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劉文源詢問另外兩人。
「偽裝得很好，這附近所有人都認為那是一間工廠，沒有人懷疑。」林心怡說道。兩人接著看向林式安。林式安兩眼出神，愣愣地看著前方，不過口語相當清晰地說：「應該就是這裡了，工廠的地底下有隱藏的設施，那些東西看起來就不像用來生產食物的。」
「好，那我們就進去吧。」
林心怡運起能力，對周圍施加暗示與認知阻礙，如今在路人眼裡，他們三個是一身西裝的中年上班族樣貌。他們就是靠著這一招，坐了火車和計程車一路來到宜蘭的這個目的地。
沒想到這目的地竟是一間食品工廠，而且這品牌名稱還十分響亮，可說只要是台灣人，一定聽過──不對，應該一定吃過這品牌的其中一種產品吧。林式安無法想像會有人沒吃過。
三人逕自從大門口進到廠區，警衛亭內的警衛抬頭看了他們一眼，給了個招呼的微笑後，就低回頭去看他的手機。
「我們現在是董事長特助。」林心怡笑著說。
林式安用著能力，領著兩人往疑似是秘密入口的地方去。「就是那裡。」林式安指著一扇不起眼的門。三人湊近去瞧，發現那扇門裝了個電子的密碼鎖。
「要密碼。」林式安和林心怡不約而同地看向劉文源。
劉文源自然明白，他上前把手放到面板上，不到兩秒，嗶了一聲，門就打開了。
「我們三個根本最強間諜。」林心怡笑著說，跟著推門進到那秘密房間內。
內裡有三台電梯，三人進到其中一台，林式安直接點了地下五樓。
「這裡好複雜，」林式安閉著一隻眼睛說。「還有比五樓更深的地方。我們要再找路下去。」
正說著，電梯已經到了五樓，
「啊！」林式安突然驚呼一聲，跟著電梯門打開，另外兩人正在找林式安驚呼的原因，就看見電梯外立著一個大約他們半身高、圓筒外型的東西。那東西面著他們的部分中間，有塊圓形發出綠光的部位，林式安看出那是一個鏡頭。
「那是機器人！」和林式安講完話同時，那圓筒機器人的綠色「眼睛」變成了紅色，隨即走廊和電梯內的警示燈也開始閃爍，警鈴聲大響。
「喂喂喂！快出去！」林心怡一邊叫著，一邊趕緊跑出電梯。原來電梯門似乎因為警報開始關上，劉文源見此，立刻控制住電梯門，安、源二人一先一後地逃出電梯。
那個圓筒機器人一直保持「眼睛」對著三人的狀態，但除此之外沒有進一步動作。「現在呢！」林心怡焦急地問林式安。林式安緊閉著眼撓頭。雖然他的能力能看穿這些厚實的牆壁，但在這種地底下，他沒辦法使用俯瞰的方式進行大範圍的搜索，因此在這陌生又錯綜複雜的結構內，他也沒辦法短時間內就找出目的地。
「有東西來了！」劉文源驚呼。走廊另一頭出現五台圓筒機器人，這五台在大小上和最一開始電梯外那台差不多，但它們的頂部卻裝設了像是火炮一樣的部件。
見有敵人追來，三人也顧不得什麼找路，當然是先逃跑要緊，遂掉頭往反方向快跑。
「啥潲機器人！幹！我能力完全沒用了！」林心怡大聲咒罵。
右邊的通道，機器人；左邊的通道，也是機器人！繼續往前的話……
「我們被包圍了！」在林式安的眼中他們已是四面楚歌，在牆壁後、更遠的通道外，通通都是進逼的機器人。「先進那裡面吧，文源靠你了！」
林式安帶著他們進到一條通道的盡頭，路的底部是一道鋼製的大門，上頭加裝著巨大的氣密鎖，看起來無堅不摧。但在劉文源面前，是沒有東西可以阻擋他的。你要如何阻擋你自己？
唯一的問題只在於速度。林式安回頭看，走廊那頭已經有好幾台追上來，在兩邊轉角也有數台正往這裡靠近。劉文源使盡全力推動那道門，因為他沒有足夠的時間深入同化構成門的物質，所以沒辦法輕易控制它，好不容易才開出一條側身可過的縫隙。
林心怡和劉文源先行，林式安殿後，正當林式安要進門之際，後頭的機器人突然發射出某種不明的綠色膠狀物質，那團東西準確地命中林式安左手臂，林式安嚇得驚叫，心想自己是中彈了，又看自己手臂上一團噁心黏稠物，急得甩著手要把它弄掉。
但那團東西黏性極強，根本揮之不去，更奇的是，過了約兩秒，本是柔軟的一團膠狀物質，卻突然凝結硬化，且重量瞬間增加，林式安甚至快要抬不起自己的左手臂。
林式安知道這東西無法自己解決，此際還是逃命要緊，便趕緊拖著左手穿過門縫。三人都到了門的裡邊，稍稍鬆了口氣，心想簡單的目測，那些圓筒的大小是無法穿過這縫隙的，追兵暫時是解決……
心中是這麼想，但耳邊卻傳來擾亂這種想法的不祥聲音……
三人往回一看，只見門縫後閃爍著一隻紅色「眼睛」，伴隨著紅光閃動，有種金屬摩擦的聲響在鼓譟著，再仔細一看，竟然是機器人正在變形！
「啥潲！……快跑快跑！」林式安大喊著。本已放鬆下來的林心怡和劉文源只得趕緊轉身起跑，林式安也跟在後，但還是晚了一步，那機器人已經完成變形，加速穿過門縫。那第一個闖過的現在是長方體的外觀，好似一輛列車般，直衝向林式安。但林式安背後有眼，對於那機器人打算衝撞他看得明明白白，在要撞上前及時往一旁躍開，漂亮地閃過。
