 那不對, 吾知道即是老賊知道..” 老賊扒着菜飯, 還想再說, 秋霞突然大叫:” 小嫖子, 時常老賊這個老賊那個, 儂懂張北鳥! 叫她滚出來!” 之後兩隻筷子便由頭頂飛插過來, 松果體捕捉得到, 說時遲那時快, 即以念力令枱上一只茶杯彈起, 啪的一聲側擊, 把勢如飛蝗的一雙筷子打跌在地, 茶杯亦嘭的一聲裂開碎掉.
老賊假裝望着餸菜若無其事的吃, 實則以松果體偵察全局, 台上的武松已由獅子樓回到家中向嫂嫂潘金蓮問罪, 不是先問罪, 殺了淫婦才殺奸夫嗎? 但發覺全枱已没人有興趣留意, 眾人的目光都在盯着自己, 看來不能没有反應, 便冷冷地說:” 秋霞, 還有甚麽功夫? 也不妨使出來..”
秋霞聞言摸摸髮髻, 即以抛物線的投擲方法擲出三只流星鏢和兩只堂前燕, 全是知名暗器, 快得肉眼不可能察覺, 自己和她隔住了田野橘次和高禮平, 想使用暗器並不容易, 竟然用抛籃球入樽之法來投擲, 便使出移形換影, 留下虛擬投射實體影像, 實相便化成半透明, 五發暗器都鏗的一聲穿透自己的頭部和身體掉到了櫈子上, 老賊飄回原位置弄走暗器, 卻發覺腳夥被一條纏着攀爬的血滴子蟲附着, 那人工智能的銀白色東西附在人身後, 會自身體各處爬上脖子, 不能將其甩脫, 撕掉它會一併撕去衣料並皮肉, 到達脖子便會形成圓型頸環收緊以割下首級, 這東西正是宇宙講談社的獨門武器, 被雍正帝利用來鎮壓武林和朝野的反對派, 為何這女人會有? 是甚麽時候附着自己的? 這時秋霞又冷笑着說:” 叫老賊出來替儂檢拾人頭.. 真是霉頭觸到哈爾濱!”
老賊急忙使用能量爆撃, 轟的一聲把那東西打碎, 右夥卻以血肉模糊, 痛得尿了出來, 連忙以仙氣修服, 再以傳心術問秋霞說:” 那東西誰給妳的? 妳跟鬼面人和宇宙講談社有甚麽關係!”
“ 呵..” 秋霞没防備有此一着, 便向四周嚷着說:” 老賊是鬼? 滚出來!”
“ 正黃旗赫舍里. 秋霞, 妳父親是一等侍衛, 母親是漢人, 也是失落千年的聖火門秘密傳人, 妳家族跟宇宙講談社有甚麽關係? 如不坦白, 我不會放過妳!”
秋霞正在拿着茶杯喝茶, 驚聞老賊知悉自己的一切秘密, 口中茶即吐到前面高禮平的身上, 杯子也甩手掉在地上碎掉, 老賊便對秋霞以傳心術補充着說:” 警告妳, 再撒野的話, 就殺了妳!”
秋霞正想對老賊發難, 高禮平急忙拉住, 老賊便趁機下載高禮平的記憶, 得知他曾到訪提姆亞柏總堂, 與錫安修會的大修士見過面, 並遞上一個箱子, 内裡全是金元寶, 大修士交給他一件用白布包裹着的東西, 一定就是那枚假聖杯, 原來那東西是從自己學校弄來的, 真是意想不到, 自己的母校團體才是罪惡温床, 證明自己母校的高層也不知道誰是老賊, 甚麽猶太人洋行, 十六鋪碼頭下船全是廢話, 便問高禮平說:” 請問高先生, 那位猶太大亨跟你交易? 那所洋行叫甚麽名字? 那火輪船又叫甚麽船名?”
“ 猶太大亨? 啥事體?”
“ 運來聖杯的是怡和洋行, 沙遜洋行還是哈同洋行的火輪船?”
“ 有關係嗎?”
“ 應該說那位猶太大亨是大修士方濟各才對, 想不到洋行的火輪船就是提姆亞柏總堂, 那個箱子的金元寶很重, 真是難為了儂..”
“ 呵..” 高禮平聞言大吃一驚, 想不到極其保密的會面會被這小丫頭發覺, 又恐怕日本人會質問, 便望向田野橘次和宮崎仁藏, 二人曉得上海語, 都對自己怒目而視, 便砰的合上扇子又砰的打開扇子, 再若無其事的撥着, 兩眼卻斜視着台上的武松於兄長靈位前質問嫂子的一幕, 想着辦法化解這個困局, 老賊見侍應奉上了果盤, 便嚼着一塊西瓜肉說:” 快想辦法狡辯, 白浪爺是宮本武藏的二天一流刀法傳人, 弟子如雲, 儂也敢騙, 看來五筋狠六筋, 到泥城橋種荷花特!”
“ 阿拉替老佛爺辦事, 為家國分憂, 是忠臣, 誰敢!” 秋霞即砰的一聲拍在枱上, 令碗筷和杯碟都彈起又再落下.
老賊吃着蘋果块, 對宮崎仁藏說:” 聖杯從那裡來都不知道, 就把金子交給朝庭的特工去辦? 白浪爺, 不用對信仼你的華商交代? 你辛苦經營多年的威望, 可能就一朝了..” 再以食指在酒杯上打着圈說:” 不可惜嗎?”
“ 高先生..” 田野橘次轉面問高禮平說:” ..那是怎麽回事? 麻煩交代清楚..”
“ 雖然聖杯不是舶來品, 來自修院, 但錫安修會的大修士方濟各是猶太人, 個修會很古老, 源自聖城錫安山, 有二千年歴史, 聖杯是提姆亞柏總堂的收藏品又有何不可?” 高禮平撥着扇子對田野橘次說:” 說這說那也是攪七捻三, 吾也不是淘漿糊, 只想以拉的行動成功, 但現在聖杯没特, 說啥也是没用..”
“ 不是聖杯真偽的問題, 而是誠信問題..” 田野橘次問高禮平說:” 高先生, 我們日本人跟你們首次合作, 為何不坦白? 那聖杯的價值多少, 也無從知道, 現在又推說聖杯没了, 以你們上海方言來說, 不是耍滑頭嗎?”
“ 高某人當然不是滑頭, 也不是滑腳, 已盡力去辦..” 高禮平收起扇子指着丁順華和程子卿, 對田野橘次說:” ..丁二爺和程三爺在, 也可以評評理!” 眾人聞言便望向丁順華和程子卿, 老賊知道高禮平想把燙手山芋抛給主人家兄弟, 便喝着酒並睜着二人, 看看有甚麽回應.
“ 子卿認為高先生也盡了力, 達壽爺一向不貪有肉頭, 吾也走娘舅, 不認為有人要吃軋頭..” 程子卿望着丁順華, 做着手勢說:” 二哥可以, 也說兩句..”
丁順華掏出一個圓型的美國香煙鐵罐, 打開了再抽出香煙派給眾人並拿出火柴點火, 再慢條斯理地說:” 今晚且無, 不扳叉頭, 即使跑碼頭, 也不要尋軋頭, 金子没了, 聖杯也没特, 就算了哉..”
