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看這篇文章。」
女友說著,一邊朝我靠過來。當時我們吃完了外送的兩大盒炸雞,兩個人都心滿意足。本來我想用炸雞搭配串流電影,這是週五、週六的一種消遣,自從去年底開始。不過她找了半天,還是沒有從那一大堆影片中找到想看的。
星際大戰的新系列她不喜歡,唯一認同的就是凱羅.忍這個角色塑造得不錯。「世界末日/Armageddon」她也不喜歡,認為我只是想看莉芙.泰勒。她不知道我其實是為了再聽一次「史密斯飛船/Aerosmith」的「I don't want to miss a thing」。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K22Xxdiyu
「罪惡城市/Sin City」系列雖然有很多她喜歡的硬派角色,不過她依舊吐槽我是為了看正妹。
「你要不要直接看『三百壯士:帝國崛起』?她在這部裡面比較性感喔。」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8SKWdYAER
她指的是「伊娃.葛林/Eva Green」。我的確很喜歡這名演員,不過並非因為她的身材。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CzLZ3VhK8
她遞給我的螢幕上,那篇文章的標題是「秀朗大橋的喚靈儀式」。這怎麼看都是瞎掰的吧?我從小在永和區長大,只聽過秀朗大橋底下比較陰森,可是根本沒有什麼「儀式」。
「你不是新北人,聽過嗎?」
「完全沒有,這胡扯的吧。」
女友再次眯起眼睛、露出戲謔的笑容,顯然不太相信我的回答。
「是沒錯啦,不過作者說是改寫自聽到的傳聞。可能還是有幾分真實性吧?」
文章中寫著,要執行這個儀式,首先要準備這幾樣物品:
一個紙人形、一碗鹽、一根針或小刀子、四個杯子蛋糕或其他類似的食物、足夠長的黑線、四根蠟燭或牙籤等等小形柱狀物。
看到杯子蛋糕時,更加深了我認為這篇文章在鬼扯的想法。
「杯子蛋糕?他是認真的嗎?」
女友的眼神告訴我,她雖然也認為這怪怪的,不過她更覺得很有趣。
「我們昨天買的蛋塔應該可以派上用場了。」她笑著說。
「不要!」我哀號著。「那是我最喜歡的蛋塔!」
「好啦,你乖,就當作我們的小實驗嘛。我會補償你的,好不好?」
她眨眨眼,又朝我靠得更緊了。我想自己明白她想要表達的意思。
「好吧。但是到了那裡,我們要嚴肅地為壯烈成仁的蛋塔默哀五秒。」
「沒問題!」
接著,我們開始準備文章中提到的那些物品。
紙人形準備起來很容易,作者也說只要用一般紙剪出人形就可以了。他甚至在文章中附上自己剪的形狀。就是一個卡通造型的紙人,有著粗短的四肢和渾圓可愛的頭。女友剪了五個,說是以備不時之需。
鹽我們就拿家裡現成的。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mAAsrlboB
文章中提到的量沒有很多,只需要一個小湯碗裝到半滿的量。我和女友是買了袋裝的鹽、分裝進調味罐中,所以就乾脆把整罐帶去了。我們也準備家裡最小、最舊的湯碗,這次用完就直接丟掉。
針或小刀子是為了取血用的。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z4564P9i5
文章中說到,儀式的其中一個步驟會將血滴在紙人形上。刀子攜帶很麻煩,所以我拿了家裡的針線包。這樣連其中一樣物品黑線,也一起準備好了。因為疫情的關係,我們還另外準備了酒精、打火機、OK繃。這樣可以在取血前先消毒針頭,取完血就把傷口貼起來。
家裡沒有蠟燭,所以我們拿了散裝的牙籤。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6vrEDlDfl
根據作者說,這些小形柱狀物是為了綁住黑線用的。它們會組合成一個四邊形的「陣地」。剛好我們用的牙籤,頂端有三道小溝槽,纏黑線時會很方便。
當所有的東西都備齊後,我們開車往秀朗大橋出發。
「到那邊之後呢?」
「先擺好蛋塔陣,」她朝我露出戲謔的笑容。「然後鹽放在中間。」
我露出哀傷的表情:「我想我們要尊重蛋塔偉大的犧牲。」
「不然做完以後,你把它們吃掉阿。」
「想都別想。」我一臉嫌惡地說。
按照文章中的描述,除了擺好儀式用的道具外,還有幾件事情需要注意。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xlDQWVuSw
首先,儀式必須在凌晨一點至兩點之間,於秀朗大橋上進行。然後,儀式若於橋下進行,必須在大橋實體建築的下方開始。接下來,儀式過程中不可以有動物靠近,所以必須驅走附近的流浪貓狗,甚至是鳥類。
