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哈格王啊!我該怎麼做?」
一道亮光照在大地上,夜色逐漸退去。凱恩眯著眼睛,單手擋在眼前,接著又感受到水滴溫和地親吻他的手。凱恩拿開眼前的手,是太陽提醒他清晨到來,而且伴隨着清爽的太陽雨。凱恩低頭看手上的青龍劍,劍刃上青色的斑紋在雨水的滋潤下,像螢光棒般閃閃發光。他的右手按在劍刃上,閉上眼感受那束光帶來的溫度。
伊斯哈格騎著馬屠殺滅世派;伊斯哈格在地獄受亡靈折磨;伊斯哈格將半死不活的以利抱在懷中痛哭⋯⋯各種零碎的記憶碎片傳入凱恩腦中。凱恩摸到劍鋒處,伊斯哈格跪在地上以充滿怨恨的眼神仇視坐在王位上不可一世的伊斯梅,但下一幀便是把伊斯梅打倒的伊斯哈格,卻將死神鐮刀從其脖子上拿開,放過了他;與面對除下「薩麥爾之面」,奄奄一息的伊斯哈格,伊斯梅只是用憐憫的眼神看著他,將青龍劍歸還給他便悄然離去。兩人本可以沒有仇恨,像世間上親密的兄弟並肩作戰,但權力鬥爭最終將兩人推向自相殘殺的仇恨輪迴,延續至今。
「又是為了繼承權這種蠢事⋯⋯已經夠了⋯⋯還要打到什麼時候⋯⋯」凱恩看著手上被劍擦傷的血,厭惡地自言自語。
「夠了!全部住手!你想讓尤里西斯繼承王位吧?好,我成全你。」凱恩站出來,指著安德烈道。
世界像是被按下暫停鍵,原本打得火熱的戰場變得一片死寂,赫柏、巴克與古革斯停下戰鬥,目瞪口呆地看向凱恩,周圍的士兵也有相同的反應。
「你是說⋯⋯你答應我提出的三項條件?」安德烈顯然也有些吃驚,心想這小子是不是瘋了。
「是,我願意讓出教皇繼承人的位子。請馬上結束這場無意義的戰爭。」
不過很快就有人衝出來說出安德烈的內心話,那就是拉冬。
「凱恩你瘋了啊!你怎麼可以答應這種荒謬的條件?你的能力在尤里西斯之上,而尤里西斯叛逃了,這都是事實。讓你當教皇,是為大局着想啊!」
「父親,請容許我這樣做。終結這場無謂的戰爭,就是最為大局着想的方案,沒有任何一個戰士應該為教皇、為元老、為政權賣命,戰士應該為自己、為人民、為國家而戰。如果連只有幾千人的流亡政權也不能明白這道理,我們怎麼可能打倒滅世派,管治幾百萬的阿陶薩同胞?」
拉冬頓時語塞。身後一位叛軍將劍丟在地上,緩緩地鼓起掌來,這位士兵打響了第一槍,然後陸續有士兵跟着鼓掌,幾分鐘前還是殘酷的戰場化成夏日被溫暖陽光照着的花園,掌聲在花園裏到處盛放。坐在地上仰望凱恩背影的彼得也放下先前的不屑,對他的敬意在心中萌芽。在他心目中,這個才16歲乳臭未乾的小子,竟然敢頂撞固執的父親,也沒有唯唯諾諾地面對這些凶神惡煞的元老們,實在讓人佩服。
在掌聲落幕後,拉冬長嘆一口氣,然後道:「你提出的條件,我可以答應,但要加一條附加條件:在找到尤里西斯之前,讓凱恩做儲君的代理人。」
「沒問題,待尤里西斯殿下歸來時,你讓他重回太子之位便可。」安德烈道。
三個如夢初醒的拉冬派元老騎著馬姍姍來遲,看著兩邊和諧的士兵和元老感到疑惑。
「事情已經處理好了,諸位可以回去,抱歉讓你們白跑一趟。」拉冬道。
「不,你們來得正好。」𠎀森舉手阻攔正要掉頭的元老們。
「讓我來討論一下三天後傍晚的閉門會議。」𠎀森接着道。
「抱歉,三天後在這裏有軍事演習日,我無暇出席,換過時間吧。」拉冬道。
「不,教皇不必出席。」
「你在胡說什麼?沒有我主持的會議,怎麼通過決議?」
