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烏鴉的故事
為了與勇者及世界為敵,強力手牌是不可或缺的。
目前怪物大軍中,憑藉個體力量就足以成為世界威脅的怪物有兩個,一個是名為黑翼的龐大烏鴉,另一個則是叫作皆濁的無盡淤泥。
這兩個存在的共同點是,都源自庫洛德內心。 而庫洛德自身就是他所認知的所有人中,最無可救藥的人。
越是污穢的內在,越能從中孕育強大的怪物。 黑翼及皆濁這兩個存在能證實這理論。
然而還有一個猜想,答案仍不清楚。 假設某人內在光明崇高,還擁有極為強大的力量。 那從這人身上誕生的怪物,究竟是因缺乏陰暗情感而弱小,還是會因主人的力量而壯大?
為了知曉答案,庫洛德準備創作艾希的怪物。
在庫洛德上次化為歌與艾希相見時,艾希輕撫他的頭,她的這項舉動剛好滿足庫洛德製造怪物的條件。
「喚魔。」 庫洛德伸出右手,一個拿著雨傘的黑色小人,從他的手掌鑽出後,重重的摔到地上。
黑色小人頭上有一朵烏雲,那烏雲始終下著雨並一直緊隨著牠,這讓摔在地上的牠看起來更加狼狽。
黑色小人撐起身體,撿起掉落的雨傘,以便遮擋頭上的落雨。 然而當看到庫洛德的那刻,黑色小人立刻丟下手中的傘,興奮跑到庫洛德身旁擁抱他,不過因過於懸殊的體型差距,牠只能抱著庫洛德的腳。
「在悲傷的雨中撐傘佇立在原地,等待某人歸來。 我消失這件事,令她這麼失落呀。」
庫洛德印象中的艾希,是個始終都用笑容面對艱難與挑戰的人,始終都散發光芒的堅定之人。 因此他很難想像,眼前這渺小瘦弱的存在,竟然出自艾希的內心。
「看來怪物的力量,與主人的強大與否並無關係。」得出結論的庫洛德,已經不需要眼前這個無法成為戰力的弱小存在了。
庫洛德用力將腳向前揮出,黑色小人被甩到空中,而一頭怪物此時騰空躍起,張開血盆大口向牠逼近。
黑色小人向庫洛德位置伸手,好似是向他求救,可庫洛德只是露出淡淡微笑,輕微揮動右手。
「再見。」庫洛德發出如同是向親密朋友告別的爽朗聲音,在這聲聽似親切實則殘酷的話語結束後,黑色小人被怪物吞噬殆盡。
遺落在地的雨傘,沾染主人的鮮血,染成一片鮮紅。
「果然要等艾希因背叛而絕望的那刻到來才行呢。 只有那時她的靈魂才會染上漆黑,我才能見到期望的怪物。」
為了安撫躁動的心,庫洛德深吸幾口氣,讓內心逐漸恢復平靜。
只有等果實成熟的那刻,將其摘下才有價值,為此等待是必要的。 且為了能確實摘下果實,庫洛德還有事情需要準備,那就是訓練自身的戰鬥能力。
即使艾希因背叛而沉痛悲傷,不在戰鬥中觸碰她的話,就無法將她那千瘡百孔的內在具現化為怪物。
直到現在仍缺乏戰鬥能力的自身,是絕對無法在決戰中成功觸碰艾希的。 為此必需使用特殊手段。
庫洛德掏出一片烏黑羽毛,這片羽毛來自黑翼的翅膀,將針對艾希的敵意及殺意注入其中後,羽毛轉變為一把鋒利黑劍。 於此同時,無數怪物向他位置衝去。
普通的訓練,絕對無法達成目的。 要在三年內讓自身實力極大幅度提升,庫洛德能想到的方式唯有把自己逼入絕境。
有些強大的力量,唯有突破生死關頭的人才能獲取。 為此庫洛德向怪物們下令,全力攻擊他,直到他失去意識為止才能停下。
看著無數向自己奔來的怪物,庫洛德握緊手中的劍,向黑色浪潮奔去,隨後他很快失去了意識。
等庫洛德從昏迷中甦醒過來後,立即瘋狂的嘔吐起來,如同要把體內的五臟六腑都吐出來般。
被撕裂、貫穿、啃食、踐踏,一連串自己被破壞的影像在腦海反覆循環。 這是普通人經歷一次,就絕不會想再次體驗的地獄,可為了達到目的,庫洛德必需不斷往返於煉獄之中。
過了一段漫長的時間,才勉強恢復平靜的庫洛德,先是將臉上殘留的穢物與淚痕用布抹去,再緩慢的站立起來。
「這項計畫果然太亂來了。」 即便只是說出如此簡短的一句話,庫洛德就感覺非常吃力。
這種極度魯莽的策略,要是沒有留有後手的話,庫洛德是不會執行的。 而後手關鍵就在於三隻怪物。
第一個怪物是永恆陪伴,一隻無比破爛的巨大玩偶,由孤獨的情感具象化。 永恆陪伴會將其他生物縫紉到自己身上,讓其他生物永遠伴隨牠,且牠的針頭還能注入血液與營養等,迫使其他生物持續活著。 牠精湛的縫紉技術,能將庫洛德被破壞的身軀藉由縫紉拼接修復。
