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紀念館特展 - 微醺彌撒（五）：紫瞳的魔女

嗨，各位。17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XTDqLX0dE
我是瑪莎，又來此跟大家分享故事了。

如果你不曾讀過我與微醺彌撒的故事，那麼我推薦你補充一下前面的劇情。

你可以搜尋「微醺彌撒」就能找到相關的所有短篇。當然如果你只是期待聽點有趣的故事，那麼我的分享也許能滿足你的胃口。

簡而言之，化名「微醺彌撒」的店是一家位在法國呂佩的古老酒館，而我則在那裡擔任服務生和兼辦其他雜事。

我們的常客之一、一個叫做瑟希莉亞的女子是我的金主，不過我們更像是合作夥伴。過去她曾預言我會在讀大學時，遇見改變我人生的重要伴侶。而我也確實遇到他了。

那個男人叫亞當斯基．瑟杜。17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i4lxaOKbq
但是這次的故事中，我要說的不是他。

那時我一邊要顧著在微醺彌撒的工作，但是在學習過程中也很快就交上了好朋友。她叫安雅．烏迪諾夫，我們是在其中一門課上分組認識的。

安雅有一部分俄羅斯血統，是典型的混血美女。金色如絲的秀髮、白皙明亮的肌膚、優雅的五官與如潮水般蔚藍的雙眸。相較於此，我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樸素到完全會被忽略的鄉下姑娘。

「安雅，妳當初為什麼要找我同組呢？」

我提出這個問題時，這段友情已經持續兩年多、距離課堂結束已經過去了一年以上了。

安雅一邊用湯匙攪著起司通心粉，一邊微笑地看著我：「妳不喜歡和我當朋友嗎，瑪莎？」

「不是這樣啦。」我趕快解釋。17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vTlpAh2yB
「我只是好奇，畢竟妳是個很亮眼的女生。而我相對上比較...恩，不怎麼起眼。」

「瑪莎，妳有一種特殊的氣質喔。」

安雅解釋道，我身上有某種「特質」，而且這並非每個人都可以發現。她不知道如何解釋這種感受，但是她覺得這樣的我很特別、因此被我吸引。安雅對這樣的我很有興趣，於是願意繼續保持這段友情。

「那麼妳會介意和我當朋友嗎？」

「怎麼可能呢，我很開心能和妳當朋友。」

那時我們在學校附近的一家餐廳吃飯，後續又分享了許多上課的狀況。安雅和我不是同一個科系的學生，當初她和我修同一堂課純粹是巧合。我們雖然不一定有共同話題，但是能分享彼此的生活也是一種樂趣。

這段開心的聚會，一直持續到安雅放下湯匙。那時她面前的起司通心粉還剩下一半，裸露在外的醬料已經幾乎乾掉了。我猜她不喜歡這份料理，因為這家餐廳確實很普通。

我點的肉醬薯條就只是罐頭肉醬和冷凍食品結合在一起，和微醺彌撒用心熬煮、複炸的酥脆薯條當然無法相比。

安雅瞇起眼睛，似乎感受到了什麼。她快速地瞄了一眼窗外，然後眉頭微皺。

「今天聊得很愉快，瑪莎。不過我想我們該離開了。」

「咦，怎麼了嗎，安雅？」

「沒事，不是妳的問題。只是我想到有事情要做而已。」

老實說，我很快就忘記這次聚會的小插曲。會在日後、以及動筆的現在拼湊起事件的真相，全來自於安雅來到微醺彌撒。

瑟希莉亞曾經提醒過，我最好將微醺彌撒的工作和「外面」的生活分開。因為我會在呂佩遭遇各式各樣奇妙的事情，而這些經驗未必能讓每個人了解。我也確實是這樣做的，因此安雅是唯一曾造訪微醺彌撒的人、也是最後一個。

她來到微醺彌撒的那個月，瑟希莉亞在平日來訪前一週打電話、取消了原本的預定。同一時間，市區因為諸聖節而有許多活動。可是我和安雅都不喜歡那種商業性的活動。

「我比較想要在一個僻靜的地方，悠閒品嘗美味的料理。」

安雅這樣說時，我心中突然湧現了想邀請她到微醺彌撒的想法。現在回想起來，當時內心中也有一部份聲音警告我這很危險，但是最後我仍然開口了。

「我知道一家符合的店，妳會想來嗎？」

安雅欣然同意我的意見。

當然，我心中並沒有完全忘記該有的警惕。我在呂佩經歷過許多事，有些必須隨著我一起進入棺材。因此我沒有讓安雅知道自己在微醺彌撒的工作，而是以客人的身分上門。為此我還在前幾天上班前，囑咐同事要裝作不認得我。