「因為這正是討論如何制衡教皇權力的會議,一旦教皇出席很可能有失公正,這會議由我來主持吧,您不用操心。」
「我否決這個會議的正當性!」拉冬咬牙切齒地道,認為這決定對他不公。
「那我們投票吧,現場元老剛好到齊。同意讓會議繼續進行,並且在教皇不在的情況下舉行的,請舉手。」
𠎀森話音未落就已經舉起手,安德烈與其盟友也毫不猶豫地舉手。即使拉冬與其盟友死活不舉手,投票結果也已成定局。
「5:4,通過!」
「羅得,稍後將會議內容報告一下。」拉冬無奈地吩咐盟友。
「那就這樣吧,從今天起,你們至少要派十個人找尤里西斯殿下,我們也會。希望你能兌現承諾,散會!」安德烈道,然後帶著元老與士兵離開。
「後會有期,殿下。您欠我一支長槍。」彼得將盾放在身後,騎上馬對凱恩道,言語中不再帶有對他的輕蔑,更像是與一位可敬的對手道別。
由於城堡駐軍幾乎全軍覆沒,安德烈「仁慈」地留下一批倒地的傷兵給拉冬,後者哭笑不得,給眾人重新分配工作。然而,說到找尤里西斯的工作分配時,拉冬本想將這種負擔不大的工作交給傷兵,但本在撿長槍碎片的凱恩卻站出來毛遂自薦。
「凱恩,就算你不是繼承者,這種小事也應該由士兵處理,何況在找到尤里西斯前你仍是儲君。」
「父親,這事由我開始,就由我來結束吧。哥哥離別前最後見的人是我,我也希望第一個找到他。」
面對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拉冬也只好答應。最近凱恩變得有點不一樣,是叛逆期嗎?但行為上也沒有多叛逆,雖然剛才頂撞了拉冬一番,但也是有理有據,甚至看起來比父親更成熟。自從繼承青龍劍後,凱恩變得更有個性,更會為同胞著想,更嚮往和平,處處都能看到曾經那個王的蹤影。拉冬擔心的是,在找回尤里西斯後,青龍劍的掌劍者便是他,根據預言,那可是災難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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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天花板的水滴落在尤里西斯頭上。不知過了多久,但體感時間肯定比實際的長數百倍。尤里西斯依然被用鐵鏈「大」字形掛在牆上,雙目無神,表情仿彿在說「快點讓我死」,猶如一個絕症晚期的病人,明知沒有活下去的希望,仍要躺在加護病房裏吊鹽水,生不如死地渡過每一天。
古舊而刺耳的開門聲再次傳入耳中,輪椅人又從黑暗中被推入地牢,他還是穿著一樣的斗篷,但推他進來的人不是傑森,而是將尤里西斯改造成天使的烏鴉醫生。
「我記得你這傢伙,快將我的身體變回原形!」
「喎喎喎,冷靜,冷靜。你不是挺滿意你的新身體嗎?這可是天使的驅體。」輪椅人擺動著被截肢的雙手道。
「去你的⋯⋯」
「告訴你個好消息吧,你的救贖派伙伴們在到處找你。」
「我就說他們不可能就這樣拋棄我。」
「不,他們是要抓你回去公開處刑。換句話說,你已經回不去了,我們是在保護你。」