“ 話不是那麼說..” 宮崎仁藏用手比劃着對丁順華說:” 白浪滔天兩袖凊風, 但金子是本人的支持者所有, 須交代清楚, 不可能說句甚麼都没有, 就矇混過去, 那不是我們日本人的作風!”
“ 那些金子不是日本人的, 白浪爺!” 高禮平又合上扇子指着宮崎仁藏說:” 是華商的, 就照實相告, 不用軋扁頭, 一記頭, 啥都没了就成!”
“ 八格! 怎麽行? 那些大部份是粤商, 因為相信本人能令老賊支援革命運動, 才拿出資金, 有些人更要變賣產業來吐現, 我怎能不給他們一個解釋?”
“ 要啥解釋? 白浪爺, 粤商和閩商在滬上麥克麥克, 一向小家敗氣, 儂一定用孫大炮的吹牛皮方法, 說啥革命成功, 就讓他們當總統, 首相或内閣之類, 個些豬玀才會上當, 爛糊三鮮湯, 怪誰?”
“ 你在說風涼話..” 田野橘次對高禮平說:” 我們日本人是很認真的!”
“ 可惜没人跟你們認真, 假姿假眼没用, 你們的伊藤首相不支持亂黨, 八年前白浪爺登上兵艦求見李中堂, 李中堂也不接見, 没有天皇和首相支持, 就没有兵, 個些豬玀都當以拉是連檔模子, 解釋個屁!”
田野橘次聽到那樣的無賴說話, 便無奈的望着宮崎仁藏, 宮崎仁藏便站起按着刀柄對高禮平說:” 姓高的, 休得無賴!”
“ 白浪爺, 罵高某人潑皮? 別忘記, 吾也吃家生!”
“ 我現在問你, 那東西值多少錢! 付出多少又中飽了多少!”
“ 哦.. 白浪爺..” 高禮平砰的合上扇子, 瞪着宮崎仁藏說:” 現在指責吾中飽私囊? 神知無知?”
“ 以為我甚麼都不知道? 頭山先生早得到日清貿易研究所的情報, 說達壽有意向猶太人團體搜購宗教聖物..” 宮崎仁藏說到一半, 高禮平便煩厭地打開扇子撥着, 並搖着頭說:” 以拉黑龍會又啥事體? 頭山先生只懂尋吼勢, 這裡不是虹口和閘北, 吹牛連天也唔攪頭!”
“ 高先生..” 田野橘次站起對高禮平說:” 白浪滔天先生跟你說話, 要尊重..” 再指着其手中扇子說:” 扇子又開又合, 又舞來舞去, 幹甚麼?”
“ 高某人喜歡弄扇子..” 高禮平便當着田野橘次面前把扇子砰的合上又砰的打開, 並舞來舞去說:” ..捉技頭? 吾不是烏龜頭!”
宮崎仁藏按着刀柄大喝:” 八格!” 之後天裝丸兵衞便站起和身後的弟子一起弓着腰並伸手作拔刀勢, 田野橘次急忙離座, 秋霞立刻站到高禮平面前擺出聖火門的弓步戰鬥架式, 老賊看在眼裡, 精彩過看武打片, 便吃着瓜片和喝着酒在欣賞.
天裝丸兵衞鏗的一聲拔出長刀和短刀, 以宮本武藏之架式-短刀向上, 長刀指向秋霞, 其餘十人亦拔出長刀在手並以半月型之勢圍住高禮平和秋霞, 正待師父宮崎仁藏下令, 便一齊動手, 秋霞卻想先發制人, 雙手突然向左右使出撥雲去霧之勢, 實則步法暗移, 企圖以聖火門之一招殺着盡殲強敵, 其人看似立着不動, 其實真身已在十一人之間來回遊走, 就如火舌一般來去難追, 肉眼亦難以捕捉, 老賊想到曾在張園安塏第的塔樓見識過其身法, 當時扮作洋人的自己拿着有迷藥的茶杯, 坐在二十步之遙的秋霞正替達壽捶骨, 達壽喝令自己喝下迷藥, 自己不從, 那女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法殺至, 還未及眨眼便由二十步外飄至面前並執着自己的右手腕往嘴巴強灌, 更以快得驚人的指法向全身死穴處猛烈點戳, 如果自已是普通人, 當時已死在安塏第塔樓而無法逃脱, 怪不得成為得到慈禧太后信賴的大内第一高手, 今日正好見識這女人的神秘功夫, 便一手拿着酒杯, 一手拿着咬了一口的梨子块在察看, 看來天裝丸兵衞也看出這女人身懷絶技, 正想變招之際, 一人突然大喝:” 冊那媽只老比! 都停手!”
老賊跟所有人一起望向樓梯位置, 兩名身穿法租界警服的人已步至, 一人穿歐式剪裁貼身深藍上衣, 馬褲和馬靴, 頭戴白色髓盔, 面上架了玳瑁殼造的黑眼鏡, 胸佩穗帶, 腰懸金穗佩劍及戴上白手套, 身型略胖, 目小唇厚及帶麻子, 聲音有其獨有的沈厚有力之剛強特色, 開腔就能震懾人心, 所以其人矮小而其貌不揚, 卻能號令江湖, 此人正是九餅爺-榮爺黃金榮, 身傍的人大概三十餘歲, 卻有六呎多高, 身穿旗裝剪裁的寛身大袖深藍上衣, 濶褲, 綁腿和皮鞋, 頭戴中式三角箭帽, 但没有佩刀, 皮帶處卻有佩槍皮套, 看來這傢伙就是跟黃金榮同級的偵緝督察長吳炳全, 一向是黃金榮的死敵, 不遺餘力地打撃老正孃孃, 小八股黨和鄭家木橋的匪徒, 兩人勢不兩立, 為何今天會携手合作? 再看看後面的隨員, 一人是羅漢阿哥顧竹軒, 另一人身穿金玲瓏馬褂, 頭戴佩以帽正的六合帽, 其人四方口面, 厚唇咬着一根香煙, 正是黃金榮的左右手杭州阿法, 本身也是三光碼子, 而吳炳全卻身後有一名頭戴法式平頂皮帽子, 身穿歐式雙襟上衣和紅邊褲子的法國警目跟隨, 吳炳全還跟那洋下屬以流利法語介紹着華人上菜館的習俗, 而台上的武松已手刃了嫂子, 音樂又不停的吹打, 吳炳全便跟那洋下屬講解着京戲, 便知道高下立見, 黃金榮和吳炳全都剛在麥蘭捕房與法國上司們開完會, 黃金榮説要來三茅閣穚赴宴, 吳炳全知道那一定關於不法勾檔, 便跟着同往, 其實他倒心水清, 所有關於黃金榮的事都一定是不法的, 黃金榮越想耍掉他, 他就偏要跟, 便索性不換便服直接過來, 身後的是杭州阿法和羅漢阿哥, 人家身後的卻是法國部下, 即使這裡加上丁二爺, 程三爺和所有人, 都不及那位法國部下利害, 没有人敢動吳炳全, 便一口吃掉梨子块和喝光杯中酒, 再盯着黃金榮看他怎麽樣.
