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華》 - 四十四、選擇放手

時間：西元二三五一年九月二十八日晚上七點五十六分地上天氣「陰」

地點：闇影組織醫療部門外科病房734號

「所以，妳還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蘭提斯對不起啦⋯⋯」

「說對不起有用的話，還要法律幹什麼？還要組織規章做什麼？」

「小蘭姐別生氣了⋯⋯嵐也是因為我才會跟人打鬥受傷的，妳要怪就怪我吧。」

「蕾貝卡妳別說話，就算是為了妳出頭也不代表她就可以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我在研發部門開會到一半，聽到這個消息差點沒昏倒，妳做事情什麼時候才要經過腦袋？」

「嗚⋯⋯」

病房內的狀況，一個是站在病床左側、身穿研究部門制服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怒氣沖沖的蘭提斯；一個是站在病床右側、身穿便服手上提著餐盒、一臉羞愧的蕾貝卡；最後又穿著病服、躺在床上縮成一團淚眼汪汪的，就是我們的主角⎯⎯嵐。

「如果只是找那個渾帳文比就算了，至少可以在有限制條件的情況下進行，誰都知道文戰是不論生死的決鬥，妳一個一年級的居然直接挑戰三年級學長，妳都沒有想到後果嗎？」

「要是他真的把妳打死了，或者真的逼妳簽下了主僕制約，那不就完蛋了嗎？誰都知道那個萊卡家族的混帳名聲有多差，在他手下受傷害的女學生不計其數，妳這麼衝動真的是氣死我了！」

「小蘭姐，其實大家也沒料想到賈維斯居然會有這麼過分的行為，如果我一開始就知道，我一定會拼命阻止的，沒想到因為我跟賈維斯的衝突會演變成這樣⋯⋯真的很對不起。」

從病床右側走到蘭提斯身旁，蕾貝卡牽起她的手，低著頭向她道歉。

看著蕾貝卡萬分自責的表情，蘭提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蕾貝卡妳坐下吧。」

蘭提斯拉著蕾貝卡坐在椅子上，兩人面對面相望。

「其實妳們起衝突的原因，我已經從研發部測試組的負責人、盧卡斯的母親知道衝突的始末，關於妳母親那件事我也是知道的，這些年來蕾貝卡妳也確實辛苦。」

說到這邊，蘭提斯主動輕拍蕾貝卡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

「但八卦總是會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也不會有人特別去查證事實，從古至今皆是如此，無論怎麼闢謠仍會有有心人士進行操弄，唯一能做的就是妳必須保持心志堅定、不要被這些言論左右妳的意志。」