儀式的步驟就是將血滴在紙人形中央,並埋到那碗鹽裡。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jw4exBJm3
這時所有參與的人要一起小聲唸誦: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ZzC9NuKRV
「黯星已登空,白勾轉緋紅;寰首去日遠,眾生多嘆息。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GcouASzT6
星芒偕同戰,赤瞳潰遁走;紫夫盡己路,雙生相為助。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7IOgtyDav
金物彼岸觀,銀子無所蹤。累世皆渾沌,祭物齊備之。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iPkt2jIop
如此為暫居,化此為彼岸。今世非昔矣,來路已建立。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l3CUXcjgS
血肉雖為異,同心可合一。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B4vYokUEm
為吾供燔祭,應久遠之約,召諸臨此地。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bD4gZFrCB
吾等欲之事,遵亙古之諾,恭爾親入來。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K3rAUw3Xc
伊始無生者,終焉亦必然。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GeSYUkdSa
伊始無生者,終焉亦必然。」
唸誦這段冗長的文字,要持續重複直到鹽開始變黑。這樣就代表儀式成功,有超自然的物體被召喚到紙人形中。被召喚的靈體會短暫地附在紙人形上,此時可以和靈體互動。
文章中寫到,儀式成功的同時,還要注意幾個規則: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2zExNohxX
第一,若四周的景物失去顏色是正常的,不過若多出了某些形狀奇特的物體,不要與其互動。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27suCE8BQ
第二,若聽到雨聲、風聲,但是卻沒感覺到,也是正常的。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woeWmLdPz
第三,四周物體的影子若開始擴張或扭曲,保持自然、不要去碰觸或踩踏。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rH6tQg6qA
第四,靈體會和你以意識溝通,所以若聽到有聲音呼喊自己的名字,請不要理會。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l2FAnqcXI
第五,可以問問題,但不要主動提出交換條件,或要求任何實質物品。
雖然規則很多,但是也不會很難遵守。就是保持自然,不要因為好奇做多餘的事情就好。
找到停車位不困難,反而是尋找儀式地點花了我們不少時間。因為擔心會被夜間散步、遛狗的人當作瘋子而報警,所以我們挑了一個會被橋柱遮擋的地方。基本都布置好了之後,由我刺破手指頭、把血抹在紙人形上。女友幫我包紮好後,我們一起將紙人形埋在鹽中。
當我們看著手機唸完第一遍時,四周的景象發生了變化。
草地的顏色從深綠色逐漸變成深灰,不遠處的路燈也變成黯淡的白光。一切都像是老式黑白電影,而我們就是影片中的角色。我聽到有雨的聲音,甚至看得到黑暗中那一閃而過的銀線。不過我的皮膚並沒有任何感覺,甚至連剛才還在吹拂的風都消失了。
「妳看到了嗎?」我悄悄地說。
女友點點頭,但是沒有中斷唸那串文字。她也指了指嘴巴,示意我不要忘記一起複誦。於是我們便繼續進行。
雨聲變大了,但是依舊沒有風吹的聲音。沒有任何雨滴落在我的皮膚上,不過感受到衣服帶有濕氣。四周依然有細線般的雨絲,但是我們正站在橋下。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YRhFcB14K