問題是追兵並非只有一架，緊跟著又有三台穿門而來，於此同時，大門還發出吱嘎的聲響，林式安一看，沒想到門外竟有機器人配有機械手臂，正試著擴大門縫。那四台先驅見林式安落單，就把他當作首要目標，齊向他圍靠過來，它們的機體側邊分別探出了機械手臂或是裝備有電擊棒的結構，林式安想著要逃，但想到這些東西的速度，恐怕他根本跑不了幾步就會被追上。
就在這時候，在林式安最左邊的機器人不自然地晃動了幾下，接著它的機械手臂就突然砸向它旁邊的那台機器人，這下用力極猛，被砸的頂上被砸出一個大凹洞，砸人的則是把自己的手臂都砸得變形了。
另外那兩台不知是否察覺情勢不對，向後退了一點，手臂武裝呈現一種警戒的姿態。林式安自然把握這個機會，慢慢往劉文源他們的方向移動。那台突然攻擊同夥的機器人，其實就是被劉文源所控制──他藉著同化空氣形成一個延長的肢體碰觸到那台機器人。劉文源把那台機器人移動到林式安和其他機器人之間，他一直覺得從那台被他控制的機器人那裡傳來一種奇妙的刺激，好似有人輕搔著他的皮膚……他發覺那好像是一種訊號……
金屬被推動摩擦的聲音，林式安沒有看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大門被打得更開，一大群機器人蜂擁而入，一個個紅色戒備的眼睛浮現，全都緊盯著他們三人。射擊武器、用來拘束目標的手臂和電擊棒，雖然可能不是殺傷性的，但仍舊是充滿威脅，尤其是在這裡被抓住，那也代表整個計畫前功盡棄，他們就成了自己送上門的小羊，遂了那委員會的心願。
林心怡心裡實在難平，想此前自己能力如此橫行，如今卻毫無用武之地，那一個個金屬塊看了是越讓人來氣，又加以眼下被圍堵的急迫，怎叫她耐得住？當此時，林心怡注意到腳邊不遠處有個打開的紙箱，她稍微伸長了脖子去看，發現裡頭放了幾個玻璃瓶，瓶中裝著略帶黃色的液體。
這些難不成是汽油！林心怡心裡突然覺得一陣快活，腦中起了個好點子，她一個箭步去到紙箱旁，抽出兩瓶玻璃瓶，二話不說便丟向眼前那些機器人。
瓶子旋轉著直飛向最前方的機器人，三人看見快被擊中的那兩台機器人向前伸出手臂──有那麼一瞬間，林心怡真的以為那兩台機器人會接住瓶子──瓶子從略低於機器手臂的位置穿過，直接命中機體。
林心怡高興得差點歡呼，她張嘴急忙要叫林式安或劉文源想個辦法點火，燒了這些鐵皮傢伙──但她開了口卻成了口呆，沒說出話只是瞪著眼看：那兩台機器人此時竟冒著白煙，發出滋滋聲響好似水滴落在燒紅的鐵塊上。再仔細看，它們的金屬外皮竟然像是融化的冰淇淋一樣化開，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
三人互視了一眼。
林心怡毫不遲疑地抽出紙箱內剩的玻璃瓶，盡數擲向那些機器人；林式安發動能力，「那邊！那些箱子裡都是！」，劉文源左手朝林式安說的方向一伸，一隻看不見的空氣手從掌心延伸出去，抓到了那些堆積的紙箱。
「往後跑！」
劉文源大喊，於此同時那些紙箱已經被拋到半空中，其中一些箱子沒有封上，裡頭的玻璃瓶飛散開來。這些機器人是理解情況的，早從那兩台機器人的下場知道那些瓶子的危險性，此時也紛紛走避，但那數十瓶像雨一樣落下，加上它們數量多，雖想逃卻被其他人擋了去路，一時一片混亂，跟著便丟了躲逃的機會，瓶子箱子灑落下來，玻璃爆碎，那腐蝕的液體噴濺開來，僅是一小滴就可蝕穿它們的外殼，首當其衝者甚至被溶解得像是一灘稀泥。
「往這邊！」三人趁隙逃走，林式安跑在前頭找路，總算讓他看見一扇通往其他房間的門，三人趕緊跑進那裡頭，出了那房間後又在走廊上跑了好一段距離，直到他們覺得已經脫離險境後才停下。
他們選了個房間作為暫時休息與藏身的地方。這個房間看來應該是個倉庫，室內空間相當大，擺了很多的架子，上頭堆滿紙箱和看起來非常沉重的木箱。三人找了個隱密的角落便坐下來休息。
「我剛剛應該再多撿幾瓶那鬼東西的。」待稍微緩過氣來，林心怡說。
「妳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劉文源問。一邊碰了下林式安的手臂，那團奇怪的堅硬物質便脫落了。
「我哪知道，反正就某種化學藥劑吧。」
「妳想要啊？」林式安比了比一旁的紙箱：「那裡面都是。」
林心怡聽了，連忙把一個紙箱拖到跟前，撕掉上頭的膠帶，果然，裡頭全是裝著微黃液體的玻璃瓶。
「哈！讚啦……」林心怡聲音漸弱，原來是她歡呼到一半，另一頭卻突然傳來聲響，似乎是倉庫的門被打開了。
「機器人。」林式安悄聲說道。
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那機器人好像在貨架間徘徊，時走時停。林式安看見機器人搬下一個紙箱，然後就搬著那個紙箱出了倉庫。
「走了？」林心怡小心地問。
林式安點頭，說：「搬了一個紙箱就走了。」
「它們搬這個箱子要幹嘛？」林心怡看著另外兩人，林式安劉文源自然是沒有答案。林心怡突然伸手抓住另外兩人的手臂：「我們來看它們在幹嘛。」林式安劉文源被這麼唐突抓住，自是嚇了一跳。林式安回神想，趁現在相對安全，用這樣的方式也算是在探勘，對接下來的行動也是有所助益，因此就答應了。劉文源看兩人決定要做，也沒什麼理由反對。
