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一身警服,戴警帽,白色襯衫,深色長褲。她是她那一屆的警校之花,同袍說她巾幗不讓鬚眉,美麗善良,嫉惡如仇,身手不凡,親切有禮,是大家的朋友。王君很完美,她喜歡別人說她完美,因為這是她希望的形象,她姊姊在她心中的形象。父母早逝,她和姊姊相依為命,那時候她十歲,她姊姊二十二歲。現在王君也二十二歲了,她成為她姊姊當年的樣子,她姊姊是以警校第一名畢業的,她也是。所有這一切都是紀念給她姊姊的,她去墓園的時候,帶了姊姊最喜歡的花,姊姊最愛吃的水果、餅乾,王君離開前把她的警證留下,王君這兩個字刻在墓碑上,這本來就是屬於她姊姊的。
元怡在墓園大門旁等著王君,不,她不知道她的真名,但無所謂。王君走到墓園大門,看著元怡,王君戴好了警帽。
「我要去地獄,妳別跟來。」王君微笑,笑得像天使。
「去地獄的條件是什麼?」
元怡眼神堅定,雖然知道王君要成魔鬼了,她也不管了。元怡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喜歡王君,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活了三十年,跟多少男人交往過,到最後才發現自己喜歡女人。無數個喜歡沒有理由,她就是喜歡她撿到她錢包還她時的笑容,她喜歡她故意扮醜逗她開心,她喜歡她為她排隊一整天買的甜點。
王君沒有回答她,元怡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兩人上車。
十二年前,震驚全國的分屍案,警方找了許多年都沒找到兇手。死者當年才二十二歲,是警校的女學生,那年即將畢業,在校成績優異,前途一片光明,卻慘遭殺害分屍。
三個男人全裸被綑綁在椅子上,嘴被封住發不出聲,這個密室只有一盞忽明忽暗的吊燈。三個男人驚嚇,完全不知道怎麼到這裡的,一個原本在公司開會,一個原本在汽車旅館偷情,一個原本在參加女兒的頒獎典禮。王君簡直想笑,所以她笑,當她來到三個男人面前,她一身黑,她已經不是天真無邪的少女,她不是一身正氣的警察,她不是任這個世界宰割的螞蟻。尖刀在手,小而鋒利的銀刀,適合她小小的手掌。三個男人看見王君,一臉詫異,沒有一個認識王君,當然不認識,因為十二年前的事,過了幾個月,根本沒人在乎了。但是王君永遠記得,她的世界從此崩塌,她無依無靠,在這個孤寂無情的社會裡載浮載沉,她曾經期待公平正義,結果等了十二年,這個正義是她自己找來的。
王君沒打算給他們說話的機會,反正都是些廢話。她連她姊姊的遺言都沒聽到,這些男人憑什麼說話。元怡隨後進來,把平板電腦交給王君,王君不急不徐的走到第一個男人面前,那些官商勾結、勒索威脅的證據,他盜取別家公司的商業機密,王君在他手上作畫,兩隻手的手指有幾個指節呢?王君繼續笑,走到第二男人面前,蹲在他的兩腿間,仔細看著那根東西,她挑眉與男人對望,男人發抖,王君忍不住笑出聲,一刀插下去,刀尖穿椅而出。王君最後走到第三個男人身前,這男人已經在哭了,尿失禁,王君摸摸他的頭安慰,給他看了平板電腦裡的全家福,然後往右滑過去,是一支影片,一個女人跟一個女孩在畫面裡,她們裸體,五花大綁哭泣著,面畫一轉,有幾個大漢在對面,正脫著衣服,然後屏幕變黑,只聽到淒厲的哭喊求饒喘息。王君嘆氣,刀子插進男人的胸口,不是致命傷,致命傷已經在別處。
黎明升起的海岸線很美,王君全身染紅抽著菸,元怡拿手帕幫她擦臉,王君凝視著她,將白煙輕輕噴上她的臉,元怡的表情沒有變。香菸落地,王君突然像昏過去一樣倒向元怡,元怡立刻抱住她,緊緊抱住她,王君沒有昏過去,靠在元怡身上,她其實只是想睡覺,但她決定在睡著之前對她說兩個字。
「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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