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被埋葬後的第七天,許學淇第一天上新學校。依照慣例,許智宏都會載兒子上新學校。凌志停在學校的大鐵閘前,管理員在更亭裡往他們瞧。現在只是七點五分,離上課還有差不多一小時。零零星星穿同樣校服的人穿過小閘,走進學校。那些學生都對凌志行注目禮。許學淇看出其中一人的眼神有些嘲諷的意味。
「差不多啦,去吧。」許智宏雙手搭著方向盤,食指按著節奏彈跳。許學淇看到父親掃視著女學生。單肩揹起放在腳邊的書包,許學淇走出車廂。車廂內的空調令四月潮濕的空氣在許學淇的臉上留下一層黏糊的涼氣。
學校彷彿比在車裡看更高大些。許學淇深呼一下,穿過閘門,走進學校。衣領有些過緊,新校服的布料磨擦身體。許學淇解開領口的鈕扣,呼吸似乎順暢些。經過接待處,就是籃球場,幾個襯衣尾褪了出來的男學生在打球。往裡走就是小賣部,前面的幾張長桌坐了五六個吃早餐的男女同學,碟旁碗旁放了打開的工作簿。之後就是個小花園,許學淇記得幾個月前參觀這學校前,講解的主任說花園裡的所有植物都是由同學親自種植。
嗅著花香,許學淇本來在皮鞋內抓緊的腳趾終於放鬆下來。不論是花是樹,每棵植物都貼上過了膠的紙牌,上面寫了姓名和班別。有些植物賸下枯枝和乾葉。拐個彎,一片紅影出現在許學淇眼前。
走近去看,是棵開得矛盛的玫瑰,露水令每片花瓣更明亮。玫瑰上的名牌寫了「四乙班王卓玲」。一隻彩蝶在一朵花內微微拍翼。許學淇湊近,彩蝶別不稍動。放下書包,拿出放大鏡,彩蝶翼上的紋理就像個沒有盡頭的深淵。許學淇右手逐分逐分移近,指尖快要碰到蝴蝶彎曲的觸鬚,身後傳來一個男聲:「喂,胖子,你在幹甚麼?」許學淇抖手,指尖傳來劇痛,一滴芝麻大的血湧出。
兩個男同學站在眼前。左邊那個托著個籃球,生得壯實。右邊那個高高瘦瘦,皮膚較白,塗了髮乳的頭髮一根根向上翹,閃閃發亮。「喂,我在問你話,還不回答?」剛才說話的就是他。許學淇轉頭走開,一隻手搭在肩頭,扳他回來。「哎,我大哥問你話,你敢走開?」拿著籃球的同學說。
許學淇雙手垂在兩旁。捨在肩頭的手的指甲藏滿黑垢。「哎,你是啞巴嗎?你在發抖嗎?鏘哥,這人怕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恐怕是個低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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