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本記錄著阿卡姆的案件紀錄冊,準確的說,應該是發生在五朔節前夜的紀錄,裏頭詳細的依照時間、地點記錄下了所有在該年同一天所發生的失蹤案件,其中大多數都是兒童,而且至今為止,絕大多數連屍體都沒有被發現,之後的頁數裡,記載著多方提供的資料和謠傳,有人說,那是女巫們在作祟,也有人說,那和幾十年前的隕石、席捲全鎮的傷寒都是出自惡魔的手筆,少數幾個可能有被發現的屍骸,也都因為保存不當無法確認死亡的原因和時間,不過在那些資料中,幾乎都能在屍骸附近發現疑似是用來進行黑魔法儀式的痕跡,雖然稱不上是有趣,不過用來打發時間倒是剛好,在我差不多看完時,雪莉便前來通知我了,在她身旁還抱著一大疊厚重的書籍,在我們一番勸說下,他才同意先暫存在搬運書籍的小車上,等面談結束後再來取。
跟著雪莉,我們從圖書區一旁的樓梯向上走去,經過一條掛滿了許多寫著人名畫像的走廊後,又拐過幾個彎,最終在一間裝潢典雅,有著大理石砌成的地面的辦公室,雪莉在柚木門上輕輕的敲了兩下,並告知來意。
「教授,我帶他們上來了。」
「好,謝謝你。」
裏頭傳來一個低沉,富有磁性的的嗓音,推開門後,我們見到了聲音的主人,同時也是圖書館的現任館長,亨利-阿米蒂斯,他正如他的聲音那般,一頭柔順的白髮抹了點油向後梳去,給人一種知性的感覺,整理得當的鬍子更多添了份和藹的印象,他帶著一支圓框眼鏡,身上穿著成套的卡其色西服,胸前點綴著紅色的迷你領結,幾乎能稱得上是模範的搭配。
「坐吧,花草茶喝嗎?」
他招呼我們在一副茶色的沙發上坐下,和子爵家那種棉花糖般的觸感不同,是以皮革為外表,再填充了適量的填充物後,能夠長時間坐在上頭偏硬的觸感。
「麻煩你了。」
「謝謝。」
淡紫色的液體從玻璃製的茶壺中緩流出,倒入精緻的小茶杯中,他優雅的倒上三杯後,將整個托盤拿到沙發間的茶几上。
稍微啜飲了一口,一股清爽的花香和薄荷的清爽流過全身,令人感到一陣放鬆的感覺。
「薰衣草和玫瑰,還合你們口味嗎?」
他一口喝下杯中的花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看起來你們似乎不只是要和聊你家族裡的怪事呢,如果方便的話,能讓我錄音紀錄嗎?。」
他從從辦公桌的抽屜中拿出一個黑色的方形錄音機。
「沒問題,關於家族的怪是我們就留到之後再說吧,教授,接下來我要說的話,都是我這兩天切身的經歷,在我身邊的這位大衛能為我作證,一切,都要從我們決定在前往阿卡姆前,決定在印斯茅斯停留開始說起,最開始,我是在預計搭上火車的小鎮上遇到大衛,喔對,還遇到了個驕傲的英國佬……」
「英國佬……」
「然後啊,我們就搭乘巴士向著流傳著各式傳聞的印斯茅斯出發……」
接著羅伯特繪聲繪影的講述了我們在印斯茅斯的種種遭遇,和在子爵家的版本相比,幾乎就和現實沒有太大的區別,而做在對面沙發上的教授則是一言不發的聽著他所說,一會兒皺著眉頭,一會兒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喝下一杯又一杯的花茶。
「……總之,好在最後我們還是在經過千辛萬苦後,回到了公路上的巴士站牌,安全的來到了阿卡姆鎮,雖然又遇到了那個難搞的傢伙,好還有那個……什麼什麼子爵。」
「是這樣嘛……你說的這些都十分的有參考價值,如果可以的話,我能將錄音作為研究的資料嗎?」
「當然,至少會給你們十……不,二十元……最多,三十元的報酬的。」
他似乎是以為我們覺得給的太少,又加上了不少。
「沒問題,這樣看來大半年都可以不用為了生計煩惱,還能把之前欠下的……」
「我也沒問題,不過教授你似乎剛剛有什麼想說的呢。」
「你們說的那個雕塑,我能看看嗎?」
「可以啊,就是這個。」
羅伯特從身上拿出那座巴掌大的雕塑。
「這……兩位,如果方便的話,可以再占用你們的一點時間嗎?」
「嗯。」
他走到辦公桌旁,拿起桌上的燭台狀的電話,面色凝重地向聲音對面的人小聲地交代了幾句後,回到沙發上。
「請你們稍微等一會兒,我請人去地下室的儲藏室裡取一件物品,我想讓你們看看。」
不出一刻,辦公室的門便被輕聲的敲響,教授示意來者進來,只見一個和雪莉穿著類似的男性職員,小心翼翼的用雙手捧著一個鋪著絨布的瓷盤,上頭似乎有個迷你、黝黑的石頭。教授從職員手中接過瓷盤後,用一旁的手巾小心翼翼的將石頭拿起,放到沙發間的茶几上,這時我們才得以看見那塊石頭似的物體的真面目,竟是和羅伯特在印斯茅斯撿到的那副雕塑相似的物體,雖然明顯被磨平了不少,不過上頭的輪廓和那醒目的樣貌還是證明了兩者間的關係,即使不是完全一樣,但刻劃的明顯辨是同一個對象,那被率領者眾多深潛者的……什麼?