三人這時已是駕輕就熟，立刻就連結起了能力，林式安向外探出去，所幸那台機器人還沒走得太遠，三人的目光就跟在它後頭，看它在通道內拐了幾個彎，忽然旁邊的幾條岔路也駛出了幾台機器人，每台的手裡都捧著一到兩箱的紙箱。
這些機器人排成了一列前進，如果行進間又有從岔路來的機器人，後來的也會流暢且有秩序地加入到隊伍中。林式安把視點往前推，一直到隊伍的最前端，看見機器人正依序穿過一扇大門。
跟著穿門而過，眼前出現的景象讓三人略感驚訝。門後是一個非常廣大的空間，所見之處可以看到許多蜿蜒曲折的輸送帶和各種機械，同時也有許多機器人穿行於其間，但最吸引注意同時也最令人驚奇之物，莫過於被輸送帶環繞、位在中心的那個巨大圓柱形構造，其高或有五至六層，圓周恐有三、四十人環抱之廣。
那些列隊進入的機器人把手上的紙箱放到輸送帶上，然後一樣整齊依序從另一扇門離開。看到這裡，機器人部分的問題是結束了，但很顯然又有別的問題產生了，林式安相當明白這點──當然他自己也很好奇，所以不用林心怡開口或用心中意念，林式安自然繼續跟著那些輸送帶上的紙箱前進。
他們看見紙箱沿途經過許多關卡，先是有機器將紙箱上的膠帶都切斷並打開紙箱，接著是一個機器往下罩住紙箱，升起時就把箱內的瓶子都抽出來，空的紙箱往另一條路線前進，瓶子則被放到不同路線繼續旅程。
瓶子的蓋子被拔除，然後到了最後一個關卡，數根細長的吸管伸進瓶內，抽出裡面的液體，旁支的管線匯聚到主幹，最終全部注入那巨大的圓筒之中。
林式安上升俯瞰，發現那個圓筒上方並非密封，可以清楚看見裡面蓄著八分滿的淡黃色液體。
這麼多這種鬼東西，到底要幹嘛？林心怡的心聲傳遞到另外兩人的腦中。
再看看後面啊。那圓筒後方還有空間延伸，遠看似乎還是一連串的輸送帶。林式安越過圓筒，逐漸降低高度，這時候三人發現圓筒的另一側連通許多管線，把液體送往其他地方。他們跟著其中一條路線，這條管道一路向下，最後分散注入到許多鍋爐之中。他們看見其中一個鍋爐上的溫度表，顯示鍋爐溫度超過百度。
高溫加熱後的液體又被集中用管線送往下一道處理程序。三人看著這些液體被送進各式各樣的機器之中，被旋轉、靜置、過濾，途中還不斷加入一些新的液體或粉末，原先的淡黃逐漸變成奶茶色。
奶茶？……
林式安心裡突然有了不祥的預感，他感覺劉文源也想到了，兩人心裡頭正想著，然後他們就看見了：液體被導進一個機器，那機器上部是桶狀的，底部則是一個旋轉的圓盤，而在圓盤下是輸送帶，在帶上運送的是空的保特瓶。寶特瓶到圓盤的下方，接在圓盤下的管子便往瓶內注入液體，然後裝好的瓶子再往前去讓機器貼上標籤，一瓶奶茶就完成了。圓盤不停地旋轉，輸送帶不斷地前進，一瓶又一瓶的奶茶毫不停歇地被完成……
三人結束連接，一來是林式安的能力也到了極限的範圍，二來是他們也看夠了。
三人沉默了好一會。「喂……」林心怡先開了口，她對著林式安說：「你六中的，你頭腦比較好，這個東西是可以吃的嗎？」林心怡指著一旁的紙箱。
林式安心想他怎麼會知道，那玻璃瓶裡裝的是什麼他根本一無所知。「我不知道……」林式安擠著眉，支吾地說：「但是……」
林式安沒說完，但劉文源林心怡卻也知道他想說什麼：能腐蝕金屬的東西，能拿來喝嗎？
原以為食品工廠就是個幌子，只是要用來掩蓋那個神祕組織，但沒想到這食品工廠本身也是疑雲重重。這個品牌家喻戶曉，那種奶茶也是熱銷商品，事實上，林心怡被抓的那晚，在到KTV前她也在便利商店買了一瓶那種奶茶。幸虧林心怡能控制自己噁心的感覺，否則她剛剛就吐了。
「這就像之前發生的那個食安事件吧……」劉文源說
「你是說那個麵包店？」劉文源點點頭。
「幹，有夠噁！」林心怡站起來，把手伸向林式安：「手機。」
「妳要幹嘛？」
「去把那些東西拍起來啊，」林心怡朝林式安褲子口袋伸手，林式安趕緊從口袋裡抽出手機遞給她。「我要去社團爆料。」林心怡勾起一個危險的笑容。
林心怡解開手機畫面，但畫面卻亮了不到兩秒就又變黑了，林心怡嘗試點了好幾次啟動鍵，但畫面卻都是一片黑。
「幹，壞了！這什麼爛手機！」林心怡一惱，作勢要摔那支手機，猛一抬頭，卻看見十步遠外站著一個矮小的老人，林心怡嚇得尖叫，劉文源林式安這也才發現那名老人。
三人被這來路不明的老人嚇得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反應，倒是老人一副氣定神閒，慢悠悠地說：「三位同學，你們好，等你們很久了，總算來了。」老人手背在背後，慢慢朝三人走近。「不好意思，我們這裡不可以拍照，所以我把它關掉了。」
喂，兩位，有點怪怪的……
老人在離他們約五步的距離停住，繼續說：「還沒自我介紹，我是吳奉亮，是毒果計畫的負責人，光復大陸計畫執行委員會的主任委員。」
我沒辦法控制他！
劉文源林式安腦中確實接收到林心怡的心聲，同時三人也聽見了吳奉亮的介紹。這是他們認識的第二位委員會成員，看來可以確定他們沒有走錯地方。