身旁橋柱原本有一部份塗著鮮綠色的油漆,現在已經變成灰色了。我甚至要努力回憶,才能想得起它原本的顏色。我不敢四處張望,視野中的一切已經夠詭異了。
唸誦到第二次時,鹽巴並沒有任何改變,不過儀式應該是成功了。
遠處燈光下的影子邊緣,逐漸變得模糊。我確定自己看到本來應該筆直的橋樑影子變成波浪狀,還多出了像觸手一樣的東西。黑影彷彿變成無數小蟲聚集在一起。我們兩人身處橋樑之下,四周都被陰影籠罩。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abSSeXtGI
文章中說不要踩踏,但是此刻我們就在影子裡面。我只能盡量保持穩定,讓顫抖的雙腳聽話一些。
「趙立昂。」
一個聲音在我左耳響起,聽起來有點遙遠。我下意識地要回應,但立刻記起規則。「靈體會和你以意識溝通,所以若聽到有聲音呼喊自己的名字,請不要理會。」耳中的那個聲音很熟悉,但是我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
「趙立昂。」
聲音又來了,這次是從右方傳來。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qamSG9Q3v
它比之前更近了,但是並沒有變得比較清晰。與此同時,我感覺有某種東西碰觸腳踝。過去我們一起養過貓,而那個感覺很像牠走過我腳邊、用毛茸茸的身體或尾巴輕碰我。那隻叫「八橋/Yatsuhashi」的貓是個親人的乖孩子。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4yW4vvqyc
但是這裡不可能會有貓。
「趙立昂,趙立昂。」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SwEAg7w5M
聲音再度從右邊傳來。
「趙立昂。」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ufXBDDupo
不到一秒,左邊傳來了。
我明白這不可能是正常的狀況,內心既緊張又害怕。手心和背部都是汗,但是我依然不敢四處張望。對面的女友看起來跟我一樣。我們繼續低聲地複誦那段話,目前已經來到第四次了。
「趙立昂!」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c4ACSmhjE
這次聲音聽起來帶著憤怒,似乎對我一直沒有反應感到不滿。
然後我看到了,某種似有若無的黑色物體緩緩從女友背後升起。牠一定是某種有生命的存在,因為那個動作和我們從地上爬起來一模一樣。但是在黑影之中,牠的形體變得模糊不清、就算很努力也難以分辨。牠也有兩條像是手臂的肢體,裹著黏膠般從主體緩慢地分開。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qQT49pRRZ
我想要出聲,但是女友馬上用手勢制止了我。臉上的表情告訴我,她感覺得到自己背後發生了什麼。
我聽到短促的「喀喀喀」傳入耳中,像是昆蟲用口器發出來的。也像是某種硬質物體互相撞擊的聲音。
「阿昂,鹽!」
女友的聲音將我的注意力抓了回來。擺在我們面前的那碗鹽,從中央開始變成深色。眼前這個老舊的黑白世界中,我無法確認它的顏色是什麼。
「所以那個東西已經來了嗎?」
碗中央已經變成一個漆黑的小洞,而且依然在緩慢擴大。
「我不知道,你覺得我們應該要嘗試問問題嗎?」
「我腦袋中沒聽到什麼,不過耳朵倒是聽到很多。」
那碗鹽已經只剩下一小圈白色的邊緣,剩下都是黑的。變色的速度似乎比剛剛快。
「那我...」
女友的話語軋然而止。與此同時,一個聲音出現在我腦中。很像我們平常在意識中和自己說話那樣,但是音調很明顯不同。牠開始對我們說話時,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脊椎竄出。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4m3F77EAr
「恐懼」已經無法形容我的感受了。
『你們,呼喚了我。』
感到驚訝的同時,嘴巴卻無法動彈。而且不僅如此,我可以感受到女友的情緒!我們似乎透過那個被呼喚來的東西,從心靈上連結在一起。
『喔,這是你們,的第一次阿。』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5Mbto8T2D
牠的聲音總會在很古怪的地方停頓。
我嘗試在腦海中回應牠:「我們應該怎麼稱呼你?」
牠沉默了一下,沒有馬上回答。
『這裡是,什麼地方?』
「臺灣新北市。」
『那你們可以,叫我「秀朗橋」。』
是我們目前所在的地方,牠怎麼知道的?