剛入座後，安雅馬上就被菜單上那些古怪名字的餐點吸引。我只能一一跟她解釋。

「什麼是『裂片妖肉囊』？我沒聽過裂片妖這種生物。」

名稱下寫著特製香料、辣椒、紅酒醬汁、羊膝。這四個標籤已經足夠判斷它是「辣味紅酒燉羊膝」，所以我認為安雅在問的是，為什麼當初要取「裂片妖肉囊」這種奇怪的名字。

我也不知道「裂片妖」這個詞彙從哪裡來，我的前輩米拉也未曾跟我解釋所有的料理。因此我只好如實以告。

事實證明，古怪的名稱無法掩蓋料理的美味。「裂片妖肉囊」中那香味四溢、肉質軟嫩又滿是膠質的羊膝肉，完全吸收了微辣甘醇的醬汁。肉塊在充分燉煮後已經與骨頭完全分離，只要使用叉子，就能像切奶油般食用。

剛入口的瞬間，複雜的香料和辣味會佔據味覺、直至鼻腔。然後伴隨著咀嚼，肉汁與動物獨特的野味、再次給予味覺第二次的衝擊。我和安雅分享著這道讓人難以忘懷的餐點，一致同意這是最美味羊肉料理之一。

「天啊，瑪莎，這家店簡直是天堂！」

安雅稱讚著燉羊膝，並喝了一口蜂蜜菊花茶。

「妳怎麼能私藏這麼棒的餐廳呢？」

我一邊掩飾著自己的驕傲，但是嘴角仍不自覺地揚起。

「我老家在呂佩附近，所以知道這家店。抱歉這麼晚才帶妳來，畢竟它離市區很遠。」

「我完全不介意跑到這裡用餐，我說真的！」

「很高興我的推薦沒讓妳失望。」

「瑪莎，妳太謙虛了！」

她指了指我面前的料理，那道菜是鵝油雞肉卷佐馬鈴薯泥。

「這綿密的馬鈴薯泥，我敢說比起侯布雄也毫不遜色！」

就算是我這鄉下的村姑，也聽過侯布雄這個響亮的名號。雖然一直都感覺得出來，安雅出身的家庭肯定比我優渥許多。但是侯布雄在法國都會區的餐廳，可不只是普通的優渥家庭就能吃得起的。

之後我們聊了很多，這場聚會非常愉快。直到安雅喝下她的第二杯蜂蜜菊花茶，然後露出和上次一樣的表情、眉頭微皺。

這次我開口了：「怎麼了，安雅？」

她沒有立即回應我，而是盯著桌面的空盤出神、雙眼瞇成兩道細長的弧線。

我再次關心她可是依然沒有得到回應。

安雅的表情越來越冰冷，眉頭在糾結與放鬆間不停切換。我不曾看到她這個樣子，好像完全變成另一個人似的。

而且我發誓，她水藍的雙瞳正散發出紫色的光芒。

「哎呀，來不及了呢。」

隨著她吐出最後一個音節，門鈴聲傳來。

我回過頭去，發現進來的是一位高挑的男子。他穿著全套西裝，不用仔細看就知道是非常昂貴的訂製款。他有一副中東人的面孔，而儘管金框墨鏡遮蓋了他的雙眼，男人渾身散發的強烈氣息卻幾乎可見。

他是來狩獵的。

在一刻，我想世界的轉動彷彿變慢了。男人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雙唇繃緊為磚紅色的彎月。接著他舉起握成拳頭的右手，我看見無名指上有一枚碧綠色的戒指。

隨著戒指發出的綠光，我覺得自己似乎見過類似風格的飾品。

然而我沒有太多反應的時間。男子的身旁憑空冒出兩條半透明的蛇。我對蛇的種類沒有特別研究，但是牠們似乎是由某種能量構成的、我認為源頭就是那枚戒指。我的視線只足夠看到這裡，因為接下來兩條蛇以迅雷之勢朝我衝來。

我本能地舉起雙手阻擋、同時閉上眼睛，但是並沒有任何物體碰觸到我。

再次睜眼時，安雅單膝跪在一旁、看得出來那是閃躲後的姿態。而陌生男人操控的那兩條蛇，則穿過我的身體、並逐漸縮回主人身邊。我沒有任何感覺，牠們就如同鬼魂一般穿過沿途上的所有物體。