「你就是……就是弄了超能力的人嗎？」無聲無息地出現，林心怡又控制不了，林式安心底明白眼前這老人絕不是表面看來那樣普通，定然是藏有什麼招式步數。
他可能也有超能力。林式安把念頭傳給另外兩人。
「真要說我不過是依指示行事罷了，安排策畫的人並不是我……」吳奉亮看著自己的右手手掌說道。「但這不重要。好了，跟我來吧。」說畢，吳奉亮轉身便走。
「喂！程紫婷在哪裡！」林式安怒道。
吳奉亮停下來，微偏過頭，說：「我帶你們去找她。」
林心怡和劉文源看向林式安，三人交換了眼神，不用言語便做好了決定。
三人轉身就跑。
如果說這幾天以來的經歷有讓他們學到什麼，那就是陌生人絕對不可信，甚至連熟人都得提防！
三人竄出倉庫，慌亂間也不知擇何路，只是剛剛既然看到了機器人往某條路集合，便選了那條以外的。
「他有追上來嗎？」林心怡問。
「沒有。」林式安看了他們背後沒人就答了──他沒說的是：他也沒看見老人在倉庫裡。
「啊！──」劉文源驚叫，因為前方轉角突然竄出機器人，三人停下來。
「完了，它們都過來了！」
「先躲吧！開這個門！」劉文源應林心怡指揮，控制打開一旁的電子滑門，三人退入其中，隨即將門關上，及時阻隔了那些追上來的機器人。
「幹，它們也來得太快了！」林心怡捶了一下門。林式安坐到地上，說：「我沒看到任何監視器，為什麼它們知道我們在哪裡？」
「那個老人……」
「啊……」林式安聽劉文源提醒，恍然大悟。「對，可能是那個老人在控制機器人……」
「準確地說，我只是分享視覺情報給它們。」
三人背脊一陣發涼，林心怡瞪著眼轉過頭去看，只見吳奉亮面無表情地站在他們背後。林式安感到心搏過快，已經有了發疼的感覺，劉文源則是呆若木雞。
「三位，跟我來吧。」
看著吳奉亮緩步前進的背影，三人瞭解到眼下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登時也沒了鬥志，隔著一段距離走在吳奉亮身後。
吳奉亮帶著三人往房間內走，房間底有一道門，吳奉亮輸入密碼打開那扇門，門後傳來十分刺眼的光線，等到適應光線，林式安發覺這房間彷彿海生館的展區，他們走在中間的一條走道，兩側是一整面牆的玻璃，玻璃之後……
林式安第一眼沒有認出那是什麼，再仔細一看，原來是一隻躺著的牛。
玻璃後面被隔成數個隔間，每個隔間內都有一隻躺著的牛，一旁則有一條輸送帶通向隔間後的窗口，那些牛的嘴裡都有一根管子，管子連通到天花板，管內則是有黑色的液體。林式安正對眼前所見納悶，突然隔間內的上方伸下兩隻機械手臂，三人都注意到了，才剛感到驚訝，一隻手臂指著牛的額間，瞬間一道電光，牛的四肢顫動了一下，然後就軟癱地擺在地上，幾乎同時，另一隻裝有刀具的手已經割開牛的喉嚨，頓時血液飛濺。
這三個高中生哪裡看過這種場景，劉文源反胃作嘔，蹲伏下來吐了，林心怡和林式安則是嚇得愣了，也忘了別開眼睛，只呆呆看著那手臂又俐落地剖開牛腹，另一手摘挖，臟器和切割下的肉塊被擺到輸送帶上，消失在那個窗口後。
不一會兒的功夫，那牛頸部以下的肉都已被割盡，僅剩得一副白骨架子。林心怡林式安目瞪口呆，但沒想到令人驚駭的事不只如此。只見管中的黑色液體開始流動注入牛的口中，那牛的頸部斷面開始生長出粉色的肌肉，肌肉像是爬藤植物一樣在骨架上蔓延，連肉臟也像是吹氣球一樣慢慢鼓脹生出，不過十數秒的時間，那些剛被削切掉的肉已經全長回來了，面前就是一隻完整的牛，只不過體表的顏色淡了一點，等再過幾秒色素累積足夠，這牛與先前被宰殺的那頭外觀毫無分別。
林式安看見那頭牛的眼睛，渙散失神，牠醒著嗎？……牠還活著嗎？轉過頭看見吳奉亮在前面等他們。
「你們究竟在做什麼？……這就是你們說的計畫嗎？」
吳奉亮轉過身來看著三人，語氣平淡地說：「是，這就是毒果計畫。」他看了一眼玻璃後的牛，又轉回來看著他們：「當年為了反攻大陸而制定的秘密作戰，我們透過在所有的食物和食品中加入特殊化學物質，藉此讓所有國民產生變異，成為超能力者。」
三人立刻想到那瓶奶茶，還有這個基地的表面偽裝是間食品工廠。一切都連結起來了。
「三位，以及程紫婷，你們就是這計畫辛苦運作數十年後的最重要成果，現在我們需要你們來完成這計畫的最後一個步驟。」說畢，吳奉亮又繼續往前走。
說話間，隔間內的機械手臂又降下來了。三人連忙跟上吳奉亮。
出了這個房間，他們走上一座天橋，三人瞥了一眼下方，發現底下是一排排黃澄澄的水稻。看來這是一個栽培作物的溫室。
約到了橋中段，吳奉亮停了下來，轉身扶著欄杆往下望，三人見了，猜他是想給他們看些什麼，但想到他說的什麼毒果計畫，還有上個房間內的牛，心裡難免一陣畏怖，但偏偏人就是有種奇怪的特性，就是明知會有令人害怕不適的東西跳出來，還是會想去偷看一眼，三人的目光就這樣放了又收、收了又放，心裡想著那嚇人東西不知哪個角落蹦出來。
然後，它們真的跳出來了。
原本筆直整齊的黃色隊伍起了一點騷動，林式安本以為是有風吹過，但隨即想起這是地下不知多深的室內，且這裡也沒裝什麼風扇，哪裡會有風呢。