正當我有了這個念頭時,牠馬上回應了我:『要好好說明,很困難的。你們應該,也不會想聽。』
「秀朗橋,你是什麼東西?」
『這是個,好問題。』牠的聲音變得愉悅起來。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PxmikVXdj
『讓我看看,該怎麼,回答你們。』
沈默了一會,牠沒有再開口。接著我感覺到剛剛的連結斷開了。
「小芷,妳有沒有發現⋯」
剛剛太過專注在意識裡,絲毫沒注意女友的狀況。但是她現在仰面朝天,身體以很奇怪的方式、直挺挺地站著。我覺得這姿勢實在太過怪異,正想叫她不要鬧了。
然後我發現,女友的腳懸在空中。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TUF1fTOml
她在漂浮!
「小芷,妳還好嗎?」
沒有回答。
我正打算再問一次,但是她不知何時已經低頭看著我。我的視線明明一直都在她身上!
大橋的陰影遮蓋了她的面容,但是我仍發現那雙眼睛只剩下兩個黑洞。無光的深淵彷彿吞噬了一切,只隱約地透出淡藍色的光芒。看見那雙眼時,壓迫感如潮水般朝我襲來。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WTLwxSPZp
我腿一軟,整個人癱跌在地上。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yfKcpLqzo
女友不到165公分,可是我覺得自己被一個巨大的物體看著。和恐怖片中那種害怕不同,我內心中的恐懼完全無法控制。然而不盡然都是害怕,也許還有一點...敬畏。現在回想起來,我還是很難描述那種感覺。
「啊⋯原來是這種,感覺的嘛。」
聲音是熟悉的,但我立刻就知道她不是我的女友。
「你是⋯秀朗橋?」
「阿,很高興你,這麼快就,理解了。」
她瞇起眼睛,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也許我,應該附在你身上,更合適的吧。」她一邊說,一邊打量著我。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LHbVh1hGl
「不過暫時,就這樣吧,這個身體也,沒什麼不好的。」
我腦袋一片混亂。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Le8oqP3dX
眼前的事情發生得太快,已經完全超出我的理解。這只是個詭異但有趣的遊戲,不應該變成這樣的。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mZ4uDRfFT
天啊,我們到底招來了什麼?
「既然你,都已經看到了。那麼我就,不能讓你,這樣離開的。」
那個東西披著女友的外表朝我走來,滿臉都是詭異邪惡的笑容。
「你已經知道,得夠多了。所以安心,上路吧。」
「總算是讓我找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
說話的是一個長髮披肩、穿著褐色大衣的女子。她步履堅定而冷靜地朝我們走來,似乎對眼前的一切毫不在意。不知為何,她身上散發出一股強烈的壓迫感。冰冷從四肢末端逐漸蔓延開來,我覺得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秀朗橋目光凶狠、咬牙切齒地說:「紅眼,你這個叛徒!」
女子微笑著,表情依然冷靜。
「我們先讓這位先生安全一點。」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mDelWXeGs
她朝我伸出了手,然後我的記憶便軋然而止。
再次醒來時,我坐在車子裡面、還繫著安全帶。女友坐在副駕駛上,看起來正在睡覺。我不知道記憶空白的那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不過至少我們兩個都安全了。
「小芷,妳還好嗎?」
我輕微地搖動她的身體,想要嘗試叫醒她。女友翻了個身、發出含糊的回應,但是並沒有醒來。我很快放棄叫醒她。
經歷過剛剛那個事件後,我們都安然無恙才是最重要的。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8Q5ZnHtlH
而且我再也不要碰任何靈異有關的活動了。
之後我再回去社群網站,嘗試找回那篇文章。可是完全沒有任何資料。我在搜尋引擎中試過很多組關鍵字,但是連頁庫存檔都沒找到。在科技發達的現代社會,要從網路上完全抹除資訊簡直是不可能的。我不敢再去碰觸那篇文章,這一切實在太恐怖了。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AE8WXc8WR
女友完全不記得與此有關的記憶,我也很希望能忘掉。學校的諮商師希望我能寫下這個故事,說這樣可以幫助我復原。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nPAgR4TGR
我寫下來了。
不過我還是想提醒正在看文章的你。如果發現「秀朗大橋的喚靈儀式」或類似的文章,請你不要點進去看。也請各位不要隨便嘗試這種超自然遊戲,它非常危險。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Un6SLTzmN
我不會再使用這個帳號了,希望大家都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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