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我開始聽不見我嘶吼的聲音，喉嚨撕裂般的疼痛，彷彿只要再多扯出一絲聲音就會迸出裂痕......強烈的暈眩伴隨著煩人的雜音在腦海中拉扯，漸漸的，我開始感覺不到痛，猶如麻痺一樣毫無知覺，只有淚水字臉頰滑落時候，我才會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只不過是死一個人而已，就算他是好人又怎麼樣，他原本可是想殺你的啊！難道比起現在這樣你比較想被殺嗎？』迴盪腦中的聲音用慵懶的語氣說著，那略藏笑意的語調彷彿在嘲弄我的愚蠢。

  我搖頭，拼命的搖頭，像是要把這聲音給甩掉一樣的拼命搖頭；但這聲音卻偏偏清晰的讓人無法忽視，殘酷的、清晰的把我腦內所想的，追根究底的刨挖出來。

  來自內心的恐懼讓我不自覺的顫抖，從教官死掉的那一刻開始，聲音就不斷的響起，有時像是在耳畔邊、有時卻像從遠處傳來，但是我卻總能清楚的聽到聲音所說的每句話，不管是那嘲諷的語調、尖銳的用詞......還是鄙夷的訕笑，全部都一清二楚。

  它的聲音既熟悉又陌生，就像是曾經聽過卻想不起來一樣；它說的每句話我都無法反駁，因為每當我想反駁時，卻發現自己竟然也是同樣想法；它對我瞭若指掌，所說的一字一句都深深刻印在我的腦海裡，不管我願不願意......它極度正確、極度合理，卻也極度邪惡。

『其實你狠不得他死一死吧？嘿，不只有他......這間學校所有作壁上觀的人都去死一死，這樣不是更高興嗎哈哈哈哈！』聲音肆意的笑著，那滿布惡意的揶揄就如同電鑽，對著我的內心，一點一點的鑽著孔，越鑽越深。

  不，不是這樣的......我並沒有這麼想......我沒有......

『很讓人火大吧？那些跟你同時入學的同學經過了一年後竟然都還是一副悠悠哉哉的樣子，被孤立了一年之後回來看到他們之後是什麼感覺呢？甚至還開什麼歡迎會咧，當初要不是你他們怎麼可能會有那麼舒適的環境？你是英雄啊！應該接受讚揚和敬畏的啊！為什麼還要忍受這種待遇？為什麼英雄必須要忍受這種待遇？』聲音狂笑著，我無話可說，他狂傲的語氣震攝了我，與他相比，我的澄清如同蚊吶，微弱的像是隨時會被消滅一樣。

『其實你都知道，你只是想保持你那看似完美、實際上卻漏洞百出的偽裝吧？吶，為什麼解決了一切的人必須被驅趕？你知道為什麼嗎？就是因為你自己也對這個結果感到心虛！你被那些迂腐破爛的價值觀給感染了！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你變成了一具空有軀體的喪屍？』

  喪屍......？也許吧，每天都待在同樣的環境、說同樣的話、做同樣的事、就連唯一自由的腦袋也開始跟著一如既往的節奏逐漸腐爛......到底什麼時候開始陷入這些無聊的讓人發瘋的迴圈的？是誰讓我陷入這不可自拔的迴圈的？

『就是世界啊！是世界讓你變成一個隨波逐流的浮木、是世界讓你成了不會思考的猴子、是世界讓你變成了行動中規中矩的喪屍！而且這一切......都來自你懦弱無能的妥協！怎樣都好、怎樣都可以、不管怎樣全部都無所謂了，就是有這些想法你才會向下沉淪的！』

  的確是怎樣都無所謂了......我就是浮木、我就是猴子、我就是喪屍，再來呢？所以呢？我又能怎麼樣？憑我一個渺小人類的能力能做些什麼？面對巨大的洪流，我只有隨波逐流這個選項而已！我能有什麼辦法......我能做什麼？我還能做什麼？

『能做什麼？你根本什麼都還沒做吧？你以為你反抗過了所以就滿足了嗎？僅僅只是抱持一點點想法就對自己的獨特感到沾沾自喜了嗎？你依舊是個膽小鬼，一個自我滿足的膽小鬼。』

「夠了！如果你只是來嘲弄我的話已經足夠了吧？你到底想做什麼？你有什麼目的？是啊......這麼說來毫無改變得你自己也不過是抱持著一點點想法的膽小鬼而已，知道你現在再做什麼嗎？你只是為自己說話產生的優越感，給自己做的一點點自我安慰而已！」我笑了，到頭來根本就沒有人能夠做出改變，根本就沒有人能夠從這個由先人的想法與行動所推砌而成的牢籠中逃跑，所謂的自由，根本就不存在......

『我是不是沾沾自喜的膽小鬼，你想一下就知道了。』聲音的語氣第一次變得柔和，突然慎重的語氣再次迴盪在我腦中：『我剛剛所說的，全部都只侷限於世界。你所謂你無能為力的藉口，也只能在那個迂腐的世界裡通用，不過是對自己無能找藉口的詭辯而已。』

  世界......原來的......原來的世界......？

『看來你還沒被你的偽裝給沖昏頭，沒錯，只要稍為思考一下就知道了、為什麼到現在才發覺呢？不用在意細節了，我就更清楚明白的告訴你好了......』聲音笑著，愉快的笑著。

  我愣愣的想著心底的答案，不自覺的跟著它說出了所有結論，一個關於自由的結論：『「這是個新世界。」』

『你不再無能為力，你擁有了改變的力量，現在看看那個屍體，你就會了解自己擁有的力量到底是什麼了。』聲音激昂的笑著，等不及的催促著我，我僵硬的轉移了視線，做足了心理準備才再次面對那血腥的畫面。

  血......在蒸發？不......沒有這麼簡單......就連身體也......

  眼前的教官就像是被空間吞噬了一樣逐漸消弭，地上的血跡也像是原本就不存在一樣的消失，屍體的上空飄浮著無數半透明微光，我仔細一樣才發現在微光的正中央......閃爍著血一樣的紅光；紅光宛如指揮那些微光的司令，在它的閃爍下，微光吞噬了教官的屍體，接著紅光像是滿足一樣的上下閃動，最後陡然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目瞪口呆，只聽見聲音戲謔的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