尤里西斯內心在坐雲霄飛車,聽到前一個消息時,他還有一絲自豪感,以為自己賭對了,大家會來救他。聽到下一個消息,瞬間將其打入萬丈深淵,眼睜睜地看着希望之門關上。他開始自我洗腦:「不可能⋯⋯你在撒謊⋯⋯他們才不會⋯⋯不會這樣對我。」。確實,輪椅人在說謊,畢竟拉冬已與元老們談好條件,達成共識,但這個謊言說出來,對尤里西斯的心理創傷造成災難性的影響,因為他從小就極其在意父親的眼光,所以難以分辨這方面的真偽,這也是輪椅人的意料之中。
「你總是不明白誰在害你,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場。給你看點東西吧。」輪椅人道。
烏鴉醫生走到尤里西斯面前,雙手放在其太陽穴旁,手心發出一些紫色的氣體灌入其腦中。尤里西斯翻白眼,在他的視覺中地牢的空間被扭曲,然後穿插在各個空間中自由落體,過程中不斷尖叫,最後落在一個充滿占卜與邪術工具的古老房間,只有一盞微弱的油燈撐起整個房間的亮度,一位巫師坐在水晶球前。
「你又是誰⋯⋯」尤里西斯問巫師,但話音未落,有人敲門便隨之步入房間,一個高大健壯穿着斗篷如刺客般的神秘客,脫下斗篷的一刻,尤里西斯馬上認出他。
「爸爸?」,沒錯,那就是拉冬,但在這個時空裏,沒有人察覺到尤里西斯的存在。在巫師的請示下,他坐在巫師對面,面容憔悴,像是被什麼事困擾。
「教皇,您看起來像被什麼事束縛住。」
「當然是繼承人的事,再不採取任何行動,尤里西斯便會順利繼承教皇之位。」
「我警告過您,這對救贖派來說是災難。」
「所以我昨晚突然想到一招,舉行一場選拔賽,讓他們五兄弟姊妹競賽,贏的便是繼承人。這可行嗎?」
那是選拔賽前一週的晚上,拉冬與巫師在討論如何欽定凱恩當教皇,而對尤里西斯則是百般阻撓,在一旁的尤里西斯越聽越不對勁。
「要不⋯⋯我們殺了尤⋯⋯」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fmfsiebUb
聽到這句,尤里西斯內心被擊碎,瞳孔在地震,看着拉冬的背影由父親變成一個冷血的惡魔。他一開始對阿涅摩伊與輪椅人說的「拉冬在通緝他」、「要抓他回去處刑」等也只是半信半疑,認為只是挑撥離間,用來引誘他加入滅世派。但聽到這句,這些「謠言」恐怕不是空穴來風,尤里西斯開始有點相信。然後拉冬與巫師開始討論如何在選拔賽中設置機關與怪物,使凱恩取勝易如反掌,而尤里西斯則難如登天。一邊聽他們密謀,尤里西斯腦海中浮現選拔賽當天各種詭異的畫面,章魚怪在尤里西斯的路徑上出現,凱恩毫髮無傷地捧着聖杯找到尤里西斯,甚至到最後,章魚怪飛速衝向終點,不攻擊眼前的凱恩,而是抓住尤里西斯,將聖杯拋到凱恩手上⋯⋯這一切都是這兩個老奸巨猾的傢伙機關算盡的結果,從來沒有所謂「公平公正」的比賽。
「怎麼樣?看清事實了吧?你的父親從來都沒想過讓你當教皇,甚至百般阻撓,你只是被他利用的棋子。」尤里西斯身後出現熟悉而陰暗的聲音,是輪椅人,他毫無聲色地來到尤里西斯身後。
面對他的火上添油,尤里西斯沒有理會,不是不想理會,而是眼前這個人令他毛骨悚然,他不是父親,而是陰險的偽君子,一個要害死尤里西斯,但平時又對他嚴厲,假裝對他好,令他倍感噁心。
對輪椅人來說,此處無聲勝有聲,尤里西斯的沉默是最好的回應,他欣賞著尤里西斯壯觀的表情,情不自禁地露出滿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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