第二個怪物是取代吾生,一面飄浮在空中的鏡子,象徵自我厭惡。 當有人厭惡自身存在,希望自己消失,可又擔心身邊的人因此受傷時,這面鏡子就會出現在他面前。 鏡中映照出的那人身影,會從鏡面出來,成為取代本尊的分身,本尊則是進入鏡面中,在鏡中世界永眠。 庫洛德下令取代吾生,製作和自己一樣的分身,這樣便有供於治療的血液與臟器。
第三個怪物是斷刃,一個全身長滿刀刃佈滿傷痕的人型怪物,代表被羈絆所傷,對與他人聯繫排斥,進而用鋒利刀刃將羈絆全部斬斷的感情。 斷刃的精湛劍技,可順利的將取代吾生所製造的分身臟器精確取下。
站立起來的庫洛德強迫自己緩慢前行,光是踏出第一步,就感覺用盡全身力氣,搖搖晃晃的走到座椅旁後,他如同斷線木偶般無力坐下。
當位於座椅上的庫洛德看望怪物們時,身體因恐懼顫抖著。
「即使肉體可以治療,心中的傷已永久留下了呀! 竟然畏懼聽從自己的造物,這可真是可笑。」 嘲笑自身的醜態,庫羅德的嘴角微微扭曲。
汙穢的自己,是無法像艾希那樣保持閃耀的身姿前進的。 自身這種醜惡的生命,只會不斷展露可悲的醜態。 可即使再難堪,只要能夠持續前行,就能將自己的故事持續下去,庫洛德如此相信。
「對了! 我來寫一部自己的故事吧!」 想到故事,庫洛德腦海靈光一閃。
接下來的日子,必須往返於地獄之中,這無疑會對精神造成強烈的破壞,而回憶關於自身的事情,是有助於保持自我的方法。
且三年後,與勇者的戰鬥,很可能就是自己生命的終點。 庫洛德想在這之前,留下自己確實存在過的痕跡。
在休息了一段漫長時間後,庫洛德拿起了筆與紙寫下自己人生經歷。
「那麼多人會喜歡英雄故事,是因為對故事中的主角抱持嚮往。 想成為像主角這樣的人,這是有魅力的故事不可或缺的條件!」書寫文章的庫洛德,突然想到艾希對他說過的這句話。
沒有人會想成為像自己這樣的人。 生來就殘缺的生命,只能從別人的悲劇與不幸中感受幸福,庫洛德清楚,他絕對無法成為他人的憧憬。2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U3PzhYWJl
這是他人不會閱讀的故事。 這本書只為了作者存在,作者就是此書的唯一讀者。
本流暢書寫文章的手,因某個問題而停滯了。 手的主人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結局。
關於自己最後的結局,庫洛德所能想到的有兩個,一個是自己被艾希殺死。 另一個則是消滅勇者,做為絕對之惡君臨於世。
結局為何,只有未來才會知曉,如果最終現實走向結局二,那只需在打倒艾希後,把結局寫上便可,但如果是結局一,等知曉結局的那刻,也無法完成了。
「算了。 只有作者閱讀的故事,連結局都沒有便中斷的故事,非常適合我這醜陋的存在。」 得出結論並對此感到滿足的庫洛德,閉上眼慢慢陷入沉睡。
庫洛德做了一個夢,自身正身處於渴望的慘劇舞台上,所有聚光燈都集中於自己。 正當庫洛德陶醉演出時,突然聽到一個某種東西墜落在地的聲響,當他往下看時,看到一隻雙翼斷裂已經死去的烏鴉。
緊接著舞台突然燃起黑炎,庫洛德的站立之地崩解,他向著黑暗的深淵無盡墜落。 而燃燒舞台的黑炎,長出無數個眼睛與嘴巴,組成無數張面帶嘲弄的面孔,俯視不斷往下墜落的庫洛德。
「你真是可笑呀! 哈哈哈哈!」 黑炎發出充斥惡意的嘲笑,這笑聲迴盪在庫洛德的腦海。
「真是不吉利的夢。」 從夢中醒來的庫洛德喃喃自語。
或許這場夢就是對自身結局的預示,自己會被渴望的慘劇帶往破滅。 可庫洛德絕對不會因這樣就停止前進。
為了得到渴望的事物,庫洛德會全力奔跑並伸出雙手。 哪怕伸出的手斷裂,哪怕再踏出一步就會墜落,都無法動搖他的決心。
庫洛德接下來的日子,都在創作怪物,與怪物廝殺及寫作中往復循環。
就這樣,三年過去,終於到艾希生日的那天。 位於黑影空間的庫洛德,準備展開行動。
故事的齒輪就此暴走,向著悲哀的終末全速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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