“ 退後! 法租界法例禁吃講茶和講斤頭!” 黃金榮站在秋霞面前指着日本人, 宮崎仁藏便喝了一聲, 眾刀手即收刀入鞘並退到一傍, 高禮平也拉着秋霞坐下, 丁順華和程子卿夫婦便一齊迎接大哥入座, 黃金榮入座後, 也招呼吳炳全入座, 但主家席已滿座, 吳炳全便耍手婉拒, 並以右手指着地板, 示意站着就可以, 又伸出左手兩指指着自己雙目, 再指着四周, 表示自己要盯着你們, 那法國部下也環視枱上各處, 似在找尋不法物品, 弄得丁順華和程子卿夫婦一臉尷尬, 只得無奈地坐下, 杭州阿法和羅漢阿哥見吳炳全陣營那麽不友善, 也站在黃金榮身後凶巴巴的瞪着吳炳全, 反而高禮平, 宮崎仁藏, 田野橘次和天裝丸兵衞都若無其事地低頭吃瓜片, 吸香煙和喝着酒, 只得秋霞一直惡狠狠地盯着老賊.
“ 大哥, 來浮一大白..” 丁順華向黃金榮斟酒, 程子卿便遞上煙, 黃金榮脫下頭盔放在枱上, 向侍者大叫:” 來粢飯!”
老賊想到這傢伙原來未吃晩飯, 為何上菜館要吃粢飯? 只見侍者拿着一小碟子奉上, 上面有三條捲得如粢飯狀的白色熱手帕, 便脱下手套, 也脫下頭盔遞給杭州阿法拿去掛, 再檢起一條打開抹手, 再抹乾淨頭額的汗, 之後抹面擦眼, 繼而挖鼻孔, 再吐了一口在手帕上才丟到地上, 便想到這人雖爬到穿法式官員制服的高級位子, 行為卻是小癟三, 這位未來的上海灘大亨, 真是上不了大場面, 只見黃金榮喝了一大口酒便放下杯子說:” 浮一大白真爽..” 再擔着香煙, 程子卿為其劃火柴點火說:” 大哥辛苦特..”
“ 唔..” 黃金榮噴着煙, 想起是日是其二弟娘親的壽旦, 急忙站起向對面老得没甚意識的孃孃拜壽, 說了些恭賀語, 丁順華夫婦也站起回禮, 之後再坐下噴着煙, 盯了一眼討厭鬼吳炳全, 再望了一眼日本人和高禮平, 便問丁順華說:” 真是熱昏, 怎麽會同枱且無?”
“ 大哥, 啥事體?”
“ 吾說白浪滔天跟大内的人, 怎麽會同枱且無?” 黃金榮以右手夾着香煙在空中舞着說:” 有啥肉頭?”
“ 大哥, 忘了今晚有聖杯嗎?”
“ 聖杯? 用來幹啥? 跟今夜里向獵巫敇令有關?”
“ 是給老賊的禮物..”
“ 白浪滔天跟達壽合作?”
“ 是, 但白浪爺不是代表同盟會..”
“ 代表黑龍會?”
“ 也不是, 伊代表自己和粵商..”
“ 那麽老賊呢?”
“ 不知道.. 不在..”
“ 聖杯呢? 在啥?”
“ 碎了..”
“ 碎了? 誰打碎了?” 黃金榮話音剛落, 丁順華, 程子卿, 高禮平, 宮崎仁藏和田野橘次都一齊指向老賊, 老賊正在斟酒, 右手竟糾了一糾令酒倒了許多在桌上.
“ 女小囡.. ” 黃金榮右手夾着香煙晃了一下, 瞇着小眼睛盯着老賊說:” 阿拉見過面, 老子没有記錯!”
“ 督察長先生, 吾只是小老茄, 不可能見過吾..”
“ 伊在那所學校讀書?” 黃金榮擔着香煙, 指着老賊問對面的高禮平說:” 高先生是華洋上海通, 問儂最好!”
“ 榮爺, 小老茄姓陳, 叫富布, 讀梵王渡錫安修會孤完院附屬南懷仁神父紀念書院..” 高禮平以扇子指着老賊說:” ..就這樣.”
“ 老子就記得這身校服翻行頭, 最近到過那所書院, 向一個叫陳佛波的囡囡問過話..” 黃金榮砰的一聲拍在桌子上, 令整枱食客嚇了一跳, 酒和茶都全濺出, 那法國部下即高聲指着老賊, 對黃金榮說着法語, 黃金榮便遙問站在角落處的吳炳全說:” 儂下屬在說話, 說啥?”
吳炳全正待作答, 老賊卻搶着向黃金榮說:” 督察長先生位高權重, 不是應該多點進修法語嗎? 那位巡捕先生說吾年紀少, 不要驚嚇吾..”
“ 對, 就是了…” 吳炳全對黃金榮說:” 勿嗑唿頭, 榮爺小心說話!”
田野橘次又拿起酒瓶替老賊斟酒, 黃金榮看見便說:” 儂倒很好酒量, 不怕犯校規? 做學生不用有套頭?”
“ 只是喝少許, 耶穌基督也喝酒, 聖經中有記載的…” 老賊言畢又拿起酒杯大口地喝, 才驚覺這種茅台酒精含量雖高, 每支容量卻只是0.2升, 不多, 即是0.4斤左右, 自己好像已連續喝了六至七支, 太少了吧, 對身為明星玉女的自己簡直面也不紅, 但不能那樣說出口, 便對黃金榮說:” 吾没有說慌, 教堂有聖酒, 喝酒是一種有益的事..” 又即想到自己說了一個大慌, 白痴也不會信吧.
“ 女小囡.. 有輕頭..” 黃金榮吸着煙再噴着煙, 瞪圓雙眼對老賊說:” 老子記得儂, 儂就是陳佛波, 張園照相立刻有的那張照片中央的華人囡囡就是..” 再以右手食指戳着桌面說:” ..就是儂, 認了哉!”
“ 怎麽會是吾?”
“ 休想耍滑頭, 老子是罩末老!”
“ 哦?” 老賊實在忍不住笑, 三光界尊稱大偵探是罩末老, 三光碼子亦稱三光麻子, 是没有正式條令身份的蟹腳, 巡捕又叫條令, 便衣探員的證件叫捏卡, 正式便衣探員叫老正, 三光界即是吃光, 用光和當光的癟三, 便嚷着說:” 原來榮爺是大偵探..” 含在口中的酒都噴了出來, 黃金榮登時拍桌大罵:” 有啥好笑! 休想再擺噱頭!”
“ 吾没有..”
“ 老子問儂, 富布是儂, 陳佛波是儂, 張園照相立刻有的那張照片的中央是儂, 在張園大門吃生活的是儂, 砸賭攤的是儂, 在夜花園吃生活的也是儂, 到過陳其美馬霍路奴奴居的都是儂, 總之租界出現過女學生跑碼頭和尋軋頭的全部是儂..” 黃金榮以擔着香煙的右手用勁地指着老賊的臉, 堅定地說:” 一定没有錯, 答老子!”
“ 榮爺吸太多派脱那士大土, 也浮太多大白, 香煙都不離手, 食指和中指很黄..”