說到這邊，蘭提斯忍不住轉頭，狠狠刨了躺在床上的嵐一眼。

「這時候就不得不說，嵐這個傢伙這件事上做得很好，因為她就是個笨蛋、臉皮厚什麼都不在乎。要是妳們兩個可以中和一下就好了，或許我就不會苦惱到多了好幾根白髮。」

「⋯⋯」

雖然很想說些什麼，但為了不再引爆蘭提斯更大的怒火，我還是乖乖地閉上嘴別說話好了。

「是⋯⋯」

蕾貝卡點了點頭，雖然是聽進去了，但實際上要怎麼從小時候的陰影裡走出來，恐怕還得花很長一段時間來調整心態。

安撫了蕾貝卡的情緒後，蘭提斯又轉回來，面對她今天要來處理的問題⎯⎯我。

「如何？有想好要接受什麼懲罰了嗎？」

「⋯⋯我承認我是有點衝動，但我會這麼做也是有原因的，蘭提斯妳要相信我啊。」

我用最真誠的眼神看向蘭提斯。

「呵呵，妳有什麼理由？說來聽聽？」

蘭提斯完全不為所動，只冷笑地盯著我，看我打算怎麼說服她。

「因為上次妳跟我說要盡快學好屬性的操控嘛，所以今天我很認真的跟蕾貝卡學經脈的知識，但在準備進行實際操作的時候，就遇到賈維斯他們來挑釁⋯⋯」

「訓練被打斷、我又氣不過他欺負蕾貝卡，就想說剛好可以藉由對戰來練習、讓自己趕快適應身體狀態。」

「在戰鬥途中，我也確實構思好可以獲勝的計畫了，誰知道賈維斯那個人居然出賤招，不然我根本不會中毒、還被打得全身傷。」

「而且蕾貝卡說B級晉升測驗提前了一個月，已經沒有什麼時間了，如果今年的考試我沒有過，我實在不知道要怎麼跟妳交代。」

「我知道審判那時候，蛇完全是看在蘭提斯妳的面子上才會幫我，妳也因為我，而跟他有了約定，我不想讓妳失望⋯⋯」

我話越說越小聲，很擔心蘭提斯不接受我的解釋。

面對蛇對我的那三個要求，其實我也很茫然，以過去的晉升測驗的難度，與本身的實力做評估，我會通過的機率實在不高，更別說是另外兩個更加艱難的要求，我其實一點信心都沒有。

但不管怎麼樣，為了蘭提斯我拼了。

聽完嵐的解釋，蘭提斯陷入沉默。

畢竟從小將嵐帶到大，她說的到底是實話還是謊言，蘭提斯光從她的語氣跟表情，就可以輕鬆判斷，嵐根本騙不了她。

而正因為知道嵐說的是實話，雖然想法過於耿直、方法也太過衝動，但卻是真心誠意為了她想要做到蛇對自己的要求，所以才會走了一步險棋想逼迫自己成長。

這跟過去那個完全沒有目標、整天只想偷懶，讓自己氣得要死的調皮少女相差甚遠。

看著眼前雖然有些害怕，但眼神十分堅定的少女，蘭提斯發現她已經沒辦法把將小時候的嵐與現在的她重合。

她已經不是那個小時候，會一直跟在自己身後吵著要糖吃、要發明玩的小女孩了。

真的長大了啊。

蛇，或許你說的是對的，我真的該放手讓嵐自己好好闖一闖了。

想到這邊，蘭提斯好像突然看開了什麼，注視著眼前在床上縮成一團、一臉等著繼續挨罵的銀髮少女說道。

「好吧。既然妳自己有想法，那就去做吧。」

「咦？」

「欸？」

本以為會繼續挨罵，結果卻得到個意思不明的回覆，我跟蕾貝卡都忍不出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把妳從小養大，其實我對妳也真的沒什麼要求，每天過得開開心心，就算只是個普通人也沒什麼不好。」

「但直到妳選擇加入闇影，我就明白妳也開始有自己的想法，但我始終沒有什麼信心，覺得妳還不夠成熟、不足以成大器，所以處處給妳限制，要妳照著我的話去做。」

「但我沒有意識到在組織這樣的環境，我的保護對妳而言，反倒會成為最致命的隱憂。」

「蘭提斯妳⋯⋯」

沒有讓我提出疑問，蘭提斯舉起手阻斷我的開口，接著繼續說。

「就像審判時蛇所說的，我沒辦法一輩子都跟在妳身後，妳的未來還是必須由妳自己掌握，我是時候讓妳自己去摸索未來了。」

蘭提斯摸了摸我的頭，她的表情好像是內心突破了什麼檻，突然變得十分豁達。

看著她突然變得溫和的眼神，還有摸著我的頭那一雙因為進行研究工作，而充滿傷痕與厚繭的手，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我會將身為妳監護者這個身份放下。雖然一樣會提供意見、幫妳設計與製造武器、照顧妳身體的狀態、做妳身後的護盾，但我不會再限制，去管妳應該或不該做些什麼了。」

「不過，還是希望妳以後做事情多長點心、多為自己想一想，別老是為了別人，讓自己陷入有生命危險的情況哦，我真的會很擔心。」

雖然十分的不捨，但為了我，她決定要放手讓我自己去飛、去尋找屬於自己的人生，而她會繼續默默的陪在身邊支持自己，不再替我選擇前進的道路。

意識到這一點，我終於忍不住自己的淚水，撐起身體用力抱住眼前照顧我十多年、我唯一的親人。

「蘭提斯對不起⋯⋯還有謝謝妳，我會一輩子記住妳對我說的話，不再讓妳擔心了⋯⋯」

我哭得唏哩嘩啦，被我的情緒影響連原本努力保持冷靜的蘭提斯，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妳這個傻孩子⋯⋯答應我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哦。」

看著抱在一起哭成一團的兩人，蕾貝卡按了按濕潤的眼角，把餐盒輕輕地放在床頭後，就把空間留給房間的兩人，安靜地關上房門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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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選擇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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