這時那一排排的隊伍都動了起來，一株株水稻跳下培養槽，然後像是閱兵典禮上的隊伍一般，整齊劃一地前進，垂下來的稻穗隨著行進輕微搖動。三人同是啞口無言，林式安好奇不過，能力一使，湊近看這些水稻究竟是怎麼走路的。是，也沒什麼，在植物的底部自然是根，有的根撐起身體，有的根負責跨步向前，這不就走起路來了嗎？
水稻隊伍走到了房間邊緣，那裡可以看到輸送帶，水稻依序跳上輸送帶躺下，然後輸送帶開始運作。「它們接下來會自己打穀。」吳奉亮解說道。林式安已經不打算去看輸送帶通過的那道牆後有什麼了。
四人繼續往前走，橋的盡頭接上一個巨大的圓柱狀建物，它似乎連接了地表和地下基地的最底層。吳奉亮帶著三人從一道小門進到建物內，劉文源和林心怡看著那走廊、牆面和門的樣式，互相對看一眼：他們曾在林式安的記憶中看過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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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文源和林心怡留意著一旁的房間，東西看起來都舊了一點，還有不同的是，記憶裡從那些玻璃窗看進去，房間多是空無一人，但現在卻幾乎每間房內的床上都躺著人，而且當時看見的都是中年人，現在則多半是小孩子。
「這些人是誰？他們為什麼會在這裡？」林心怡按耐不住，出言質問吳奉亮。
「他們都是能力過早顯現，但無法有效控制自身能力的人，在計畫完成前，由我們暫時保護他們。」
「你們綁架這些小孩，把他們關在這個鬼地方！」林式安尖著聲說道。
「或許是吧，所以你寧願看到他們打個噴嚏，把整棟公寓、上百個人給燒了嗎？」
「幹！是你們給我們吃那些有毒的東西，才害我們變成這樣的吧？」林心怡怒道。
吳奉亮回過頭看著林心怡。「這是為了我們的國家。」
「去他媽的國家！」林心怡轉過去面對著玻璃，嘗試對著那些躺在床上的人使用能力。
「房間內的現實已經被穩定了，你們的能力影響不了他們。」吳奉亮平靜地說。「如果真的想幫他們，就先幫忙完成毒果計畫吧。」
「計畫計畫計畫」，林心怡不悅地抓著頭髮。「你們到底想要我們做什麼？到底想要我們怎麼樣！」
吳奉亮頓了一會，然後轉過身，說：「走吧，我說給你們聽。」
「當年先總統蔣公從一位特異人士那得到了能力催化劑的配方，一開始這東西沒受到什麼注意，但隨著普通軍事行動的可行性逐漸降低，加上催化劑實驗有了成果，於是就成立了委員會，並秘密擬定及執行毒果計畫。
「起初的毒果計畫，只打算打造出一支特殊的超能力部隊，但先賢們很快就意識到催化劑的能耐遠不只如此，於是有了第二版的毒果計畫。第二版的目標，就是讓所有中華民國的國民都成為超能力者。」
「所以這關我們什麼事？」
「因為後來他們發現，如果讓所有人都成為超能力者，卻沒有一個能夠約束的力量，到時候我們就會毀了自己，甚至是毀滅全世界。
「所以為了創造出一個強大的制衡力量，先賢們為第二版計畫做了一點調整。他們篩選出四項超能力，根據演算的結果，只要結合這四項能力，就可以創造出終極的聯合體。」
四人這時來到一道門前，那是裝有電子鎖的防爆門，門上貼滿密密麻麻的警告標示。
「『無上智慧』、『忒修斯之船』、『心靈主宰』、『超位視點』，是的，分別就是你們四個人的能力。」吳奉亮邊說，邊將臉湊到門旁的掃描器上進行虹膜辨識，然後吳奉亮伸出食指，三人看見他的食指竟然從中間部分向上翻起，從中伸出一根細金屬棒，吳奉亮把那金屬棒插入掃描器下的一個小孔，門上方的警示燈開始閃爍，四周響起警報聲，而門也緩慢地往兩側打開。
門全開，三人就看見裡面的通道上，兩側各站了一排士兵，他們戴著遮住全面的頭盔，一身鐵灰的戰鬥服，全都舉著槍瞄準門外的他們，但等他們認出吳奉亮後，便迅速放下槍敬禮。
「透過『忒修斯之船』將你們四個人結合，再透過『心靈主宰』連結全體國民的意識，如此一來，我們就可以創造出一個集體智慧。」那些士兵活似雕像，絲毫不動，走在他們之間頗有壓迫感，所幸通道不長，很快就到了盡頭，那裡又是另一道門，門的一旁垂著一條線，線的一頭上有著像是插頭的東西，吳奉亮把線抽起，迅速地把插頭往他側邊腦袋刺入，三人看見大約5公分的金屬沒入到他的頭皮下，過了數秒，門轟隆地打開。
「而『超位視點』則是用於觀測，為我們提供整個宇宙和過去未來任何一個時間點的情報。」他們走進一個籃球場大小的房間，一進去就看見房間另一頭有一張相當醒目、椅背很高的座椅，彷彿影劇中會出現的王座一般，一位女性端坐在其中。
「然後一切就交由『無上智慧』進行分析和整合。」
林式安根本不管吳奉亮在說什麼，三步併作兩步奔向那個座位，那位女性正是程紫婷，林式安到她身旁，程紫婷閉著眼沒有動靜，林式安蹲下來握住她的手，輕聲喚著程紫婷。
「你來了，式安。」程紫婷仍是閉著眼，聲音輕柔如絲，林式安聽了感到自責，因為程紫婷平常說話語氣不是這樣的，他想定是受了驚嚇。