“ 儂兜圈子唔攪頭, 答老子!”
老賊喝着酒, 對黃金榮說:” 榮爺如果是罩末老, 指控疑犯不是要提出證據嗎? 没有證據又如何能提出指控?”
“ 儂認為老子没證據?”
老賊正想回應, 那法國部下又在說這說那, 吳炳全便對黃金榮說:” 榮爺, 女小囡說得很對, 依法指控疑犯, 須提出有力證據, 不可能任意指控!”
“ 老子没有任意指控..”
“ 個就要人證和物證!”
“ 唔..” 黃金榮知道現在没有, 自己一向橫行法租界, 說任何人有嫌疑就有嫌疑, 說任何人有罪就有罪, 頂多插贓嫁禍, 想不到這天殺的傢伙和法國人來阻礙執法, 真是討厭至極, 便以左手握着酒杯, 後面的杭州阿法領會, 急忙為其斟酒, 便一飲而盡, 老賊突然又說:” 吳督察長和法蘭西巡捕先生說得很對, 當大偵探要如福爾摩斯一般才靠譜, 每單案件也要遁蛛絲馬迹, 抽絲剝繭地去查, 不是以橫行的態度去執法, 說任何人有嫌疑就有嫌疑, 說任何人有罪就有罪, 頂多插贓嫁禍, 個還有王法? 還是黃金榮三個字就代表王法?” 話音剛落, 令黃金榮口中的酒噴得到處都是, 手中酒杯也跌到地上粉碎, 杭州阿法和丁順華急忙拿起粢飯熱毛巾替其漂亮的制服揩抹, 宮崎寅藏身上都被噴濕, 也慌忙站起弄着身上的和服, 田野橘次和天裝丸兵衞都好奇地望着老賊, 似在奇怪為何這女孩敢得罪租界上的著名執法者, 老賊再留意其他人的面容, 程子卿正皺着眉盯着自己, 似也認同其大哥所言, 暗中留意自己, 果然是政治部的佩槍探員, 而高禮平則撥着扇, 蹺起二郎腿在吸煙, 冷眼看着自己和黃金榮, 巴不得老賊出手殺掉他, 或他殺掉自己這不知好歹的女學生, 而秋霞則不用說, 對剛才的暗器攻擊落空大感震驚, 平凡人絶逃不過, 而且出身的秘密竟被揭露, 也絶不可能, 老賊更向她喊話, 令心胸既懼又恨, 正在盯着自己思考着報復方案, 再望望酒杯, 田野橘次又斟滿了酒, 今晚喝得也頗暢快, 便又一喝而盡.
“ 老子不討論王法問題, 册那比, 儂答老子就是!”
“ 答啥? 那是巡捕房的盤問嗎?”
“ 是!”
“ 個麽吾被捕了? 甚麽罪名?”
黃金榮正想回應, 那法國人又在說法語, 黃金榮又煩厭着說:” 真是飯泡粥, 啥事體!”
吳炳全便對黃金榮說:” 榮爺, 疑犯未被拘捕, 可以保持緘默, 不能誘導招供!”
“ 唉.. 老子小得特..” 黃金榮耍着手, 想吸煙卻發覺煙差不多燒到手指位置, 這時代的香煙都没濾嘴, 很易灼着手指, 也會弄到滿口煙絲, 便丟掉煙蒂, 老賊又嚷着說:” 這晚大家都為老賊而來, 為何不討論那位仙女? 盤問吾, 不是攪百葉結嗎?”
黃金榮聞言立即想到了點子, 今晚如果老賊會出現, 那就甚麼都有答䅁, 也解開獵巫敇令之迷, 如果她可以被利用就更好, 再望着眼前的女生, 知道她即使不是老賊也一定知道誰是老賊, 便又說:” 富布是吧..”
“ 吾是呀..”
“ 儂認識老賊?”
“ 認識又啥事體? 不認識又啥事體?”
“ 個嫖子扮女學生, 就是老賊..” 秋霞指着老賊大叫:” 吾的暗器百發百中, 竟然全部不中, 真是人來瘋!”
“ 個旗下女人用暗器殺豬玀, 更有失傳的利器血滴子, 片刻即能摘人首級..” 老賊也對黃金榮說:” 伊自己也承認, 榮爺不執法嗎?”
“ 唔..”
“ 唔即是啥? 人家是太后的人, 榮爺就畏首畏尾, 怪不知有螞蟻傳, 老佛爺想召見榮爺, 賞以從一品官銜的記名提督, 還真是有勁頭!”
“ 哦.. 小女囡竟然也知道..” 吳炳全便對黃金榮說:” 榮爺, 吾早收到那螞蟻傳, 擒得老賊, 老佛爺就賞榮爺記名提督, 日後可能升仼安徽提督, 兼仼巡撫, 為官居一品之軍門大人, 紅寶石頂戴花翔, 從此就有來頭!”
“ 冊那媽只老比! 老子不稀罕, 老子不稀罕!” 黃金榮急忙耍着兩手, 老賊便又說:” 不稀罕? 個麽還不拘捕那女人?” 再指着地上對吳炳全說:” 暗器都在地上, 吳督察長, 可以看看呀..”
“ 吳炳全把破碎的血滴子殘块檢起, 竟還在手中蠕動, 法國人也蹲下檢起流星鏢和兩只堂前燕, 之後便和吳炳全以法語交談着, 老賊便對秋霞和高禮平說:” 有人要到大自鳴鐘捕房去坐坐, 砌牆頭四圏時間左右, 又可以出來, 達壽爺一定會找上海道蔡大人疏通, 去坐坐也白相相哉!”
秋霞自知以暗器傷人理虧, 也知道自己的身份非比尋常, 即使殺人亦無不可, 頂多要出入捕房, 卻難忍老賊得意的神色, 正欲動手, 吳炳全便按着槍袋喝:” 休想吃生活, 現在拘捕儂!”
“ 個嫖子懂得移形換影, 不是老賊也是女巫, 不是犯了獵巫敕令嗎?”
吳炳全跟那法國部下說了兩句, 便對秋霞說:” 到處張貼的海報是老牛三, 獵巫敕令是1484年的, 已老里八早, 不是租界法律, 没有人會認真, 認為世上有女巫的都是唔輕頭!”
“ 不是今晚要執行?”
“ 別搞七捻三, 法租界執行獵巫? 現在是1908年!”
“ 富布就是老賊!” 秋霞指着老賊, 對吳炳全大叫:” 伊就是女巫!”
“ 別白相, 儂也可以是老賊和女巫!”
高禮平見巡捕竟然來硬的, 便砰的收起扇子向吳炳全大叫:” 阿拉是安愷第塔樓的人, 札台型的話, 全爺和洋葱頭等喫竹笋烤肉!”
“ 少拿侍衞爺出來唬人, 個裡是法蘭西租界, 莫子莫國的, 尋吼勢嗎?”