然後我發現了，安雅的左肩上，有一塊散發出微弱紫光的缺口。

沒有流血、沒有殷紅的傷口，就是像消除掉一般，完全地消失了。

「安雅，妳...」

我正打算傾身上前時，男人喝住了我。

「別動！」

一條靈體毒蛇擋在我面前，舌頭伴隨著嘶鳴、警告我停下腳步。

「我不知道妳跟這傢伙是什麼關係。但是給我待在那裡別動，不然我的小夥伴們會連妳一起吃了。」

「你是什麼人，突然就對我朋友做什麼？！」

「妳朋友？」男人輕蔑地笑著。

「牠不是任何人的朋友。牠叫安托亞，是早在人類文明初始之前就誕生的超自然怪物、擁有操控意志能力的紫眼魔女。」

安托亞？這個名字我聽過。

然後瑟希莉亞提到過的那個小說般的故事竄進腦海。

在人類生存的「表界」之後，隱藏著代表世界運作的創始之源，以及七位初始的超自然造物。牠們協助造物主管理著一部份的世界，在自己的領域內擁有近乎全能的力量。安托亞，掌管著意念。牠最早對人類產生興趣，也是第一位打破兩界隔閡、踏足表界的超自然物。

瑟希莉亞提醒過我，安托亞是最神秘也最巧詐的存在。傳聞牠一直醞釀著某種宏大的計畫、在數千年之中默默干預著人類的歷史，但沒有人知道牠究竟想要做什麼。

我望向「安雅」，然後卻發現緩緩起身的她、眼瞳中已經散發出妖豔的紫色光芒。

「安雅，難道妳真的...」

回應我的只有沉默。

「不，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我們可是好朋友阿！」

還是沒有回答。

男人的聲音打斷了我即將湧上喉頭的胃液。

「醒醒吧。看一下四周，妳就會知道牠根本不是人類。」

我那時才發現，店內除了我們三個之外，所有人都處於靜止不動的狀態。角落那桌客人拿著酒杯、身體僵硬地坐著，對面的朋友鏟起義大利麵的手懸在空中，半開的口停止在將要品嘗料理的前一刻。視線穿過吧檯，我能瞥見奧列格在廚房轉身要拿食材。

「這些都是妳造成的嗎，安雅？」

這次牠回答了。某種讓我膽寒、渾身顫抖的強大存在，用我朋友的嗓音回應了我。

「沒錯，瑪莎。不過放心，他們都還活著。」

「妳真的...就是安托亞嗎？」

「雖然那不是我的真名。不過，對，我被稱為安托亞、掌管意念的紫眼魔女。」

我絕望地帶著恨意看了男子一眼，後者給了我一個諷刺的微笑。

「所以這一切都是假的？妳和我修同一門課、找我同組、一起出門逛街和聚會，全部都是別有目的嗎？」

安托亞沉默了一會，然後才開口：「瑪莎，很抱歉我欺騙了妳。但是希望妳明白，我們之間的情誼與我想要達到的目標相比，幾乎毫無意義。」

「我天殺的才不管妳有什麼目標！我很重視這段情誼，而妳欺騙了我這麼久！」

我向前踏出了幾步，來到男子與安托亞中間。那條泛著綠光的蛇隨著我後退，始終保持著某個距離。我查覺到這件事，但是當時被情緒掌控的我無法細想其中的緣由。

男人的喝斥再度傳來：「喂，我警告過妳不要靠近的吧！」

「醒點力氣吧，『厄啟斯/Akis』。你也看到了，瑪莎身上有『契約』，我們是不能隨意干涉她的。」

「現在我們叫『荊棘結社』了，安托亞。果然消息是真的，妳在美國肉身被毀、然後在伊米格倫鎮重生。」

「那只是一個小小的意外。」

「是阿，一個小小的意外。不過也足夠我們追上妳了。」

「都這麼多年了，你們這些傢伙還真是窮追不捨呢。」

安托亞皺起眉頭，全身開始發出紫光。

「你們這些蒼蠅讓我很困擾啊。」

店裡的空氣顫動著，放出細微的嗡鳴、彷彿對即將發生的事情感到膽怯。

另一頭的男子身邊的綠光毒蛇則增加了，現在牠們總共有五隻、全部都是不同的品種。

我依舊站在他們之間。

不是因為我想阻止這一切，老實說這些超自然物有什麼私人恩怨都不干我的事。我杵在那裡是因為崩潰了：我生平最要好的朋友、那個我最珍視的人之一，她與我的所有情誼都是謊言。