「我來了，對不起……已經沒事了，我們回去吧。」
程紫婷慢慢轉過頭，眼睛閉著但直面著林式安。
「我們不會回去。」
「什麼？……」
「式安，我們會完成計畫，我們不會回去了。」
林式安有種墜落的感覺，他看著程紫婷的臉，她仍然是閉著眼睛，他看不見她的眼神，從五官中也讀不出她的情緒。
「為什麼？……妳想要完成這個計畫？」
「這是我們的使命，是我們該做的，式安。」
「這不關我們的事！」林式安握緊程紫婷的手。「這……什麼計畫，什麼反攻大陸的，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他們憑什麼要我們做這些事？」
「因為我們被選中了，式安。這是為了我們所有人。」
「我不懂這對我們有什麼好處。」
程紫婷轉過頭，朝著站在一旁的林心怡和劉文源說：「心怡，文源，可以請你們來我面前嗎？」林心怡劉文源被點名，看了彼此，看了林式安，又瞄了一眼吳奉亮，見也沒人阻止反對，便走到程紫婷面前。
才剛走到面前，程紫婷伸出右手十分精準地握住林心怡的手，這讓林心怡有點驚訝，因為程紫婷是閉著眼睛的。
「來，把手牽起來。你們已經有過淺層連結的經驗了，所以不用我特別說明，現在也連結我吧。」說著，程紫婷的左手把林式安的右手翻過來，她的手指輕撫過林式安手掌中的一字形疤痕，林式安感覺到疤痕上一陣溫熱，程紫婷抓住林式安中間三指，三人都感應到他們與程紫婷產生了連結，這時林式安手掌疤痕的溫熱感卻漸漸變成了燒灼感，那感覺越來越烈，林式安掙扎著想把手抽回來，但程紫婷的力氣卻異常的大，林式安竟是動彈不得。
林式安忍耐不了開始呻吟，冷汗浸濕了全身，他低頭看手掌，發現那疤痕竟蠕動起來，而且逐漸膨脹，他感覺皮膚底下好像有東西在鑽動，皮膚慢慢被撐開……
一點又一點……
「啊！──」
林式安的疤痕綻裂開，掌心的皮膚沿著疤痕往上下張裂，鮮血從裂口湧出，而在那傷口的中心、浸於血中的，竟是一顆眼珠。
林心怡旋即認出那是什麼，但連話都還來不及出口，就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突然間三人都失神了，兩眼渙散地看著前方，這狀態維持了約三秒，然後三人同時大吸一口氣，這時才都回過神來。
四人的手全鬆開了，林式安喘著氣跪趴在地上，林心怡和劉文源則是往後跌坐在地，他們張著嘴好像想說些什麼，但頻繁地換氣讓他們根本說不了話。林式安顫抖地把右手翻過來，他還看得到那顆眼睛，他的傷口正以飛快的速度癒合，往上下分裂開的皮膚正往中間靠攏，看起來就好像慢動作的眨眼。最後他的傷口全癒合了，那顆眼睛隱沒在那條一字型的傷疤後。
程紫婷低著頭不發一語，林式安明白她的意思：她想說的一切，都在剛剛她讓他們看見的景象之中了。在那三秒間，林式安、林心怡和劉文源看見了橫跨百年的未來，他們看見了完成計畫後將會發生的一切，他們看見──那個時候已經沒有中華民國了，也沒有人自稱台灣人，但是「我們」統治了整個地球……不，林式安記得他見識到的異星之上的光輝，和那無垠宇宙空間的寒冷黑暗。「我們」征服了宇宙，甚至是其他的宇宙。
在那三秒化現的景象中有諸多令三人難以理解，但三人都能從中感受到一件事：那是一個無比偉大、繁榮、公平、正義的時代，「我們」將達成現代人類望塵莫及的成就，「我們」的一切將讓現代人類看起來就和阿米巴原蟲沒有兩樣。
而通向「我們」的大門的鑰匙，如今就在他們三人手中。
「根據御風者的演算，第二版毒果計畫完成後，最多兩周，最短十二小時，我們就能完成反攻大陸。」吳奉亮說的基本上沒有錯，林式安心想。但就剛剛程紫婷讓他們看見的未來景象，最長其實不超過六天，如果「我們」不打算保留任何人員財產，甚至只需要一小時。
「因此委員會認為我們應該將目光放得更遠，所以第二版毒果計畫的最終目標，就是征服宇宙。」顯然，他們做到了，林式安心想。甚至可能做得更多。
「我……我想問一件事！」劉文源發話，程紫婷稍微抬起頭面向他，其他人也轉向他。「你們……你們難道找不到其他有相同能力的人嗎？不是說會把所有人都變超能力者嗎？兩千三百萬人，應該可以找到其他跟我們一樣能力的人吧？不一定要找我們吧？」
「根據現有的基因與腦部結構資料，全體國民中只有你擁有『忒修斯之船』的能力。另外根據演算，下一個『忒修斯之船』要到2079年才會誕生。」程紫婷答道。
「那就等到那時候就好了吧？這……這計畫有必要一定要現在進行嗎？」
「我們已經沒有時間再等了。」吳奉亮說。「你們不也都交手過了嗎，那些間諜？他們已經獲得有關這計畫的部分情資，我們現在不完成計畫，接下來就是等著被他們毀掉計畫。」
「那……」劉文源搓著自己的雙手，說：「那就把我的能力給別人吧，你們這麼厲害，是可以做到的吧？你們就去找一個志願的人，把我的能力給他，這樣就解決了。」
「很可惜，我們無法做到，」程紫婷和緩地說：「能力與基因還有大腦有關，但最重要的是，能力來自於你的『本質』，我們無法對『本質』進行任何干涉。」