老賊想到高禮平也應一拼被抓才靠譜, 便指着高禮平對法國部下以法語說:” 姓高的馬褂右下角暗袋中有一柄金色的掌心雷手槍, 經已上彈!” 那法國部下立刻粗暴地踏前搜査高禮平, 果然搜出掌心雷手槍, 吳炳全便拉起高禮平, 法國部下也拉起秋霞, 一齊押着向樓梯處走, 二人也没有反抗, 高禮平卻不斷的說這說那, 反而秋霞比較冷靜, 還回頭睜着老賊, 老賊便以傳心術嚷着說:” 赫舍里. 秋霞, 妳再那樣亂出手殺人, 一定取妳狗命, 記好!”
秋霞聞言便瘋了似的反罵:” 儂也過不了今夜里向獵巫, 走着瞧!” 之後便被押下樓梯.
老賊知道大修士方濟各會見高禮平的時間就在今天上午, 下午自己就被修女馬莉亞派往大自鳴鐘捕房送信, 當中有没有關係? 他們除了交易, 還說了甚麽? 可惜之前没有詳細下載高禮平的記憶, 下載人腦的記憶總需要時間, 那封信當中又寫着甚麽? 為何要派自己交給蒼郎打? 是否正如自己所料的, 修女馬莉亞早知道自己的身份, 但無從確定, 便派自己出任務, 在路途派人幹掉自己, 如能平安返回就足以證明自己就是老賊, 還在想着間, 黃金榮又發出咿咿唔唔之聲, 他見死敵離開, 也鬆了一口氣, 幸好達壽的手下在, 替自己分了憂, 再瞧瞧台上, 嫂子已死, 也祭了兄長, 英雄武松便向觀眾們以一曲告别再上梁山, 老賊也知道宴會已告終, 黃金榮須把握時間找到老賊的線索, 他一直不接受老佛爺的隆恩就是因為没把握找到老賊, 即使找到, 人家卻是仙女, 又怎要求她就範入京? 但現在老賊的同窗陳佛波就坐在面前, 如果她能幫忙, 說不定可以成功, 那麼記名提督銜就到手, 假以時日, 安徽提督兼巡撫之一品軍門大人之位已不是夢, 光宗耀祖誰又不想? 還在思索着之際, 黃金榮又對老賊說:” 陳佛波, 老佛爺的戇巴子滚了, 也没有洋鬼子, 可以隨便談話..” 再伸手問傍邊的人索取香煙.
“ 榮爺, 有甚麽要談? 談山海經?”
“ 當然不是, 就開門見山, 談老賊!” 黃金榮說完, 杭州阿法便遞上香煙, 程子卿點火, 丁順華斟酒, 羅漢阿哥更幫他捶頸, 一一服侍妥當, 老賊便望望酒杯, 幸好田野橘次又幫自己倒着酒, 這人真好, 便對田野橘次以日語笑着說:” 田野先生, 辛苦你了.”
” 陳佛波, 儂十六歲, 是孤兒, 懂上海方言, 又懂流利的英語, 法語, 日語, 德語, 拉丁語和希伯萊語, 有可能嗎?”
“ 世上有甚麽是不可能的?”
“ 老子問儂, 鴻源里三雅苑發生的血案跟老賊有關嗎?”
“ 個不是跟蒼郎打和刀疤老有關?”
“ 儂知道蒼郎打和刀疤老.. 個誰是老賊?”
“ 榮爺認為呢? 不是罩末老嗎?”
“ 兩人都是老賊吧!”
“ 老賊曉得分身?”
“ 老子剛才到三雅苑向倖存者問話, 知道蒼郎打和刀疤老並没有一齊現身, 是分先後的!”
“ 個麽.. 有找蒼郎打問話?”
“ 豬玀壽相也知道, 那不是真正的蒼郎打!”
“ 有拘捕刀疤老?”
“ 没有刀疤老!” 黃金榮拍枱大叫:” 陳佛波! 少兜圈子!”
“ 吾没有兜圈子..”
“ 告訴老子, 今晚發生的, 是啥事體!”
“ 不明白..” 老賊喝了一口酒說:” 吾不是老懂經, 可以說清楚一點?”
“ 陳佛波, 富布, 刀疤老和蒼郎打出現過的場合, 總有大事發生, 没大事也有小事, 儂是富布, 告訴老子, 陳佛波, 富布, 刀疤老和蒼郎打是否同一人!” 黃金榮拍枱瞪着老賊大叫:” 陳佛波! 答老子!”
“ 呵..” 老賊想到這低智的無能流氓竟然可以想通那個點子, 黃金榮能在近代史上闖出名堂, 也有其能耐, 自己不能因為其貌不揚就那麽看扁他, 便摇着杯子狡辯着說:” 我是富布, 不是陳佛波, 即使是, 樣貌也不同, 刀疤老和蒼郎打是男人, 蒼郎打又是洋鬼子, 怎會是同一人? 那樣說不是弄松人嗎?”
“ 若果陳佛波, 富布, 刀疤老, 蒼郎打和老賊都是同一人, 就可以說得通..” 黃金榮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噴着煙圏, 再在大理石造的西洋煙灰盅處彈着煙灰, 並想着對老賊說:” 陳佛波, 可以稱呼妳為刀疤老和蒼郎打嗎?” 之後其厚唇便歪向右方獰笑着, 右眼瞇得很少, 左眼卻大, 那副樣子有點像功夫片演員大細眼, 似乎認為自己已勝卷在握, 擺出一副得意相貌, 該怎樣去拆解那個推論?
黃金榮又喝了一大口酒, 徐徐地說:” 沈德福和陶金標已向老子供出蒼郎打的事, 缺西, 不用再胡樣..”
“ 是嗎?”
“ 蒼郎打在儂所就讀的學院校務處外遇過以拉, 約定以暗語相稱, 命令去調查老子的不法事, 老子便帶同二人往蒼郎打的辦公室質問, 伊當場否認, 沈德福和陶金標之後和林理於馬車上遇到刀疤老, 不問也知道是誰..”
“ 倒很門檻精..”
“ 蒼郎打來辦公室找過老子, 說巴黎方面很留意自己在上海的行為, 那些新聞令伊很困擾, 便簽手令全權授與老子調查和搜捕權, 並授老子..” 之後提起腰帶處的金穗佩劍說:” 佩劍一柄..” 再把劍砰的放在桌上說:” 别小看這金穗佩劍, 是1810年所造, 屬拿破崙皇帝的警察部長約瑟夫·富歇所有, 伊是啥公爵, 老子忘記了..”
“ 約瑟夫·富歇是奧特朗托公爵..”
“ 對.. 奧特朗托公爵, 證明老子是罩末老, 約瑟夫·富歇是大偵探, 偵破暗殺拿破崙的陰謀, 老子也能偵破任何大案..” 黃金榮把杯中酒一喝而盡, 再放下酒杯, 摸摸光光的額頭, 怪叫着說:” 所以陳佛波, 在老子面前, 就坦白吧, 拒招就站籠!”
老賊想到約瑟夫·富歇曾偵破甘當公爵和皮雪格留將軍的暗殺陰謀, 才仕途平步青雲, 黃金榮不知道皇帝後來懷疑他參與馬萊伯爵的奪權陰謀, 再也不信任他, 而且那柄佩劍只是名人用過之物, 並不代表甚麼榮耀, 但蒼郎打信任他卻是可信的, 因為以初到上海的法國青年來說, 在華人社會没有人脈, 但黃金榮人脈廣闊, 不靠他靠誰? 便問黃金榮說:” 榮爺, 刀疤老和蒼郎打跟老賊有啥關係? 說出來札台型哉..”