在那一刻，無數我們過去的回憶縈繞在我腦海中。它們的出現讓眼前的一切，更顯得荒謬可笑。

瑟希莉亞也對我有所隱瞞，我知道的。但是她至少願意表示歉意，告訴我這種隱瞞是有原因的。可是安雅、或者這個叫安托亞的混蛋，她不只欺騙了我的感情，甚至對我受到的打擊不屑一顧。

「安雅，妳為什麼要這麼做？」

對方身上的紫光緩和下來，變得沒那麼刺眼。但是她盯著我的眼神依舊沒變，還是那麼冰冷、讓人絕望。

「我說過了，與目標相比、我們的情誼根本不值一提。而且就算我說了，妳也不會明白的。」

「是因為創始之源嗎？」

「妳說什麼？！」

男子和安托亞同時開口，對我說出這個詞十分錯愕。

「妳從哪裡聽到這個的？」她問。

「喔，這下可好，妳現在天殺的又開始在乎了。」

「該死，瑪莎，妳到底接觸到什麼程度、誰讓妳淌進這潭渾水的？」

在我寫下這篇故事的時候，依然記得當初在心中湧起的情緒有多麼兇猛。我不知道未來我是否會再面對這麼強烈又複雜的感覺，但是直到如今、安雅對我的背叛都依然讓我覺得痛苦。

即便之後我成熟了、見過更多世道的艱辛與詭詐，但是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傷害我這麼深、這麼重。

還記得瑟希莉亞給我的三個預言嗎？

在這次故事發生的時候，已經實現了兩個。而我一直以為前兩個預言中，指的都是之前講過的、我那時的男友亞當斯基。

不過在我寫下這篇故事、重新審視我的人生時，才發現預言指的不是亞當。真正影響我的是安雅，或者說安托亞。

她讓我痛苦，幾乎摧毀我從前所信任的一切。但是當我從被摧殘殆盡的廢墟中站起來時，我的靈魂已經從根本上改變了。瑟希莉亞的第二個預言從而得以實現：我意識到人生終究只能靠自己、生命的發展是由我們的選擇決定的，也因此家人對我來說再也不是問題。

我閉上眼睛。17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l3umlK3gr
即便強烈的情緒浪潮不斷襲來，但是我仍然希望能力挽狂瀾。

無論她叫安雅或是安托亞，那段愉快的友誼是否完全是謊言。她都是我生命中曾經很在乎的人。

「安雅，我不知道妳跟那邊的先生有什麼過節，那都不干我的事。」

我各自朝兩人看去。

「這裡還有很多無辜的人。奧列格和亞隆，他們都是好人。其他客人也只是想普通地來上一餐。所以如果你們非得要打一架，那麼給我滾出這個地方。微醺彌撒不歡迎搗亂的傢伙。」

先抗議的是陌生男子，那位操蛇先生：17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LdgXiLMAY
「說什麼鬼話，妳知道我追蹤她多久了嗎？你們兩個是什麼關係，我才不管呢！我要在這裡弄死這怪物，把牠再度送回那片虛空中！」

正當他揮舞著拳頭上的戒指，而那幾條蛇也因此蓄勢待發的瞬間，卻突然不動了。

「雖然很費勁，不過我也想讓這混蛋閉嘴。」

安托亞看著我，一隻手懸在半空中、發出強烈的紫色光芒。

「妳走吧。我沒興趣聽妳在計畫著什麼，但是我不認為這是個明智的選擇。」

我說完這句話的同時，微醺彌撒的地面發出水藍色的光芒。四周的景物扭曲變化、就像被裝入一個大型的萬花筒中。無數淺色的身影在我身邊一閃而過，無法聽清的細碎呢喃充滿了整個空間。

「抱歉，瑪莎。」

在光芒吞噬一切的最後，安托亞說了這句話。

那天發生了什麼，我要到下次碰到瑟希莉亞時才會知道。

原來她預見安托亞可能出現在呂佩，並且和追殺她的戒指持有人展開一場衝突。他們的力量將會波及一般人，也很可能傷害到我。

俄里斯先生的能力可以有效地化解這一切。

他的能力是什麼，我沒有細問。不過在這之後，我不曾再見過俄里斯先生。

謝謝你看到這裡。

我是瑪莎，下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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