劉文源閉上了嘴。
看來，這真的是他們的責任了，林式安心想。逃避不得，也推卸不了。
「好，換我問，我一直想知道，我們幾個連結後，我們會變成怎樣？」林心怡對著程紫婷發問。
「我們要進行的連結，會將我們四個人的身體完全合一，創造出一個新的實體，同時我們的『本質』也會結合為一個全新的『本質』。」
「所以我們四個就……不見了？」林心怡說。
「我認為我們沒有不見，我們是共同成為一個新的存在。」
「那就是不見了。」林心怡站起來，「對不起，我還是覺得這不關我的事。如果你們只是想要我幫個小忙，做完了我就可以走人，那我還可以，但現在妳說要我跟你們一起變成什麼實體？先不說聽起來很噁，我也沒打算犧牲我自己。」說完，林心怡打了個響指，程紫婷搖晃了幾下，然後垂著頭偏向一邊。
「我讓她睡著了。」林心怡對著林式安說。「帶她走吧。」
林式安有一瞬間遲疑了。如果他選擇拒絕那個眾人美好的未來，他是否有錯？但林心怡剛剛的那番話也出現在他的耳邊。林式安起身，過去背起程紫婷。
林心怡看了吳奉亮一眼，吳奉亮卻只是冷眼看著他們，不打算阻止，甚至連一句話也不說。反正憑他一個也擋不住我們，林心怡心想。林心怡朝著門口走去，林式安背著程紫婷跟在後頭。
但這時林心怡卻突然回過頭，林式安剛聽到她喊了一聲「你──」，就感覺到背上的重量突然消失。林式安也轉過頭──但他其實已經看到了，程紫婷直立地飄在半空中，林式安看向吳奉亮，心想是他出手了，正想動作，卻突然感覺到身體左半邊一陣麻痺，他竟感覺不到自己的左手左腳。
「你這個背骨仔！發瘋了嘛！」
林式安聽見林心怡大喝一聲，隨即他的麻痺感便消退了，但林心怡的話卻讓他感到困惑，他的目光轉向劉文源，此刻劉文源表情猙獰，瞪視著林心怡。「現在是怎樣？你們兩個在幹嘛？」
「他要站他們那邊！」林心怡大叫。
「文源？」
劉文源沒有開口，而是透過心念傳遞他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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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必須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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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你想要被犧牲嗎？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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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看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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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式安林心怡愣住了，他們看向劉文源的金屬右臂。
「你女友剛剛說了，能力是沒辦法被改變的，所以除非我去搶一隻手來，不然我就會一直這個樣子了！」劉文源嘶聲道。林心怡驚訝地發覺劉文源竟然脫離了她的控制。「既然已經沒辦法變回正常，那就讓所有人都一起變成怪胎吧！我已經不想當那個跟別人不一樣的人了！」
林心怡總算察覺劉文源動了什麼手腳：他在空氣中複製出一顆他的頭腦！林心怡立刻也控制住劉文源的大腦複本，但劉文源轉瞬間又立刻造出好幾份，雙方陷入了拉鋸戰。
就在這時候，他們的頭頂傳來了一陣轟鳴聲，同時腳下跟著搖晃起來，緊接著警報大響，牆上的警示燈開始閃爍危險的紅光，本來一直靜靜站在一旁的吳奉亮，突然狂奔出房間。林式安一使能力，只見房間外竟是一片火海，而那些在外頭站崗的士兵正陷入槍戰，對手同樣著軍裝，但林式安認不出他們是誰。
「外面燒起來了，應該是那些間諜攻進來了，我們先逃吧，不然繼續待在這裡我們都會死！」
「只要連結就可以解決他們了！」
劉文源右手揮動，把他用空氣手臂抓著的程紫婷拉到身旁，林式安見程紫婷不利，顧不得自己沒方法可以抗衡劉文源就直衝向他，但這一來正中了劉文源的下懷，劉文源因和林心怡纏鬥，無暇延長他的肢體碰觸林式安，現在林式安主動靠近他，完全就是自投羅網，當林式安意識到時，他的四肢早已經麻木而無法動彈。
「文源……拜託……」林式安張著嘴，他連臉部的肌肉都要喪失控制了。
對不起……林式安……對不起……
但我真的已經受夠了，我不想再當個怪物了。