“ 老子知道, 以拉的暗語上句是天團, 下句是老賊, 煨灶貓和洋葱頭也接翎子!”
老賊想到那句暗語上句是天團, 下句是老賊, 又怎會有人不知道那是老賊的陰謀詭計? 真的要責怪自己從來都不用腦去細想, 便對黃金榮說:” 即使這樣, 又哪能證明吾就是老賊?”
“ 就憑儂把..” 黃金榮以右手指着天裝丸兵衛和站在後面的浪人對老賊說:” 個些人扔下河裡, 還有..” 再指着門口說:” 個旗下女人的暗器, 江湖上都知道聖火門人一出手就無生路, 哪能篤悠悠!”
“ 因為老賊暗中保佑吾..”
“ 吹牛皮!”
“ 個麽, 現在是榮爺說了算? 要收押返捕房站籠嗎?”
“ 勿來三, 就是要, 必須!”
“ 假如老賊也說勿來三, 不怕這裡血留成河嗎?” 老賊攤開雙手示意, 並以松果體察看四周, 台上音樂停了, 戲已演完, 老倌, 樂師, 侍者和其他席上的賓客都一窩蜂地圍在主家席四周, 一直圍了五至六個大圈, 看來大家都知道清末的女超人老賊就坐在主家席, 不想錯過目睹其真貌的良機, 可以將來向兒孫們炫耀, 便想到自己太輕率了, 只是上來交代打碎了花瓶的事, 實際是找驢子, 怎麽變成是老賊出騷呢? 還在想着間, 黃金榮又皺着眉, 繪形繪聲地說:” 告訴儂, 不是有藥頭, 是保護儂!”
“ 保護吾?”
“ 因為提姆阿柏總堂要執行1484年的獵巫敇令!”
“ 那是針對柏斯卡雅女大公爵的, 跟吾何干? 瞎七搭八哉!”
“ 不是針對柏斯卡雅女大公爵, 是針對儂, 五筋狠六筋了, 陳佛波!”
“ 大修士今早接見高禮平和他交易, 就是有藥頭?”
“ 老子的情報是, 大修士跟達壽有交易, 達壽一方給他金子, 大修士給達壽一方一具神像, 這神像可以為西太后延壽, 不再需要訪尋老賊..”
“ 不是交給了高禮平聖杯嗎?”
“ 没有個回事..” 黃金榮話音剛落, 宮崎寅藏便激動地嚷着說:” 我就知道! 那狡猾的傢伙騙我!”
“ ..高禮平和那女人哪能有藥頭?”
“ 達壽其實不相信大修士, 一切都須禀奏老佛爺定奪, 高禮平也不敢擅自收下神像, 所以大修士便把金子都歸還高禮平, 不收一分一毫..”
“ 哦..” 田野橘次替老賊斟着酒, 也激動地說:” 朝庭的人完全不可信, 保皇派也是一樣, 反而革命派比較老實, 看! 高禮平把我們的錢都私吞特..” 再望向黃金榮說:” 能夠討回嗎?”
“ 姓高的是半只白皮豬玀, 會扮鬼子, 其實是癟三, 以前專在飯店對鬼子硬扒軟扒, 但那旗下女人秋霞則不同..”
“ 哪能不同?”
“ 庚子年, 老佛爺和聖上西巡狩獵, 走山西, 由大同至太原, 再渡黃河到陜西西安, 近身護衞之一就是十二歲的秋霞, 路上多次有驚無險, 伊夠敲邊又夠辣手, 便把她視作乾女兒, 並命其父的摯友達壽帶到上海生活..”
“ 到上海生活為啥?”
“ 一來希望能擴濶視野, 二來希望能成功擒獲仙女, 如是就賞賜巴圖魯稱號, 伊橫竪橫立功, 將會是大清第一位女性巴圖魯!”
“ 呵.. 原來秋霞這年才十九歲, 也是女性巴圖魯..”
“ 伊這年不是, 成功擒獲仙女入宮賜福延壽才是..”
“ 但老佛爺的乾女兒不是陜西女富商吳周氏嗎?”
“ 老佛爺據說有很多乾女兒, 不止一人..”
“ 個麽說, 達壽門檻精, 不再搜尋仙女, 改為消㓕仙女? 有個些能耐? ”
“ 老子不相信陌生的洋教神像能延壽, 老佛爺的想法應該也一樣..”
“ 達壽要等老佛爺下旨?”
“ 對, 安愷第塔樓有電報機, 可以跟紫禁城以電報聯絡, 朝庭的奴才幹啥都要先禀奏, 等下旨, 否則小命不保!”
“ 那麽吾有啥危險? 老佛爺命達壽捉拿吾上京?”
“ 此其一, 最安全, 没人神之胡之, 敢動儂一根汗毛..”
“ 其二呢?”
“ 死! 其他人要取儂姓命!”
“ 是甚麽人?”
“ 不知道.. 册那, 恐怕不是好東西, 都是空麻袋背米..”
“ 那是啥意思? 不明白..”
“ 大修士方濟各拜的是啥? 吃的是啥? 提姆亞柏總堂是啥地方? 儂是學生竟然不知道? 不是額骨頭碰到天花板?”
老賊想到今晚的壽宴原本是合謀以一具假的聖杯去誘出自己, 這計劃本已很爛, 還要没有假聖杯, 合謀的錢被吞掉, 都是詼諧電影的橋段, 如果七, 八十年代的港產片以這題材來拍一部清裝武打喜劇, 一定相當賣座, 現在自己吃飽, 是時候去找回驢子以完成那餘下的任務, 便雙手舉杯站起並對眾人說:” 夜到頭特, 白相相很高興, 富布要跑路, 再見特..” 之後一喝而盡, 久未說話的丁順華卻開腔說:” 陳佛波, 夜到頭, 就不要跑路, 跟大哥開路..”
“ 跟榮爺開路?”
“ 是, 去見老正孃孃, 不遠, 就在鈞培里大宅, 可以困懶覺, 早浪再跑路哉..”
“ 哦..” 老賊放下杯子, 瞪着黃金榮說:” 榮爺, 老正孃孃想見吾? 為啥?”
“ 富布, 儂知道老正孃孃, 也知道青幫十姐妹吧..” 林里在一傍擔着香煙並嚷着說:” 上海灘十里洋場, 以拉的江湖事, 所有小癟三都清爽!”
“ 青幫十姐妹要見吾? 可是吾不是老賊..”
“ 不是老賊, 是陳佛波也可以..” 黃金榮右手夾着香煙在空中打着圈, 正想再說, 卻突然有痰, 便往地上吐了一口, 再對老賊說:” 嘎子婆以拉姐妹想見儂, 說儂是女英雄, 又是仙家, 一定要老子請返鈞培里作客..” 再苦着口面說:” 你給我得了哉..”
“ 可是吾不是老賊..”
“ 大哥不是說過嗎?” 程子卿指着黃金榮, 對老賊說:” 不介意儂是不是老賊, 陳佛波或富布也是可以..”
