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晚上，感覺異常地暗，在油燈附近好像有不應該存在的影子，把光源照射的距離縮短，在黑暗中，無法言喻之物正在遊蕩，它們偽裝成風聲，在門外試探著

坐在床邊的一角，房間的角落，我手執大鐵針，儘管金屬摸上去冰冷，但緊握可以安心，直至敵不過疲倦的重量，對抗不了沉重的眼皮，我會一直盯著這個房間

眼睛好乾，嘴唇並沒有乾裂的感覺，倒是大腦在微微發熱，在寒冷的空氣中，至少身體的裏面是溫暖的，先不論表面的皮膚被針刺得在顫抖，至少我不覺得冷

我不覺得冷

看啊⋯我眉間在冒汗⋯

我⋯

⋯這不是汗

但至少不是紅色的，對吧？吶？

我在説什麼⋯我該說什麼⋯

我該問自己的是什麼⋯？

腹部肌肉在跟隨心跳，我才不知道心理的錯亂可以波及生理，誤以為自己是心肌，浪費著體能的同時亦在干擾呼吸

在這個溫度下⋯為什麼我在流汗？

為什麼⋯我在流冷汗⋯發燒嗎？

「我會死嗎 —— 呸，不吉利，大和，拜託，才不要想些有的沒的」如此的自言自語在思緒的最表層出現，而在其下面，便是在進行毫無意義的記憶回溯

頭殼裏的這個，只懂埋怨和慌張的肉塊本能地轉動，浄做些無謂的猜測，浪費精力去應付可能性不明的未來，迴路阻塞時還要把胸口的空位偷走

我記得自己小時候的恐懼：害怕被開膛

解剖老鼠或是青蛙，只是看的話沒關係，唯獨是親手做，那臨場環境的下，意識到是當局者，逃不了的壓力，我可下不了手，極度害怕在皮膚上開口，我打從心底感到噁心，混合意識到生命脆弱的恐懼感

我討厭這樣

男人的牙齒很痛，他們咬我的時候我一定會大叫，我好害怕萬一真的把自己的皮硬撕下來，那種將肉體暴露在空氣中的痛苦，任由溫度喪失，血液流動，本身在裏頭的都跑出去，什麼也不剩

生命可以離開自己，這個想法，困擾了自己很久

很輕易，甚至是隨時可以，只要一瞬間，在肚皮上便可以多一個嘴巴，不該説話的地方一張嘴便把不要得的東西通通吐出來

我只可以望住自己的身體，再也困不住身體的這個事實，我可以尖叫，但肚子的嘴巴會以更響亮的聲音尖叫，用高分貝的噪音蓋過自己

不一定會馬上死，很多時候斷半身的人還有救，只要心臓沒掉出來，便不會死，但正因如此，若然你沒及時得到治療呢？

如果是數個世紀前呢？或是自己獨個受傷呢？你恨不得自己在第一時間昏過去，倒是本能地，人會拾回地上的東西，塞回去肋骨之中

至少這樣無謂著的話，沒那麼難看，死相

我在想，人為什麼連臨死的那刻也不會接受，彷彿死不冥目是本能，彷彿欺騙自己就是生而為人的能力

有多少次，數不清的過去，思考的停端並非成功得出了結果，而是很單純地累了，就因為絞盡了腦汁的辛苦感，而將思考暫停了，停止了，我們都知道，思考一旦暫停，很多時候以後便不會再帶起了

或許這次的想法也是，如同過雲雨一樣，我不會記得這迴路

「就先這樣吧」、「不知道」、「可能吧」，這種「袋住先」的心態卻是把理智保留著，諷刺地，理智什麼的，即使沒了，人也是能好好地活著，瘋子只要意識到一絲安全感，也不會把危險放在眼中

猶如「理性」本身不是必須，也不難怪，感性的人類在地球上活了這麼久，過去的幾個世紀憑歪理也能存活下來

「思考，只是為了生存耍的小聰明」

我會嗎？這樣的説法我會接受嗎？口上説不會，但心中卻知道，思考就是會產生不愉快的念頭，而這些不快往往就是察覺到世界的醜陋得出的，令人沮喪的想法大概是真的，不是假的

可悲

⋯小時候，我害怕睡覺

睡覺的時候，沒了意識，究竟是代表什麼？身體丟下了自己，讓自己坐在副駕座，身體有了自己的意識所以不再需要自己

猶如，不，根本地，「我」的死比身體的死更容易

「我」很輕易便會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