「你……不……」
我就是個怪物，我一直都是。如果我沒辦法改變，那就讓所有人都成為怪物吧。
當所有人都是怪物，就沒有怪物了。
「你這個白癡，想當怪物自己去當吧！」隨著林心怡叫罵，劉文源感覺到一陣劇烈的頭痛──他現在有十幾顆頭腦，每顆都像是嚴重的偏頭痛發作。劉文源痛苦地低吼，他不得不消減掉幾顆空氣腦，好減輕自己的痛楚。
「把他們兩個給我，然後看你是想去死，還是想跟我們走，隨便你！」
劉文源大吼一聲，掄起拳頭衝向林心怡，林心怡原地不動，劉文源揮拳打向她的臉，但拳頭劃過卻沒有打到東西的感覺，這時劉文源才發現那只是個幻象。
「媽的……」疼痛與屈辱讓劉文源的臉孔扭曲，他轉向一旁，林心怡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妳就跟那些人一樣，都覺得我是活該是吧！」劉文源跨步又揮了一拳。這回仍是揮空。
林心怡不回話，劉文源只覺得腦袋越來越痛，他痛得眼淚不自主地落下，但他不敢把所有的空氣腦都解除，畢竟這是他唯一能用來抵禦心靈控制的手段。
「你還不停嗎？你是打不贏我的。」劉文源視野內的林心怡越變越多，如同忍者的影分身之術一般。她們跑向他，劉文源竭力再造出兩條空氣手臂，他揮動四臂抵抗那些幻覺分身，但那就像嘗試去撈起水裡的月亮，根本是無用功，倒是那些幻覺的揮拳踢腿，打在劉文源身上卻有實實在在的痛感。劉文源明白這都是林心怡控制著他的神經感覺。
我的痛覺被她所控制……如果不想被控制的話……
兩個林心怡分從左方和後方踢劉文源，一個則是站在正面一拳打在劉文源的腹部。她們的動作停住，像是被按下暫停鍵。本尊感覺到那些操控感官的手感突然消失了。
林心怡看見劉文源抬起頭，自鳴得意地笑咧著嘴。那一刻，她明白劉文源做了什麼：他改變了自己的「身體」，讓自己不再有痛覺。
林心怡的分身和劉文源拉開距離，林心怡心想這下不能再用痛覺壓制他，只能先以幻覺來爭取時間……
林心怡和劉文源對上眼！
林心怡心裡一驚，她還在懷疑是巧合，那頭劉文源朝著她的方向打出一拳，他的前臂與身體分離，飛向林心怡本尊！林心怡連忙往側邊避開，她顧不及操縱對劉文源的幻覺，所以看在劉文源眼裡，一部份的分身和本尊做了一樣的動作，其他的則是站在原地。
他是怎麼做到的？林心怡對於飛拳不怎麼意外，真正在意的是劉文源如何識破幻覺。她對於劉文源的視覺的控制並沒有問題，植入其中的幻覺也沒有瑕疵，林心怡想不出她的招數有什麼破綻，不過沒關係，對於林心怡而言，太陽底下沒有秘密。
她讀了劉文源的思緒，立刻就明白他用了什麼招數。
回音定位。劉文源改造自己，讓自己擁有能夠感知和辨識聲波的器官，如此一來他就能像一隻蝙蝠一樣，透過聲波來感知林心怡的位置。林心怡暗自佩服，心想如果是她根本想不出這種用法。不過現在這招已經被揭穿了，雖然感覺會有點奇怪，但是林心怡同樣能控制這種感官……
那瞬間，林心怡讀到了，但是她的身體已經來不及行動了。她偏過頭，看見好似一面牆的手掌向她襲來，那是劉文源剛剛發射出去的手臂，他讓它像是一顆氣球一樣膨脹，因為那條手臂劉文源早就用「空氣繩」和他自己連結，所以他可以遠遠地拉動它。巨掌完全封鎖了林心怡迴避的路線，她無路可逃，劉文源的巨掌就這麼將她一把抓住。
結束了，林心怡的身體被奪走控制權，是劉文源贏了。
整個房間又是一陣劇烈的晃動。
劉文源將膨脹的手恢復，把林心怡和另外兩人一起用空氣手臂抓在身後。他知道他不能待在這裡，深度結合需要相當的時間，現在這個基地已經被攻入，他沒辦法在這裡安全地完成深度結合。他來到房間外的通道，原先在這裡站崗的士兵都不見蹤影，也沒看見吳奉亮。
劉文源出了通道，突然就看見一旁走廊轉角出現一條手臂，手臂朝他丟了一個圓筒狀的物體，劉文源還來不及想出怎麼應對，一陣強光便從圓筒中噴發，眩目白光奪走劉文源的視野，劉文源知道他得立刻防禦，否則就會被打成蜂窩，他勉強展開一片空氣的屏障護住自己，果然隨即就是一陣彈雨，猛烈的子彈衝擊著並不怎麼堅實的屏障，感覺子彈隨時都會穿透屏障擊中劉文源。
劉文源的視力還沒有恢復，但多虧剛剛和林心怡交手而習得的聲納，他還是掌握了敵方的情況。一支五人的小隊守住了那個轉角，劉文源的身後只通向另一個房間，那裡沒有其他路可以出去，他唯一的選擇就是前進。
這時候，機會來了，一輪的射擊結束，劉文源把握住輪替的時機，他打出他的空氣手臂觸碰到其中一名隊員，他立刻控制那個隊員用槍托擊打一旁的隊友，小隊的其他成員見狀，毫不猶豫地朝攻擊隊友的成員開火，他們的果決令劉文源驚訝，但劉文源的能力並不會因為對象是屍體而失效，劉文源讓他的人偶去碰觸其他隊員，最後他有了一支魁儡小隊。
他看著他們，那個最先被他控制的人，他身上有好幾個洞，鮮血仍在流出。
他就是個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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