“ 唔..” 老賊想到黃金榮是入贅鈞培里大宅的, 亦夫憑妻貴, 妻子老正孃孃林桂生愛日夕跟九姐妹在大宅搓麻雀, 十個女人時常對唯一的男主人黃金榮嘮嘮嗦嗦, 其精神壓力可想而知, 現在卻流傳着鑑湖女俠秋瑾賞月喝酒之際巧遇老賊, 立刻跟老賊鬥酒, 鬥拳又鬥刀, 全皆落敗並結為姐妹之類的傳奇故事, 那十個女人一定視自己是千古俠客和女超人, 想請老賊作客也是意料中事, 但也不能盡信, 黃金榮可能騙老賊上馬車就往北而行直取北京, 可惜自己有仼務, 也不可能浪費這一晚, 便搖着頭對黃金榮說:” 今夜到頭, 吾没空, 勿來三..”
“ 勿來三? 女小囡..” 站在林理身後的粢飯和尚怪叫着說:” 夜到頭老賊就死特特!”
“ 哪能會?”
“ 外面貼的大字報, 夜到頭執行獵巫敕令, 老賊就無生路!”
“ 可是吾不是老賊..”
“ 妳扔我的徒弟下樓, 又能避過暗器, 大家都認定妳是老賊..” 宮崎仁藏也撫着鬍子, 搖着頭以日語說:” 看來針對的是妳, 不論妳承不承認..”
“ 白浪爺, 你認為我要跟榮爺走?”
“ 我白浪滔天認為.. 是的, 好歹也過一晚再說, 鋪天蓋地的大字報, 也不知道誰要在科學昌明的年頭獵巫!”
“ 宮崎先生所言甚是..” 田野橘次替老賊斟着酒, 以日語說:” 華人有句明言, 好漢不吃眼前虧, 現在明顯有人對妳不利, 為何不避一避呢?”
老賊想到田野橘次也有道理, 雖然自己甚麽也不怕, 但不知敵人是誰, 是自己學校錫安修會的高層? 共濟會還是光明會? 但動手難免要殺人, 如果血流成河怎辦? 便想同意到訪鈞培里大宅, 但馬莉亞修女卻明言明午須回到學校, 又要送信, 如明早找不到蒼郎打而遲了返校的話, 怎解釋? 還有那條蠢驢子要找, 避一避不是自己的計劃, 老賊代表的是正義, 任何惡勢力也不畏懼, 不能有違原則, 便對眾人說:” 謝謝大家, 吾不可能到鈞培里躲避, 對勿住…” 再對黃金榮說:” 榮爺為吾好, 但吾要跑路, 對勿住…”
“ 推板.. 對勿住没用!” 黃金榮狠狠把煙蒂丟到地上踩, 再站起狠盯着老賊, 似乎對於不肯依從到鈞培里留宿一晚的建議極為不爽, 突然一人砰的一聲拍桌並高聲喊着:” 册那比, 陳佛波! 恐怕由不了儂, 不去就吃蓮子羮!”
“ 吃蓮子羮?” 老賊一看, 拔槍大喊的正是三弟程子卿, 正站起並拔出聖艾蒂安1892年型左輪手槍並凶巴巴的指着自己, 便對他說:” 程三爺, 吾不去的話, 會. 開槍?”
“ 嘿! 以為老子不敢? 老子有用手條子!”
“ 賣拳頭吧, 吾不信程三爺敢, 開槍看看?” 老賊攤開雙手再擺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程子卿大為光火, 便大叫:” 册那娘額老比!” 便想開火, 老賊以松果體瞬間偵察, 知道眾人都希望程子卿開槍, 如能接住子彈或中槍没事, 就證明老賊就在目前, 如當場射殺了富布, 也只是死了一名教會學校的女生, 作個故事交差便可, 程子卿隷屬政治部, 有法國人撑腰, 後台也很硬, 其實自己不應該反應強硬去挑逗他, 還在想着之際, 田野橘次突然站起擋在前面說:” 程三爺, 幹甚麽? 富布只是女童!”
宮崎仁藏也站起嚷着說:” 對, 你們是巡捕, 不能這樣對平民亮槍!”
“ 富布是老賊!” 程子卿挪動着手槍說:” 不會翹辮子, 東洋人別管!”
“ 她没承認是老賊..” 田野橘次對程子卿說:” 如果你開火, 她斃命, 怎麽辦?”
“ 阿拉夜頭着棋子, 會處理!”
“ 不行!” 宮崎仁藏大叫着說:” 你們這樣胡來, 我找讀賣新聞記者公開今晚的事, 申報, 上海時事新報, 滬報和我辦的民報明早都會報道, 全上海都會知道!”
“ 三弟!” 黃金榮聞言大驚, 知道白浪滔天言出必行, 急忙向程子卿伸手上下耍着並大叫:” 收起槍, 别神之胡之, 鬥五鬥六!”
杭州阿法和顧竹軒聞言都在大呼小叫, 丁順華便拍着程子卿的肩膊安撫情緒, 再按下其持槍的手, 才算令情況没有惡化, 老賊想到還是日本人較為杖義, 大約七十多人在此圍觀, 竟没一人出口去營救一名無助的女生, 若自己被槍殺, 他們為了協助隱瞞, 一定不會把事情張揚, 屍體就埋掉或扔到河中, 一名少女從此就在人間消失, 可想而知黃金榮集團是多麼的橫行不法, 這時丁順華又對自己說:” 大哥是想儂好, 救儂小命, 要感恩, 哪能不去呢?”
“ 别再說了, 以拉亮槍, 想殺吾, 以拉吃講茶, 吾要跑路..” 老賊轉身問站在後面的李阿三說:” 吾的驢子哪能樣?”
“ 找到特, 就在下面牵着.”
“ 吾走特..” 老賊便欲擠出, 松果體卻感覺到丁順華用兩手向圍觀的人做着打圈手勢, 杭州阿法再手口並用, 好像成為了樂團的指揮家, 召令人們堵塞梯口令老賊不能離開, 老賊正想以千斤墮之力擠出, 宮崎仁藏, 田野橘次和天裝丸兵衞卻領着浪人們為自己開路, 推推擠擠的, 卒之清出一條出路, 黃金榮知道富布離去, 到口的肥肉就没了, 老賊是仙女, 不出賣去當記名提督, 也可令鈞培里全家健康長壽和富貴榮華, 誰又不想? 便大叫:” 陳佛波, 是老子吾王伯伯, 别急吼吼, 到鈞培里白相相哉!”
“ 勿來三特!” 老賊在浪人的簇擁下步下梯級, 松果體卻感覺到黃金榮就像泄掉氣的氣球般低首嘆氣, 又以怨毒的眼神瞄着其三弟, 怪他拔槍壞了大事, 程子卿則一臉無奈, 其他人亦滿面迷網, 便在心裡暗笑, 步出菜館大門, 果然看見一名赤足癟三牵着一頭黃驢, 已套上韁繩, 便摸着其頭面, 感應到牠在唸唸碎, 正在訴說着没好東西吃之類, 就知道這就是自己的驢子, 便牵着對宮崎仁藏和田野橘次說:” 剛才謝謝你們, 你們很杖義..”