那股記憶硬生生被撕裂的感覺又再度出現,我知道的,我知道自己擁有那樣的知識,卻怎麼樣也想不起來。
「不瞞你們說,這是被那些魚頭人身的怪物,深潛者們所崇拜的父神,大袞。」
「對……對……對,就是大袞,為什麼我怎麼也想不起來呢,父神大袞,母神海德拉,非力士人的主神,在舊約聖經裡便出現了……」
在教授說出口的那刻,封閉的思緒如同洩洪般重新打通了,不吐不快的將那些知識講出來後,我才發現面前的教授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我,我才意識到或許說的太多了。
「這……」
「果然……果然名不虛傳啊,大衛,這些可是我們幾個教授沒日沒夜的翻遍了各式歷史文獻、鄉間野史,又花費了不少心力在民間打聽了許久,才好不容易得出的結論呢,我可真想知道你是從哪裡聽到的呢。」
他眼神瞬間變得十分犀利,透過反光的鏡片緊緊的盯著我,那眼神就像是盯上了野鹿的老練獵人,我感覺身邊空氣漸漸濃稠了起來。
「不,我也是瞎矇的而已,教授您千萬別放在心上,可能是從哪個鄉野小報吧,抱歉打斷您了,您繼續說吧。」
他又持續了一會兒,或許是想可能暫時套不到什麼話,又或者是有其他更在意的事,敷衍的接受了我的說詞。
「是嘛……這個雕塑是我經由某些管道收集而來的,據說是從某個住在印斯茅斯的人所擁有的,雖然我很想向他問些什麼,不過如今他卻因為精神失常住在療養院,整天除了對著空氣發呆之外,什麼也不會說,直到親口聽完你們的親身經驗,讓我更加確定了,我們的推論沒有錯,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用一百美金像你們收購這座雕塑,你們意下如何呢。」
「這……雖然很誘人,不過請容我婉拒。」
出乎意料的,羅伯特拒絕了他的提議,不過他似乎沒有太驚訝,反而表示理解的態度。
「好吧,我想也是,畢竟只要是個學者,沒有人想會把到手的寶貝交給別人呢。」
「不是……這……也不全是這樣……」
他一臉「我懂」的樣子打斷羅伯特。
「如果你隨時改變主意可以再來告訴我。」
「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雖然沒有特定的目的地,但我的直覺告訴,如果再繼續停留,便可能會再節外生枝,儘管這兒或許會有能讓我回去的方法……
「沒問題,不過如果大衛你有空的話,不如留下來一會兒,我有些事想和你說,羅伯特,我們繼續抱持通信啊。」
「好的,大衛你們慢慢聊,我繼續去樓下看古今中外黑魔法紀錄大事典-只要看完你也能成為黑魔法大師全集。」
說完他便快速地逃離了辦公室,該稱讚他是直覺敏銳嗎?或者是他真的對那些書籍十分的感興趣,即使不吐槽書籍的名稱,我也覺得後者的機率比較大就是了。
羅伯特關上門後,教授起身重新的將茶壺裝上熱水,來回擺動了幾次茶包後回到座位上。
「雖然我對於大衛你的事已經有所耳聞,不過你身上實在有太多的謎團了,就像是憑空出現一般在印斯茅斯附近的小鎮裡,靠運氣贏下一場金額龐大的賭局,接著又故意輸給那些實力一般的賭客,巧妙的將他們的錢還了回去,然後又和出身那個家族的羅伯特去了趟印斯茅斯,靠著過人的身手全身而退的回來,更不用說那些不知道從哪裡知道的知識,我本人實在對你十分的感興趣,不過看樣子你也是有些難言之隱吧,我也不想過多的追究,至少現在我還能接受,但相對的,我希望你可以幫我一個小忙,其實我有件事想拜託你們……如果是你的話一定沒有問題的。」
教授遲疑了一會兒,吞了吞口水接著說道。
「我有個朋友,或是說曾經是朋友的人,住在敦威治,離這邊沒有很遠,他是個有些古怪的人,雖然不是在懷疑他,不過那附近一直有些怪事發生,讓我十分頭疼,再加上最近他……總之,我希望有人能代替我去看看。」
敦威治……好像……不,我很確定會發生什麼。
「怎麼了嗎?」
「不……這個的話……」
「果然你會拒絕,這更加確信了我的猜想……不,沒事,我和幾個朋友會去處理的,我實際想拜託你的,是另一件事,是在稍微遠點的地方,在英國鄉下的某個小鎮,我一位朋友的朋友,繼承了祖上留下的一棟修道院,因為他的兒子似乎是發生了什麼事,讓他決定要搬回那棟祖宅,原本一切都進行的十分順利,我的朋友也和他時常保持著通信,不過最近的信封裡,總是在正常的文字間夾雜著一些夢境中奇怪的囈語,說著什麼老鼠、可怕的豬倌,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字裡行間他那瀕臨崩潰的精神卻是連我這個和他毫無關係的人都能一眼看出,詳細的部分我可能要請我的朋友再跟你說,總之,我希望你能到現場看看,他似乎還同時也找了幾個朋友,對,我直接請他過來好了,請你稍等一會兒……」
他再次撥通燭台電話,不過他這次他說的話十分清楚。
「幫我聯繫子爵和他的夫人,告訴他們我有急事,和他們的委託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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