“ 別客氣.. 富布, 是舉手之勞..”
“ 有白浪爺的幫助, 中國革命會有成功的一天..”
“ 真的?” 宮崎仁藏雙眼一瞪, 恍忽在黑暗中看見了突然出現的光芒, 便弓着背問老賊說:” 是老賊說的?”
“ 是, 三年後革命就會成功, 清帝退位..” 老賊想到革命是在三年後成功, 但宮崎仁藏都只是幕後人物, 並非前線的戰鬥員, 但一直勞心勞力, 投身中國革命並没在日本政商界撈到甚麽, 武昌起義成功後才怱怱於鄉間借盤川趕到南京, 在新成立的民國政府中也是甚麽好處都撈不到, 刁然一身亦無怨無悔, 這種人在現代功利的社會中, 已絶無謹有, 是真正的英雄大將, 便邊走邊對他說:” 革命成功不是因為你在前線戰鬥, 是因為你一直在幕後奮鬥, 不離不棄, 是真正的英雄大將, 你實踐了少時的抱負, 那是老賊說的..”
“ 呵.. 是嗎?”
“ 是.. 白浪爺請繼續努力..” 老賊望着前面和左右, 電器街燈很明亮, 但比起現代的當然仍不夠光, 街上只有一兩條流浪狗, 因石庫門亭子間酷熱難耐而睡在路上的人很多, 不乏路倒的癮君子, 有流浪漢在檢拾着攤販賣剩的垃圾, 也有黃包車在走, 午夜十二時亦不覺冷清, 由老北門街步向典當街, 遙望可看見歐式建築的圓頂, 差不多到麥蘭捕房了, 卻奇怪只差一條街, 便感到荒涼冷清, 再看不到任何人, 街燈都很昏暗, 恍忽影照着一層薄薄的迷霧, 天空很多東西在飛, 獵巫海報於街道和弄堂處撒得鋪天蓋地, 甚至樓房的露台也有, 就如飛機大量散發的一樣, 便感到危險就在目前, 有人要獵殺自己, 不能讓無辜的人陷入險境, 便對宮崎仁藏說:” 白浪爺, 我的目的地是麥蘭捕房, 快到了, 就送到這裡吧..”
“ 但前面很大霧, 還是把妳送到麥蘭捕房的正門吧..”
“ 不必相送, 你們的安全要緊..” 老賊對宮崎仁藏和田野橘次說:” 你們也知道, 今晚有人執行教皇英納森八世的獵巫敕令, 要獵殺老賊, 老賊不希望任何無辜的人陷入險境..” 再指着北面說:” 過三茅閣橋向對面的棋盤街離開, 不要留在八仙橋一帶!”
“ 前面有甚麼危險?” 天裝丸兵衛瞪着前面問:” 有伏兵? 斧頭黨嗎? 我不怕任何青洪幫惡人, 都是吸煙土和紅丸的短命種, 搏雞也不勝!”
“ 可以告訴你, 前面的不會是人類!”
“ 妳怎麼知道?” 天裝丸兵衛瞪着老賊說:” 除非妳是..”
老賊知道很難再裝, 也希望眾人不再糾纏而聽話離去, 便點了點頭, 眾日本人立刻九十度向老賊躹躬, 宮崎仁藏和田野橘次一齊嚷着說:” 今晚終於得見仙家真人, 仙家幸會!”
“ 不必多禮, 但不要向外人說富布就是老賊, 有人再問, 我也不會承認..”
“ 謹遵仙家教誨..”
“ 你們以後不可以對無辜的人那麼凶, 從露台扔女學生下河中, 會死的!”
“ 仙家誤會了..” 田野橘次正想再說, 老賊卻搶着說:” 田野先生, 怎會? 他們向我動過兩次手!”
“ 仙家, 河中我們有人在小艇中守候, 有人墮河就會救起, 没事的..”
“ 但為何要那樣做? 為了測試我?”
“ 就是了, 仙家, 有穿旗裝校服的女學生於鄭家木橋出現時, 就有人報告我, 我便下令召妳上來扔下河中, 如果失敗, 就一定是老賊到了..” 宮崎仁藏想着說:” 結果兩次都失敗..”
“ 你們原來早已懷疑我的身份..”
“ 其實在場所有人均知道..” 天裝丸兵衛瞪着老賊說:” 仙家就是老賊!”
“ 唉..” 老賊想到穿旗裝校服的某教會學校女生就是老賊真身, 似乎已成為都市傳說, 怪不知黃金榮知道得那麽透切, 便嘆了一聲, 之後宮崎仁藏又深躹躬並向老賊說:” 既然要告别仙家, 也想仙家幫一個小忙..”
“ 幫甚麽忙? 請說不妨..”
“ 成就中山先生的革命事業!”
“ 很抱歉, 我不能介入任何歴史衝突, 不能協助, 不可助戰, 殺人和救人都不應該, 老賊只是歴史的過客, 不應該出現..” 老賊看見眾人迷惘的面容, 也知道說的實在太深奥, 便問宮崎仁藏說:” 白浪爺, 不明白嗎?”
“ 仙家, 喚我白浪就可以了..” 宮崎仁藏摸摸髮髻又摸摸鬍子說:” 說實在的.. 不明白..”
“ 那麽就顯淺一點, 中山先生的革命事業在三年後自然成功, 清皇朝滅亡, 但不代表中山先生奮勇起義, 他有那些計劃, 但那一年没帶兵也没有領導甚麽行動..”
“ 没經過起義血戰, 又怎可能成功?”
“ 他和你都没帶兵起義, 並不代表没有人帶兵起義, 因為你們以前的努力, 已播了革命的種子, 自然發芽成長, 三年後就收成, 在宇宙法則中, 有因, 也必有果, 殘暴政權種下惡因, 也必自食惡果, 没有任何例外..” 老賊捉着宮崎仁藏的手說:” 所以你們不需要我..”
“ 這樣嗎?” 宮崎仁藏陷入思索, 似乎想不通那個宇宙法則, 便又說:” 不如我答認替你追討高禮平騙你的金子, 好不好?”
“ 那就最好, 他們可能召集賞金獵人以取我人頭, 達壽也有私人衞隊, 去味蒓園安愷第追討的話, 難免一場血戰, 實在很難全身而回..”
“ 你不是宮本武藏嗎?”
“ 他的衞隊有槍, 又高手如雲, 面對秋霞也要有必死的覺悟才成, 作為武士的我, 仍要為中山先生的革命事業奮鬥!”
“ 很好..”
“ 仙家不認為我膽怯?”
“ 不認為, 即使戰勝不死, 你亦重創, 那没有任何意義..”
“ 仙家, 還有再見的機會嗎? 如蒙不棄, 我等願意追隨仙家闖蕩江湖!” 宮崎仁藏言畢, 身傍眾人均表現雀躍.
“ 總有機會, 現在不多說了, 蔡乃煌和達壽知道你們在八仙橋, 合作不遂就會動殺機, 馬上向北離開.. 再見諸位, 保重..” 老賊向眾人九十度躹躬, 眾人也向老賊深躹躬並齊喊:” 仙家, 再見, 保重..” 之後便魚貫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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